《大醫之路》

【連載】《大醫之路》

每日太陽還未升起，隆彥會盡力平靜自己的心情，笑對新的一天。她會感念佛陀的大慈大悲，還讓她面對這個世界，她沒有將自己的不治之癥作為得過且過的理由，她一如既往地恪守佛家的各項戒律，堅持早5（點）晚10（點）的作息時間，堅持與其他僧人一樣修行，每日早晚功課、誦經、拜佛、禪坐。她自知來日不多，除了誦經，還抓緊時間研修經文，靜度余生。

一切都放下了，一旦放下，所有的事情都是那樣坦然，她寬恕了所有恩怨，原諒了過往一切的不快。她每天遵照醫囑服用化療藥物和激素，除此之外，她不再企望任何醫療救助。

世間的事情有時是不可思議的。后來發生的事，讓她感覺這或許是上天做出的特別安排，是前生注定會有的這份因緣。這天，隆彥在寺院發現一位年輕的女居士，她神情恍惚，情緒低落，吃飯時連筷子都拿不好，有時還獨自一人在寺院的角落發呆。出于悲憐，她主動前去詢問，期望幫一下這位女居士，因為她太年輕了。交流下來，得知姑娘叫曉敏，隆彥以佛家的洞察力發覺曉敏有些心結纏絆，需要給予點化解系。出于對人世間生命的敬重，隆彥與曉敏開始交友交心，傾心疏導曉敏。從出生到生命，從生活到責任，從功名到利祿，從生活瑣事到人世間的世態炎涼，乃至佛家的大慈大悲、仁義禮信，隆彥深入淺出、循循善誘。說來也真奇怪，京城諸多心理醫生都無法讓曉敏釋懷，遇見隆彥，竟讓她仿佛久旱逢甘霖，心靈深處泛起層層漣漪，蕩漾起了微妙的心緒波瀾，許多往日解不開的心結好似一夜春風吹散，驀然醒悟，讓曉敏重新找回了自己。她發現自己與這位隆彥師父很有緣分，十分依賴隆彥師父。隆彥陪她爬山、看海、灑掃庭院，一邊散步一邊聊天，領悟佛家之真諦，洞開自己的心智，那些往日的郁悶終于像春天的冰河，一點點地融化。一個多月下來，曉敏的心理發生了很大變化，基本恢復了正常人的心態。原本是到寺院散散心的曉敏，意外得到了佛家的啟悟和開導，她像換了個人一樣，開朗又回到了身上。

曉敏向隆彥師父告辭時，意外得知師父是帶病陪伴自己一個多月，不禁潸然淚下。隆彥為了與曉敏交流，一個月掉了6斤體重。這位本該臥床的重患，生命無望的出家人，為了拯救塵世的一個靈魂，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健康代價，而這個付出的結果是撫平了一位姑娘心靈上的創傷，隆彥雖苦猶甜。

曉敏回京了，隆彥的心歸于平靜，她恢復了寺院的正常生活模式。當她一個人面對靜靜的夜空時，有時也會想起曉敏姑娘，想到她的笑顏及跟自己講的悄悄話，她感到曉敏對自己的信任，是人世間美好的交流，是千金難買的真誠。

真可謂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那天，隆彥心里正想念著可愛的曉敏姑娘呢，曉敏就從北京打來電話，她十分懇切地請隆彥師父來北京看病。曉敏說，她認識一位很好的醫生，醫術非常高明，有些疑難重病是能夠治好的。隆彥不勝感動，她為曉敏姑娘同樣惦念著自己而感到無比幸福。不過她馬上想起北京那家大醫院醫生的結論，于是謝絕了曉敏姑娘的這份好意。其實這就是民間說的福報，懂得感恩的曉敏姑娘不忘隆彥師父對自己的幫助，她也要幫助隆彥師父。

