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鷗之魂

我們去海邊玩，常常能看到海鷗群飛。不少人有過喂食海鷗的經歷。可以說，海鷗是人們最熟悉的海鳥。看海鷗、逗海鷗、喂海鷗，成了一項深受游客喜愛的項目。

海灘邊的小商販發現了商機，于是出售專門用來喂海鷗的小食品，2元一小包，不油不辣不咸。游客有的把它拋向空中，讓海鷗表演凌空啄食；有的把小食物放在手心，讓海鷗降落下來自己吃。喂食者手心被啄得癢癢的，有一種異樣的新奇感和滿足感。

日子久了，海鷗的膽子漸漸變大，它們原先是在餐桌周圍渡著方步找食，偷窺著，打量著，慢慢靠近游客，發現沒有動靜，沒有驅趕，接著就飛到餐桌上和游客們一起享用面包、蛋糕、薯片了，有時候撞在咖啡杯和酒瓶上，把杯子瓶子掀翻打碎的事也有發生。

唐朝著名詩人杜甫在一首叫《客至》的詩中寫道：“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

海鷗是一種很美麗的動物，虹膜是黃色的，頭部和頸部為白色，背部和肩部為石板灰色，羽毛色彩柔和，線條優美流暢，它們喜歡在海灘度假勝地覓食，更喜歡跟著海輪走，不離不棄，翩翩起舞。

這是要讓海員欣賞它們“自編自導”的海鷗舞嗎？當然不是，海鷗一點不文藝，海鷗是很實惠的：因為船舶尾部的螺旋槳往往會把海里的魚打暈，海鷗則是來捕食那些被打暈后浮起的魚。海鷗不像鯉鳥和鵜，可以直接在海空中收斂翅膀，然后“唰”的一下，像一支箭那樣一頭插進海水把魚叼起來；海鷗只能一邊飛一邊捕食，就像軍艦鳥一樣；海鷗也能邊游泳邊捕食，像鯨鳥那樣。

海鷗是自然界重要的捕食者，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很多遠洋船員把海鷗當作好伙伴，究其原因，有時候船在大海大洋航行，接連一個星期兩個星期都見不到一艘船

（偶然見到了，雙方會遠遠地拉響汽笛表示問候），海員一旦見到“活物”，就會感到很刺激、很溫馨，釋放心頭不少寂寞和煩悶。這樣的“活物”，在海空中的就是海鷗，在海里的就是飛魚、鯨等等。

在海洋上，海鷗的數量非常多，成群結隊，要捕捉到它們并不難，但是很多遠洋船員不吃海鷗肉，大廚把海鷗肉燒得再美味，他們都不動筷子，就像陸地上很多老農民不吃耕牛的肉一樣。

海員喜歡海鷗，因為它們有幾項獨特的本事：

第一，海鷗會導航，會為船舶指點迷津，是凡看到海鷗群集在海灘或者巖石周邊，這是在告知航海人，這里很可能有暗礁，請遠離。

第二，海鷗能夠預知暴風雨的到來，因為它們的骨頭是空心管狀的，沒有骨髓，里面充滿了空氣，這就像一個氣壓表，所以能夠預知天氣變化。每當海員看到海鷗不在海面盤旋，而是飛回海邊或者聚集在巖石縫里，就可以知道暴風雨就要來臨了。

碼頭工人老朱頭為海鷗添加了第三種本事：“它是我們的‘海港清潔工’，會幫忙收拾碼頭上的殘羹剩汁。”

其實，現在的智能化碼頭已經干干凈凈，操作工人也越來越少，基本沒有什么殘羹剩汁。只有那些小江小河小碼頭，還有些人把吃剩的扔在碼頭上。

“紅眼”就像是他的妻子

美國緬因州有個叫JoHn的船長，他駕駛的漁船是專門捕撈龍蝦的。

一次，他駕船離港出海去捕蝦，只見一只海鷗“嘭”的一聲摔落在甲板上，掙扎著，嘶叫著，生命垂危。船長立刻把舵輪交給水手，自己下駕駛室前去察看，發現這只海鷗的一條腿受傷了，飛不動了。這該如何是好呢？JoHn是船長，又不是獸醫，對此無能為力。他當即命令“右滿舵”，來個大掉頭，堅定地把船開往岸上的野生動物中心，請他們來專業護理這只受傷海鷗，爭取治愈它，耽擱一點航行時間不要緊。

JoHn船長每次返航，總不忘去野生動物中心看看這只海鷗，并為它帶去最美味的鱈魚，還為它起了個名字叫“RedEye（紅眼）”，因為它的眼睛紅紅的。一來二去，“紅眼”好像也記住了JoHn船長。

幾個月過去了，“紅眼”徹底康復了，JoHn船長就把它從野生動物中心領出來，帶到自己的船上。等船開到大海深處，他打開了籠子，捧起它往海空一拋，放飛了“紅眼”，讓它回歸大海，回歸大自然。

