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1966-),男,四川南充人,西南大學教育學部部長,教授,博士生導師;(2001-),女,湖北恩施人,西南大學教育學部在讀碩士。(重慶400715)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4年重慶市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創新驅動發展背景下義務教育階段學生創新素養測評模型研究”的階段性研究成果。(項目編號:CYS240100,項目主持人:)
[中圖分類號]G71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3985(2025)16-0022-09
2025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進一步深化農村改革扎實推進鄉村全面振興的意見》提出,要實現中國式現代化,必須加快推進鄉村全面振興,完善鄉村人才培育和發展機制,著力推進鄉村工匠培育工程。高職教育作為發展個體職業技術技能、解決農村農業農民問題的重要力量,在鄉村工匠數字化發展和工匠隊伍現代化建設中扮演重要角色。基于此,學界圍繞高職教育培育和發展鄉村工匠展開研究,探討了兩者相互影響、作用的基本路徑,明確了高職教育培育鄉村工匠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但是,基于數字化時代關注高職教育培育新型鄉村工匠并促進傳統鄉村工匠轉型的研究并不多。因此,本研究通過對數字化轉型發展背景的深入分析,明確高職教育培育鄉村工匠的已有基礎和現實困境,以進一步探討其適切時代發展的實踐路徑。
一、數字化轉型賦能鄉村工匠培育的新機遇
面對數字技術的迅猛更新和數字時代的深入發展,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數字技術正以新理念、新業態、新模式全面融入人類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建設各領域和全過程,給人類生產生活帶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這為包括高職教育、鄉村工匠培養等內容在內的各個領域的發展帶來新的轉型契機。
(一)精準識別鄉村產業體系與鄉村工匠的技術定位
實施鄉村振興重在產業興旺,推動構建現代化農業產業、生產和經營體系,努力優化農業從業者的結構。一方面,從鄉村從業者的生活現實、文化基礎和技藝傳承等方面出發,支持從業者通過彈性學制參與農業職業教育,提升其文化素養和技術水平;另一方面,積極培養和引入新型人才參與鄉村建設,在全面建立高等院校等事業單位專業技術人員到鄉村和企業掛職、兼職、離崗創新創業制度的同時,積極建立學歷教育、技能培訓及實踐鍛煉等多種途徑并進的人才培養制度。鄉村工匠既是鄉村產業發展的技術承載者,也是農業生產任務的重要承擔者,需要順應技術發展潮流、回應數字時代向知識型、技能型、創新型建設者轉型的要求。由此,鄉村工匠因其在鄉村產業體系升級中的特殊角色,在數字時代受到更多關注。
一是數字時代鄉村產業集群式發展,鄉村工匠隊伍建設走向組織化。鄉村工匠作為鄉村領域內具有突出技藝的手工業者,是技術的實踐主體[],是特殊場域和群體文化下逐步形成的群體,也是中國鄉土社會的鮮活代表,更是從事鄉村生產、傳承鄉村文化的重要主體。基于傳統師徒制技藝傳承存在的教學主觀性問題,鄉村工匠群體內部大多數因主體的不同而存在工藝底色和特征上的差異性。于傳統技術本身的長遠發展和革新而言,分散的鄉村工匠隊伍難以支撐傳統工藝的產業化、集成化發展。而數字技術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鄉村產業的資源困境,以存儲、傳輸與共享的便捷性將數據滲透鄉村各領域,削弱信息的不對等性,顯示出鄉村產業集約化發展的巨大潛能2。