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戀》之周鎬與李華初(中)

三年后的尷尬重逢

抗戰(zhàn)勝利了，李華初以為不久周鎬就會來重慶找她們，可周鎬一直沒有出現(xiàn)。她們母女在等，在打聽周鎬的下落，一直杳無音訊。軍統(tǒng)也不再負責她們的生活，她們母女四人從重慶回到武漢，李華初帶著三個女兒艱苦度日，日夜焦躁地等待著周鎬的消息。

1946 年初，李華初終于等來了周鎬的消息。

那一天，周鎬的一個朋友來到武漢找到李華初，告訴她：“周鎬還活著，在南京，住址是中山東路二條巷蕉園5號。”失去3年消息的丈夫突然有了信息，李華初激動地流下了淚水，她高興啊，3年1000多個日日夜夜的擔心與思念，如今終于有了結(jié)果，她有些語無倫次。這位朋友看著李華初激動的樣子，欲言又止。離開李家前，他還是艱難地告訴李華初：“周鎬現(xiàn)在又有了一位妻子，并且還有了一個出生剛剛幾個月的兒子。”李華初以為自己聽錯了，睜大眼睛問，朋友又說了一遍。李華初晃了晃，差點暈了過去，淚水又一次流滿了她那清秀而消瘦的臉龐，這是痛苦的淚水。朋友安慰她：“在那個特殊的環(huán)境里，周鎬也是太難了，單身是不可能得到汪偽軍委會信任的，能活下來已經(jīng)是不容易的了，你快帶著孩子去南京吧。”

李華初懷著悲苦的心情，與周鎬的妹妹一起帶著三個幼女前往南京尋夫。

一路上，她想著的都是與周鎬夫妻恩愛的事，越想越難受，女兒們看到母親默默地流著淚水，也陪著她一起哭。女兒們不知道，母親在心里不停地問丈夫：治平，你怎么能另娶呢？我們的感情雖不比梁山伯與祝英臺，也是那個時候少有的自由戀愛。記得你的一個同學曾對你說，任何人都可以找小老婆，就是你周治平不能找，因為你們是自由戀愛，更因為李華初對你付出的太多。可治平，我們才分開3年，你就另娶了女人，還有了兒子！治平，我有感覺，你還愛著我，那你到底遇到什么情況，又娶了別的女人呢？天吶，馬上我們就要見面了，看你怎么面對我啊！李華初一路想著就到了南京下關碼頭。

李華初與周鎬的妹妹帶著三個女兒下了船，一路打聽，找到了蕉園5號的二層洋房。敲開了門，周看到李華初、妹妹及三個女兒如從天而降，那尷尬的場面沒有任何語言能準確表述。

知曉丈夫另娶生子的原因

女兒周慧勵那年9歲，已經(jīng)記事了，她回憶：“父親讓吳雪亞媽媽和剛出生不久的弟弟暫時搬到另外一幢房子里住。那時我們還很小，不懂父親為什么一見到我們姐妹三人就抱著我們痛哭，哭完了就帶著我們?nèi)松辖仲I裙子、皮鞋。姑姑隨我們一起去了南京，她帶著我們?nèi)耍尭赣H跟母親靜靜地談心。”

此時，李華初方知周鎬這3年的事情。

1943 年初，周鎬化裝成商人，與譯電員李連青攜帶電臺從四川經(jīng)湖南，再由程克祥陪同，輾轉(zhuǎn)到了安徽南陵。然后，周佛海的內(nèi)弟楊惺華委派汪偽財政部警士隊隊長楊叔丹專程將周鎬等人秘密地接來南京，程克祥轉(zhuǎn)道上海，周鎬與譯電員李連青被安排在南京評事街一位商人家里居住，等候周佛海的接見。

然而，周鎬這一等就是半年，周佛海不露臉。周鎬是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老牌特務，他有的是耐心，你周佛海不見，我就利用這個難得的閑散時間，熟悉南京的大街小巷，廣交朋友。半年時間他結(jié)識了一幫汪偽政界軍界的人員，包括后來成為他的摯友并介紹他加入共產(chǎn)黨的中共地下情報人員、時任汪偽軍委會政治部情報局上校軍官的徐楚光。

幾個月后，周佛海終于面見了周鎬。

第一次的接見交談中，周鎬給周佛海留下了極好的印象。他認為周鎬“人極穩(wěn)練，且有見識”。周佛海將周鎬安排在汪偽中央軍事委員會軍事處第六科任少將科長。周鎬終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利用這一職務，跑遍了長江以北的偽軍據(jù)點，聯(lián)絡偽軍頭目，準備日后為己所用。周佛海還把一個肥美差事也交給了周鎬，讓他掌管軍事運輸。周鎬非常得意地投入了工作。1943年底，他秘密組建的軍統(tǒng)南京站開始了活動，周鎬自任站長。

