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漢語量詞“條”“根”“枝”的對比分析

現代漢語量詞“條”“根”“枝”可以用于表示長條物體，但是一般不能通用。“條”用于具備長條狀、線形特征，柔軟和延伸感特點的物體，以及那些內蘊長度和寬度的抽象長條物；“根”適用那些纖細的、根毛狀或者圓柱形的實物體，具象化、能彎曲的根狀物件；“枝”一般用于帶枝子的花兒。文章從語義來源、適用對象以及語義特征三個維度，對比分析現代漢語量詞“條”“根”“枝”。

量詞是漢語中非常重要的一個部分，它用來表示物品的數量或者事物的單位。這些量詞都有自己特定的使用范圍，其中還包含一些特殊用法和搭配[1。不懂得量詞的意義內涵，搞不清楚每個量詞的來龍去脈，很難準確分析出量詞“這樣”使用的緣由。在漢語量詞中，“條”“根”“枝”都能夠形容長條形的東西，但是這三個量詞在來源、內涵、使用對象以及語義特征方面有較大區別，容易讓人混淆，從而發生使用不當的現象。

一、語義來源：現代漢語量詞“條”“根”“枝”的對比分析

（一）“條”的語義來源

“條”是從它的名詞義（“條，小枝也。”‘ ^°+ 形狀：長形”）發展而來的。“條”的本義是“小枝”，是從“枝”上分出來的更細小的枝條，用于計量細長的東西，既可計量單體，又可計量群體，指的是整個枝條[2]。從語源上追測，“樹條”的二維屬性賦予了現代漢語量詞“條”兩個基本的特征：一是視覺上一維的長條狀，即本體長條物，二是隨著“條”應用范圍的擴大以及其他長條物的誕生，“條”逐漸由“線”向“面”延展。“條”適用的事物逐漸由單一的樹條開始向那些具有延伸性的相似長條物發展，如公路、山脈，這些是對那些本體長條物在空間上的無限制延伸，能夠產生一種延伸且細長蜿蜒的外形特征。有了認知基礎之后，“條”的應用范圍和適用對象又進行了拓展，并開始融入三維空間和抽象概念，凡是那些具有時間和空間延續性的真實物體或者抽象概念，如生命、路線、信息，也可以用“條”來形容。

（二）“根”的語義來源

“根”的本義是“木株”（《說文解字》：“根，木株也。”），最初作為量詞是取“木株”中 [+ 組成部分：有“根”]這一意義，以此為原型開始了范疇化的過程。“根”原本是植物的營養器官，不容易被察覺和看到，常常用來計量那些呈細長圓柱形，具有一定硬度、不易彎曲和變形、人為加工制作或生產的條狀物。后來隨著詞義的演變，“根”的語義逐漸復雜和虛化，不再單指植物，建筑物、動物、人等的基礎部分也開始用“根”來形容，如墻根指的是墻壁下部，使用范圍也逐漸擴大，這是轉喻的促動。根據某些事物性質的不同，以及“根”的認知發展情況，根往往用于描述那些或具有根狀特征的事物，或表達具有一定硬度的纖細的、根毛狀或者圓柱形的立體事物[3]。比如，在量化香煙時，一根香煙指的是香煙的個體，即最小單位；而一條香煙則是指香煙的集合體，即呈條狀視覺特征、由相當數量香煙共同組成的集合。再如，在量化青草和魚時，二者在外形上都體現出線條形特征，但在量詞上不能用一根魚、一條青草。這樣的例子很多，如一根馬路、一條頭發、一根規定、一條豆芽等。為什么在上述表達中不能互換量詞呢？因為二者語義和轉喻手段不同。“條”指的是枝條，它的特征在空間上表現為天與地的中間地帶，“根”指的是根部，它的特征在空間上表現為底部。由此，雖然魚和青草在外形上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但因為空間屬性的不同，所以一條魚、一根青草成為人們的共識[4]。

（三）“枝”的語義來源

“枝”，漢語一級字，讀作zhi或qi，本義指主干上分出的莖條。“枝”的字形由“木”和“支”組成，“木”表示“枝”的類屬，而“支”在古文中形如手中拿了一根小棍，象征植物的枝條。《說文解字》對它的解釋是“木別生條也”，即由樹木莖稈向側面生長出來的樹枝。

二、適用對象：現代漢語量詞“條”“根”“枝”的對比分析

描摹事物的形狀是現代漢語量詞的基本功能。也就是說，通過現代漢語量詞的使用，能夠大致感知到一個事物的外形特點。從“條”“根”“枝”所修飾的事物形狀來看，它們都有著長條狀的隱喻，但適用的對象不同。

