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科技與文學的交融

【關鍵詞】《夢溪筆談》；沈括；科技；文學；深度交融【中圖分類號】I06 【文獻標識碼】A【D0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5.21.007【文章編號】2097-2261（2025）21-0024-03

一、科學與文學的雙生之美

沈括用筆墨做舟楫，既推動技術革新的浪潮，又在知識傳播的航道上，點亮了一座不朽的燈塔，為后世留下了經典[1]。當他講解“隙積術”時，那些數字在宣紙上跳躍，如蝴蝶般靈動；當他寫到活字印刷時，墨香中仿佛也能感受到匠心的溫度。他這種文理兼通的境界，即使放到千年后的今天，也讓人忍不住拍案叫絕[2。沈括的治學之道，就像他筆下奔涌的水車一樣：天文學是水車轉動的葉片，地理學是堅實的河床，醫藥學則是潤滑的清泉。

在《夢溪筆談》的三十卷長卷里，他把“格物致知”的精神化作筆墨，讓那些冰冷的機械原理在文學的隱喻中重新煥發生機。英國學者李約瑟曾驚嘆這部作品是中國科技史的里程碑，但他可能沒有意識到，這座豐碑的基座，正是由文學的泥土筑起的。如果想探究這種文理交融的奧秘，不妨細品書中那句著名的“日暈”描寫：“日光穿雨，與氣相薄，遂成虹霓。”才短短十二個字，就把物理折射原理和詩畫意境完美結合。再看他對水車的描寫：“激水為輪，借勢而動，仿佛是天工開物一般。”這樣的筆觸，既有《周髀算經》的精準，又和《文心雕龍》的韻致暗合，真是字字珠璣，令人叫絕。

沈括讓冰冷的技術變得有溫度，他寫“復閘水利工程”時，文字里不僅有木石結構的細節，還有“農人荷鋤立，笑看稻浪涌”的生活畫面；記述“指南針”用法時，又不忘添上“舟師夜觀星，手把磁針行”的生動場景[3]。這種把技術細節融入生活情境的寫作智慧，正是今天我們所說的“敘事性科普”，只不過沈括早在一千年前就做到了。這種書寫方式既嚴謹，又有美感，讓科技知識傳播起來更有感染力。沈括的表達方式，也反映了北宋士大夫的文化觀念。在那個時代下，知識分子追求的不僅是有用的知識，更是把知識傳遞、人格修養和藝術表達融為一體。科技與文學在他的筆下交匯，不僅豐富了古代科技的表達方式，也為后人提供了一種更有人文關懷的知識傳播模式。

《夢溪筆談》也被稱為文學奇葩，科學的巨著書寫上融入了大量帶有文學魅力的表達，這本書的價值遠遠不限于科學。從書中可以看出，作者沈括是一位身上理性和感性并存的學者，書中帶有奇聞軼事、民間故事和對自然景觀鬼斧神工的描繪。例如，他在記錄日月盈昃的現象時，具體講了月亮本身是不發光的球體，發光是來源于太陽光的折射，再借用光的現象論述出太陽和月亮的形狀[4。從更宏觀的角度上看，宋朝在中國古代歷史長河上，無疑是一個“黃金時代”，宋人有著居安思危、居危思變的中國精神，他們在科學上大膽求知，在技術上大膽求新，在文化上大膽求意。宋韻文化的精益求精，在科技發明與文學著作上都展現得淋漓盡致。