軍統(tǒng)南京站，早在1937年軍統(tǒng)撤離南京前就建立過，并置有電臺，但南京一淪陷這個組織就叛變投敵了。以后軍統(tǒng)在南京的組織，規(guī)模都較小，在日偽的眼皮底下也不敢有大的活動。周鎬重新建立的這個南京站，規(guī)模較大，下設八個組，是按當時南京的區(qū)域劃分設立的，活動各有側(cè)重，每個組設聯(lián)絡員（組長）一名，組與組之間沒有橫向關系，只能與周鎬本人或其副官單線聯(lián)系。

軍統(tǒng)南京站算是淪陷區(qū)的大站，周鎬身負重任，工作效率很高，成效顯著，戴笠頗為滿意。不久，周鎬被提拔為軍統(tǒng)少將。他的任務主要有兩個：一是擔負周佛海與重慶的情報聯(lián)絡工作，搜集汪偽的軍事、政治、經(jīng)濟情報，這是周佛海與重慶方面的重要熱線之一;二是利用自己在汪偽中央軍事委員會里的少將身份，與偽軍中的實力派高級將領吳化文、孫良誠、張嵐峰、郝鵬舉等建立密切的私人關系，收集他們的情報，替國民黨爭取他們，最終在抗戰(zhàn)勝利后投靠蔣介石。

周鎬在南京汪偽軍界上層中算得上十分活躍的人物，混得有頭有臉，風流倜，表面上是自得滿滿，但誰能知道他內(nèi)心的痛苦與緊張。他在后來給妻子的信中說：“你未必相信，在偽軍委會工作期間，虎口之內(nèi)，幸有余生，期間痛苦，一言難盡，今日尚在者，非祖宗福蔭，早喪殘生了。”

周鎬在南京汪偽軍界上層中算得上十分活躍的人物，混得有頭有臉，風流倜，表面上是自得滿滿，但誰能知道他內(nèi)心的痛苦與緊張。他在后來給妻子的信中說：“你未必相信，在偽軍委會工作期間，虎口之內(nèi)，幸有余生，期間痛苦，一言難盡，今日尚在者，非祖宗福蔭，早喪殘生了。”

婚后的周鎬潛伏在汪偽更是得心應手。1945年春天，周佛海又推薦周鎬兼任孫良誠部的汪偽第二方面軍總參議。

汪偽政府覆滅

周鎬一被任命為汪偽第二方面軍的總參議后，就前往揚州視察，實則去聯(lián)絡關系，為蔣介石策反孫部做準備。

周鎬雖是國民黨的軍統(tǒng)人物，但他與大多數(shù)的中國人一樣，痛恨日軍的殘暴，看到父老鄉(xiāng)親及廣大人民慘遭日軍的欺凌與侮辱，痛心疾首，所以他在為軍統(tǒng)策反汪偽部隊時不遺余力。

1945 年上半年，周佛海為了加強對滬寧線的控制，與陳公博爭奪勢力范圍，又委任周鎬為汪偽小朝廷的膏腴之地無錫縣專員。日本投降之前，周佛海電召周鎬回南京，商量對南京、上海的接收之事。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發(fā)表投降詔書，宣布無條件投降。中國人民歷經(jīng)14年的浴血奮戰(zhàn)，終于取得了抗日戰(zhàn)爭的勝利。在全國匯成一片歡樂的海洋時，南京汪偽政府及國民黨政府亂成了一鍋粥，蔣介石既興奮又焦急，日本人終于投降了，可這上百萬軍隊和數(shù)不清的裝備要接收，淪陷區(qū)的財政要接管，這么大的地盤要派兵駐守而中央又遠在重慶，新四軍則近在咫尺，一旦落到共軍之手…簡直不堪設想。此時，蔣介石只有寄希望于遠在南京的“二周”了。這“二周”就是周佛海和周鎬。

周鎬在南京領導的軍統(tǒng)組織，隨著日軍的投降從地下走到了地上，他開始了公開的活動。國民政府于11日電令朱德總司令：所有該集團軍所屬部隊，應就地駐防待命，不得向敵偽擅自行動。另一方面命令偽軍負責維護治安，保護人民。12日，任命大漢奸周佛海為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京滬行動總隊總指揮，令其指揮稅警總團、上海保安隊、警察、第十二軍及浙江保安隊等偽軍，負責維持上海至杭州一帶的治安。國民黨此舉的目的在于利用偽軍力量，阻止八路軍、新四軍接受日軍的投降，以便對淪陷區(qū)的全部接收。接著，又任命周鎬為京滬行動總隊南京指揮部指揮。14日，再任命漢奸任援道為南京先遣司令，負責南京、蘇州一帶的治安。

