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研學旅行的發展困境與路徑優化

中圖分類號：G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50-9889（2025）19-0025-03

近年來，國家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推動中小學生利用博物館資源開展學習。《國家文物局2019年工作要點》明確指出“研究建立文化遺產、博物館研學工作機制，推出一批全國研學實踐線路、課程和活動”1]。2020年，教育部、國家文物局印發的《關于利用博物館資源開展中小學教育教學的意見》指出“要充分利用各類博物館資源，組織開展愛國主義、革命傳統、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生態文明、國家安全等主題的研學實踐教育活動”，并要求“開發一批立德啟智、特色鮮明的博物館研學精品線路和課程，構建博物館研學資源網絡”2]。2017年、2018年教育部公布了兩批“全國中小學生研學實踐教育基地”，在第一批204家單位中，博物館、紀念館有67家，占比 32.8% ；第二批377家單位中，博物館、紀念館有114家，占比 30.2%^[3] ，可見，以博物館為主的文博場館已成為全國中小學生研學的重要陣地。博物館逐漸成為中小學生增長知識、開闊視野、拓展思維、提升素質的“第二課堂”，成為文旅融合的重要力量。在研學旅行領域，博物館資源如何合理配置？課程設計如何實現特色化？管理機制如何制定？這些已成為博物館研學旅行工作亟待解決的問題。

一、博物館研學旅行的價值意蘊

“博物館研學旅行是以中小學生為主體對象，以集體旅行生活為載體，以提升學生素質為教學目的，依托博物館的文物資源，進行體驗式教育和研究性學習的一種教育旅游活動。”[4]博物館研學旅行既是文旅融合的創新實踐，也是文化傳承、教育革新與社會發展的多維價值載體。

（一）文化傳承：激活中華文明基因的活態載體

博物館研學以文物為媒介，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從靜態展示轉化為動態體驗，重塑了文化傳承的范式邏輯。在情境學習與具身認知理論視域下，文物不再是沉默的展品，而是轉化為承載文明密碼的認知媒介，引導青少年在具身實踐中完成文化基因的解碼與轉譯。例如，河南安陽殷墟博物館通過數字化復原商代生活場景，使青銅器、甲骨文等“高冷”文物轉化為可感知的歷史敘事5，激發中小學生對中華文明起源的探究興趣。沉浸式的體驗突破了課堂教育的局限，使文化傳承從“知識灌輸”轉向了“價值認同”。“讓文物說話”成為博物館培育中小學生文化自覺的重要方式。

（二）教育革新：構建“知行合一\"的全人教育模式

博物館研學融合實踐與理論，能有效促進學生知行合一。一方面，博物館的實物展品（如文物、標本、藝術作品）將抽象知識轉化為可感知的具體對象，一件文化展品同時關聯多學科知識和技能，幫助學生突破課本知識的局限，打破學科壁壘；另一方面，博物館的沉浸式環境（如場景復原、互動裝置）將學生置于歷史、藝術或科學情境中，通過實踐性、探究性學習，重塑認知邏輯，通過“做中學”完成知識向能力的遷移，實現“行”的引導，幫助學生在“沉浸式”學習中提升綜合素養。博物館注重探索一種“以博物館為支點，走向更廣闊的真實世界”的體驗式學習方式，啟發學生思考并關聯現實生活、關注社會現象。例如，重慶自然博物館的“縉云山夜觀昆蟲”活動，以生態調查為核心，要求學生記錄物種特征、分析生物鏈關系，培養學生的科學探究能力。

（三）社會融合：搭建多元主體協同育人的公共平臺

博物館研學通過跨界合作，整合學校、社區、文旅機構等資源形成教育共同體，打破了傳統教育中“學校主導”的單一模式。它聯動政府、企業、社區、家庭等主體，形成教育責任共擔機制，在館校合作、館企聯動、多方跨界合作中，促進社會融合，優化資源配置，創新教育模式，發揮協同實踐育人的作用。例如，遼寧省博物館與沈陽市教育局合作開展“我是博物館小研究員”項目，策展人、教師、學生共同參與展覽策劃與課題研究，推動教育從“單向傳授”轉向“共創共享”，打破了傳統教育邊界，以多方合作的形式，有效聯通教育部門與文博部門，有機融合學校、家庭和社會三種教育，構建起社會化的學習網絡。