二、科技與文學交融的特征

沈括在《夢溪筆談》中對古代的一些科學現象進行了精確地描述，同時運用文學手法將之描繪得更加生動。這種細節與想象相結合的方法，不僅體現在對科學和技術的精確記錄上，還體現在對社會歷史現象的深刻洞察上，同時也不乏對超自然現象的好奇與藝術想象的展現。例如，沈括在文中記載“登州海中，時有云氣，如宮室、臺觀、城堞、人物、車馬、冠蓋，歷歷可見，謂之‘海市’。或白‘蛟蜃之氣所為’，疑不然也。歐陽文忠曾出使河朔，過高唐縣，驛舍中夜有鬼神自空中過，車馬人畜之聲一一可辨，其說甚詳，此不具紀。問本處父老，云：二十年前嘗晝過縣，亦歷歷見人物。土人亦謂之‘海市’，與登州所見大略相類也”[5]。書中描寫了關于“海市蜃樓”與“鬼神夜過”等奇聞軼事，不僅反映了沈括對自然現象的好奇和探索，也為后世提供了寶貴的研究資料[]。其中，關于登州海中時常出現的云氣現象記載，這些云氣如同宮室、臺觀、城堞、人物、車馬、冠蓋等清晰可見，被稱為“海市蜃樓”。還有另一部分人稱之為“蛟蜃之氣所為”，因為古人傳說中的海中蛟龍類動物，能發洪水，能吐氣為樓臺。但這種說法一直備受質疑。而“鬼神夜過”則是歐陽修曾出使河朔時，在高唐縣驛舍中夜間聽到鬼神車馬人畜之聲，這一故事被沈括記錄在《夢溪筆談》中，帶有極強的神秘色彩，展現了當時人們對超自然現象的描述和理解。又例如，沈括在觀察天象時，經常會使用“星辰流轉”“蒼穹靜默”這些充滿詩意的詞來表現出對宇宙運行規律的驚嘆；描繪地震，他會用“地中有氣，隨隙而發，震動若雷”這樣的比喻把大自然的震撼力量勾勒出來；風的運動會說成是“追云逐電”；把天體運行比作“運籌帷幄，妙算無遺”[]。這樣一來，原來晦澀難懂的科學現象，不僅變得容易理解了，也被賦予了生命。

在文化傳播方面，沈括的《夢溪筆談》推動了知識的普及，書中的文學敘述既精準又吸引人，可以看出他對自然現象觀察得極為細致，為后世提供了科學教育的范例。例如，對雷電現象的觀察，沈括在文中記載“內侍李舜舉家遭暴雷時‘雷火自窗間出其漆器銀扣（鑲嵌）者，銀悉熔流在地，漆器曾不焦灼。有一寶刀，極堅鋼，就刀室（鞘）中熔為汁，而室亦儼然”。后面重點說的這兩條，真實地記錄了落雷時對地面放電，導電體因為強大的電流發熱，金屬熔化，絕緣體卻因不導電沒受到任何影響[8]。描述磁現象，他在文中寫“取薄鐵葉剪作魚形，浮水面，以磁石牽之，魚輒隨磁石而動”；在記錄北宋時期指南針的應用時，他詳細描述了磁石吸引鐵的過程和“指南魚\"的制作方法9。

眾所周知，農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水利是農業的命脈。在北宋時期，積貧積弱是最主要的特征，發展農業水利是國家刻不容緩的首要任務。《夢溪筆談》中所涉及的水利思想，不僅是當時歷史的產物，也為當今的水利文化建設提供了經驗智慧。在記錄水利工程時，他描述水流的動態變化和水利設施的建設原理：“水流雖細，卻能穿石。若能借力，以水為道，便能引水灌溉，沃土肥田。”這一段描述不僅具備實用性，也通過生動形象的表達使得技術知識得到普及，他還認為治水的最終目的是以利民為根本，因勢利導，才能達到人與自然和諧共生[10]。沈括精確獨特的寫作方式，時至今日依然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對后世的科學傳播提供了重要的參考意義，值得我們去深入發掘傳承。

三、科技與文學交融的深遠意義

在《夢溪筆談》中，沈括將科技與文學巧妙地結合起來，在他筆下，科學原理不再是枯燥的理論闡述，而是融入生活化的比喻。還有對科學元素的分析解讀，他將復雜的天文、地理、水利、物理等知識用平實的語言呈現出來，使抽象的科技概念變得生動具體[]，這種具象化的比喻，能讓讀者理解科學現象的本質，為讀者打開了進入自然界、技術理論、人與宇宙關系的大門[12]。沈括的這種表述賦予了科技探索的情感深度，加入了自己對自然界的哲學思考，為科學與人文交融提供了助力[13]。