“紅眼”的故事就這么結束了嗎？還沒有。從此以后，JoHn船長每次準備出海去，總會發現“紅眼”來到甲板上，來到駕駛室窗外面的擋板上，看望一下JoHn船長，稍稍逗留一會兒，也不討食吃，然后“歐歐”地叫幾聲，飛走了。有個新來的船員笑著說：“這只海鷗像是我們船長的妻子，比妻子還多情，開航前總要為船長祈禱，為船長送行。”

有專家分析，海鷗海鷗，是因為它們叫起來的聲音是“歐歐”的，所以叫它們海鷗，諧音。

只要船長準備駕船出海去，“紅眼”從來不缺席，總要來和船長告個別。就這樣，延續的時間不是15個月，而是長達15年之久。

一個海員說：“這只‘紅眼’海鷗和船長太有緣了。

另一個船員說，“海鷗的壽命一般是24年，也許‘紅眼已經去世了，要不然它還會來見見船長，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船長卻說：“每一個水手死后，他的靈魂都會化作一只海鷗，它就是我的親朋好友，它變成一只海鷗來照顧我，伴我安全航行，祝愿我能順利捕撈到龍蝦。”

以上的故事不是傳說，而是真實發生的事件，有紙媒的報道，也有視頻傳播。我沉思良久，總覺得有不解之處：“紅眼”是怎么知道捕龍蝦的船什么時候開航離港的？怎么知道這艘船什么時候返航？它又不是船舶公司的調度員，它并不知道船期；還有，“紅眼”的窩并沒有搭建在捕蝦船上，它哪來先知先覺的本事？

紙本油畫《美洲紅鸚》

釣海鷗趣聞

海鷗可以像釣魚那樣釣嗎？可以。我雖然當過海員，但是我沒有釣海鷗的經歷，不知道是怎樣一個場景，我只有搖著小舳板在大連海外捕魚的經歷。

和老海員張霍一起聊天喝茶時，他覺得我對海鷗很有興趣，就講起他釣海鷗的故事，那時候他是船上的大副

一次，水手長在和張霍大副聊天時說：“我想起小時候在農村爬樹，看見小鳥飛來飛去，就是逮不住它，只能掏走它的鳥蛋。后來，我們用一些草，編成一只假的‘鳥窩’，然后把一條小魚放在窩底，小鳥飛進去吃小魚時，我就收攏‘鳥窩’外邊的繩子，把一只小鳥活捉了。我看我們船的周圍有那么多海鷗在飛，能不能編幾個草窩，引海鷗上當？”

張大副笑了，說：“不行，不行，這個辦法對海鷗來說是行不通的，海鷗不是小鳥。來來，我們到甲板上去，你們看我怎么把海鷗弄到手。”

張大副先是找來一根很結實的尼龍繩，然后在上面掛上七八只釣魚的很尖銳的鉤子，只在一只鉤子上扎一條小魚，然后拋到海里去。

一水問：“大副，你以前釣海魚的時候不是用帶細鋼絲的那種繩子嗎？”

張大副回答：“海里的魚牙齒一般都特別鋒利，像鯊魚、面包魚等等，普通的尼龍繩被他們一口就咬斷了，它們很粗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咬，甚至把魚鉤吞到肚子里去了。它們不像淡水魚，往往先在魚餌周圍試探幾次，然后再決定吃還是不吃。釣海鷗是用不著帶細鋼絲的啃啃，來了來了，快看！”

一只海鷗發現張大副拋下的魚鉤和小魚，飛撲過來，把頭扎進海水里捕那條鉤子上的小魚。可是還沒等到吃到小魚就中招，扇狀的足被魚鉤勾住了。

張大副立刻收緊尼龍繩。海鷗知道大事不妙，拼命掙脫，一會兒升到空中，一會兒掉落在水中，嘩啦啦，嘩啦啦，上上下下折騰，沒想到，真的被它掙脫了。它足底留下血痕，逃走了。

其他的海鷗早在一旁目睹了這“貓捉老鼠”的把戲，可是，它們就像沒看見似的，沒有“吸取教訓”，它們只盯著張大副魚鉤上的那條小魚。于是，十多只海鷗蜂擁而下爭搶小魚，有的用翅膀撲打同伴，有的用腦袋頂撞同伴，爭先恐后。船舷邊上一片“歐歐”的叫聲，場面極度熱鬧，也極度混亂。

海鷗看起來很優雅，其實是一種脾氣很暴的海鳥，它們搶食的時候毫不相讓，一旦搶到食物，大口大口吞咽。它們不但吃魚吃昆蟲，而且吃其他鳥的蛋和幼雛。

張大副的魚鉤很快就勾住了另外2只海鷗，想不到剛才逃脫的那只海鷗又飛回來了，它不甘心，又對準小魚猛沖。終于，它叼到了那條小魚，可是它的足又一次被魚鉤勾住了，真有點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的氣概。

另外一只海鷗趁機撲了下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走了它口中的魚。然而，就在搶劫的那一刻，也難逃厄運，翅膀也被魚鉤勾住了，無法掙脫，跑不了了。