（四）精神塑造：培育家國情懷與全球視野的文化基石

博物館承載文化記憶與集體認同，學生在面對實物時所產生的情感觸動與文本閱讀所引發的感受不一樣，如通過抗戰文物背后的故事（抗戰文物中的民族精神）激發共情，可助力培養學生的社會責任感。博物館研學通過地方文化敘事強化青少年的身份認同，將抽象的文化符號轉化為情感共鳴，成為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有效路徑。博物館的在地文化基因被解構為“歷史記憶一集體情感一倫理規范”的認知圖式，促使學生的家國情懷從表層認知向深層認同躍遷。同時，博物館借助跨文明的展覽引入比較視角，引導中小學生在絲綢之路文物、工業遺產等全球性議題中建立“文化主體性一文明共通性”的辯證思維，形成人類命運共同體意識。

二、博物館研學旅行的發展困境

（一）資源配置失衡：冷熱不均與馬太效應

當前博物館研學旅行呈現“強者愈強、弱者愈弱”的格局，出現了大型博物館超負荷運轉、中小型博物館資源閑置的現象。大型綜合性博物館，如中國國家博物館、陜西歷史博物館憑借成熟的研學機制與數字化設施吸引大量客流。中小型博物館因資金、人才短缺，研學功能未被充分激活，教育資源利用率低下，加上缺乏專業團隊，研學課程長期停留在“參觀 + 講解”的淺層模式。此外，區域發展差異顯著，發達地區已形成“館校合作+社會機構”的協同模式，而欠發達地區受限于交通、住宿等配套條件不足，難以承接大規模研學活動。

（二）管理機制滯后：商業化侵蝕教育本質

市場亂象頻發，部分機構以“研學”之名行高價旅游之實，部分機構將研學簡化為“博物館門票+導游講解 + 手作體驗”的旅游套餐，課程設計追求娛樂性而非教育性，存在“游而不學”“信口開河”等問題。同時，監管與評價體系缺位。《研學旅行服務規范》（LB/T054-2016）中缺乏針對博物館研學的細分標準，地方監管部門常將研學機構按旅行社資質管理，忽視對教育專業性的審查。目前，博物館研學尚未建立統一的行業準入標準與效果評估機制。2023年雖然中國國家博物館出臺了《關于規范館內講解秩序的通知》，但地方博物館仍面臨社會機構資質審核松散、研學教師專業水平參差不齊等問題。

（三）課程設計缺陷：實踐性與研究性不足

教育部、國家文物局印發的《關于利用博物館資源開展中小學教育教學的意見》提出：“博物館研學活動要注重分齡設計，小學階段要體現趣味性和故事性，讓學生了解基本內容和有關背景；初中階段要體現實踐性和體驗性，讓學生理解基本觀點；高中階段要體現探索性和研究性，引導學生提出觀點和深入思考。”但是，當前博物館研學課程多停留在“參觀 + 講解”的淺層模式，僅以歷史知識灌輸為主，未結合STEAM教育理念開發實踐項目，缺乏分齡設計與互動體驗的環節，未能充分激活博物館資源的教育潛能。再加上中小型博物館普遍缺乏數字資源開發能力，難以滿足青少年對沉浸式體驗的需求。

（四）產業鏈短板：人才短缺與鏈條松散

博物館研學作為文化與教育深度融合的新興樣態，要求博物館研學導師兼具文博知識、教育心理學及活動設計能力。然而，當前研學機構的從業人員多為導游轉型，專業素養不足，普遍缺乏兼具文博知識與教育策劃能力的專業團隊。部分研學機構的講師缺乏文博背景，講解內容存在史實錯誤或流于“野史”“八卦”。此外，由于優質人才向大城市集中，大部分縣市區及偏遠地區的博物館缺乏專職的研學導師，導致當地博物館的研學課程設計流于形式。

三、博物館研學旅行的優化路徑

（一）構建分層治理機制，均衡資源配置

其一，推行“大館帶小館”協同模式，建立區域性博物館聯盟。大型博物館專家每季度赴中小型博物館開展“1+N\"幫扶，打造主題研學活動，跨館設計“探秘文明走廊”，通過資源共享、聯合策展提升中小型博物館的研學吸引力。其二，政策傾斜與資金扶持。建議文旅部門設立專項基金，支持中小型博物館開發特色研學產品。例如，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常態化與區內外的大小博物館聯動，開展特色主題活動，如與西漢南越王博物院加強文化遺產“走出去”“請進來”的大格局合作，聯合推出“行走的廣西博物館”與“南越王·行\"嶺南漢史文化活動，打造流動博物館品牌項目。