第一次沒有說服師父，沒幾天曉敏的電話又打來了。為了說服師父，她在電話那邊開始介紹這位好大夫：“他是曹洪欣教授，您可以在百度或者搜狐上搜一下，他特別擅長治療疑難重病，就連有些癌癥患者也都治好了。”曉敏姑娘發現自己的說服能力真的很有限，怎么能把曹洪欣曹叔叔的醫術講得更清楚呢，她在電話那頭都快急哭了，“師父，您來吧，我求求您啦。我保證曹叔叔能治好您的病，我保證！”曉敏在電話那邊急得直躁腳，差一點兒就哭出聲來。

隆彥覺得，這是一個年輕人為了回報自己的一種心情。出家人懂得人世間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一個定數的，既然京城那家大醫院已經給自己下了生命即將結束的結論，那就該是天意，而天意是不可違背的。

曉敏的真誠，隆彥真切地體會到了，可是也不能因為她的真誠和好意，就再去北京做無謂的努力。這里還有一個關鍵的環節，那就是曉敏姑娘知道師父有病，但并不知道是系統性紅斑狼瘡。因為隆彥覺得曉敏本身已經是位病人，不能再把自己的痛苦讓她知道，給她增加不必要的心理負擔。

隆彥還是沒有動心，她繼續婉言謝絕：“你的好意我深深記在心里。不過，我的病情我自己知道，還是不去北京了。”

事已至此，似乎應該畫上句號了。

令隆彥萬萬沒想到的是，2010年6月一天上午，深圳燥熱，弘源寺院經聲朗朗，隆彥堅持與其他僧人一起在寺院的大殿誦經。這時寺院的悟曉法師的電話響起，請隆彥接電話。

這個電話是曹洪欣教授打來的。電話那邊，曹教授稱自己是中國中醫科學院的醫生，然后就問隆彥：“師父，您得的是什么病呀？”

隆彥望了一眼悟曉，然后告訴曹教授：“我沒有給曉敏講實情，因為她也是病人，我得的這種病很重，不打算治療了，已做好最后的準備。”

這時，曹教授在電話那邊嘆了一口氣，接著問道“那是什么病呀，確診沒有？”

“其實我得的是系統性紅斑狼瘡，是治不好的病。”

聽說是系統性紅斑狼瘡，曹教授在電話那邊沉吟了一會兒，接著講道：“師父，您來吃中藥試試吧，這種病依靠中醫藥治療應該效果不錯的。”

“謝謝曹醫生的好意啦，我就不去了。”隆彥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她的心里依然篤信北京幾位大專家的結論，這種病是不可能治愈的，誰也治不好。既然治不好，再去北京還有什么意義？隆彥還是在電話這邊婉言謝絕。

“這樣吧，我先給您開個藥方，您先吃幾服藥試試。”曹教授聽罷，不好繼續勸下去，停頓了一下，打破了“醫不叩門”的行規。他詳細詢問了隆彥的病情之后，通過手機短信的方式，將藥方傳給了隆彥。

末了，曹教授還是叮囑了一句：“師父最好還是來吧，要相信中醫藥啊！”

“好，那我們商量一下。”這時候，隆彥突然覺得再繼續堅持下去，就有些失禮了。

“滴水頓悟，慈悲為懷，心種菩提，禪悟人生。”隆彥放下電話不勝感慨，作為出家人是以慈悲為懷，長期以來都是她助人為樂、行善一方，譬如對待曉敏。可與北京的這位曹教授素不相識，人家卻主動找上門來要給自己醫病，讓她感覺到了真真切切的溫暖，所謂“醫不叩門”是坊間都知道的規矩啊，出家人也是懂得的，自己何德何能讓京城的這位中醫大夫如此看重呢？

放下電話，隆彥和悟曉談起這位主動找上門的京城大夫。她們不知道中國中醫科學院是什么樣的機構，更不知道這位曹大夫是干什么的，只是各自談了對這位中醫大夫的印象。悟曉說：“這位大夫說話平和，語氣舒緩悅耳，不像普通醫生，他堅持讓你去，想必一定是有些把握吧！”

隆彥說：“是呀，從他的語氣里，找不到半點江湖醫生的感覺，是有些與眾不同啊。再說，曉敏三番五次地讓我去，這回又請大夫親自出面，是不是真有點什么道理在其中呢？”