8月16日，根據(jù)重慶政府指示，周鎬在南京宣布成立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京滬行動總隊南京指揮部，指揮部設在新街口的汪偽中央儲備銀行。

指揮部首先接管的是汪偽的《中央日報》和周佛海控制的《中報》。封存了汪偽中央儲備銀行金庫和幾所大倉庫之后，又命令中山東路上的汪偽財政部、憲兵隊、汪偽中央電臺等重要機關，聽命南京指揮部的統(tǒng)一指揮，不得擅自妄動。當晚，指揮部封鎖南京的交通港口和車站，逮捕了47名漢奸。昔日的市長、部長們，包括偽中央常務委員梅思平和繆斌、偽司法行政部長吳頌皋、偽南京市市長周學昌、偽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校長鮑文沛等，統(tǒng)統(tǒng)關進了偽中央儲備銀行大樓的一間地下室里，悶得他們透不過氣來。

在抓捕過程中，偽陸軍部長肖叔萱因受傷流血過多而死亡，汪偽考試院院長陳群畏罪自殺。這在汪偽漢奸中引起了很大的震動和恐慌，當時南京的秩序亂七八糟，一片狼藉，反抗的，告狀的，請日本人保護的，不一而足。周鎬的行動已經(jīng)觸動了統(tǒng)治階級的利益，這就給后來的接管行動失敗、周鎬被捕埋下了伏筆。

這天下午，汪偽政府代主席陳公博在南京頤和路的“主席公館”召開偽中央政治委員會臨時會議，在南京的“部長”以上人員全部出席。會上陳公博宣告即日起解散南京偽組織，成立臨時治安委員會維持治安。成立了5年4個月又17天的汪偽政權(quán)，隨其日本主子的失敗而覆滅了。

因惹怒蔣介石入獄

8月16日這一夜，周鎬待在指揮部里通宵達旦地起草給岡村寧次的受降書、電臺講話稿，以及審查指揮部的文件、通告、第二天的報紙清樣。

17日，偽《中央日報》和《中報》分別更名為《建國日報》與《復興日報》，套紅標題為勝利專號出現(xiàn)在南京的街頭。這兩份報紙報道了軍委會京滬行動總隊南京指揮部成立的消息，以及周鎬親自起草的《南京指揮部第一號布告》。

17日上午，周鎬忙著接見各界人士，在接見南京商會會長葛亮疇時，曾警告商人不準抬高物價，不準投機取巧，不準發(fā)不義之財?shù)取?/p>

當天中午12點，周鎬又來到中山東路西祠堂巷汪偽的“中央廣播臺”，向市民宣告抗戰(zhàn)勝利的消息，同時宣布南京日偽政權(quán)已由南京指揮部接管，南京指揮部負責維持社會治安，行使政府職權(quán)。社會各界和廣大市民要遵守秩序，等候國民政府還都南京。

看起來一切都很順利，周鎬也在埋頭苦干。然而，洶涌的激流在平靜的水底涌動著，正醞釀著一場災難向周鎬襲來。

周鎬的行動，打亂了蔣介石的部署。蔣介石任命周鎬為南京指揮的本意是在南京一帶維持現(xiàn)狀，防止新四軍進城，以等待正規(guī)軍的抵達。而同時有好幾支偽軍部隊都接到了蔣介石的委任，如任援道、十二軍軍長張耀宸等。沒想到，周鎬的行動太過火了。更令蔣介石不能容忍的是，周鎬居然搞出個讓岡村寧次投降的受降書，如果岡村寧次真的向你周鎬投降了，那以后中國戰(zhàn)區(qū)的受降儀式還怎么搞！這些都犯了蔣介石和戴笠的大忌。

此時，蔣介石急于想制止周鎬的過火行為，但又無兵可用，剛剛收編的偽軍也不便進城。于是，蔣介石又下達了命令：南京的治安暫由日本軍隊來維持。

18日下午，日本中國派遣軍總司令官岡村寧次派參謀小笠原中佐到指揮部，請周鎬到日本軍司令部商談解決辦法。周鎬一到日本軍司令部即被軟禁起來。

周鎬在后來的日記中寫道：“抗戰(zhàn)勝利之后，滿擬可以稍休。第一大愿，回籍省親，使老父老母晚景略為快活，竟被戴笠這個魔王打破。”

