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移竹在居
兒子具有魔法。他種什么,養什么,都能成活。與之相比,我就遜色不少。在鄉下,我種過葡萄藤、木香花、枇杷樹、綠竹,全都蔫頭耷腦萎入塵土。養過白鼠、刺猬、麻雀,最終也都挺不過七七四十九天。兒子就不同了,他弄個塑料盆往狹窄陽臺上隨意一擱,將我從東極島東福山上信手拔回的野生多肉埋進去,結果活了近兩年,開出了米粒大小黃花,顆顆粒粒抖擻得很。他會從桑樹上捉拿一些蟻蠶回家飼養,蟻蠶是極細小柔弱的幼蠶,明明看著就氣息奄奄,結果在他悉心照料下,個個吃得圓滾滾肥溜溜,很快就長大到三四厘米,安安靜靜在紙箱拐角處吐絲結繭,一個禮拜后又紛紛撲扇整宿翅膀破繭而出,化作白絨絨飛蛾了。
四年級寒假,他萌生陽臺種竹的念頭。我說,種竹子最佳時間在春秋季,那時氣溫二十攝氏度左右,有利于竹子生出根須。他不聽,一個勁兒央求我去圍墻外野地里挖竹鞭。
圍墻外有高低起伏荒地,屬不遠處丘陵余脈,以土丘為主,被原先寶塔村村民墾為菜地。寶塔村拆遷后,這片地荒廢幾年,幸而周邊新建小區業主仍葆有農村生活情結,紛紛從老家帶了鋤頭、鐮刀、鐵锨,將地翻新撒種。青菜起苔了,玉米長須子了,胡蘿卜開花了,空心菜連成片了……很快成為菜的海洋,花的園圃,蟲的居所,人的公園。奇怪的是,在墾荒時,人們不約而同保留下濱水蘆蕩及一塊坡地上的竹林,正是這無意之舉,使這里悄然而成鳥的島嶼,每天清晨和暮晚,鳥群鳴囀,遠行與歸集,讓菜地少去一分單調,多出幾許靈動。
在竹林深處,我們尋尋覓覓,發現一根特殊竹鞭,不僅長得長,末端還冒出幾株小竹子。兒子見后,歡快地說:“爸爸,就這根,一定能活!”
我想告訴他,竹鞭并非竹子的種子或幼苗,它的內部缺乏形成根系和莖蔓的必要條件,如果我們單純插入泥土是無法生長出竹子的。孩子不在乎這些,他已經從我手中搶走了鐵锨。十歲頑童身板纖細,不僅不知道如何使用鐵锨,也不懂得怎樣將身體里的力氣運用到長長的木柄上。我意識到,他此刻不需我善意的提醒。想想也是,善意提醒很可能摧折孩子的信心,在還未付諸行動時,便灌輸給他失敗的道理,道理也不再是道理,而是屠刀了。我需全身心輔助孩子完成這件大事。
我接過鐵锨,給他示范。竹根在地下淺表處橫長了幾十厘米,輕輕一提就帶出稠密根須。蘇東坡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瘦是病,俗是缺精神。孩子建議再挖一些原根土。想想也是。竹子作為精氣神的指代,它也應有感知和記憶的,尤其是埋在地下的根莖鞭須,它們可能也會懷念故土,帶一袋子故土想必能慰藉它這次意外遷徙吧。
陽臺上正好有只長方形大花盆空著,這是我種草莓失敗后的遺留物。我們將竹鞭埋了進去。整個過程莊嚴神圣,誰都不說話,都知道埋入的不只是一棵竹子,還是一段希望。等待是漫長的。末端原先長出的竹子在等待中逐漸萎黃,進而干枯,我從中漸漸感知到失望。誰料,第二年一個尋常之日,它竟又突然返青,這可把我們高興壞了,于是日日看它,孩子還專為它記錄成長日記。這安靜的生命!今年清明前后,它居然長出兩棵筍尖。孩子興奮地拿噴壺早晚給它噴水。我怕把它淹死,兒子卻說竹子會把水當做春雨,會芝麻開花那樣節節高的。果不其然,它從最初細小的牙尖兒不斷自我突破,向上伸出頭腦,向四周膨脹腰身。沒過幾日,就豁出去了,毫無顧忌地以每天十幾厘米速度展現它生命的勃發與強健。春筍怒發,勢如破竹,勢不可擋。這些有力的詞,原來都和竹子有關。