張大副叫來好幾個水手，齊心協力，穩穩地收起尼龍繩，擒住這幾只強壯的海鷗。

海鷗確實是一種很兇猛的很敏捷的動物，可是它一旦被捕，蹲在甲板上就會瑟瑟發抖，就像一個投降的俘虜。這是因為海鷗長期飛翔在海空，翅膀變得非常發達，而2條腿逐漸退化，失去了彈跳能力。

張大副和同伴們一共抓獲了24只海鷗，大家一起動手宰殺，開水泡，拔毛，開腸破肚，然后交給大廚。這一天，全船人真正是吃了一頓海鷗大餐，24個船員每人一只海鷗，都是清燉。大副還一人發了一罐啤酒給大家助興，他很自豪地說：“當一名海員就要有靠船吃船的本領，除了過硬的駕駛技術，還必須適應海上生活，你們看看，這非但飽了口福，也增加了生活的趣味。”

紙本油畫《鳥的嬉戲》

紙本油畫《駝鳥》

張大副說話的時候，有2個船員躲在餐廳的一角竊竊私語。

一個輕聲說：“這海鷗又不是鶴鶉，可以一頓吃一個，這么大的海鷗一頓怎么吃得下？”

另一個點點頭：“再說這海鷗肉又不嫩，味道不怎么樣，油炸的可能會好一些。”

一個說：“這些海鷗都是老海鷗了，起碼五六歲了，也可能有八九歲了吧？肉怎么會嫩呢？你想想，我們家一只老母雞如果養了5年，那肉肯定也是啃不動的，老了嘛。”

另一個說：“我們不能把海鷗養起來嗎？想吃的時候再吃？不要一頓吃一只。”

一個說：“海鷗恐怕是養不活的，它們野性十足。”

另一個說：“去年，張大副不是在船上搭過一個籠子，專門用來養野鴿子，不是養得好好的嗎？”

一個有些結巴了：“鴿子是鴿子，海鷗是海鷗……

我問張大副：“您剛才說的釣海鷗的故事發生在什么年代？”

張大副說：“哦喲，年代久遠了，大約是1985年、1986年吧？現在，這樣的故事不會再發生，這樣的抓捕也不能看到了，因為2018年海鷗已經被列入《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瀕危物種紅色名錄》，它們是保護動物，人們不能像吃魚那樣釣它們吃它們。”

我又問：“聽說海鷗的羽毛非常細膩非常柔軟，有些廠商把它制成鷗羽服和鷗羽被子，售價不低的。”

張大副搖搖頭：“這種不法行為受到了動物保護組織的抵制，如果不抵制，肯定會引發大量海鷗被捕殺，這叫殺鷗取毛，跟殺象取牙是一樣的！”

描摹海鷗的美文

不可否認，海鷗是一種美麗的和人比較親近的海鳥，俄羅斯著名作家屠格涅夫在《前夜》中是這樣描寫的：“在水的上空有一只白色的海鷗，也許是有什么漁人驚動了它，它彷徨地無聲地飛翔著，在找一個棲息的地方海鷗飛旋了幾轉，掩了翅膀，于是如像被擊落似的，哀鳴了一聲，就墜到遠遠的地方，一艘黑暗的船后去了”

還有一位俄羅斯的著名作家叫契科夫，他寫過一個劇本，劇名就叫《海鷗》。沒料到，第一次公演失敗了，沒人喜歡看，報紙上也是一片質疑聲。直到1898年12月，在導演丹欽和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編排下，該劇重新在莫斯科藝術劇院演出，這才獲得成功。于是，它成為一出聞名世界的喜劇，被稱為“喜劇謎團”的典型代表。

當然，名人喜歡海鷗，普通老百姓也是喜歡海鷗的。

中國人教版小學6年級的課本里，有過一篇課文叫《老人與海鷗》，說的是一位老人經常到海邊去喂食海鷗，并為它們取不同的名字。這位老人去世后，海鷗圍著老人的遺像飛來飛去，高聲鳴叫，久久不愿離去，它們像長著白色翅膀的天使，守護著老人，要用歌聲來呼喚老人，它們以為一直呼喚大概可以喚醒老人……

讀了這篇課文，一個小學生對這位老人產生了興趣，表達敬意。他在想，這個故事是不是虛構的？這位老人是誰呀？他為什么要這樣善待海鷗？他為什么每天要走十多里路去喂海鷗？他為什么天天如此，風雨無阻？海鷗又不是他家的家畜，像他這樣的年紀，應該躺在搖椅上安度晚年含飴弄孫了。即使要養，也可以養一群雞、10只鵝，為什么要悉心照顧海鷗？

科學家認為鳥類是沒有感情的，大部分行為出于生存的本能，但站在人文主義者的角度，鳥類真的沒有感情嗎？我對一切機械的定義持懷疑態度。

也許，老人認定海鷗是一種快樂的鳥，是他的幸運神。

這個學生到處搜索，終于查到了，老人叫吳慶恒，是云南昆明人，那里的居民都叫他“老海鷗”。他每個月的工資只有308元，大部分用來給海鷗買食物了。

這個學生陷入沉思，喃喃自語：“這故事是真的，我什么時候去昆明祭拜這位老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