周鎬被捕入獄，處境比哪一次都兇險。吳雪亞四處托人營救，送錢、送禮，都無果。直到1946年3月17日，戴笠乘的飛機撞向岱山，機毀人亡。戴笠死后因無人再細查周鎬之事，經(jīng)軍統(tǒng)中好友的幫忙說情，軍統(tǒng)局副局長唐縱同意將周鎬釋放。

從監(jiān)獄出來，周鎬閑居在南京二條巷蕉園5號的家中。沒有工作，生活相當艱難。

聽到這里，李華初百感交集，她把自己的事放在了一邊，看著周鎬心疼地說：“沒想到你又坐牢了。”

理解丈夫的難處

不久，周鎬由他的同鄉(xiāng)、地下黨員徐楚光介紹，經(jīng)中共中央華中分局書記、七屆中央委員鄧子恢批準，成為了一名中共特別黨員，以中共特別黨員的身份潛伏在國民黨保密局中，任中共中央華中分局京、滬、徐、杭特派員，負責國民黨軍隊的策反及情報工作。

周鎬在日記中寫道：“我當共產(chǎn)黨，的確為不良政治所驅(qū)使，余妻當有同感，乃商議做解放工作，正好徐祖芳（即徐楚光）同志函約相晤，恰到好處而成功。”

當然這些他不能告訴李華初。他只對李華初說：“我們的感情永遠都不會變的，你要照顧雙方的兒女，你要讓步，如果你不讓步的話，吳雪亞要我寅時死我不可以卯時死，我現(xiàn)在做的事情不是以前的工作性質(zhì)了，是為窮苦大眾做事，對我個人來說，是件更加危險的事情，沒有吳雪亞的支持，我也做不了。”

李華初聽著很傷心，流下了淚水，她知道改變不了任何現(xiàn)狀，她理解周鎬，也知道吳雪亞對周鎬現(xiàn)在工作很有幫助，就做出了讓步。周鎬給她們在外租了房子，五人搬了過去。李華初對兩個大些的女兒說：“你們的父親一生都在做危險的工作，我一直為他擔驚受怕，現(xiàn)在依然為他擔心。”

在南京住了幾個月后，李華初帶著三個女兒回到了武漢。回來不久，李華初就收到周鎬給她的信。

華初：

你離京之晚，我亦到上海來了。因為吃飯的奔馳，講不得辛和苦。昨夜擁擠得水泄不通的車上，受了一夜的罪。今早九點一刻，才到上海。計此時，你尚在船上。你的二十年辛苦，與兩心相印的我，今日不得已的暫別。人生離合，是有前定的，盼你不要悲傷，徒傷其身。還有孩子，要你教育他們，撫育他們。我的身雖離開你，我心尚在你的身邊，天日可鑒了。華初：我心常痛，為思念你和孩子，人生不幸，莫過此痛了。將來遲一年兩年，總要在一塊兒生活才好，我常在這樣的夢想，不如此，我的苦，超越你太多了。你的生活，我時刻都記著，絕不使你受苦，你放萬心吧。此次你親來見到的，命運之神，要捉弄于人，只有設法補救好了。初，破碎的心，不敢江干相送，愿你以恨的情緒，度過以后的歲月，我也較安多了。此是我對你不起，今天只有你才能原諒，只有你才做得到。初，你偉大的地方，成果在兒女頭上，你看，到達百年，我的心還像廿年前一樣的和你共休戚生活了。你快樂、安心吧！

祝你健康！

平

四月廿一日于上海

從信中能看得出來，周鎬對李華初的感情還是那樣的熾熱，只是愧疚太深。不久后的5月24日，李華初又收到周鎬的一封信。從信中我們能感覺出周鎬對李華初其情切切。

華初：

三年之別，苦念良深，曾為你們傷心至痛不已，以國破家亡，國民有責，義務與團體命令，無法相違。衡陽凄涼之別后，此湘桂之大戰(zhàn)，你能與孩子安全逃到今日，此情此景，不敢回憶，常至淚下。初：我心如是，你未必相信也。在京偽軍委會工作期間，虎口之內(nèi)，幸有余生，其間痛苦，一言難盡。今日尚在者，非祖宗福蔭，早喪殘生了。初：你我境遇兩地，都有可歌可泣之處。戰(zhàn)爭結(jié)束，擬要你馬上來到，一敘三年之別，那知禍從天降，此十四年革命代價，傷心欲絕，真憤不欲生。以初姐及冰兒等之念，始稍慰所懷。回思大戰(zhàn)之下，多少孤兒寡婦，我倆尚在，只候船便，即可見面矣。戰(zhàn)爭結(jié)束，還我自由，此后余生，當與你共安樂與幸福。初：你在流離失所中，苦況當非遠在數(shù)千里所能想（想象）到的，遠的過去，見面期近，盼你早整行裝，何日動程，我來漢接你，以便回家鄉(xiāng)，一省父母。旅費局部發(fā)過多少，尚需多少，來函告我，以便準寄。郭斌兄款給你否？我為工作與今后吃飯忙，非不來渝也。廿五年夫妻，患難痛苦與共，萬勿誤信人言。相見不遠，一切自明。我心常痛，不盡所言。

