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文化微紀錄片的共情傳播邏輯及策略探析

當前，深入發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瑰寶，在守正創新中展現其時代價值與魅力，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是新時代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和中華文化傳播力的重要課題。近年來，由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打造的《典籍里的中國》《國家寶藏》《我在故宮修文物》《如果國寶會說話》等精品火爆出圈，深受廣大受眾尤其是年輕受眾的喜愛，其共通點是在敘事架構與視聽呈現上創新突破，深入文化肌理，提煉民族精神內核，打造兼具思想深度與情感厚度的內容，有效激發受眾深層次的文化認同與情感共鳴。

作為非虛構類影視文本，紀錄片以真實性為首要準則，基于真實生活或歷史素材進行藝術創作，兼具審美與人文價值，在文化傳播方面獨具優勢。2018—2024年，在中宣部、國家文物局、中央電視臺共同倡議下實施的國家涵養工程《如果國寶會說話》分四季在全網播出，以每集僅5分鐘的互聯網碎片化傳播模式，開創歷史文化微紀錄片的新形態。該紀錄片通過遼闊的文明視野，呈現從新石器時期至宋元明清的一百件國寶，并采用前沿視聽技術與獨特影像敘事，在精煉篇幅中鋪陳歷史、激活文物生命力，彰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當代傳播的創新價值。針對傳統文化類視聽節目，學界研究多集中于媒介符號學與敘事學視角，對其內在情感機制及傳播邏輯的探討則相對不足。站在新的歷史起點上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立體式傳播，有關主體亟須借助情感這一跨越國界、消除隔閡、凝聚人心的關鍵介質，讓世界在感知和理解中國人的情感與文化基因中，讀懂“何以中國”。鑒于此，文章基于共情傳播與歷史文化微紀錄片實踐探究歷史文化微紀錄片的共情傳播邏輯及策略，以豐富研究視角，為相關領域的創作實踐提供借鑒。

一、共情傳播與歷史文化微紀錄片實踐

（一）共情與共情傳播

共情（Empathy）是一個心理學概念，通常也被稱作移情，現代心理學將其定義為一種情感反應，共情主要源自對他人情緒狀態或處境的理解，并且與他人在特定情境下的感受或預期感受相似[1]。人類的共情能力是與生俱來的，但因對象和情境的不同而有所差異［2]。心理學研究揭示，共情與交流、溝通和傳播之間存在天然的內在聯系，缺乏交流和溝通過程，就難以形成共情[3]。

共情傳播（EmpathicCommunication）作為傳播學新興研究視角，屬于情感傳播的子形態?，F階段學界對共情傳播的理解主要呈現兩種路徑[4]。一是將其視為社會化傳播中由共情驅動的某類特定現象或模式，如：劉海明、宋婷提出共情傳播指“個體在群體情緒與情境影響下，參與信息接收、情感感染、情緒表達以及分享傳遞的動態過程”[5]；趙建國進一步將共情傳播界定為“共同或相似情緒情感的形成、傳遞與擴散過程”，涵蓋個體對個體、個體對群體以及群體對群體等多維互動場景[3]；謝清果、韋俊金指出共情傳播本質是“以情感為信息符碼與媒介橋梁，強調主體情感間性的有機互動，在情感的流動、鏈接與交互中建構起主體情感共在、共享的傳播空間”，并提出共情傳播研究最終要回歸到其產生的共同體及社會化行為的落點[6]。二是從方法論視角出發，強調共情傳播作為運用共情能力促進傳播效果的實踐策略，具有可復制、應用與擴散的意義價值，常見于對新聞報道輿論、影視類作品以及跨文化傳播中講好中國故事、構建中國敘事體系等方面的應用研究。趙新利指出：“共情傳播貫穿新聞輿論傳播全過程，涉及政治社會文化等多領域的運用與調控。在新媒體語境下，其對新聞輿論的影響日益凸顯。”[7]針對共情傳播的形成機制和內在過程，現有研究主要依托心理學和神經科學基礎將共情傳播劃分為情緒共情（AffectiveEmpathy）與認知共情（CognitiveEmpathy）兩種類型或兩個階段：前者通過感知他人情緒信息自動激活大腦鏡像神經機制，引發無意識模仿與生理反饋；后者是個體基于知識經驗主動解析他者情境線索，進而實現對其心理狀態理性理解的過程。此外，也有學者從心智理論（TheoryofMind）及“感知—行動”模型（Perception-actionModel）等不同角度揭示共情傳播的特征及運作機制，為相關研究奠定基礎。