它快要觸碰到陽臺上的杉木吊頂了。在仰望中,我們不得不將它送回那塊土坡上。兩個禮拜后再去見它時,它已直沖云霄,成為鳥兒休憩之所。
二、竹有古意
吃筍的歷史久遠。《詩經》美其名曰“詩”,也是一部古人的“生活經”。《大雅·韓奕》里有句“其籟伊何,惟筍及蒲”,講述周宣王時韓侯受封后,顯父為其餞行。宴席上的蔬菜不是其他,而是嫩筍和蒲菜。一個盛大的高規格宴席,因鮮筍的出現,使得整個筵席香氣氤氳,輕松活潑;即便筵席散去,茶水涼透,那脆甜香嫩的竹筍滋味依然會被人們帶走,帶向各自的宅邸,在親友們口耳中縈繞不絕,成為一個細思慢品的話題。《周禮·天官·醢人》中“加豆之實,筍菹魚醢”,講述了另一場更高規格的筵席。“豆”為盛肉的木制器皿,“菹”為腌制之意,而“醢”則為醬料——這意味著在周天子宴席上,人們已經學會腌制竹筍和魚肉醬。不知是何人想到這種法子,既能存儲美食,又能豐富滋味。在一棵古老的竹筍面前,人們的思維與智慧似乎也躍躍欲試,像竹筍破土而出。古人自從在平原、野地、山中遇見竹與筍之后,味蕾就被大幅打開,情感就被不斷震撼。
初讀這些詩句時,眼前總會浮現連綿成片的竹林,竹林下面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勇敢向上沖的竹筍。它們仿佛天生具有平等心,平民、貴族均可咀嚼品味。這從竹字的構造不難看出,它左右對稱,協調,不偏不倚,給人中正不偏袒某一方安寧篤定的感覺。竹為平衡之術。我甚至認為“竹”與“行”之間存在隱秘關聯,“行”為“衡”的基本構成,這使我想到蹺蹺板、天平的中心支點。聯系到竹這種植物本身,它透著一股神秘性。小時候,村莊上處處是竹林,上下學路中隨手掰幾根竹枝子,敲敲打打,從不憐惜,也從不去思考竹子是樹,是草。直到后來參加一次作家高研班,才從一位博物者口中得知,竹為禾本科、竹屬的多年生草本植物。讓竹與禾苗關系密切的是竹子的花穗,花色發黃,狀如稻穗。前年,在一座山村里,我第一次瞧見竹花。那叢低矮的竹子局促于墻角,無聲無息托舉著細碎密實的黃花,黃花上還纏繞著這座城市春季令人煩惱的楊柳絮。湊近,嗅到竹節香味,花氣卻杳杳。初遇竹花的興奮很快滑坡,坍塌,憂傷席卷而至。像水稻那樣,開出穗子便意味著將要收割,竹子開花說明竹子壽命行將終結。竹死為荮。《山海經》中提到“竹生花,其年便枯。”竹子最壯美時刻,距離死亡咫尺之遙。大多數竹子一生只開一次花,將“香消玉殞”演繹得淋漓盡致。
好在和人一樣,竹也悄然進行著“傳宗接代”。花結實后,種子墜落,六年成林。竹筍作為竹的幼芽,有竹肉、竹胎、竹芽、竹蓀之稱,除竹肉略顯俗氣外,其他名字都非常古雅,年代感十足。竹筍品種繁多,按時節分,有“春筍”“夏筍”“冬筍”三大類,其中又以春筍和冬筍較為珍貴。春筍肥大,美味爽口,被為席上珍。
