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悶熱的下午,蟬鳴聲透過教室敞開的窗戶傳進來,帶著夏日的倦意。我趴在最后一排的課桌上,百無聊賴地轉著筆,目光游離在前排同學的后背上。
“這道題,我們換一種思路來解……”唐老師溫和的聲音在講臺上響起,像一縷清風,輕輕拂過我的耳畔。我忍不住抬起頭,看見他用修長的手指捏著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一行漂亮的板書。他的字蒼勁有力,又帶著幾分飄逸。粉筆灰簌簌落下,在陽光里閃著細碎的光,仿佛在訴說著什么。
我迷上了唐老師的板書。每次上課,我都會不自覺地盯著他的手看,看他如何運筆。漸漸地,我開始在草稿紙上模仿他的字跡,一遍又一遍地寫著那些他寫過的字。
有一次,唐老師走到我身邊,拿起我的草稿紙看了看,笑著說:“字寫得不錯啊。”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從這以后,我開始加倍認真地記筆記,把唐老師寫在黑板上的每一個字都工工整整地抄在本子上。
我的筆記越來越多,字跡也越來越像唐老師的。而我的數學成績,也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好,好像是被某種力量推著向前。
高二那年春天,我鼓起勇氣競選了數學課代表。站在講臺上發言的時候,我的手心全是汗,雙腿也有些發抖。但當我的目光對上唐老師鼓勵的眼神時,我突然就不那么緊張了。我說:“我想像唐老師一樣,把數學的美傳遞給更多的人。”
我成功當選了數學課代表。有一天,我去辦公室交作業,夕陽透過窗戶灑進來,給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暈。唐老師很自然地和我說起了他當年讀書時的故事,講他為什么選擇當老師。那些話語,像是一顆顆種子,悄悄地埋進了我的心里。
“教書育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他說,“看著你們一天天在進步,就像看到春天的樹苗在抽枝發芽。”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裝滿了星星,讓我忍不住想靠近那光芒。
高考前夕,我最后一次去辦公室找唐老師。他送給我一支鋼筆,說:“聽說你的目標是師范大學,希望你以后能用這支筆,寫出漂亮的教案。”我握著那支鋼筆,感覺它沉甸甸的,裝滿了期待與祝福,仿佛是一份無聲的囑托。
多年后,當我站在講臺上,看著下面一張張稚嫩的面孔時,總會想起唐老師。我用他送的那支鋼筆努力寫出像他的字那樣漂亮的字,批改作業時,我也會像他當年那樣,在學生的作業本上多寫幾行批語。
教室外的梧桐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陽光透過窗在講臺上灑下斑駁的光影。恍惚間,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悶熱的下午,看見唐老師站在講臺上,粉筆灰在陽光里飛舞。他的字跡在黑板上流淌,像是跳動的音符,譜寫著一首關于青春的樂章。
現在的我,終于完全理解了唐老師當年說的那句話。教書育人,看著學生們一天天進步,確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下課鈴響了,我收拾好講臺上的教案,正準備離開,卻看見一個女生怯生生地站在門口。
“老師,”她小聲說,“我的筆記沒記好,能借一下您的教案看看嗎?還有,我覺得您的字寫得特別好看……”
我笑著把教案遞給她,看著她小心翼翼地翻看,眼睛里閃著光。那一刻,我仿佛看見了當年的自己,看見了那個在草稿紙上反復練習寫字的女孩。
時光,原來是一個輪回。而我很幸運,能夠在這個輪回里,遇見唐老師,也遇見了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