同時,由鄉村產業集群帶來的技術和人員資源,為鄉村工匠在傳承傳統技藝的基礎上順應系統化的隊伍建設和組織化的生產培訓提供了重要基礎。二是數字時代鄉村產業多領域融合,鄉村工匠技能培訓走向現代化。中央為了實現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農村經濟高質量發展,將建設新農村時提出的“生產發展”目標升級為“產業興旺”,進一步改造落后產業、扶持新興產業,明確指出農村產業要在保持差異化發展的同時,提升關聯度、增加多樣性、增強協同性。現階段,我國鄉村產業的發展在組織健全、主體繁榮等方面已經取得初步成效,對傳統鄉村社會因小農經濟模式而出現的生產過程細碎化、生產資料分散化弊端有所彌補[3]。此外,數字技術的加入,成為不同類型的產業、不同行業的主體、不同背景的工藝共同發展的黏合劑,更為鄉村工匠的技能培訓方式改革提供了技術支撐。三是數字時代鄉村產業結構性優化,鄉村工匠職業規劃走向事業化。數字資源、數字技術等誘發的數字經濟帶動了鄉村產業的優化、調整和升級4,并對傳統工藝和技術提出更具針對性、專業性的要求。換言之,工匠與技術是同根共生且相互依存的關系,其中鄉村工匠更是兼具綜合傳統技術和特殊人文的存在。傳統鄉土社會中,由于信息、產品的傳播速度和范圍較為有限,鄉村工匠的技術更新和產品迭代較為緩慢甚至停滯。隨著數字傳播的加速和數字技術的演進,鄉村工匠必須進行技術革新和文化接洽,在產業結構不斷優化調整、信息數據不斷消逝疊加的境遇中,保障該群體不落伍乃至領先。
(二)下沉數字技術資源促進手工技藝的積累與創新
無論是鄉村工匠自身的發展,還是其所承載的傳統技藝的更新,均受多種因素的影響。在現階段數字技術資源下沉的過程中,頂層設計的重視、發展政策的利好、主體聯動的便捷及新興技術的支持,都顯示出鄉村工匠及其技術發展迎來新的發展機遇期。
一方面,數字技術資源下沉是鄉村工匠技藝積累與創新的系統集成基礎。數字技術的發展及嵌入使信息資源能夠超越空間的局限進行流動[5],并通過數據和技術的共享提高資源的利用率。對相關政府部門而言,數字技術縮短了政策制定與鄉村實踐實施的距離,形成支撐優化鄉村建設、助力鄉村工匠發展的管理合力。數字技術的介入為鄉村閉塞的發展空間帶來了資源,為形成特色產業建設、特色技藝發展的區域協同力奠定基礎。對鄉村人才的培養主體而言,數字技術的使用為職業院校建構了傳統技藝學習、實踐的虛擬和現實交織的空間,職業院校的學生能夠對話真實的鄉村從業者、學習各具特色的鄉村工藝,形成壯大鄉村工匠隊伍、提升鄉村工匠整體水平的后備力量。另一方面,數字資源下沉本質上是打通橫向上不同部門、不同區域、不同主體和縱向上不同階段、不同時期資源的流通。一是就鄉村工匠傳統工藝的傳承與積累而言,現階段數字技術在圖像處理、數據記錄、智能修復、數據庫檢索等方面的發展迅速,能夠更準確地識別傳統工藝,為鄉村工匠的技藝傳承提供依據。同時,鄉村工匠作為擁有傳統技術的鄉村從業者,因地理位置、文化習俗的不同有著工藝或技術上的差異,鄉村工匠能夠通過數字技術完整記錄工藝流程,以網絡平臺為媒介搭建“現代師徒\"關系,為技術的傳承、累積和疊加提供便捷友好的途徑。二是就鄉村工匠傳統工藝的發展與創新而言,傳統工業時代逐漸向數字化時代過渡,伴隨而來的是思維、意識及文化的蛻變,逐漸凸顯出數字化、信息化、網絡化的特征。在數字技術的指引下,鄉村工匠制作產品的設計思維由依賴個體的領悟能力轉向從市場生產任務出發,驅動因素由傳統的跟進社會發展到通過大數據分析預知需求,支撐工藝創新發展的信息來源由既定的個人經驗、言傳身教拓展到社會組織、網絡媒體,工藝產品的傳播也由一般的區域內消費走向跨區域消費。此時,鄉村工匠不僅是工藝產品的設計者、制作者,更兼具保護者、傳播者的身份。由此可見,數字技術資源的下沉和發展,既為鄉村工匠的技術傳承、創新和弘揚提供了重要的技術支持和傳播平臺,同時也對鄉村工匠的自我發展和群體建設提供了更具時代性、發展性和長遠性的要求。