忽然想到“山珍”一詞,竹筍應為山珍一種。
古人愛竹者眾。倘若開列一份《古人愛竹排行榜》,蘇東坡估計進不了前十。愛竹之人多執著。晉人戴凱畢其一生所撰《竹譜》,先后介紹過六十多種竹子品種及不同竹筍風味,觀其大概,多有精當之處:“苦竹,有白有紫而味苦甘。竹似篁而茂葉,下節味甘,合湯用之。”此處講苦竹筍可燉湯;“般腸竹,生東郡緣海諸山中。其筍最美。云與笆竹相似,出閩中。”此處講般腸竹為筍中殊味。宋代德清僧人贊寧(公元919-1001年)也愛竹。他著《筍譜》一書,記有近百種竹筍的名稱、狀貌、特性、產地,是不可多得的筍類專著。
竹文化作為中國厚重文化里耿介獨特的一門分支,食筍文化亦可剝離出來。可惜至今,我只是個業余吃筍人,每年冬春兩季,毛竹筍、雷竹筍、紅殼筍上市即成緊俏鮮貨,相對吃得多些,其余時間很少吃它們,甚至也不如我的清代老鄉鄭板橋。他是自比竹子的怪人,一生寫了不少竹詩,畫了多少竹畫,恐怕連他自己也算不過來。他說“江南竹筍趕鮒魚,爛煮春風三月初。”乖乖,將竹筍與鰣魚相提并論,可見這位老先生眼中竹筍地位高高在上。我的另一位近鄰如皋人,世稱“李十郎”戲曲家的李漁說竹筍“以之伴葷,則牛羊雞鴨等物,皆非所宜,獨宜于豕,又獨宜于肥。肥非欲其膩也,肉之肥者能甘,甘味入筍,則不見其甘而但覺其鮮之至也。”在這一搭配中,筍是唱主角的,肉純粹為他人作嫁衣裳。他還饒有興致地說:“將筍肉齊烹,盒盛簋,人止食筍而遺肉,則肉為魚而筍為熊掌可知矣。”竹筍配葷腥之物,大有壓它一頭的氣勢。
很好奇故鄉人為什么那么懂得吃,后來才恍然——地處江淮間,人的性情具有中庸性,凡事都講究,講究則細膩,可又懂得凡事不可過,過猶不及,于是相當變通。一旦變通,就多了許多創新。飲食文化是人生在世的根基根本,一日三餐都用得上,淮揚菜得天獨厚,采天地山川靈氣,故而人們善于烹飪,也善于吃,善于把吃這件頭等大事弄個一清二楚。像陸文夫、汪曾祺就很愛吃,也很會吃,寫出與吃有關的文字,簡直是精美的瓷器、妙不可言的畫卷。陸文夫小說《美食家》里的朱自冶,精于品評美食,甚至覺得當務之急是要感受竹筍的不同味道。陸文夫先生,我正兒八經的老老鄉。中國幾千年來的民以食為天,注定了吃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能吃,能寫,還要能畫。土地上的竹子有泥壤的氣息,宣紙上的竹子有文人的意趣。
早幾年,故鄉熱鬧街市上出現一些藝人,他們用特制的筆刷在白紙上作畫題字,很能吸人眼球。畫作通常為八駿、花鳥、松竹、帆船這些吉利與勵志內容。那時,我喜看《板橋家書》,一沖動便花十元請他們畫一幅《難得糊涂》。他們當街而坐,蘸取各色顏料一揮兒就,似乎連思考都可省略。《難得糊涂》先是被我貼在客廳水泥墻上,時時念誦“聰明難,糊涂亦難,由聰明而轉入糊涂更難……”幾度寒暑匆匆而去,我的審美趣味已大幅提升,無論花鳥,松竹,山水,他們畫的都十分俗氣。竹筍,竹節,竹枝粗而硬,毫無意境可言。