二人最后決定先吃幾服曹大夫開的藥再說。

這時曉敏再次打來電話，說曹醫生后天出門診，問隆彥師父能不能來。

放下電話，去與不去北京看病的話題，在悟曉與隆彥這里再次被提起。

悟曉深知隆彥對京城幾位專家的結論和叮囑深信不疑，可直覺告訴她，去北京看病值得一試，于是她想盡量勸服隆彥。她沉思了一會兒，對隆彥說：“你知道醫不叩門的規矩吧？人家能主動打電話來，說明是有些把握的，你至少應該去試一試。”見隆彥仍拿不定主意，悟曉勸道，“就算為了我，你也去試試吧，我還沒有去過北京呢，就算替我了卻一樁心愿。\"按照出家人的規定，僧尼外出須結伴同行，況且隆彥又是重病在身，必定要有一個比丘尼陪護。

“我在五臺山最先找的就是中醫，前后4年多，也沒少吃中藥，都沒有什么效果啊！”

悟曉建議：“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去北京拜訪這位醫生，看看這位大夫水平怎樣，再決定是否治療如何？”

“那好吧，聽你的，如果這位曹大夫是個慈悲之人，就給他一次治療機會，試試中醫到底行不行。”隆彥說這番話時，潛意識里覺得這位曹大夫是有些與眾不同，與她這幾年接觸過的醫生，無論是中醫還是西醫，都不太一樣，至于哪個地方不一樣，她一時也理不清楚。

2017年4月28日，7年后，隆彥與悟曉法師在與筆者談這段經歷時不勝感嘆：“當時我們不知道曹大夫是中國中醫藥最高科學研究部門一一中國中醫科學院的院長，也不知道他是中國中醫界的頂級專家，不光他本人沒講，曉敏當時也沒有講。更重要的是，我們也不知道曹大夫每天都有數不清的患者排著長隊等待就診，當然更不知道他的醫術是這樣的神奇。我們還講看人家水平，給人家一次機會，這是多么可笑啊！”隆彥說：“這種大慈大悲、仁心仁術，令我此生無比感恩和感動…”

2010年6月26日，悟曉陪隆彥抵達北京。曉敏到北京站接她們，將她們安排在位于西城的北京地鐵一號線旁邊的一家小招待所。

2010年6月27日，早上7點前，曹教授已經來到辦公室，開始處理當天的事務。這些年來，曹院長幾乎都是來得最早的人，有時會比清潔工還早。今天他要等待一位特別的病人，一位素不相識的出家人。

隆彥與悟曉由曉敏引領進入他的辦公室。曹院長站起身向師父致注目禮，并請她們入座。一套佛家的禮節過后，隆彥才落座于那條紫檀色木制的長條椅上。

在這個過程中，曹教授已仔細地觀察了隆彥的面色和神情。這是一張典型的患有紅斑狼瘡的面孔，其鼻翼兩側紫色和紅色相間的斑塊清晰可見，兩側面頰有輕度水腫性紅斑，鼻梁附近的紅斑與兩側面頰部紅斑相連，形成一個蝴蝶狀的皮疹。由于周身浮腫，臉部的青筋隱約可見，面色灰青沒有血色，眼眶四周呈現蝴蝶狀暗紫色陰影…

曹教授在快速捕捉到這些信息的同時，也迅速地回憶起一些自己治療的同類病人。而這位比丘尼面色青灰、目無光澤，說明她是一位重病纏身的患者。他做出這樣的初步判斷。

經過簡單的問診，看過以前的檢查資料后，曹院長將脈枕輕輕地放在隆彥的右手腕下，然后眼睛略瞇，向前平視，進入一種忘我的狀態。他每次給病人診脈，無論心中有什么事情，也不管身后有多少復雜事情需要處理，都會進入這樣一種忘我狀態，這是他30多年來行醫培養出的一種境界，是職業操守使然，也是他診病療疾時的一個標志性行為。他已經感覺到病人的脈象極弱，輕按不應，重按始得，邪郁于里，氣血阻滯，陽氣不暢，陽虛氣陷，脈氣鼓動無力，而這種弱脈表明患者的多個臟器均有嚴重損傷…