(三)活態化傳承鄉土文化引領手工藝產業轉型升級
“從基層上看去,中國社會是鄉土性的”8],這既是中華悠久發展歷史中勞動人民凝結生活智慧所創造出的鄉村發展形態,也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于不同時代不斷更新和發展的重要根系力量。鄉村文明是中華民族文明史的主體,鄉土文化具有豐富的內涵意蘊、漫長的發展歷史和扎實的實踐經驗。因此,在處理鄉村發展問題時,要調動鄉村居民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新性,挖掘、傳承、創新傳統村落中的鄉風民俗、特色工藝等優秀傳統文化和非物質文化遺產。
首先,鄉土文化的獨特性能夠轉化為鄉村產業開發的經濟價值,推動鄉村工匠技藝產業化發展。鄉村因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而帶有的文化特征和地區標識,憑借地方特色開發出具有地域特色的農產品、工藝品,推動鄉村產業發展。同時,數字技術的發展提升了鄉村產業的發展速度,也放大了鄉土文化對鄉村產業發展的經濟價值。鄉村工匠作為鄉村產業建設的技術承擔者,面對不斷產生的新興產業,更新傳統技藝并實現產業化生產是其實現技術能力與經濟能力轉換的必經之路。其次,鄉土文化能夠提供鄉村產業升級所需的社會價值,推動鄉村工匠隊伍轉型。鄉土文化的形成是鄉村勞動者共同進行文化選擇的結果,體現不同主體在自我文化建構的基礎上,對鄉村社會文化要素進行審視、比較、評判和取舍的自主地位°。傳統鄉村社會環境中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和信息傳播大多數依賴口口相傳的方式,鄉村居民的勞動以分散的農業、手工業為主。盡管在不同背景、思維個體的信息互換中存在催生新興產品設計的可能,但缺點是貫通鏈條不完整且技能更新緩慢。數字時代的到來,將社交媒體、網絡平臺等資源向下延伸至具體用戶端,為鄉村不同產業的從業者提供了信息匯聚、數據交換的集成化虛擬社會空間,使更多主體參與鄉村產業升級。最后,鄉土文化的傳承性能夠為鄉村產業壯大帶來文化價值,推動鄉村工匠角色的建構。對承載鄉村風情、傳統記憶、特色工藝的鄉村工匠而言,鄉土文化是其生長、發展及轉型的土壤。數字時代,越來越多的人關注并認可獨屬于鄉村的文化力量,對鄉村工匠的身份和角色給予更多的敬畏和尊崇。原本囿于一村之內、一技之中的鄉村工匠在文化產業壯大的過程中,日漸認識到自身不僅僅是掌握技術的工人,更是承載文化的匠人,職業自豪感和吸引力大幅上升。
二、數字化轉型賦能高職鄉村工匠培育的新挑戰
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為高等職業教育培育和發展鄉村工匠提供了重要的技術支持和信息資源。然而,高職教育在助力鄉村工匠數字化轉型的實踐過程中仍面臨諸多挑戰,如何有效處理數字技術與傳統技藝、新興人才與傳統工匠、智能思維與傳統觀念、時代元素與傳統特色等關系成為高職院校扎根鄉村實踐、推動人才培養和助力鄉村建設的重要議題。
(一)“代際脫嵌”:技術智能升級與鄉村工匠技能滯后的結構矛盾
鄉村工匠作為傳統技藝傳承人和現代社會建設者的重要角色,是技術轉型和能力升級的生力軍,同時也是傳統與現代技藝融合的實踐者。首先,鄉村工匠在數字化轉型中面臨現代生產與傳統作業的矛盾。智能技術的發展使現代生產呈現出多維技術并行且日益融合的趨勢,催生出以突破性技術、革新性技術為主導的新質生產力[10],由此推動基本生產要素重組和優化,為更多新興產業的誕生和發展提供建設基礎。在傳統的生產作業中,工匠往往依賴師徒關系傳承技術,工藝革新速度慢,隨之而來的是鄉村工匠發展空間不足的問題。其次,鄉村工匠在數字化轉型中面臨數字工藝與傳統技術的矛盾。技術的持續更新、迭代明顯提升了其普及度,表現為數字化平臺、信息通信網絡等數字基礎設施的廣泛建設和應用。