我們身邊從來不缺畫竹高手。畫竹,多以淡墨疏影橫斜為妙,再于尺許高的竹筍旁棄置一塊石頭,或假山,頂好的是太湖石,“皺、漏、瘦、透”,與竹的皺、漏、瘦、透恰好融于一體。皺乃筍萚之皺、竹節之皺也,漏也竹葉將日光、雪花、雨水篩落一地之漏也,瘦則竹之纖細難得盈滿一握也,而透則無論從何處觀瞻竹林再茂密也終歸是通透可穿可行可藏可匿的。相信王摩詰最是理解竹子這般特點: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字字句句,無不暗藏著四字玄機。
嗚呼!竹有古意,高深莫測……
三、食筍勿踟躕
吃筍的時間很短。白居易在《食筍》一詩中不無警示:“食筍勿踟躕,南風吹作竹。”筍易老,昨日晨起,它還鮮嫩,剝去一層層色彩斑駁的筍籜,筍子能掐出一灘水來。怎料南風輕輕吹拂,筍子便脫去了外衣,長成了丈許的翠竹。此刻,它的韌性還有待歷練,葉子還未繁茂,還聽不出風吹雨打慨而慷的命運進行曲。
白居易愛吃春筍,至于怎么吃,他頗有心得:將筍放到蒸米的鍋中與米飯一起蒸熟,讓春筍的清香與米飯融為一體。這種烹飪方式,與云南一些少數民族的竹筒飯似有異曲同工之妙。
云南多竹。當地人飲食、造物,創造出有別于中原、江南的竹文化。日常飲食中,他們自然不會忽略竹子的清香與竹子器皿的功用。于是,傣族人利用竹子幼稈燒制的竹筒飯香味可口,哈尼族、拉祜族、布朗族、基諾族、景頗族也善做普通竹筒飯和香竹糯米飯。做竹筒飯,首先準備好新伐的香竹竹筒,將泡好的米粒裝入竹筒內,加入適量的水,用新鮮竹葉將口塞緊,或蒸,或煮,或烤,其色香味各有千秋。在南京夫子廟,常有攤位售賣云南竹筒飯,做法與本地蜜汁藕十分相似,只是藕孔細窄,塞不了多少米粒。竹筒一節一節,灌米與注水都十分容易。
文學圈里,白樂天顯然是個豁達樂觀的人,他樂于分享美食,可謂“唐朝的蘇東坡”。被貶江州,他意外發現“湓魚頗肥,江酒極美。”并欣喜地將這等新發現寫進了致元稹的書信里。想必也就是在這偏遠江州,人生不得意的江州,他想到了竹筍煮飯。“觀魚傍湓浦,看竹入楊家。”他還解釋:“湓浦多魚。浦西有楊侍郎宅,多好竹。”楊宅的竹子和湓浦的魚兒,都給白居易留下了美好回憶。至于筍怎么吃,他頗有心得——“置之炊甑中,與飯同時熟。”白居易之前在京城為官多年,深諳顧況所言“長安米貴,居大不易”,難得吃上一回鮮筍。如今在江州,“物以多為賤,雙錢易一束。”每天吃著鮮竹筍,感覺連肉也不如吃筍香了:“每日遂加餐,經時不思肉。久為京洛客,此味常不足。”
江州,即今江西九江一帶。唐時,此處遠離王朝權力中心,白居易終于過上了窮而自由的小日子,也徹底開闊了胸襟。從此往后,一個樂觀者橫空出世,一棵竹沐風經雨,自成一格。
“清明一尺,谷雨一丈。”春筍長勢迅猛,等春筍外層的筍籜,從深黑色漸漸變成綠色,味道就相去甚遠了。因而吃過筍后,白居易還勸朋友:這么好的人間美味,吃的時候不要猶豫,晚了可就吃不上了啊。
這時候,真該坐上前往江西的高鐵,去九江吃一吃竹筍,想一想白居易詩中的蕭郎,蕭郎筆底的筠粉態。
四、苦筍別有味