此刻，曹院長產生了一點猶豫，這位法師的病是自己治療的所有紅斑狼瘡患者中最重的一位，因多個臟器衰竭，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畢竟她的病太重了，而長時間服用的激素和化療藥物對內臟有嚴重損傷，同時還有經血不止…

很快，曹教授就恢復了平靜，他覺得剛才的想法太過于謹慎，只有勇于挑戰才可能實現突破。此刻，他驀然意識到自己沒有任何退卻的理由。

端坐于曹院長左側的隆彥，思緒依然徘徊于一年半前去過的那家大醫院，就是在那里被確診的這個不治之癥，也是在那里差一點示寂的，當時住院和出院的情形一股腦兒涌上心頭。

曹教授診完脈后，讓隆彥伸出舌頭，他仔細觀察：病人的舌體腫大，舌伸出后偏歪，舌體黏膜可見潰瘍，舌淡暗，舌邊癡斑，苔黃。

他將目光移至悟曉，說道：“師父的病拖的時間太長了，不應該這么重呀！”

“曹大夫，您說得太對了，確實是這樣！”兩位出家人異口同聲地贊同，隆彥不禁淚流而下，悟曉也跟著落下了眼淚。她們從心里佩服眼前這位曹大夫的診脈和結論。其實，曹教授一點沒講病的嚴重程度，唯恐對治療不利。

曹教授起身，回到辦公桌前，開始伏案處方。他用相當過硬的硬筆書法寫下：知母、黃柏、黃芪、秦蘇、生地、熟地、山萸、丹皮、茯苓、澤瀉、山藥、白花蛇舌草、白茅根、土茯苓曹教授這第一次處方只開了7劑藥，他是在緊急處置，以便及時調方。

他站起身來，把開好的藥方遞給曉敏：“讓師父抓緊時間吃藥！”隨即，他又將目光轉向隆彥和悟曉法師，將一張寫有自己電話的處方遞過去，“這是我的電話，服藥期間有什么情況，隨時和我聯系。”

顯然，曹院長對服藥期間可能出現的不測有所預判。

曹教授將兩位法師送至電梯口。電梯里，兩位法師不約而同地問起曉敏：“曹大夫是這里的領導？”

“對呀，曹叔叔是這里的院長。”曉敏會心地笑了。

隆彥和悟曉不再言語，用眼睛注視著對方，一切都在不言中。

下午，曉敏將煎好的第一服湯藥送來，還外帶兩份午飯。在地鐵一號線旁那個小招待所的二樓，隆彥雙手從曉敏手上接過盛滿中藥湯的瓷碗，按照醫囑，將湯藥分為三次服。隆彥將那碗湯藥端起時，淚水在她的眼睛里開始蓄積，她喃喃地念叨：“我真的修行到這個份兒上了嗎？佛陀派出這樣大慈大悲的大醫生給我診病，看來我的病還真的有希望？有希望！”她的淚水流淌下來，因不愿讓曉敏看到自己落淚，她順勢將湯藥服下，借機擦了一把臉。

變化出現在隆彥的身上，是第二服藥的第一湯。湯藥喝下去約半個小時后，她就感覺半邊身子如汨汨溪水漫過一般，接下來，身子骨開始涼爽起來，緩緩地變得輕松了。周身疼痛這么多年，這是此前從來沒有過的體驗，而這種體驗，沒有患過紅斑狼瘡疾病的人是無法體會到的。多少年后，當隆彥深情地講到這一刻時，還是情不自禁地激動起來：“不可想象，不可想象呀！我當時馬上意識到，曹院長不僅品德高尚，而且醫術更是高明。”這種奇妙的身體反應，讓隆彥在驚喜中興奮不已，她說曹院長就是觀音菩薩派來救她的。這次用藥的感覺和體驗分明在說，這個藥在起作用，而且相當對癥，不然怎么會出現這樣的清爽和輕松？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7天后，第二次給隆彥診病，曹教授竟親自來到她們的住處，陪同的還有曉敏和她的父親。那家小招待所二樓房間一下子熱鬧起來。這顯然證明，在深圳弘源寺隆彥對曉敏的開示，曉敏家人深領其情。曉敏的父親一番噓寒問暖后，囑附隆彥一定要和曹教授多聯系，有利于疾病治療。