在此背景下,數字工藝遵循基于大數據分析的市場需求導向,采用系統化、制度化、流程化、批量化的生產工序和要素組織,具有較高的可復制性。鄉村工匠所承載的傳統技術則與之相反,其生產過程受到鄉村工匠主體的影響,具有鮮明的主觀性、隨意性和不可復制性。最后,鄉村工匠在數字化轉型中面臨新興人才與傳統工匠的矛盾。國家和社會對新興技術技能人才高度關注和重視,具備現代化、標準化數字技術的高技能人才能夠獲得來自政府、企業等的資源支持,并憑借現代話語和營銷優勢贏得社會大眾的價值認同[]。然而,成長于信息傳播相對滯后、數字流通受限的鄉村工匠,他們在社會整體生產價值鏈中的話語權較弱,社會影響力的不足進一步加劇了他們對數字技術的抵觸情緒。
(二)“去技能化”:鄉村工匠技能的非具身替代與實踐場景的失真
鄉村工匠的技能形成于現實的生產勞動,是鄉土文化和鄉村社會的產物,是對鄉土人文地理的真實關照,也是對鄉村勞動實踐體驗和生產生活經驗的真切提煉,彰顯出鄉村社會獨有的、富有實用性和生產性的藝術審美志趣、社會生活體悟及鄉土文化意識[12]。同時,這些技能的形成也受到鄉村工匠群體心智認知、行為實踐以及生活環境等因素的影響。但是,鑒于數字技術的發展與融合尚處于不斷完善階段,高職院校在培育鄉村工匠的過程中,面臨因數字技術的非具身性特征而引發的諸多挑戰。
首先,高職院校在利用數字技術進行技術技能培訓與教學時,增加了技能傳遞的環節,由原來的“傳統技能一鄉村工匠\"變為“傳統技能一數字技術一鄉村工匠”。這意味著傳統鄉村工匠面對面的技能交流變少,傳統技能習得環節中的變動性風險增加。從鄉村工匠個體發展的角度來看,職業角色與技術技能的間隔被拉大,兩者有機融合并作用于自身發展的難度加大;從技能傳承的角度來看,傳承主體與傳承內容分離,削弱了傳統技能的生命力與延續性。其次,部分高職院校推動數字資源下鄉的過程中,開展線上培訓與教學,與傳統鄉村工匠的具身性學習方式相差較大。鄉村工匠大多數通過“家族制”“傳統師徒制”的非正式教育形式習得技藝,學習過程具有分散性、隨意性和長期性等特點,在面對數字技術指導下極具針對性、系統性和知識性的技能教學時,很難適應這樣的學習方式、學習習慣和學習評價,導致數字素養和技能提升緩慢。最后,部分高職院校為拓展學生學習場域,利用數字技術打造鄉村工匠傳統技能學習的虛擬空間,但在實踐中卻進一步割裂了學習者與實踐之間的聯系。現有虛擬現實技術致力于“造客之術”和“塑主之術”,意圖營造出“迷惑”主體的客觀環境、設計出為主體認可的計算機行為[13],但虛擬空間的失真對高職院校培育鄉村工匠產生負面影響,并將鄉村工匠拉入技術自我與非我異位的困境。
(三)“去地域化”:加速傳統技藝失傳,削弱鄉村產業體系鄉土韌性
鄉土社會的發展經歷了數千年的歷史變遷,逐步形成了傳統手工業和農業經濟深度融合的鄉土文化,為受到城市化、工業化、信息化猛烈沖擊而改變傳統生產生活方式的鄉村提供了存續鄉土特性的可能[14],也是鄉村工匠數字化轉型、傳統技術數字化升級的文化基石。但在社會數字化建設進程中,鄉土韌性正因特色文化的喪失、互動關系的弱化以及村莊共同體的瓦解而日益消逝。
首先,數字技術資源的不均衡分布拉大了城鄉差距,瓦解了傳統的村莊共同體,導致鄉村技術技能人才外流嚴重。我國現行教育體制下,教育資源在區域、城鄉以及校際層面存在顯著差異。一是農村職業院校積極向縣域、城市職業院校轉型以獲取優質資源,而具備技術更新和指導能力的教師資源等也隨數字技術資源單向流至城市。二是高職院校學生有著強烈的技術“變現\"需求,傾向于在城市就業。學生思想上的\"離農”與行動上的\"離鄉”,導致鄉村老齡化、空心化問題加劇,進一步削弱了鄉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能力。其次,數字信息傳播重構鄉村互動模式,削弱了高職學生的鄉土情懷。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催生了即時性、去地域化的數字媒介,重構了傳統鄉村社會的互動模式,導致鄉村真實場域的社會互動弱化,職業院校學生與鄉村工匠及鄉村社會之間的現實交流減少。