（二）強化規范管理，平衡公益性與市場化

建立行業準入與動態評估機制，對研學機構實施資質審核、內容備案和跟團測評。例如，要求社會機構提交課程方案，經博物館專家委員會審核后方可執行，同時構建“共創共管共享”合作機制，鼓勵博物館與研學機構聯合開發課程，明確權責邊界，通過“研發共管、人才共育”，有效提升課程的專業性與市場適配度。比如，南寧中國青年旅行社有限責任公司旗下的天行健研學與廣西壯族自治區博物館多次開展“跟著博物館游廣西”系列活動，聯動貴港博物館、西漢南越王博物院開展專題研學活動，博物館專家帶領中小學生穿越連接廣西與廣東的“南越文化歷史長廊”，在貴港、梧州和廣州探尋“南越國”的歷史文化，深受廣大中小學生歡迎。

（三）深化課程創新，從知識傳遞到價值塑造

要突破研學課程多停留在“參觀 + 講解”的淺層模式困境，須重構課程邏輯，將博物館轉化為“開放實驗室”與“問題探究場域”。博物館研學課程要實現從“知識傳遞”向“價值塑造”的升級，需要將文物背后的文化基因轉化為學生可感知、可內化的精神力量。這就要求課程設計突破傳統的灌輸模式，根據KoIb體驗學習理論構建“認知建構一情感共鳴一行動內化\"的全鏈條價值生成機制，使青少年從文化旁觀者轉變為文明傳承者。同時，強化數字化賦能，推廣“線上 + 線下”雙軌模式：線上通過虛擬展廳、AI導覽擴大覆蓋面；線下結合AR技術開發實景解謎活動。開發分齡化、主題化課程體系，針對不同學段設計差異化內容：小學階段開展游戲化教學，初中階段開展問題探究式教學，高中階段引入課題研究，使不同學段學生學有所獲（如表1）。

（四）開展研學師資培訓，培育專業人才與完善產業鏈

各地學校、博物館要聯合開展博物館研學師資培訓，加強博物館教育人員與學校教師的交流合作，幫助博物館工作人員充分了解學校的教學內容和學生的學習情況，建立研學導師認證體系，推動博物館研學教師納入“研學旅行指導師”職業目錄，開展定期培訓與技能競賽，與高校合作定向培養復合型人才，以便滿足博物館的用人需求。完善配套服務產業鏈，優化交通、住宿等基礎設施，探索“博物館 + 鄉村研學\"模式。例如，將少數民族村寨與博物館串聯，形成民族文化研學網絡，推出各類主題研學活動，引導中小學生根據興趣選擇，并通過田野調查與實驗室分析提升研究能力。

總之，博物館研學旅行正處于從規模擴張向質量提升的關鍵轉型期，通過建立全國博物館研學大數據平臺實現資源精準配置，研發文化認知評估工具、完善教育效果測量，探索“研學 + 新模式，建立分層管理體系、創新管理機制、深化課程改革和完善人才鏈，可有效破解發展困境，推動博物館研學旅行成為文化傳承的創新引擎、教育變革的實踐范式和文明互鑒的重要橋梁。

參考文獻

[1]國家文物局.關于印發《國家文物局2019年工作要點》的通知[EB/OL].（2019-02-01）[2025-01-11].https：//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19-09/25/content_5432985.htm.

[2教育部，國家文物局.關于利用博物館資源開展中小學教育教學的意見[EB/OL].（2020-10-22）[2025-01-11].https：//www.kpedu.com/jyrd/content_33523.

[3]賀華.基于研學語境下的博物館教育課程探析[J].中國博物館，2020（4）：27-31.

[4]陜西省文物局.關于規范陜西省博物館研學旅行的指導意見[EB/OL].（2020-04-03）[2025-01-11]https：//www.shaanxi.gov.cn/zfxxgk/fdzdgknr/zcwj/gfxwj/202208/t20220822_2247560.html.

[5]張家祺，安艷鴿.何以殷墟何以“頂流”[EB/ OL].（2025-03-21）[2025-01-11].https：//www.henan. gov.cn/2025/03-21/3139445.html.

[6]楊婉麗，果美俠.美國博物館中小學生館內“研學\"項目探析[J].中國博物館，2023（1）：119-125.

（責編 黎雪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