她們哪里知道，曹院長是在日理萬機的情況下抽空來看望她們，他的候診患者隊伍已排到半年之后。曹院長照例給隆彥診脈、看舌。這次，沒等曹院長問診，隆彥就情不自禁地講述了自己服藥的感受，她說自己的身體從右半邊開始，一點一點地像清水漫延似的透過整個身體，大約到了傍晚，身體真的像一個脫了殼的凍梨，蛻掉了一層“硬痂”，這讓她感覺到了久違的舒服，就像脫胎換骨似的輕松。她感受到希望正朝著自己緩緩走來，這種感覺猶如平生第一次看到太陽從大海那邊再冉升起，既新奇又舒暢。

曹教授一直在靜靜地聽隆彥敘述，臉上也不免露出欣悅的笑容，還不時用目光與曉敏的父親交流。作為中醫專家、中國中醫科學院院長，他特別看重每位患者的療效，特別是一些重患的治療出現跳躍式或是本質上的改變，這是他的追求。每每聽到患者病情出現好轉，他都會無比高興，因為這可以證明，他的思考和探索獲得了臨床實踐的支撐，他帶領的團隊在中醫治療心血管病、腎病等方面的研究和探索在臨床上得到了驗證，也證明自己在繼承先人經驗的同時，在現代醫學框架下的實踐實現了某種突破。中醫的有效性與不可替代性，為治療百姓的疑難疾病提供了可靠路徑，為推動中醫事業發展，實現“了解中醫、享受中醫、發展中醫”的構想奠定了堅實基礎。療效是重中之重，是永遠的不二法則。曹教授開的藥方，在隆彥這里，僅服幾服藥就出現明顯效果，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說明曹教授把握疾病與用藥的精準達到了很高的境界。

了解曹教授的患者，特別是得到過他的救助并康復的患者會說，如果這也算奇跡，那么曹院長的藥方給我帶來的變化，讓我得以脫險并獲得新生的過程也是奇跡，也應該載入我國中醫臨床實踐的歷史。2017年4月至5月，筆者在采訪中得知有好多位紅斑狼瘡患者在隆彥之前得到過曹教授的有效救治，但由于各種原因，他們不愿意再講這段往事。譬如一位京城的小姑娘被治愈后，她不愿再講這段治療經歷，理由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將來要工作、要選擇配偶，多有不便。

曹教授的臨床研究成績，不僅體現在國家科技進步獎的獎項上，更多的是寫在無以計數的患者心間，寫在他們的心靈深處，寫在他們或遠或近的記憶之中。

曹教授在感到喜悅和寬慰的同時，并沒有告訴隆彥和悟曉，其實隆彥病情已進入晚期，各個臟器嚴重衰竭，各項檢驗指標都警示著隆彥依然隨時都可能因為某一臟器的突變，危及生命。

他深知，這種危險還是不告訴患者為好，增加患者心理負擔，特別不利于疾病的治療。只有抓緊救治，一環緊扣一環、一刻也不耽誤地治療，才可以讓患者擺脫危險。

曹院長之所以將隆彥視為家人一樣地對待，采取特殊的處置，是出于他對隆彥慈悲與善良的肯定，是被她對曉敏姑娘的善心良助所感動。曉敏的父親在一旁自然是非常高興，一位素昧平生的出家人，能對自己的女兒鼎力相助，讓孩子的抑郁癥好轉，好人理當有好報。

診察病情后，曹院長在處方上這樣寫道：服6月27日方7劑，心前痛、胸悶未作，周身浮腫與疼痛明顯減輕，力氣增加。時頭昏畏寒，肢冷，舌淡稍暗，苔黃，脈沉滑。調整了處方的同時，曹院長囑附隆彥：逐漸減少西藥用量，直至停用。