（一）“條”的適用對象

當前，細長形狀或者扁條形的實物體名詞、細長條的抽象名詞，往往搭配量詞“條”來構成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語句。首先，從細長形狀或者扁條形的實物體名詞來看，長度和寬度備受人們關注，且具備長條狀、線形特征，柔軟和延伸感特點的物體，如動物（龍、狗、蛇、魚等），人物（漢子、光棍等），事物（毛巾、香煙、公路、街道、繩子等），自然物（大河、山脈等）等，能使用“條”模擬、組合。其次，從細長條的抽象名詞來看，“條”還具有相連相通的內在含義，這就為其修飾那些抽象的長條狀名詞提供了語義基礎，如一條生命、一條線索、一條理由、一條心、一條新聞、一條消息等。總而言之，“條”的修飾名詞既包括那些細長且能夠彎曲、具有延伸屬性的名詞，如褲子、蛇、街道，也包括那些內蘊長度和寬度的抽象長條物，如生命、渠道、廣告。而“根”一般用于具有較強的硬度，且短而粗，在形狀上呈現圓柱形而非長條形的具象事物[5]。

（二）“根”的適用對象

“根”指“植物的根”，植于土里，向上生長，可引申為事物的根源，其在適用對象上與“條”“枝”有所區別。其中，纖細的、根毛狀或者圓柱形的實物體，以及具象化、能彎曲的根狀物件，是現代漢語量詞“根”能與之組合的名詞。纖細的、根毛狀或者圓柱形的實物體包括植物（如黃瓜、青草、樹苗、豆芽、大蔥），動物毛須（如頭發、胡須、眉毛），柔性事物（如繩子、毛線、電線、穗子、飄帶），硬性事物（如棍子、木頭、鐵絲、鋼管、針、石柱）。具象化、能彎曲的根狀物件包括但不限于神經、血管等。顯然，現代漢語量詞“根”的搭配范圍各不相同：一是用于植物類的“根”，所搭配名詞具有 [+ 類型：植物 I+ 組成部分：有根]的語義特征；二是用于毛發類的“根”，所搭配名詞具有 [+ 類型：毛發 I+ 組成部分：有根]的語義特征；三是用于長而硬的事物的“根”，所搭配名詞具有 [+ 形狀：長形 ][+ 硬度：硬]的語義特征；四是用于長而軟的事物的“根”，所搭配名詞具有 [+ 形狀：長形 I+ 硬度：軟]的語義特征。

（三）“枝”的適用對象

“枝”作量詞一般用于帶枝子的花兒，如一枝梅花、兩枝桃花、三枝梨花。

這類物體一般不易彎曲，“枝頭”只用來表示帶枝葉的花朵的數量。

三、語義特征：現代漢語量詞“條”“根”“枝”的對比分析

摹形功能即明顯的表形作用，是“條”“根”“枝”的重要語義特征。值得注意的是，每一個量詞都有不同的摹形功能，盡管“條”“根”“枝”的摹形功能存在一定的相似之處，但在具體表現上有著明顯的區別，用于區別那些內在本質和外部形態都有差異的事物。比如，按照摹形功能強弱來排列，就會形成“條”“根”“枝”這樣的排名順序。原因在于“條”“根”“枝”的搭配名詞、使用范圍、語言來源具有一定的差異性，其中，“條”通用性較強，其次是“根”，再次是“枝”，這就決定了“條”的搭配名詞比后兩者更多。此外，“條”的本義原指樹條枝條，適用那些長條形外形特征的事物，但能夠量化那些具有一定深度、長度的抽象概念，計量的是長條形狀；“根”的本義為樹根，所搭配的名詞物件多呈細長圓柱形，硬度強，大多是植根性的；“枝”的本義為主干分出的莖條，僅能夠量化那些具有桿狀、直、小特點的植物，不能用于量化動物、事物、抽象名詞，由此其搭配名詞較為有限，但與前兩者相比，“枝”所量化的名詞更具柔度和軟度，這就使三者的語義特征各有不同。

（一）“條”的語義特征

量詞“條”一般擁有直線和曲線兩種形式，其中有的體現出直線的硬度，會讓人不自覺聯想到類似“長條公路”的物體，干脆、平穩、舒張、果斷，有的體現出曲線的柔美，圓滑、溫柔、自由、開放、自然。“條”作為量詞在搭配實體名詞和非實體名詞時有著不同的語義特征。其中，在搭配實體名詞（有邊界的物質概念）時，“條”往往被看作細長之物的代名詞，通常用于軟的或者長的具體物體，原因在于隱喻引申“條”的名詞義，即樹的枝條細長，以此來體現某一長條事物的數量。在搭配非實體名詞（無邊界物質概念）時，借用了樹的枝條繁多而又被樹干所統馭之特點，來量化一個抽象概念在時間或者空間上的長條形狀，表現“細長形”思維空間。通過“條 + 名詞”分類整理，可以發現其名詞搭配如下：一是條形狀、無生命、無硬度的細長實體（如大河、街道）；二是條形狀、無生命、無硬度的具象化的抽象物體（如信息、新聞、線路、意見、主張）；三是條形狀、有生命、無硬度的實體物體（如心、魚、狗）；四是細條形狀、有生命、無硬度的具象物體（如人命、漢子）。由此可見，其中細長、條形、無硬度是量詞“條”的語義特征，具象化、生命是量詞“條”與“根”“枝”的區別特征。