（二）歷史文化微紀錄片的共情呈現

在媒介深度融合環境下，視聽傳播作為最具效力的大眾傳播形態，通過多模態符號系統的協同運作，有效驅動受眾完成從感官刺激到價值內化的深層轉化。依據蘭德爾·柯林斯的互動儀式鏈理論（InteractionRitualChainsTheory），傳播主體通過聚合受眾對共同焦點的注意力，使受眾在共同在場與持續互動中激發集體情感共鳴，進而生成情感能量、群體團結等一系列儀式結果[8]。

隨著移動互聯網的發展和短視頻平臺的崛起，近年來，紀錄片創作呈現微敘事、微視角轉向?！吨袊W絡視聽發展研究報告（2025）》數據顯示，截至2024年12月，我國網絡視聽用戶規模達10.91億，其中短視頻用戶規模達10.40億，使用率達 93.8% ，連續6年保持網絡視聽應用細分領域首位。在此背景下，微紀錄片應運而生。此前，國外影視界關于微型紀錄片的闡釋已達成共識：“微型紀錄片是在雜志型節目進一步拓展的背景下應運而生的。它以其制作周期短、耗資小、傳播速度快等優勢大量涌入電視節目。一般情形下，微型紀錄片的時間長度為4—10分鐘?！盵9]而新媒體語境下的微紀錄片與“微型紀錄片”相比，除了短時長這一共同特征，還具有自身獨有的時代和媒介特征[10]。因此，文章探討的微紀錄片指依托互聯網媒介環境，尤其是移動短視頻平臺發展起來的紀錄片新形態。它以短時長、主題精煉、視角聚焦為核心形式特征，采用風格靈活且感官化的表達方式吸引受眾，深度契合移動互聯網用戶的碎片化信息消費習慣，具有高效傳播與互動的優勢。在內容垂直細分領域中，歷史文化微紀錄片以傳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目的，借助創新表達引發情感共鳴，強化文化凝聚力與民族認同感，如《如果國寶會說話》《“字”從遇見你》《畫里有話》等一批單集時長在5分鐘左右的歷史文化微紀錄片，在創作形態、傳播語境等方面均進行創新嘗試，深受廣大受眾歡迎，其中在以年輕受眾為主體的嘩哩嘩哩彈幕視頻網站上，《如果國寶會說話》全四季播放量高達7867萬次，其背后所蘊含的共情傳播邏輯和策略，可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當代傳播路徑提供方法論參考。

二、歷史文化微紀錄片的共情傳播邏輯

共情傳播是情感傳播的子形態，其傳播邏輯遵循“情感一認知一行為”的遞進路徑?；趯W界對共情傳播的劃分及產生的社會效應，文章嘗試構建歷史文化微紀錄片的共情傳播邏輯鏈：在情感觸發層面，主要借助多模態符號系統觸達受眾感官，于“共在”的跨時空媒介空間實現情緒感染；在情感聯結層面，通過持續互動儀式消弭心理距離，激發集體性的情感共鳴，形成“共通”的情感共同體；最終在情感轉化層面，多元主體將對節目的價值認同內化為文化自信與使命擔當，驅動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實踐自覺，凝聚起“共建”的行動共同體。

（一）情感觸發：跨時空共情場域帶動情緒感染

情感觸發是啟動共情傳播的初始階段，其核心機制在于通過精心設計的情感符號編碼重構媒介傳播“場域”，打通實景物理空間與數字傳播空間的界限，使傳播主體與受眾得以跨越時空阻隔，實現某種意義上的“共同在場”，為深層次的情感共鳴奠定空間基礎。庫爾特·考夫卡和布迪厄等人的場域理論（FieldTheory）認為，人類的一切感知與行為都不可避免地受其所發生和所依存的場域所塑造和影響，這里的場域并非單指物理環境，也包括他人的行為及社會規范、文化背景等多種因素的合集[11]。而紀錄片創作堪稱場域理論在媒介實踐中的典范它將影像敘事藝術與前沿視聽技術深度融合，將實景拍攝的文物或歷史遺跡升維并拓展為虛實交織、多維交互的共情場域，使傳播主體所傾注的情感得以穿透屏幕，充分調動受眾的感官體驗，喚醒深層記憶，激發豐富想象，引導其深刻感知文物背后蘊含的歷史縱深、人文溫度與精神內核，最終與遠端的傳播主體建立深刻的共在聯結，帶動情緒感染。

