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出土文物作為地域歷史與文化的重要物質載體,從現有的出土文物資料來看,浙江金華地區出土帶商業銘文的文物主要集中在銅鏡、金銀器、陶瓷器三種類別上,商業銘文內容涉及具體的商業信息,如商家名號、作坊名、制作者、定制者、紀年、地名、監造或管理機構、器物自名、廣告語、成色等,這些銘文通過一定的組合方式構成不同內容的商業性質銘文,并傳遞相關的商業歷史與文化信息。就其性質而言,這些宋代文物上的商業銘文已經與現代商品經濟中商品標識或品牌無甚差異。通過研究浙江金華地區出土宋代文物上的商業銘文,對于揭示該地區宋代商業歷史的真實面貌具有重要的價值與意義。
關鍵詞:金華地區;宋代文物;商業銘文
有宋一代,商品經濟的興起與繁榮發展,催生了大量的手工業作坊和商家,這些作坊生產和商家銷售的部分商品上留有與商業品牌相關的文字信息或文字性質的符號,即所謂的“商業銘文”。浙江金華地區出土帶商業銘文的文物主要集中在銅鏡、金銀器、陶瓷器等三個類別上,一部分出土文物通過鑄造、鏨刻、模印、書寫等方式產生帶有商業性質的銘文內容,比如金華武義南宋帶銘文銅鏡出現的“婺州承父李口二郎煉銅照”銘文、金華義烏宋代游覽亭窖藏銀器上出現的“仙都張家功夫”銘文、金華武義王宅鎮白壇下村出土南宋青白釉瓜棱瓷盒上出現的“程家合露”銘文等。這些出土文物上的銘文內容涉及商業信息的方方面面,包括商家名號、作坊名、制作者、定制者、商品自名、宣傳用語等。這些文物載體上帶有明顯商業性質的款識,其銘文可稱之為“商業銘文”。
我們主要選取帶有商業性質銘文的浙江金華地區出土文物作為研究對象,并對其進行系統化的搜集、整理與分析研究。
一、出土文物上商業銘文的概念界定
銘文最初指的是鑄刻在鐘、鼎等不易損壞的青銅器上的文字,有陽文與陰文之分。清代鈕樹玉《說文新附考》曰:“銘,通作名,其加金旁者,蓋涉題勒鐘鼎也。”[1]隨著銘文載體的不斷擴大和多樣化,陶器、瓷器、玉石器、漆器等器物上也會有銘文題刻。一般來說,銘文指的是刻在器物上的文字,但隨著銘文載體的不斷擴大,其表達方式也在不斷豐富,除鑄刻之外,還有書寫、模印、刻畫等多種呈現形式??偟膩碚f,從不同學科領域工具書對“銘文”的定義來看,一般認為“銘文”是某種器物上的文字或具有文字性質的符號。
從概念界定的角度來講,所謂“商業銘文”指的是在器物生產和銷售過程中,以鑄刻、書寫、模印、刻畫等多種呈現形式落于器物表面,帶有生產者、銷售者、定制者、地點、產地、宣傳用語等相關信息的文字或文字性質的符號之類具有廣告、商標等商業性質的標識語言。這些商業銘文出現的意義:第一,說服購買,渲染消費商品后的效果,從而激發消費者參與購買,促進產品銷售;第二,塑造品牌形象,突出傳播品牌在消費者心目中的位置,利用廣告性或商標性銘文的推廣,讓消費者形成對商品品牌的認知和印象,進而提升商業價值;第三,通過傳播媒介向消費者傳遞商品信息,如商品生產與交易的時間、地點等。
二、浙江金華地區出土帶商業銘文的宋代文物整理與分析
浙江金華地區出土一定數量的宋代文物,從藏品類別來看,涉及陶瓷器、錢幣、金銀器、銅器、玉器以及其他金屬器等,以陶瓷器和錢幣為大宗。其中與我們所探討的商業銘文器物相關的文物資源則主要集中在銅鏡和金銀器,同時包括少量的陶瓷器。通過整理與匯總,浙江金華地區歷年明確出土(不包括流散在民間的部分)、能夠辨識的帶商業銘文的宋代文物共計75件,帶商業銘文銅鏡有30面,其中金華7面、義烏7面、東陽6面、蘭溪1面、武義8面、磐安1面;帶商業銘文陶瓷器2件,均為武義出土;帶商業銘文金銀器43件,其中金華3件、義烏22件、東陽3件、蘭溪4件、浦江11件。具體出土文物情況如下:
第一類:帶商業銘文銅鏡,共30件。
1.金華市出土,共計7面,分別是南宋湖州石十八郎鏡、南宋婺州官鑄鏡、宋代方形銘文銅鏡、宋代心形銘文銅鏡、宋代湖州葵形銅鏡、宋代八曲菱花形銘文銅鏡、宋代銘文銅鏡,鏡背長方形框內銘文分別為“湖州石念二叔男十八郎照子”“婺州官鑄造監(押)”“湖州真石家念二叔照子”“湖州真石家念二叔照子”“真湖州石卄(廿)二叔清(青)銅照子”“湖州真石家念二叔照子”“湖州徐家青銅照子”,全部收藏于金華市博物館。
2.義烏市出土,共計7面,分別是義烏物資局揀選的宋代八出葵花形倭角銘文銅鏡、宋代六出葵花形銘文銅鏡,土產公司移交的宋代六出葵花形銘文銅鏡,蘇溪立塘樓盛輝上交的宋代六出葵花形銘文銅鏡,新新鄉傅紹吉上交的宋代方形銘文銅鏡,雅文樓村委上交的宋代長方形銘文銅鏡,1997年05月18日溪華大墳出土的宋代葵花形銘文銅鏡。鏡背鑄有銘文分別是“湖州承父真石家卸二郎照子”“湖州真石家念二叔照子”“湖州石十郎真煉銅無比照子”“湖州鑄鑒局 煉銅”“湖州真石家念二叔青銅照子”“湖州真石家念三叔照子”“湖州真石家念二叔照子”,全部收藏于義烏市博物館。
3.東陽市出土,共計6面,分別是1982年12月象崗下林口出土的南宋葵花形銘文銅鏡、1980年12月23日六石草塘山石板墓中出土的宋代葵形銘文銅鏡、1984年5月湖溪羅青磚瓦廠出土、程生昌上交的南宋葵形銘文銅鏡,以及1997年1月南馬繞川村珠壽宋墓出土的宋代葵形銘文銅鏡、南宋長方形銘文銅鏡、南宋葵形銘文銅鏡。鏡背鑄有銘文分別是“湖州石十五郎真煉銅照子”“湖州真石家十五郎照子”“湖州石十五郎真煉銅照子”“湖州祖業石家煉銅鏡”“湖州石十五郎真煉銅照子”“湖州真石家念二叔照子”,全部收藏于東陽市博物館。
4.蘭溪市出土,計1面,為宋代六邊葵花形銘文銅鏡,鏡背長方形框內鑄有“湖州承父李卸二郎煉銅照子”銘文,收藏于蘭溪市博物館。
5.武義縣出土,共計8面,分別是1979年9月28日武義縣桃溪鎮章岸村出土的宋代帶柄湖州銅鏡,1979年12月4日武義縣柳城畬族鎮柳城犁耙廠M54出土的宋代雞心形銘文銅鏡,1990年9月4日武義縣履坦鎮楊梅山村出土的宋代八出葵花形銘文銅鏡、宋代六出葵花形銘文銅鏡,2009年武義縣景屏村出土的宋代方形銘文銅鏡、南宋銘文小銅鏡、宋代菊花紋菱花銘文銅鏡、南宋菱花形銘文銅鏡。鏡背鑄有銘文分別是“湖州石十一郎青銅照子”“湖州真石家煉銅照子店”“湖州真石家念二叔照子”“湖州”“湖州祝家”“湖州徐家”“婺州承父季二郎煉銅照”,全部收藏于武義縣博物館。
6.磐安縣出土,計1面,為宋代葵形銘文銅鏡,鏡背鑄“湖州十五郎”銘文,收藏于磐安縣文物管理辦公室。
第二類:帶商業銘文陶瓷器,共計2件,全部為武義縣出土,現收藏于武義縣博物館。
1.宋代景德鎮窯青白釉瓜棱瓷盒,外底模印“程家合露”銘文,1994年10月4日武義縣王宅鎮白壇下村出土。
2.宋代褐釉印花瓷盒:外底模印“練八郎功夫”銘文,1973年武義縣三港公社出土。
第三類:帶商業銘文金銀器,共計43件。
1.金華市出土,共計3件,分別是宋代銀鎏金花頭橋梁簪、宋代銀鎏金四棱鏤空花筒簪、1994年6月金華市紅湖路農業銀行宿舍工地M2鄭繼道母徐氏墓出土宋金梳背,器身鏨刻銘文分別是“□一郎”“□一郎”“張一郎,三分”,全部收藏于金華市博物館。