一是傳統鄉村工匠數字素養滯后,難以適應線上信息溝通與技術交流需求,在數字媒介中處于弱勢地位,難以利用數字媒介、數字信息傳遞傳統技能文化[15]。二是雖然數字技術為高職學生提供了虛擬便捷的認知途徑,但通過相關平臺碎片化、分散化的數字信息來了解鄉村工匠及其技藝,認知易流于淺表,難以形成對鄉土社會的文化認同。最后,數字產業的標準化建設沖擊鄉村文化基礎,擠占鄉村工匠的生產空間,降低了鄉村工匠的職業認同和文化自信。一是數字產業采用標準化生產模式以達到可批量復制的效果,對傳統產業形成多角度、全鏈條、全方位的影響,將鄉村工匠的技術技能從鄉村的地域生態和民俗環境中剝離,導致傳統鄉村技藝面臨文化貶值的風險。二是數字產業追求規模效應以獲得市場資源配置的主導權,積極通過大數據分析等數字技術透視市場需求,并優先生產和推廣符合工業化標準、對口市場需求的技術產品,鄉村工匠的低效率、分散化的生產方式被排斥,進而使手工性、特色性產品處于邊緣位置甚至消失。面對傳統工藝文化貶值、手工產品市場份額縮小的境遇,鄉村工匠群體的自我質疑情緒蔓延,進一步影響了鄉村整體的發展。
三、數字化轉型賦能高職鄉村工匠培育的新路向
為應對數字化發展帶來的挑戰,黨和國家提出了發展數字技術、培育數字人才、建設數字中國的號召。在此背景下,高職院校利用數字技術構建“教一學一評一做\"等多環節貫通、多主體協同、多空間對接的培養體系,不僅是其作為技術技能型人才核心培養主體、履行時代賦予使命的必然要求,更是推動鄉村工匠個體成長與團隊建設、助力鄉村產業數字化轉型的關鍵舉措。
(一)樹立數字化人才標準,提升教師團隊的技術素養水平
《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等一系列國家戰略規劃的深人實施,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向更深層次、更廣闊的領域邁進,教師數字素養作為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重要力量,亟待提高其數字能力,以應對數字時代對人才培養提出的復雜性、綜合性和創新性挑戰[17]。
首先,高職院校要利用數字技術,開展精準化教師培訓,構建一支具備高水平數字素養的專業師資團隊。受職業院校類型差異、技術領域特性以及教師教育基礎等多種因素影響,教師在數字素養發展水平與培訓需求方面呈現出明顯的多維特征。因而,高職院校在推進教師數字素養培訓時,首要任務是借助高效的信息收集手段與科學的評估工具,全面、精準地評估職業教師現階段的數字技術掌握情況、數字意識發展水平,制訂契合教師實際需求的個性化培訓方案。同時,教師數字素養培訓過程要尊重教師素養發展的階段性特征,搭建“基礎性數字能力一專業性數字實踐一創新性數字開發”的培訓體系和“校本培訓 + 鄉村實踐 + 國際研修的培養模式。此外,引入大數據驅動、信息庫支撐的教師評價機制,實現對教師培訓與教學評價的全過程、精準化管控,切實提升職業院校教師的數字素養水平。其次,高職院校要明確數字時代教師角色的復雜性,并進行專業化的引導和塑造。高職院校教師應是先進數字技術的使用者,需持續學習前沿數字技術,保持技術敏感度與更新能力;作為前沿數字信息的有效傳授者,需結合鄉村實際與學生特點,因材施教、因村制宜地優化教學策略,提升教學效果;作為工匠數字意識的啟迪者,需突破傳統工具思維局限,引導學生掌握綜合性技術,培養創新思維與實踐能力;作為鄉村數字領域的研究者,需實現“人與機”“人與技”的深度融合,精通專項學術研究,為鄉村數字產業發展提供理論支持與實踐指導。高職院校在教師數字素養培訓過程中,應充分認識到教師各角色之間的相互交融性與行為過程的互通性,以角色多樣性、復雜性為導向,引導教師完善角色身份認知,增強其發展適應力與職業競爭力。最后,高職院校要積極吸納多來源、多背景的數字技術人才進人職業教師隊伍。職業院校要摒棄唯學歷、唯論文傾向,通過“校企雙聘\"\"產業教授”\"鄉村教師”“匠人導師”等聘任制度,吸納具有生產實戰經驗的高端數字技術人才,以形成學術型教師與技術型專家互補的師資隊伍結構。此外,高職院校需要聯合相關產業、協會等,成立數字技術教師培養與發展聯盟,推動技術人才在學校教學崗和企業生產崗上的雙向流動,形成數字技術人才培養的“產一學一研一用\"循環,激發數字技術教師隊伍在推動鄉村工匠數字化轉型中的內在活力。