（二）“根”的語義特征

“根”與“條”在摹形功能上有著諸多相似之處，但也存在細微的差異。具體表現在“條”量化的物體是細長的，而“根”量化的物體是粗短的，且“根”在形狀上還可以量化那些圓柱形物體。此外，“條”能夠量化抽象名詞概念，而“根”量化的是現實生活中看得見摸得著的。這些適用對象有的長而細，有鋒利邊角和清晰轉折；有的短而粗，有柔和圓滑邊角和轉折；有的直而硬，有動態、優美、溫暖等特征；有的曲而軟。因此，“根”的核心語義在于堅硬和根植，既適用于長條物品，也適用于圓柱形物品，整體呈現具象化特征，較少甚至不能用于修飾抽象名詞。一提到“根”，人們能夠聯想到類似“長條木棒”等物體。通過“根 + 名詞”分類整理，發現其多指粗而短的條狀物體，如一根木棒、一根香煙等，可見，短粗、圓柱形是量詞“根”的語義特征，具象化、不易彎曲、有硬度是量詞“根”與“條”“枝”的區別特征。比如，“條”能用于修飾長的條狀物體，“根”用于修飾短的條狀物體。繩子有長有短，所以可以說是一條繩子或一根繩子。馬路是比較長的，所以用“條”，而筷子短，所以用“根”。

（三）“枝”的語義特征

一樹而千萬枝。枝本義指主干上分出的莖條，即樹枝。量詞“枝”現在僅用于帶枝子的花兒或者帶葉子的樹枝。在用作量詞的時候，“枝”一般用于比較文藝的場景，以表示細長的物體，具有由主軸、合軸、假二叉、多歧分支共同構成的自然美學特征，這一點與適用于廣泛生活場景的“條”“根”有著明顯的區別。在文學作品中，“枝”的出現，會讓人聯想到一系列美好事物，顯得更加高雅，如“墻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

四、結語

漢語量詞數量繁多、分類復雜、搭配靈活多樣，使用范圍廣泛，常常是對外漢語教學中語言教學的重點和難點。量詞“根、枝、條”作為一組個體量詞，由于其相似的語義描寫，被稱作是一組近義量詞；就其所修飾的事物外貌特征的相似性，又被稱為一組示形量詞。在國際漢語教學中，量詞“根、枝、條”屬于同音異形量詞，存在目的語干擾，加上語言與文化環境的不同，對漢語量詞缺乏系統而深入的認知，其使用容易被混淆，導致詞語偏誤的產生。基于前文從語義來源、適用對象以及語義特征三個維度對現代漢語量詞“條”“根”“枝”展開的總結分析，國際漢語教育教學中不僅要應用釋義法等傳統語言教學方法，還要引入圖示法、實物展示法、多媒體演示法等，借助圖像、多媒體影像資料、具體實物的具象展示，如樹枝、樹根等，創設生動形象的情境，讓學生通過眼睛直觀體會不同量詞的使用對象，感受上述量詞在語義上的細微差別。此外，在教學過程中，還要考慮到學生的認知特征，遵循由易到難、由簡單到抽象、從室內到室外的教學原則，切身融入量詞使用生活場景，從而深化學生對量詞的理解，有效提升其學習興趣。

作者簡介：潘朵拉（1998一），女，漢族，安徽淮南人，碩士研究生，助教，研究方向為國際漢語教育。

注釋：

［1］于亞楠.對外漢語教學中量詞“條”“根”的認知研究與偏誤分析[J].泰山學院學報，2019，41（5）：139-144.

［2]宗守云，趙東陽.量詞“道”的基本語義特征及其與“條、根”的差異[J]廣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51（2）：77-82.

[3]李計偉.論量詞“根”的形成與其認知語義的多向發展[J].語文研究，2010（3）：34-38.

［4]唐苗.量詞“條”與“根”的比較研究[J].武漢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4）：562-564.

［5]趙琪琪.從認知語言學視角淺析量詞“條”在對外漢語教材中的英文釋義問題[J].當代教育實踐與教學研究，2017（11）：182，184.

[6]梁楚琪.自主依存聯結模型下粵語量詞“條”異化使用的認知研究[J].漢字文化，2021（17）：5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