2.義烏市出土,共計22件,分別是1984年3月22日義烏塘李鄉北嶺塘大隊金德寺村宋代佛教文物窖藏出土的宋代銀鉗鐲,1986年12月20日義烏柳青鄉游覽亭村宋代銀器窖藏出土的北宋銀執壺2件、花口銀溫碗2件(含溫碗底部標本1件)、鎏金花口銀盞8件、鎏金花口銀盞托8件,2003年1月21日義烏大元村吳氏先祖墓出土的宋代海棠形鎏金銀絳環。器身銘文分別是“曹(押記)”“仙都張家工夫,辛卯陳宅”“陳宅”“陳官人宅用”“陳官人宅用”“陳乙郎(押),長生橋”,全部收藏于義烏市博物館。
3.東陽市出土,共計3件,全部為2009年10月東陽市白云街道楊大塢村南宋墓出土,分別是銀鎏金云龍紋銀箸瓶、銀渣斗、銀碗。器身銘文內容分別是“五郎”“樊二郎”“樊二郎”,全部收藏于東陽市博物館。
4.蘭溪市出土,共計4件,全部為1987年6月蘭溪市靈洞鄉費垅口村南宋墓出土,分別是銀長頸瓶、銀匙、銀火拔、銀注碗。器身銘文分別是“相宅沈四郎”“沈四郎相宅”“石□□王三郎(押)壹錢貳分”“相宅沈四郎”,全部收藏于蘭溪市博物館。
5.浦江縣出土,共計11件,全部為白馬鎮高爿南宋銀器窖藏出土,分別是銀鎏金橋梁式五花頭簪、銀鎏金橋梁式三花頭簪(大)2件、銀鎏金橋梁式三花頭簪(?。?件、銀鎏金橋梁式二花頭簪2件、銀鎏金鏤空鳳戲牡丹紋搔頭式簪、銀鎏金單筒花頭簪、鏤空銀鎏金鳳凰紋圓花頭簪、銀鎏金鳳凰紋花頭簪。簪身鏨刻銘文分別是“吳實秀”“樓義貳秀”“吳實秀”“沈壹郎(押)”“吳實秀”“元艮”“吳實秀”“吳實秀”,全部收藏于浦江縣博物館。
根據收集的資料可知,浙江金華地區出土的宋代帶商業銘文文物主要集中在宋墓出土的湖州銅鏡和窖藏出土的帶商家名號或工匠名或定制者銘文的金銀器。該地區出土的宋代商業銘文銅鏡,從鏡型上看,主要有圓形、正方形、長方形、葵花形、心形五種,以葵花形鏡居多;從鏡銘上看,計有20種不同的鏡銘,其中數量最多的是“湖州真石家念二叔照子”,有10面銅鏡上是該銘文內容;其次是“湖州石十五郎真煉銅照子”,有3面銅鏡上是該銘文內容,其余銅鏡上的銘文各有不同;從產地來看,主要以湖州銅鏡,共計28面。另有2面婺州鏡,而湖州鏡中又以石家鏡為大宗,共計22面。除石家鏡外,還有湖州徐家、湖州祝家等銅鏡。此外,分析銘文內容可知,其中除“湖州鑄鑒局 煉銅”銘銅鏡、“婺州官鑄造監(押)”銘銅鏡屬于官鑄銅鏡,各1面,其他均為湖州與婺州私家作坊鑄鏡。
宋代商業銘文銅鏡的鏡銘多以雙框或單框、行楷書印戳式標明州名、姓氏、產品、品質,構成完整的文字型商標,其一改被動的“物勒工名”,而傾向于主動在自家產品上留下獨有的標識,以便與同類產品區分開來,具備較為清晰的商業屬性。比如宋代銅鏡上的“湖州石十郎真煉銅無比照子”商業銘文構成方式為“地名(湖州)+工匠名或店家名(石十郎)+廣告語(真、煉銅、無比)+自名(照子)”。特別是其中的“真”“真正”“無比煉銅”“承父”等銘文,帶有廣告宣傳性質,具備相當明顯的商業推廣意義。南宋嘉泰二年(1202)《建炎以來朝野雜記》有記:“湖州舊鬻鏡,行于天下?!笨脊刨Y料顯示,在浙江各地的宋墓中,湖州鏡幾乎成為標配。而湖州銅鏡中又以石家鏡最負盛名,作為宋代銅鏡鑄造史上有名的私家作坊,它以其世代相傳的家族作坊為經營特色,其中,以“石十郎”“石十五郎”“石念二叔”銘的湖州鏡發現最多,是湖州石家的主要鑄鏡作坊。石家后輩沿用祖鋪的名聲鑄鏡,以示正宗??梢哉f,宋代浙江湖州生產的湖州鏡在國內以及日本、韓國等國家和地區的大量出土表明,它確實已經成為當時獲得廣泛認同并使用的手工業產品。而與大多數缺少代際傳承的商家店號不同,湖州鏡以家族式世代相傳,確立其在中國古代品牌史上獨一無二的地位。