(二)整合數字化信息資源,打造立體暢通的技術課程
在數字時代,傳統鄉村工匠職業技術課程面臨諸多挑戰,其靜態化的資源供給模式、線性化的教學流程設計以及多環節相互割裂的現狀,制約了“傳統技術一特色產業一鄉村工匠”三者的協同發展。隨著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高職院校信息整合能力不斷提升,以此實現以鄉村工匠為代表的技術技能人才培養與產業前沿需求的同頻共振。
首先,高職院校要利用數字資源,打通層級壁壘,實現政府、學校和產業等層面的緊密聯動,開發立體化的鄉村工匠課程。一是高職院校要依托國家級職業教育智慧教育平臺等數字化基礎設施,實時采集職業技能標準、行業人才需求預測等宏觀政策數據,并將其作為課程設計導向。同時,建立自下而上的反饋機制,及時向政府部門提交課程規劃與調整建議,保證“政府規劃一學校執行一成效反饋\"動態調整機制的運行。二是鄉村工匠隊伍與企業是課程開發的重要參與主體。高職院校需借助數字技術對傳統工藝操作軌跡進行精準記錄,通過可視化拆解與遠程示范教學,將傳統口傳心授的隱性知識轉化為可編碼、可復制的教學資源,彰顯鄉村工匠與傳統技術在課程建構中的基礎性地位。此外,基于爬蟲技術抓取招聘網站、企業官網的崗位描述數據,結合知識圖譜技術將其映射至本校專業課程模塊,并通過互聯網平臺遠程采集鄉村龍頭企業生產實踐中的實時數據,以此為依據架構課程操作性訓練環境,確保鄉村工匠課程設計與工廠實踐要求的同步更新,實現政府政策的可操作、企業要求的可教授性和工匠技能的可傳承性。其次,高職院校要利用數字資源,暢通教育教學環節,實現課前、課中和課后的高效銜接,實施靈活的鄉村工匠課程。針對不同教學環節的課程實施,高職院校需要充分考慮培育鄉村工匠的特殊性和操作性。課前利用數字技術評估學習者的學習基礎、學習習慣和學習障礙,自動生成個性化的預習任務和學習目標。同時,結合各地的風土人情,將地方性的文化資源轉化為可交互的數字資源包,搭建符合學習者認知的學習語境,為授課過程的正常開展奠定基礎。課中采用虛實結合的教學方式實現與課前、課后內容的有機對接。一是將企業工匠引入課堂,展示傳統工藝制作的關鍵技法,形成可重復觀看的課程;二是利用數字虛擬技術開展多軌授課,職業院校教師在學習者觀著視頻或進行體驗時同步解析工藝背后的科學原理。在戶外課堂中利用便攜式求催以奮頭時不柒頭歧過性雙循,為后續里發學習和課后評價提供依據。課后借助數字技術進行學習追蹤和記錄,學習者則通過過程性記錄進行重復學習和鞏固。同時,簡化課后作品展示與任務檢查流程,搭建數字平臺構建知識共享空間,為學習者提供難題求助與經驗分享的高效途徑,形成具有自主性、積極性與創造性的學習互動團體。由此,暢通學習者全過程參與的教學鏈條,彌合鄉村工匠培養中理論與實踐、傳統與現代、個體與社群之間的差距,建立靈活性強、適應度高、文化底蘊深厚的鄉村工匠課程實施體系。最后,高職院校要利用數字資源連通行業發展路徑,實現評價內容與就業標準的匹配,開展時代性的鄉村工匠課程評價。高職院校要建立動態適應鄉村產業數字化轉型需求的評價框架,將教學要求、行業標準、地域特質與數字技術深度融合,形成“標準引領一數據驅動一多元協同\"的課程評價體系。一是構建分層分類的數字化評價標準體系。高職院校應聯合行業協會、龍頭企業、技術帶頭人等,將行業認證標準轉化為可量化的考核指標,建立傳統工藝知識圖譜以考察學習者對鄉村文化的理解程度和數字素養水平,并通過數字化工具記錄其在傳統工藝改良、跨界融合創新中的成長過程,最終形成“量化基礎板塊 + 質性特色補充”的彈性評價。