沈括自幼便展現出對科學研究的執著追求，他勤奮好學，勇于探索創新，始終秉持著堅韌不拔、嚴謹認真的科研態度。比如，當沈括讀到古詩“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時，心中頓生疑惑，為什么此處的花已凋零，而山上的桃花才剛剛綻放？為了解開這一謎題，他決定親自前往實地考察，通過深入實踐來探尋答案。登上山后，沈括豁然開朗，一切疑問都迎刃而解。四月的山上，氣候依舊清冷，涼風陣陣，漫山遍野的桃花卻開得正旺，宛如一片紅云。原來，山上的氣溫明顯低于山下，導致花期也相應推遲。據研究，海拔每升高200米，氣溫便會下降約1攝氏度。由此可見，山上的植物包括花草樹木等生長發育均受到氣溫的顯著影響，因而開花結果的時間也比山下更晚。不同的溫度條件，使得植物的生長環境產生了差異。當山下的花已經凋謝時，山上的氣候條件才逐漸適宜桃花盛開，這就是四月山上桃花依舊絢爛的原因所在[14]。

沈括在固守本土理論的同時，也吸收借鑒了外國的理論知識，尤其是阿拉伯等國家的科技成果，堅持了守正創新，這不僅體現在對書中天文地理、醫學領域的接納，還體現在對書中知識的創新研究進行傳播發揚。例如，在天文歷法上，西方有很多天文學知識流入中國，沈括對阿拉伯天文學的著作進行翻譯改編，他借鑒了阿拉伯學者對星體運動的精確計算方法，再與中國實際相結合，并入“天人合一”的傳統思想，由此提出“日月星辰之變化”的觀點。在醫藥學方面，他將大量的西方外來藥材引入中國，在《夢溪筆談》中，沈括詳細記載了印度的草藥和阿拉伯的醫學技術，將中醫與西醫技術相結合，為中國醫學的發展提供了新的思路。這種醫學技術，甚至延伸到法醫領域。例如，在當時的慎縣曾發生一起嚴重的毆打致死案件，當地辦案人員始終無法查明死者的確切死因。此時，縣衙里一位經驗豐富的老文書正好在附近，他在職期間見過諸多類似情況，就提出了一個獨特的方法，將尸體抬至陽光下，用紅紙傘遮住陽光，覆蓋在尸體上方，再往尸體上澆水，這樣一來，尸體上的瘀傷便會顯現。經過一番實際操作之后，果然如他所言。沈括對這一現象感到十分驚奇，于是仔細思考其中原理，并多次進行實驗驗證，最終得出結論，這是由于濾光作用所致，紅油紙傘相當于現在的濾光器，皮膚下若有瘀血，通常會呈現青紫色，在白光環境下難以察覺，但在紅光照射下，就會非常清楚。沈括將“紅光驗尸”的方法記錄在他的《夢溪筆談》中，這為后代法醫的發展提供了很大的幫助[15]。

四、結語

沈括的《夢溪筆談》不單單是中國科技史上的重要著作，在世界上也是璀璨奪目的存在。他的著作將科技、文化、天文、地理等多方面的知識活靈活現地展示了出來，并且他懂得取舍，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和外來文化巧妙結合，給中國古代科學技術發展提供了強大推動力，同時為中外文化交流合作也提供了參考范本。從歷史傳承角度看，沈括在《夢溪筆談》里的成就不僅是把外國知識消化吸收再加以再次創造，還體現了知識與文化跨界融合對科技創新和社會發展的重要性。

在這個全球化的時代，沈括的學術思維給跨學科研究帶來諸多啟發。通過“傳承”和“創新”雙向發力，我們既能汲取外國文化中的智慧，又能在本土文化的基礎上推動新學術突破。沈括憑借《夢溪筆談》展現出了知識體系開放包容的一面，直至今日他的學術探索和文化交融思想對學術研究、文化交流仍有重要意義。我們應該學習借鑒沈括的跨文化思維，推動科技和人文學科深度融合，才能夠更好地推進全球知識體系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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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孫明源．《夢溪筆談》：折射北宋科技文化的輝煌[N].科技日報，2023-07-07（008）.

作者簡介：

劉瑤（2002-），女，漢族，吉林松原人，海事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科學技術史。

韓慶（1976-），男，漢族，山東煙臺人，博士，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中國水運發展歷史；中國與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國家的文化交流、世界航海史；水運歷史文獻的搜集、整理以及數據庫建設；水運文化遺產保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