“好的，聽曹院長的。”隆彥幾乎毫不猶豫地應允了曹院長的建議，因為吃藥后自己身體上出現的神奇變化，使她迅速相信了中醫，相信曹院長能治好這個絕癥。

7年后，隆彥談起當時自己的這個決定，還是相當感慨，她說：“是曹院長的高尚醫德打動了我。東城區那家大醫院幾位教授留給我的醫囑我并沒有忘記，他們的意見也是言之有據，記住醫生們的話，對我都是有益的。可是，當時我想，一個出家人，既無權，又無錢，人家曹院長圖我什么呢？實在也想不出他圖的是什么，只圖一個我們佛家講的大慈大悲，普度眾生。我沒有任何不相信他的理由。沒幾天，我就停服了化療藥物，激素的用量也開始逐漸撤減。”

如果說曹教授主動出面邀請隆彥來京看病是莫大的誠意，那么僅僅7服藥就讓隆彥做出這個選擇，不能不說是曹院長在醫術醫德上表現出的難得魅力，患者良好的依從性是對醫生醫德醫術的最佳認同，被西醫斷定生命難以延續的出家人，把生命安危完全交給了中醫，交給了曹院長，僅僅7服藥，幾天的時間，不能不說是值得人們思考的命題。至少有一句評價中醫的話，在曹教授這里是不成立的，即：“中醫療效來得慢，是慢郎中。”

一股強大的力量迅速改變著隆彥的身體狀況，同時也改變了她的認知，一個無可爭辯的醫學奇跡在隆彥身上得以逐步證實，也驗證了她最初的判斷：曹大夫是一位了不起的中醫大家，一位德才兼備的頂級大夫。

按照曹院長的囑咐，隆彥果斷地停了化療藥。這等于迅速打破了那些藥物為她建立并維持了近兩年的生命平衡，主要反應是她渾身上下開始劇烈疼痛，四肢麻木并失去知覺，走起路來，一雙腳跟針扎一樣，鉆心地疼痛，這種反應也是她始料不及的。出家人將一切苦痛都視為此生的修行，都是宿世累積的業力所致。隆彥恪守自己對曹院長的承諾，她堅定不移地相信中醫藥，即使痛不欲生，也咬牙堅持繼續服中藥，她知道這是曹院長在對她的健康負責，再痛再苦再難受也要堅持下去。其實，這些痛苦只不過持續了幾天就開始逐漸減輕。

隆彥與悟曉商量，在北京租了一間小房。租下房子的那天，悟曉還與隆彥開玩笑：“怎么，這是給人家一次機會嗎？”

隆彥笑了，笑得是那樣開心，是有病以來從沒有過的喜悅，隨即又鳴鳴地大哭了起來：“咱們原來哪知道人家曹院長是這么高水平的中醫呀！而我們當時又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隆彥突然問道：“悟曉我問你，如果沒有碰到曹院長，我現在是不是差不多該沒命了？”

悟曉聞聽此言，收起笑容：“不說沒命，也差不多了。那時，你是一個什么樣子呀！真危險啊，想想都后怕。也難怪2008年北京那家醫院的值班醫生會那樣害怕你，你當時的狀態真是太嚇人啦！”兩個人不再言語了，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定期請曹教授診療，是隆彥這一段時間里生活的全部。在曹教授的精心治療下，她身體的疼痛和不適感逐漸消退，變得越來越輕松，面部臃腫基本消失，各個部位的暗斑和紅疹也逐漸退去，面色出現星點的紅潤。

她嚴格遵照曹教授的要求，每周到他那里看病一次，按方取藥、熬藥、服藥，次次不落，不折不扣地執行著曹院長給自己制定的治療方案。因為每一張處方都是曹院長精深的智慧，每一碗湯藥都是他慈悲的心血，她無限感激，連悟曉都無比敬佩。

