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涵和朱美亞是一對好閨蜜。因為李子涵母親的離家出走,兩個單親家庭決定“臨時結盟”,共同扛起灰暗歲月。沒想到的是,有一天,李子涵母親回來了。她的“歸位”,讓這個臨時家庭暗流涌動……
兩個小家抱團取暖
2023年3月20日,放學后,朱美亞特意邀請李子涵去家里吃飯。兩人剛一進門,就看見朱美亞的媽媽劉明君準備了一桌子好吃的飯菜。
劉明君笑著說:“今天一早朱美亞就念叨你過生日這事。我專門去訂了個提拉米蘇蛋糕,快來吹蠟燭吧!”李子涵眼里閃動著淚花。
一旁的朱美亞不想讓李子涵太傷感,忙對媽媽調侃道:“好呀,媽媽太偏心了,對我都沒這么好!”說著切了一塊大大的蛋糕塞到李子涵嘴里。
生日燭光映著兩個好閨蜜的患難真情。
朱美亞時年16歲,父親幾年前病逝了,母親劉明君在一家超市做收銀員。
李子涵家境很好,父親李世杰在當地做燈具批發生意,人也非常勤奮。但母親郭媛一直沒工作,特別喜歡打麻將,對李子涵不管不顧。
李子涵經常放學回家時,郭媛還在麻將桌上。女兒餓了,她就拿出幾十塊錢:“去,自己買點吃的。”
朱美亞和李子涵是好朋友,朱美亞經常叫她來家里吃飯。她們從小學就是同桌,初中又同班。中考時,兩個女孩發揮得不好,一起讀職業高中,又成了同學。她們約定考同一所大學,找同個單位的男朋友……她們有很多的夢想希望彼此參與。
2023年初,郭媛因為網絡賭博欠下50多萬元的債,被債主找上了門。李世杰沒想到妻子竟然背著他欠了這么多的錢。面對討債人,李世杰把妻子護在身后答應還錢,這些討債人才走了。
沒過多久,這幫人又找上門來,原來郭媛又欠下了100多萬……李世杰咬牙變賣了房產,總算讓討債人放過了郭媛。
經歷了兩次討債,李世杰家底已被掏空,他本以為妻子會醒悟,沒想到的是,妻子突然離家出走,只留下一句:“不要找我,給我自由!”
這事對李子涵的打擊很大。
劉明君從女兒口中得知李子涵的家庭變故后,經常要女兒把李子涵叫到家里吃飯。
李子涵對此感激在心,特別是過生日這天,當看到生日蛋糕這一刻,她情緒翻涌。
當天晚上,李世杰趕過來接女兒,并向劉明君表達感謝。
劉明君客氣地說:“你忙你的,不要客氣,只要孩子沒事就好。只是多一雙筷子的事情,一個孩子是養,兩個孩子也是養!”
善良的劉明君給李世杰留下的印象特別好。李世杰此后每次去接女兒,都會送點小禮物給劉明君,有時看劉明君家中的燈壞了,也會趁接女兒的空隙幫她修了。
在相處中,他們互生好感,但兩人都按捺著心里的情感,誰也沒多提一個字。他們共同的期待就是女兒健康成長。
直到2023年4月,李世杰因公司經營越來越困難,辭掉了業務員,自己每周去佛山進貨。沒時間照顧女兒,他決定找個保姆。
劉明君快人快語攔住了他:“現在錢也不好賺,能省一點是一點。你要忙的話,我可以幫著照顧一下孩子。至于錢,以后再說……”一番暖心的話,差點讓李世杰掉淚。
李世杰也沒有再客氣,給了劉明君一把家門鑰匙。只要自己出差,劉明君就上李家幫著收拾屋子、做飯,晚上帶著兩個孩子兩邊住。因為感情好,兩個孩子對于這種安排也都很自在。
突如其來的“三人行”
2023年9月的一個周末,朱美亞和李子涵補課提前結束,她們回到家,意外撞見劉明君和李世杰從臥室神情緊張地出來。李世杰尷尬地整理著衣服,而劉明君頭發凌亂。剎那間,大家什么都明白了。
劉明君匆匆帶朱美亞回了家。李世杰則拉著女兒解釋說:“你自己看看,你媽這些年把這個家毀成什么樣子?現在人也跑了,我真受夠了。如果有一天能和你劉阿姨在一起,我真的能多活幾年……”
聽完父親的話,李子涵當天晚上在自己的QQ空間里寫下這段話:“家中過往像電影一樣在我腦海翻滾,我必須去理解我的父親!”