除湖州銅鏡外,宋代婺州(今金華)也有生產銅鏡。當地出土的宋代四方倭角“婺州官鑄造監(押)”銘文銅鏡、南宋“婺州承父季二郎煉銅照子”銘文銅鏡作為實物資料,證明宋代該地區也是銅鏡鑄造的產地之一。當然,其產量與流通范圍同湖州鏡是難以相提并論的。另外,宋代在私家作坊鑄鏡外還存在官鑄銅鏡。宋代官鑄銅鏡機構有兩類:一類是文思院、后苑造作所等服務于皇室宮廷官家的銅鏡作坊;另一類是各地設立的參與銅鏡鑄造的鑄錢監(院)鑄鏡機構,包括湖州鑄鑒局、贛州鑄錢院、東京鑄錢監、建州豐國監、升州錢監、饒州鑄鑒局、婺州鑄鑒局等。相比于湖州私家作坊鑄鏡,帶有“湖州鑄鑒局”銘的銅鏡普遍質量上佳,義烏出土的宋代“湖州鑄鑒局 煉銅”銘六出葵花形銅鏡即是例證。
浙江金華地區出土的帶商業銘文陶瓷器數量相對較少,僅收集到2例。目前考古發掘出土的宋代銘文陶瓷器上帶地名的極少,大部分銘文內容涉及窯工或作坊主的姓氏或商家名號,因此對其產地的判斷還是依賴對器物制作窯口的理解。帶商業銘文的宋代陶瓷器,比較知名的燒制窯口有磁州窯、吉州窯和景德鎮窯,比如磁州窯“張家造”“張大家枕”、吉州窯“舒家記”“陳家號記”“元祖郭家大枕記號”[2]等。特別是景德鎮窯青白瓷,其上的商業銘文相對較多且豐富,主要集中在執壺、蓋盒之類的器物之上,比如宋代景德鎮窯青白瓷盒底部模印的“許家合子記”“段家盒子記”“程家合子記”“汪家記正”“吳家合子記”“張家合子記”等。[3]1994年,武義縣出土的南宋“程家合露”銘青白瓷盒屬于典型的江西景德鎮窯青白瓷,在當時算得上是外地輸入的商品。武義縣三港出土宋代“練八郎功夫”銘褐釉印花瓷盒,由于此類銘文僅有1例,這種褐釉產品婺州窯和吉州窯多有燒制,因此其具體產地可能是宋代浙江婺州或江西吉州。
宋代城市的繁榮與商業的不斷發展,使得人們追求奢華的風氣逐漸興盛起來,不僅皇室、王公大臣與富商巨賈使用金銀器,富裕的市民階層與酒肆茶館也大量使用金銀器,由此帶動金銀器制造業的興旺。宋代民間作坊的產品是宋代金銀器生產的主流,其產品的主要特征是大眾化與商品化。考古發現的很多金銀器器型和紋飾都基本相同,顯示當時可能已經開始成批量生產日常使用的金銀器。同時,隨著宋代金銀鋪商品意識的增強,金銀器上常常出現標明制作店鋪、工匠名號或標注金銀成色、定制者等商業信息銘文的做法,比如1986年義烏游覽亭宋代銀器窖藏出土的銀執壺底部的“仙都張家工夫”刻銘、1987年6月蘭溪市靈洞鄉費垅口村南宋墓出土南宋銀長頸瓶上的“相宅沈四郎”銘文、浦江白馬鎮高爿宋代銀器窖藏出土金銀首飾上的“吳實秀”“樓義貳秀”“沈壹郎(押)”“元艮”等銘文、2003年1月義烏市大元村吳氏先祖墓出土銀鎏金海棠形絳環上的“長生橋 陳乙郎(押記)”戳記等。
金華地區出土部分金銀器上的商業銘文內容涉及地理位置,如“仙都”“長生橋”“石□□”等。根據查閱的資料可知,銀執壺上的“仙都”并非今日之浙江縉云仙都,而應是浙江紹興?!跋啥肌痹谔扑螘r期是紹興(會稽/越州)的別稱,用來形容該地區的繁華無儔、百業鼎盛、富貴奢靡。相較而言,作為金銀器生產作坊,仙都張家位于紹興的可能性更大。而“長生橋”則應是南宋時期杭州的地名,長生橋在宋代名為“長生老人橋”,南宋錢塘縣署設于此。由此可知,義烏大元村出土的南宋銀鎏金海棠形絳環應是坐落于南宋杭州長生橋附近陳姓工匠或金銀店鋪生產或銷售的。此外,蘭溪費垅口村南宋墓出土南宋銀火拔上的戳印“石□□王三郎(押)壹錢貳分□”商業銘文,其銘文構成為“地點+商家名號/工匠名+計重”,這一銘文反映出相當豐富的商業信息,說明這件銀器是王三郎售賣或制作的,店鋪位置在“石□□”,重量是“一錢二分”,標明重量應是便于對其進行估價,如同某些宋代銅鏡上“每兩一百文”的銘文,通過稱重就能計算出售價。