心理學認為，情緒感染是共情發生的心理基礎，本質上是情緒狀態在個體間無意識的傳遞過程。當個體經歷特定動作或情緒時會形成相應的心理表征；在感知到他人相似情緒時又會形成另一表征，兩者之間存在“共享表征”區域，一旦通過面部表情、肢體語言、聲音語調識別到相似情緒，該區域便會自動激活，促使個體無意識地將接收到的情緒信號轉化為自身的主觀體驗[12]。在《如果國寶會說話》中，當受眾被秦始皇陵兵馬俑挺立的身姿與堅毅的面容所感染，從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靜穆低垂的眉眼中讀懂悲憫，在天衣飛揚的敦煌飛天壁畫間感受飄逸靈動，就在潛移默化中被代入傳播主體所營造的情境，實現初步的感同身受。

（二）情感鏈接：數字互動儀式鏈強化情感能量

情感鏈接的核心在于主體間的深度互動，這種互動既存在于傳播主體與受眾之間，也活躍于受眾群體內部。在互聯網時代，網絡媒介賦予受眾虛擬具身性（VirtualEmbodiment），使其得以跨越不同時空，廣泛接入分布在社交媒體的多個社群。依托算法推薦構建的興趣圈層，受眾更易接觸并認同契合自身價值觀的內容。網絡傳播不僅催化情緒的鏈式傳染與指數級擴散，更催生一系列規模化的儀式實踐，如集體點贊、實時彈幕、共同話題等，構筑數字時代的互動儀式鏈。在新浪微博上，《如果國寶會說話》通過文物“表情包”“梗圖”及特定話題標簽與受眾展開互動，這些共享符號成為受眾確認群體身份與邊界的標識；在嘩哩嗶哩彈幕視頻網站上，受眾通過發送實時彈幕、評論分享觀感以及點贊、投幣、收藏“一鍵三連”，實現情感能量的持續流通與循環。作為形成與共享情感體驗的內在動力，情感能量代表個體在互動中尋求的關鍵反饋，其產生依賴于三個關鍵條件：群體對共同焦點的集中關注、互動中情緒感染激發的集體興奮以及成員間情感投射與期待的建立。有效的互動儀式使傳受雙方感受到被關注與關注的體驗，進一步加深情感聯結紐帶。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個體參與度的多樣性決定受眾情境體驗的層次性，受眾獲得的情感能量強度與情感狀態天然存在差異。短暫的集體興奮想要轉化為持久的情感能量，個體亟須依托集體符號的象征性賦能一集體符號承載群體團結的共同記憶與情感，成為身份認同的載體，從一個集體興奮時刻過渡到下一個，形成持久鏈條。盡管《如果國寶會說話》依靠年輕語態和百變風格出圈，但其始終以中華文化內蘊的文化自信為精神內核，強化中華民族的身份認同與文化認同，并聚焦共同文化根源的儀式化互動，從而深度強化群體間的認同與團結，持續驅動個體參與社群互動，最終實現從傳受雙方的情感共鳴向千萬級受眾協同情感生產的質變式升級，助力構筑中華民族文化認同的情感共同體。

（三）情感轉化：價值內化驅動文化傳承實踐

共情傳播具有社會化的行為導向性，其最終目標必然超越情感共鳴，落實到行動層面。歷史文化遺產承載著中華民族的基因與血脈，有關主體必須深入發掘其時代價值，使之融入人民生活與國家發展全局，為強國建設、民族復興提供強大的價值引導力、文化凝聚力與精神推動力。歷史文化微紀錄片的創作與傳播關鍵在于通過共情驅動達成由內容觸達向價值內化的深層轉化，激發并引導受眾主動參與文化傳承實踐，促成從感知到行動的落地轉化。在前述兩個環節中，傳受雙方在媒介時空中實現“共在”并達成深度的情感“共通”，這一過程有效激活受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深層認同，并悄然埋下行動意愿的種子。隨著情感能量的持續累積，受眾內心的文化認同進一步外化為自發行動，包括主動學習文物歷史知識、在社交平臺分享感悟、“二創”衍生內容參與節目宣傳、線下參觀游覽等，構筑起文化自覺的行動共同體。

在《如果國寶會說話》播出后，社交平臺上圍繞國寶的討論蔚然成風，或節目被催更上新，或紀錄片解說詞被整理成“神仙文案”和“金句摘抄”發布，甚至受眾為了更深入地了解文物，選擇去博物館實地“打卡”參觀，以實際行動表達對歷史文化遺產保護與傳承的關注和支持。此外，根據《如果國寶會說話》改編的多語種圖書集結出版，向海內外受眾講述國寶的傳奇故事、精湛工藝及其背后的歷史典故與神話傳說，進一步滿足受眾的求知愿望，促進內容的二次傳播，提升中華文化的凝聚力和傳播力。這種由共情驅動、超越媒介文本的多元實踐，顯著拓展文化的傳播廣度與社會影響，切實促進文化遺產的深度傳播與活態傳承。