另一邊,劉明君也給女兒解釋:“李叔叔也是有情有義的人,吃苦耐勞,勤勤懇懇,而且總是偷偷塞錢給我們貼補家用。我守寡多年,日子太苦,也想有個男人的肩膀靠一靠。”母親說的是事實,李叔叔平時對她很好,如果真的能成為一家人,母親也有個依靠,便默許了他們的事。
總之,經歷了這場情感地震后,兩個小女孩出于對父母的體諒,心里都默默接受了這樣的關系。第二天,兩人在學校見面,遲疑了幾秒鐘,就很自然地打起了招呼,像一切都沒發生,尷尬的關系又和好如初。
直到2024年12月的一天上午,李子涵告訴朱美亞:“我媽媽回家了,可她身無分文,面容憔悴,并且只字不提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都經歷了什么,只是拿著一張醫院報告單,說她被診斷為卵巢癌中晚期。”李子涵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朱美亞一邊安慰閨蜜,一邊開始擔心起母親。
原本,李世杰準備等孩子考上大學后再起訴離婚,規劃屬于他和劉明君的未來,沒想到好日子剛剛開頭,妻子就回來了,還帶著絕癥晚期的診斷書。他該何去何從?李世杰徹底陷入矛盾中。
那幾天,劉明君沒有再去李世杰那邊,但她不知道的是,郭媛已從家里干凈的擺設上看出蛛絲馬跡。她沒有打草驚蛇,只是和女兒打起了感情牌。
這天,李子涵放學回到家,推開門,就看到一桌豐盛的菜肴。郭媛從廚房出來,滿頭是汗。她張羅女兒趕緊跟李世杰打個電話,喊他回來吃飯。吃飯時,郭媛深情地對李子涵說:“媽也不知道還能跟你做幾頓。你多吃點!”
這天晚上,李子涵在QQ空間寫道:“我曾經非常恨這個拋棄我的女人,但這次我感覺她變了。病得這么重,還想著給我做飯,我的心好痛。”
從那天起,李子涵對郭媛的態度有所改變,不再那么生疏。她告訴了母親,父親和劉明君來往的事實,并答應母親,自己會反對他們繼續交往,讓爸爸盡快帶她去治療。
李世杰壓根不相信郭媛會有所改變,他原本想跟郭媛正式提出離婚,但考慮到她身患重病,加上女兒的哀求,他無法開口。進退兩難間,他選擇了暫時不提離婚,但也不打算再跟妻子談什么感情。
看著不為所動的父親,李子涵急了!她又轉而去哀求劉明君:“如果我爸跟我媽離婚,我媽肯定活不下去。我不想沒有媽媽!”
劉明君被李子涵拽著衣服不放,面露難色,不知如何回應。
這一幕被朱美亞看到,出于保護母親的本能,她生氣地上前把李子涵一把推開:“這事你找你爸去,找我媽沒用,我們也不會再去你家。”李子涵哭著走了。朱美亞心里亂如麻。
此后,兩人在學校見面都不再說話,形同陌路。
護家少女以命相抵
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2024年1月中旬的一天,劉明君發現自己懷孕4個月了。李世杰第一時間趕來看望,劉明君拿著B超單倒在他懷里掉眼淚。
李世杰不停安慰道:“想生就生下來。這個婚我肯定會離,只是子涵現在接受不了,再給她一點時間。”這一幕讓朱美亞心里難過到極點,她恨母親不聽自己的勸,搞得如今這般狼狽,也恨李子涵從中作梗。
朱美亞決定出面幫母親解決問題,支持她結婚生孩子。當晚,她以挽回關系為由給李子涵發信息:“我很珍視我們在一起這么多年的友誼,父母的決定,我們還是應該尊重和祝福,我希望將來能和你繼續做姐妹。”
沒想到,李子涵秒回一條:“我只想要我原來那個家,你如果能勸勸你媽,讓她退出,我們還能做姐妹。”
朱美亞一看很生氣,回了一條語音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接受不接受,他們結婚是遲早的事情,我媽已經懷孕了……”
李子涵立馬炸了,她回復語音道:“你媽太卑鄙,這個時候耍手段懷孕,是故意搞垮別人家庭!”
這是兩個孩子第一次撕破臉爭吵起來,情緒越來越激動,最后雙方將彼此拉黑。
據李世杰向警方回憶,劉明君告知懷孕的當天晚上,他就向妻子提出了離婚。
李子涵堅定地站在母親一邊,她說:“她們母女就是陰謀家,故意搞垮別人的家庭!”