祝健！

平手啟

五月十九日夜于上海霞飛路

1.廿二日赴無錫，廿四日至南京后再到滬，因生意之故。

2.友人要我去做縣長，前去一談，尚未決定，暫不告人。為盼。特及。

幾天后周鎬又給李華初去了一封信。

華初：

又上蕉（焦）山定慧寺，此地山林環(huán)水，空氣新鮮。年來心緒如麻，非外人所能了解，思之痛心至大。茲聞諸友道及，你有誤會，其實天下無不可了解者，你我患難二十年，感情彌篤，每每念你而心痛。現(xiàn)你只有速來上海親見為是，余不必多言。你行程定后，我飛漢接你，較為經(jīng)濟，且較便也，你以為對否？我現(xiàn)住蕉（焦）山，函件由建冰兄轉(zhuǎn)，余不一一。

即候近安！

治平手啟

五月廿四日于蕉（焦）山

看到這些信，李華初對周鎬另娶一事慢慢地平復了下來。那一次，周鎬寄來他們的照片，二女兒慧勵看著生氣，就將照片撕毀了。母親對女兒說：“別這樣，他畢竟是你的父親。”思念丈夫時，李華初就讓女兒慧勵唱《蘇武牧羊》的歌，她對女兒說：“你爸爸常吹簫吹這首曲子。”

自第一次帶著女兒們?nèi)ツ暇┖螅钊A初又獨自一人去過南京幾次，有一次還是徐楚光安排的。1947年9月，徐楚光來到武漢看望李華初母女，第二天即被捕。被捕地點離李華初的住處很近，李華初得知此消息后，立即給周鎬拍了一封電報：“余仁身暴重病，已經(jīng)住院。”周鎬第一時間得知徐楚光被捕的消息，立即通知有關人員隱蔽、撤退，避免了一場重大損失。他們女兒周慧勵說：“母親的心里永遠裝著父親，任何人替代不了他的位置。有時，母親對父親有恨，但在生死存亡之時，選擇的仍是愛。”

有一封信，沒有年份，只寫五月五日，不知道是不是周鎬寫給李華初的最后一封信？信是這樣寫的：

治華姐姐大鑒：

光陰之快，真是如快馬奔馳了。頃時之間，今年的春月，又將盡了。人生也是如春月一樣的奔跑了，我們過去在一塊兒表皮竹馬，多么的可樂。尤其在父母之下，真是娘茶爺飯的艱貴，什么也不管了，最快活的時候，要以這個時候為最了。一踏入中學的門后，那就是吃苦的日子開始了。我是感覺得人生，怎樣寶貴尊榮，都是苦的，莫有絲毫的快樂可言了，相信你在生兒育女的以及生活的勞碌，當有同樣的感覺的了。因此我的回鄉(xiāng)種田林泉預言，有確切的早日為快的心了。現(xiàn)在生意上說起來容易，做起來，算盤打穿了，賺錢也有限的。總之來的多，用的不少，還不是終日忙碌罷了。那又何必要在都市混熱鬧呢？在鄉(xiāng)耕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閑來教讀兒女，那是天倫之樂了。我雖不在一塊兒，姐的同情心，亦必如我了。我近來在友人地方借了一本《金剛經(jīng)》讀了，頗與我個人情趣相合，真欲有“絕去塵緣，五蘊俱空”之感，正在將這本經(jīng)錄下，將來寄給你。我在此地，得著諸親友的照看，生活上尚能過得去，千勿為急。思念父母和及家人的心情，令我時欲腸斷了。六朝風味，不減當年，情長欲言不盡。

順候健康！

弟覺初上

五月五日于金陵

李華初最后一次去南京沒有見到周鎬，焦園5號還在，保姆獨自一人在家。保姆王媽說，他們已經(jīng)走了好久了，不知去了哪里。

從此，李華初再也沒有得到周鎬的任何消息，艱難地生活直到去逝。

周鎬去了哪里呢？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