三、歷史文化微紀錄片的共情傳播策略探析

在融媒體時代，紀錄片作為文化傳播的重要載體，經歷著前所未有的變革與創新。通過剖析《如果國寶會說話》的共情傳播策略，文章進一步探討新媒體語境下，歷史文化微紀錄片如何借力內容、視聽、技術與表達渠道的深度聯動，強化受眾參與感與文化認同，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與弘揚。

（一）傳播內容的人格化

文物承載著時代精神，記錄著歷史變遷。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讓文物說話，讓歷史說話，讓文化說話?！蓖苿游奈铩盎睢逼饋恚拍茏寶v史文化“火”起來。傳統歷史文化紀錄片常囿于宏大的敘事框架，側重于國家民族視角而疏于個體關照?！度绻麌鴮殨f話》以短小精煉的歷史文化微紀錄片模式，在表達立場上弱化官方色彩，確立平等對話的姿態；在內容上聚焦普通人的內心世界與個體命運；在視角上以微觀個體敘事勾連宏觀社會圖景?？梢哉f，歷史文化微紀錄片創新運用人格化傳播策略，賦予文物擬人化特質，通過主體間對話、情境化演繹及故事化表達，促使文物從被凝視的客體轉變為具有鮮明個性的敘事主體，以親切如友鄰的姿態講述歷史，激活受眾情緒體驗的共享表征，使受眾對歷史文化從普通認知層面的“了解”升華為情感層面的“感知”。

《如果國寶會說話》在敘事視角上巧妙運用你、我、他等人稱轉換進行擬人化處理，通過文物講述自身故事，折射出人類共同的情感與經驗。例如：第三季《唐代仕女俑》以今人視角對話古人：“你梳著少女特有的雙垂發髻，端莊可人；你臉頰飽滿，小巧的鼻子和嘴巴都讓憐愛。”第二人稱敘述對應心理學上的“自我參照效應”，引導受眾代入自身情感經驗，形成情感投射；《擊鼓說唱陶俑》以第一人稱的自述，講述東漢時期市井說唱藝人的“藝術人生”；《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以第三人稱講述佛像被摧毀重修的過程，并回歸第一人稱視角發出“我們哭著降臨世界，又笑著走向永恒”的生命哲思。人格化傳播目的在于將文物升格為具有情感、立場和態度的“生命體”，與受眾展開對話，錨定對美的向往、對生命意義的探索、對自由的追尋等人類共通命題，觸發跨時空的情感共振。

（二）視聽符號的多樣性

媒介融合推動視聽生態的多元化發展，顯著提升視聽媒介的信息承載效能與交互體驗，使受眾在多維感知中更高效地觸發情感共鳴。在視覺呈現方面，《如果國寶會說話》通過精心設計的畫面構圖、景別選取以及色彩搭配，帶給受眾直觀而強烈的視覺震懾。歷史文化微紀錄片通常采用全黑背景畫面，以極簡美學突出文物本身，精準還原器物的原始色彩與質感，并大量使用特寫和微距鏡頭，在視覺效果上令受眾產生一種貼近感。例如：《云岡曇曜五窟》使用8K攝影技術，通過超高影像分辨率將云岡大佛的雕刻細節展示得纖毫畢現；《虎符》利用微距鏡頭進行 1：1 放大，讓受眾清楚觀察到這枚長 7.9cm 、寬 2.5cm 的虎符背上的40字錯金銘文，呈現文字本身的細膩紋路和筆畫走勢。

相比視覺符號，聲音符號所表達的信息雖相對抽象，卻同樣具有情緒傳導和情感動員的意義指向。歷史文化微紀錄片的聲音包括解說詞、獨白、音樂、音響等，受限于五分鐘的單集時長?！度绻麌鴮殨f話》解說詞力求精準凝練、引人入勝：一是從嚴肅書面語轉向通俗活潑的口語，并注入互聯網元素，用“萌萌噠”等形容陶鷹鼎，把龍山文化黑陶工藝稱為“史前黑科技”，在年輕化的現代語境中逐漸消弭受眾與文物的距離；二是注重文學性和抒情色彩，運用詩意的文學修辭與散文詩般的韻律節奏，形容甲骨文的“因為刻骨，所以銘心”，描繪阿斯塔那伏義女媧圖的“極目不見故土，抬頭卻是同一片星空”，在增強說服力的同時賦予語言美感。值得一提的是，每件文物都具有定制的個性視聽語言，基于文物特質設計獨特影像節奏與風格，構建差異化的感官空間。在視聽符號共同營造的遼闊文化意境中，受眾不是旁觀者，而是參與者，沉浸式親歷文化的解碼過程。