李世杰氣憤地低吼道:“你要是有小美懂事就好了!長長腦子,別被你媽帶偏了!”他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出門了。
“搞陰謀破壞我們的家庭,還要我學她?我讓她嘗嘗受傷的滋味。”
當晚,李子涵在一個名為“單親兒女”的論壇里發布“英雄帖”。她找來了19歲的陸萬和18歲的高小飛。她提出以1萬元酬金綁架并教訓朱美亞。這是她積攢的壓歲錢。
見面的當天,李子涵提出先付對方5000塊錢,說:“只要嚇嚇她,出口惡氣就行,不能出命案。尾款5000塊,事成之后再付。”
1月23日傍晚,朱美亞剛放學,陸萬上前以問路為名搭訕,將她拖上旁邊事先租好的一輛面包車。
高小飛駕駛著面包車,一直駛向樂平市郊區一偏僻路段。此時,天色已暗,兩人將蒙住眼睛的朱美亞從車上推下來,將其帶到了一片野樹林里。
“不要喊。你還有一條命活!”朱美亞早就嚇軟了腿,被兩人拖進了小樹林。看著驚魂失魄的朱美亞,高小飛拍了幾張照片傳給了李子涵。“任務已經完成!轉賬!”
李子涵只要給她一個警告,他們已經做到了。其后,高小飛叫陸萬趕緊走人,沒想到,陸萬動了歹心:“這么漂亮的妹子,不干說不過去!”他指著高小飛說:“要么一起干,要么你先上車,等我一下。”
高小飛罵罵咧咧地上了車。過了半個小時,陸萬才回到車上,一臉得意。“破了規矩,后面的錢收不到了!”“一個這么漂亮的妹子,還不值5000塊?老子不會讓你吃虧的,我轉3000元給你,行不行?”高小飛駕著車朝黑夜深處駛去……
兩個多小時以后,朱美亞從昏迷中醒來,她看了看周邊的曠野和自己散亂的衣服,艱難地挪到路邊,向路過的一輛貨車招手求救。司機將朱美亞送往醫院。
劉明君和李世杰聞訊趕到醫院。醫生診斷朱美亞患了急性應激性心理障礙。劉明君見女兒一會兒胡言亂語,一會兒渾身抖個不停,心如刀絞,懷疑女兒遭人報復。李世杰當即給李子涵打電話,問這事和她有沒有關系。李子涵矢口否認。次日凌晨1點半,劉明君報警。
警方很快經過刑偵手段鎖定了當時逃離的車輛,并將陸萬和高小飛抓捕歸案。陸萬和高小飛交代了案情的始末。陸萬承認是在網上接受了李子涵的訂單,但她并沒有要他們實施強奸,只是他臨時起意……
警方決定對李子涵實施控制,但沒有想到,就在這時,李世杰接到了女兒的噩耗:1月24日凌晨2點,李子涵給父母留下一封遺書后,跑到自家附近的一棟大樓,縱身一躍……
據郭媛向警方回憶,女兒接到李世杰電話后驚惶失措,在家里客廳轉了幾圈后,就回到房間。沒過多久,她又以朱美亞出事為由出了門。郭媛萬萬沒想到,女兒是為了逃避法律的審判,選擇了結束她年僅18歲的生命。
痛失愛女,李世杰當即暈倒。他后悔給女兒打了那個電話,更無法原諒自己的優柔寡斷,讓女兒承受了太多本不該承受的痛苦,可一切都為時晚矣。而劉明君也在悔恨中,因過于悲痛導致流產。
2024年底,當地法院一審以犯綁架和強奸罪,分別判處陸萬和高小飛有期徒刑11年和10年。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相關信息做了技術性處理。)
[以案說法]上海同濟大學法學院朱雪忠教授認為,本案中的兩個少女其實并不是這段情感糾紛的主角,卻在父母的逃避中,成為護家的工具人。即便李世杰深受婚姻之苦,也應該先處理好婚姻關系,再開始新的生活。劉明君也應該保護好自己和女兒,不應該感情用事,讓自己的女兒扛下所有壓力。
現實生活中,很多時候,父母常常無意中將情感甚至恩怨的壓力甩鍋給兒女。對此,兩代人都應該保持理智和冷靜,有些關系當斷則斷,有些矛盾該放則放。珍惜眼前,珍惜當下。
編輯/李明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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