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個“異類”。
第一次聽她講述自己的故事時,我正坐在東北師范大學培訓教室的最后一排。趙老師是位來自河南的中學化學教師。那日,她作為優秀學員站在講臺上發言,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同事們說我是個瘋子。”此話引起臺下一陣笑聲,但我明白,這笑聲背后藏著幾多青年教師的辛酸。
“追星”式求學
趙老師“瘋”得頗有格調。記得第一場專家講座結束后,大家都起身去往食堂。可趙老師呢?她像個追星族似的,攔下專家不停追問:“您剛才提到的建構主義教學法,在化學實驗課上具體怎么操作?”“如果學生提出教材外的疑問,我們該如何平衡教學進度和他們的求知欲?”
可憐與她同組的我和另外四位老師,肚子此起彼伏地演奏“饑餓交響曲”,卻不得不陪著她“追星”。最夸張的一次,等我們趕到食堂,連往常最不受歡迎的芹菜炒香干都沒剩下。還是食堂阿姨看我們可憐,從后廚端來幾碗白粥和咸菜。
“趙老師,您總這樣我們很為難啊。”同組的老王半開玩笑地抱怨。
她卻一臉認真地回答:“專家一年才見一次,食堂天天開。”說著從包里掏出幾個面包分給我們,“先墊墊,晚上我請大家吃燒烤。”
“武功秘籍”現世
那是培訓第三周,我才真正見識到她的“瘋魔”境界。在關于教學課題研究的專題討論會上,當大家還在糾結如何選題時,趙老師從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沓用夾子夾好的打印紙一一她的“武功秘籍”。
我坐在她斜后方,能清楚地看到紙張邊緣已經磨起了毛邊,顯然是經常翻閱所致。趁著王導師接過她的資料,我伸長脖子偷瞄了幾眼:里面密密麻麻記錄著每一節課的教學設計、課后反思、教材整合方案,甚至還有不同班級學生的反饋對比。最令人震驚的是,每頁的頁眉都標注著修訂日期一她居然還在持續更新這些教案!
王導師仔細翻閱資料,就像發現了什么稀有化學元素似的。他時而點頭,時而用紅筆在邊上做標記,完全忘記了時間。
我們其他幾個人面面相覷,既驚訝又慚愧。
我在心里自嘲:就算把這“秘籍”送我,大概也會和那些拷來卻從未看過的專家課件一樣,在電腦某個文件夾里默默吃灰吧?就像去年參加培訓時,我信誓旦旦要實踐“大單元教學”,最后還不是回到了老路上。
賽場上的靈魂拷問
當年十月份,趙老師在微信朋友圈發狀態:“臨時接到通知,要代表市里參加省里的優質課評比,只有三天準備時間。”配圖是堆成小山的參考資料和一杯已經冷掉的咖啡。
比賽之后聽趙老師詳細講述,教研員給的意見很中肯,但總覺得不是自已的風格;熬夜設計的教案改了又改,卻始終不滿意。她回憶,比賽前一天晚上,她突然停下來,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發出靈魂拷問:“我要在課堂上展現給誰看?我要表達誰的教育思想?我最熟悉的教學流程是什么?我在乎這次比賽的結果嗎?”
這種問題,放在競賽場上,簡直比配平復雜的化學方程式還難解!但正是這股“瘋勁”,讓她在講臺上綻放異彩。當其他選手忙著取悅評委時,她卻堅持把課堂還給學生,帶領孩子們完成了一個開放性探究實驗。結果自然是“瘋”出了境界,“瘋”出了精彩一她拿下了一等獎。
賽后評課時,有評委質疑她的課堂結構“不夠規范”,她微笑著說:“教育不是流水線生產,每個老師都該有自己的‘化學式’。”
致不甘平凡的我們趙老師常把“孤獨”二字掛在嘴邊。
是啊,當她在深夜修改教案時,別人在刷劇;當她追著專家請教時,別人在聚餐;當她把教材翻爛重組時,別人在吐槽“教材編得真爛”。這種孤獨,就像實驗室里獨自搖動試管的身影,看似寂寞,卻可能搖出下一個奇跡。
如今教育圈里“躺平”之風盛行,我倒覺得,偶爾需要這樣的“瘋子”來攪動一池春水。所以,如果在教育路上感到孤獨,不妨“瘋”一點,至少,學生們會為這樣的“瘋狂”買單一一用他們求知的眼睛和成長的足跡。
請大膽地為教育“瘋狂”一一明知前路孤獨,卻依然執著熱愛這三尺講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