（三）媒介技術的可及性

《如果國寶會說話》的一大亮點是充分運用現代技術手段，借助高精三維數字掃描、高清平面信息采集、表面微痕提取、數字拓片、數字線圖、多光譜采集等前沿技術手段，突破傳統攝影視角的束縛，賦予文物栩栩如生的觀感。例如：《何尊》通過動畫將塵封三千年的何尊從銹蝕氧化的樣貌中復原，并借助全息拓片技術首次清晰呈現何尊內部的122字銘文；《立獅寶花紋錦》創新性地運用現代設計的二進制編程思維來解讀唐代織造工序，將精妙的編織步驟轉化為純粹的視覺語言，并逐層解析其中蘊含的編程原理，清晰呈現立獅寶花紋錦的造型規律與美學風格；《蘭亭序》采用人工智能掃描還原整個運筆過程，讓受眾仿佛親身回到歷史現場，跟隨王羲之的思考，在一筆一畫的運勢起伏中完成整幅作品。在堅守真實性的前提下，《如果國寶會說話》將前沿技術與藝術想象相融合，對文物承載的符號、文字等信息進行創新性的重構與呈現，賦予文物現代化解讀的方式，有效消解歷史的厚重與肅穆感，為受眾打開更為廣闊的想象空間。這種動畫語言的巧妙運用，不僅輔助文物的闡釋表達，更與主題氛圍深度契合，進一步強化受眾的情感共鳴。

（四）多語態傳播的立體化

當前，紀錄片囿于題材小眾、表現手法相對單一及娛樂性不足等因素，在一定程度上深陷大眾傳播困局，難以進行營銷推廣。而聚焦文物題材的歷史文化紀錄片因其厚重的文化內涵以及與大眾認知之間橫亙著天然壁壘，容易導致“曲高和寡”的疏離感與刻板印象?！度绻麌鴮殨f話》則憑借“文化深度”與“網感表達”，為紀錄片的新媒體營銷開辟新路徑：一方面緊扣堅定文化自信、打造中華文化視頻索引的核心定位，精準提煉并傳遞“每集5分鐘以全新視角認識讀懂中華文明”的價值主張；另一方面深度融入社交媒體語境，巧妙運用網絡化語言與形式助推文化“軟著陸”。值得一提的是，其宣發海報由著名設計師黃海操刀，以朱、黃、青、綠等傳統丹青作為背景色調，一筆揮毫間勾勒出國寶跨越千年的前世今生，水墨氤氳盡顯東方美學神韻。其創意海報則大膽玩轉網絡熱梗，為文物賦予鮮活、時尚的“人設”標簽，引發互聯網的裂變式傳播熱潮。此外，《如果國寶會說話》還聯合抖音平臺發起#國寶五分鐘挑戰，攜手文博機構推出#給國寶建微博話題，協同新浪微博共創“國寶PICK榜”“視頻打榜”等互動玩法，以年輕化語態持續滲透不同受眾圈層，有效實現二次傳播與文化破圈。這些創新實踐不僅提升受眾的沉浸式參與感與互動熱情，更高效構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與受眾尤其是年輕受眾之間的溝通橋梁，推動文化價值的廣泛傳播與深度認同。

四、結語

隨著互聯網帶來的媒介生態變革，順應時代潮流、契合受眾需求的微紀錄片已成為融媒體時代文化傳播的一種有效路徑。對歷史文化微紀錄片而言，有關主體借助共情傳播不僅能顯著提升傳播效能、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更能有效促進社會層面的情感聯結、強化文化自信。當前，關于該研究領域的探索仍具有廣泛空間：一方面，學者可以深化跨文化語境下的共情調適機制研究，通過差異化情感符號編碼與敘事策略，優化中華文化的國際傳播效果；另一方面，學者可以關注技術迭代對共情機制的影響，包括對“共在”場域交互形態的重構、開辟更豐富的情感觸發與鏈接場景等，并針對不同年齡層與文化背景受眾的共情差異展開分層研究，以精準實現情感融通，推動形成文化傳承與發展的行動共同體，為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和中華文化傳播注入持續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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