此外,從歷史記載來看,宋代浙江金華地區的蠶桑業已相當發達,金華有“衣被天下”之美譽,歐陽修在《送祝熙載之東陽主簿》一詩中描繪東陽縣已是“孤城秋枕水,千室夜鳴機”的景象。在頗有商業意識的義烏,“有山谷之民,織羅為生”,產品由城中的“柜戶”收購販銷,已是產銷一條龍式的經營方式。浙江金華地區宋元時期列入貢品的絲綢,包括紅邊貢羅、平羅、含春羅、東陽花羅、暗花羅、婺羅、刀羅等。在《中國絲綢文化史》中提到“羅”的名品有“成都的大花羅,蜀州的春羅、單絲羅,婺州的暗花羅和含春羅、紅邊貢羅、東陽花羅,越州的越羅”和各地尼姑織的尼羅,浙江金華地區占有半壁江山,故有“衣被天下”的美譽。由于這些有機紡織物本身的材質特性,浙江金華地區的紡織物商品實物很少能夠留存下來。在新疆阿斯塔那古墓群曾出土3塊布,分別為“婺州信安縣租布”“婺州蘭溪縣庸調布”和“婺州蘭溪縣腳布”。1966年在蘭溪出土的南宋密山棉毯是國內迄今為止發現最早、最完整的一條棉毯,其上雖然沒有產地信息,但根據相關研究,也有可能是屬于蘭溪本地的產品[4],這些出土實物都是宋代婺州紡織品品牌商品的例證。
三、結語
綜上所述,從現有的出土文物資料來看,浙江金華地區出土帶商業銘文的宋代文物主要集中在銅鏡、陶瓷器和金銀器上。該地區出土的這些帶商業銘文的宋代文物,除婺州銅鏡外,大多是外地生產,通過商品流通來到浙江金華地區。比如該地區出土的銅鏡大部分是宋代湖州地區生產的,而義烏游覽亭發現的宋代銀酒具和茶具是宋代仙都(今紹興)地區生產銷售的,大元村宋墓出土的南宋銀鎏金海棠形絳環則產自杭州。這些文物上的銘文主要涉及商家名號、作坊名、制作者、定制者、紀年、地名、監造或管理機構、器物自名、廣告語、成色等多種形式,通過組合方式構成商業性質的銘文,也有多種呈現方式。這些文物上的商業銘文,就其性質而言,已經與現代商品經濟中的商品標識或品牌無甚差異。
可以說,作為中國古代商業發展的黃金時期,宋代廣泛的商業活動和自由市場的競爭,對于經濟活動中的商品商標意識與品牌意識的萌芽與發展起到重要的促進與推動作用。宋代的商品生產者與經營者在很大程度上開始經營自身的商品品牌,通過在自身的產品上留下商業銘文標識的方式建立可信的品牌,并不斷提高品牌的知名度,為自家產品帶來更高的利潤。而通過研究浙江金華地區出土宋代文物上的商業銘文,無疑是對揭示宋代商業歷史真實面貌的有益補充。
參考文獻:
[1][東漢]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國書店出版社,2010.
[2]王國本,劉揚,肖史牟.吉州窯與吉州窯陶瓷藝術[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
[3]徐香玉.宋代景德鎮青白瓷如干文字識記的分類及考證[D].景德鎮陶瓷大學,2022.
[4]鐘遐.從蘭溪出土的棉毯談到我國南方棉紡織的歷史[J].文物,1976(01):89-93.
作者簡介:
李亮(1985—),男,漢族,河南洛陽人。碩士研究生,文博副研究館員,研究方向:博物館藏品管理與文物保護、館藏文物研究。
吳海娟(1974—),女,漢族,浙江義烏人。大專,文博館員,研究方向:金屬文物與金銀貨幣研究。
朱妍昕(1995—),女,漢族,浙江義烏人。碩士研究生,文博館員,研究方向:文物傳播與利用。
何曉東(1971—),男,漢族,浙江義烏人。碩士研究生,二級美術師,研究方向:義烏歷史名人、地方文史與藝術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