有一年四處尋竹筍。尋到一處墻角,見長了幾棵筍子,立即掰折。回去去殼,切片,焯水,拌肉紅燒,在滿懷期待中夾起一塊筍片,臉色不禁暗了下來,從沒見過這么苦的竹筍啊,連忙呸呸幾聲吐掉。這冷不防遇見的苦筍,使我重新審視起苦竹。
苦竹,稈圓筒形,高可達四米。籜鞘細長三角形,籜葉披針形。筍有苦味,不能食用。莖可作造紙原料和制傘柄、筆管等。
苦竹應是古人詩意中獨特意象,它屬于竹,也獨立于竹。“苦竹寒聲動秋月,獨宿空簾歸夢長。”以苦給竹冠名,詩人心境一目了然。李白《勞勞亭歌》,寫于金陵。當時李白離開長安已有多年,身處江南一座落魄的前朝舊都,自然要借勞勞亭送別抒發一番牢騷,慨嘆也罷,知音難求也罷。苦竹很多時候是詩人心頭的一道藩籬。
苦竹之苦,亦可作動詞。竹本無心,奈何有苦當頭,可不是苦了一竿竹?梅堯臣那首《山行冒雨至村家》,說的便是這般愁苦:“雨急芹泥滑,禽鳴苦竹秋。”當然,將其視為動詞,或許只是我一廂情愿。有時候,個人私心私愿私情,也是合情合理的。喜歡周作人。周作人有作品曰《苦雨》,細細讀來,總覺得有無數竹子在風雨里搖曳,這般凄苦恐怕也是罄竹難書的。
一滴墨可以浸入竹節,編連成冊,成為簡書。這些歷史久遠的竹簡,悄然記錄下王朝的興替,人類繁衍的悲欣,文明種子的萌發與夭折。如果它沒有落入竹節,而是經過深思熟慮,暈染于紙張上呢?
造紙術改良后,人們漸漸遺忘竹子。實際上,竹子自始至終都在參與人類書寫的變革,它從赤裸直白退居幕后,顯得含蓄隱秘。可它一直都在,而且一直占據著重要地位,甚至成為一支筆最重要的部分。
唐代書法家懷素有一天興之所至,握苦竹之管在苦竹漿紙上寫下《苦筍帖》,從此一莖苦筍在中國書法史上精美跌宕,令人嗅到苦味之外的內容。“筍”即“筍”。墨具有情感,人的情感此時扮演著風的角色,他叫墨哪里濃一些,哪里淡一些,哪里瘦削一些,哪里鋒利一些,哪里敦厚一些,哪里迅疾一些,哪里迂緩一些,哪里纏結一些,哪里疏離一些,墨便老老實實聽話照做。墨的幕后,是兔、羊、鼠、狼動物身上的毛發,而毛發之上那個中空卻又骨感的細管,仰賴一根苦竹。懷素手持毛筆,運力于管上,筆管或以千鈞一發之勢疾風驟雨,或又老成持重欲言又止。大書法家賦予苦竹無限情感,哪怕僅有兩行十四字,也能流傳千年之久。
“苦筍及茗異常佳,乃可徑來。懷素上。”我想到王羲之《快雪時晴帖》:“羲之頓首。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為結。力不次。王羲之頓首。山陰張侯。”想想,隔了幾百年,雖然懷素是歡迎,羲之是婉拒,他們的真性情卻是一樣的。今天,再看這兩帖,看帖之人想必也會脫離煩憂,頓感趣味盎然。
不知道懷素是不是將“苦筍”與“香茗”并置的第一人。香茗也有苦的成分,初泡的苦意,常使人想到它們生活的環境。茶如竹,不拘什么樣的土地,肥沃也罷,貧瘠也罷,安貧樂道是它們的初心。
最后,我們還是將一碗苦竹筍燒肉吃完。吃完之后,才漸漸覺察,有了苦竹之苦,那厚厚的肉便不再肥膩,肚子里面的油水仿佛也被那絲絲縷縷苦味給蕩去,一片神清氣爽。
責任編輯 包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