曹院長根據隆彥不斷變化的病情和身體各個器官發生的變化，依據病性、病位、病勢不斷地調整藥方，主方后邊藥味的加減，是曹院長針對性極強的下藥玄門。

其實，這是一個復雜的中醫臨床思維過程。曹教授接手治療時，隆彥出現多個臟器不同程度的衰竭，治療過程中，根據心、肝、腎等臟器檢測指標的變化，必須隨時調整處方用藥，“標本兼顧”“急則治其標”“緩則治其本”，循序漸進地調理治療，是一門相當精彩的診療藝術。曹教授像一位運籌帷幄的將軍，在布陣排兵上有條不紊，精準打擊，出奇制勝，一步一步地收復“城池失地”，維護和改善著隆彥的身心健康。

悠悠歲月，在長達4年的治療中，一件件往事讓隆彥難以忘懷。那一個個看似平常卻充滿溫暖的瞬間，使她們看到人世間的真善美。

有一次，曹教授臨時有外事任務，來不及與她們聯系，診療延后了幾天。曹教授剛從國外歸來，就及時通知她們來看病。診脈時問隆彥：“師父，吃別的藥了嗎？”她們都很驚訝，這個都能摸出來呀？于是解釋說因曹院長在國外，斷了幾天藥，兩人商量，就按照以前吃的藥方抓了幾服藥。

隆彥講這樁事時，筆者聯想到民間一句話：“西醫往往是明明白白地讓你死去，中醫往往是稀里糊涂地讓你活著。”其實，這話不怎么準確，至少在曹教授這里就非常不準確。他的博士生告訴隆彥：“曹老師診病開方時，不僅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這個病是什么類型，與其他同類病人有什么不同，他還知道這個病在什么位置，它的病源在哪兒，應該從哪里入手治療。老師還知道自己所下之藥會產生什么作用，甚至知道服幾劑藥后，患者病情會發生什么樣的變化，會在哪兒發生變化。這些他都了如指掌的。”

2011年，曹院長作為中央黨校中青班學員，到中央黨校學習。上學前，曹院長給隆彥的診療做了細致安排。一天，曹院長打電話通知她們，來中央黨校看病，因為他心里還惦念著，藥馬上用完了。曹院長在隆彥和悟曉趕到時，在黨校大門外的汽車里給隆彥診脈處方。

后來得知，4個多月的學習期間，曹教授為黨校老師和同學診治1800多人次，而且都是課余時間完成的。還有一次，隆彥和悟曉法師清晨趕到曹教授家，還不到7點鐘，問診時得知隆彥有些腳腫，曹教授讓她將襪子脫掉診察，這時發現隆彥的那雙僧襪補丁擺補丁，很往心里去。開完藥方后，曹教授對隆彥說：“師父呀，你們生活是不是很艱苦呀？如有困難告訴我，我可以幫助你們。”其實，那天早晨曹教授要出差去外地，接他去機場的車子早已等候在門外。

還有一次特別的看病經歷，隆彥和悟曉都說，想起那次看病，就禁不住要落淚。那應該是2011年元旦后，按照曹教授給出的地址，她們找到了望京醫院。起初，她們并沒有在意，因為曹教授是中國中醫科學院的院長，在那里開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走著走著，悟曉覺得不對，越走越不像會議室，怎么像病房呀，怎么約到病房看病呢？邁進那間病房，她們看見曹教授正躺在病床上，右下肢已打上石膏。當時，二人呆呆地忙在那里，隆彥的眼睛里很快蓄滿了淚水。她心里想，阿彌陀佛，普度眾生啊！

曹教授請隆彥坐在他的病床前，好像無事般給她診脈、望舌，詢問病情隆彥的心情是何等的沉重，以至于忘記告訴曹教授，她每頓可以吃一碗米飯了，還可以繞著小樹林走四五千步了。她光想著為曹教授難過了，都忘記向曹教授匯報自己病情好轉的好消息啦！曹教授給她的藥方又做了一次調整，并建議她做一次檢查。

隆彥的心在滴淚，可又說不出來，她那種難以當面表達的感激和感動，讓她難過得快速離開，她將手上僅有的2000塊錢塞給曹教授，結果曹教授讓學生追上退了回來。后來，隆彥與筆者談起時說：“只有佛菩薩才能做到這一點！世間只有父母才會這么做，連兄弟姐妹都做不到呀，他也在病痛之中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