二是開發全過程動態采集的評價數據采集系統。在技能操作層面,借助智能設備和數字算法來識別復雜操作的規范性;在思維認知層面,結合語義分析技術評估操作者對相關理論知識和文化底蘊的掌握及運用,達成實踐評價與理論評價、量化評價與質性評價的融合和互補。三是建立多元主體協同的評價實施路徑。高職院校要積極引入行業認證機構參與標準制定與技能考核,確保評價的公正性和可信度;以鄉村企業真實生產項目作為評價載體,考察學習者技術技能的真實運用效果和崗位適切性;以鄉村傳統技術帶頭人為牽引形成社會人士評價群體,呈現高職教育工匠培養效果的大眾認可度,推動提升鄉村工匠的社會認可度,形成多維評價一多向反饋一多層優化的課程評價。
(三)利用數字化學習空間,建立虛實結合的綜合實踐場域
社會在增強不同主體連接便捷性的同時,其不斷細化的現代化分工也在不斷分解生產生活的世界,突顯出現代社會“碎片化”的重要特征和發展趨勢[18]。生產上的條塊化、生活上的同質化以及精神上的功利化,將社會建設和教育發展打碎又劃分進狹小且相互隔離的空間。當割裂的空間作用于鄉村工匠的培育過程,則帶來了慣習層面的異化和脫節[19]。因此,依托數字技術聯通隔離的空間,進而形成適宜鄉村工匠培育和發展的貫通場域,是高職教育借力數字時代紅利、建設數字化工匠隊伍的基礎方向。
首先,高職院校要強化數字設施建設,夯實鄉村工匠培育的技術空間根基。高職院校作為新興數字技術承接與鄉村產業對接的前沿陣地,必須認識到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是應用、創新數字技術以及培育新質生產力的前提[20]。一是要輔助政府進行基礎性建設,加快新興信息技術落地鄉村,打造鄉村數字化資源集中點,提高鄉村工匠發展數據采集的精準度,擴大數字信息向外輻射的影響力,為鄉村工匠培育提供技術動能。二是要優化數字技術、數字資源下沉的配置結構,整體規劃技術資源的流動方向和具體環節。以教師、學生、工匠為技術需求發出端,為不同的教學需求、學習需求、操作需求、生產需求提供有針對性的數字基礎設施,對不合理設施建設、低使用率設備進行回收,提高數字設備、數字技術的配置效率。其次,高職院校要完善線上線下課程,搭建鄉村工匠學習的智能空間。相較于全職學生,真實場域中的鄉村工匠不僅承擔技術傳承與創新的使命,還需承擔家庭經濟責任,學習時間較為分散,對參與職業教育培訓的地點、形式和頻率有現實性要求。因此,高職院校需要借助數字技術打造“雙線”課程,將線上的“云課堂”短視頻微課及直播課程等與線下的實地指導、專業培訓及操作性教學相結合,圍繞鄉村主導產業、特色問題,組建由專家、骨干教師、工程師等構成的跨時空服務團隊,打造科技小院、鄉村振興研學基地等集體項目建設場所,并通過數字化智能平臺形成現代師徒制,在實時更新學習數據的基礎上,為師徒雙方提供技藝交流的定向推送服務。最后,高職院校要延伸專業指導邊界,架構鄉村工匠培訓的進階空間。與傳統“有技術\"和“無技術”的單一片面的培訓不同,高職院校利用數字技術能夠較為清晰地掌握鄉村工匠的技術水平,以數據化形式明確鄉村工匠的發展階段,打破教學過程中內容過分拔高或過于簡單的困局,體現鄉村工匠培育過程的發展性和階段性。此外,鄉村工匠的培育并非局限于一門技術或只關注技術,面對其在具體操作實踐和生產生活中產生的思考和疑問,高職院校通過數字化手段、智能化平臺介入,為其提供快捷的求助途徑,提升其數字能力和素養水平,增強工匠群體和傳統技術發展的彈性和韌性,形成金字塔形工匠人才分布和技能水平劃分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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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gital Transformation Empowering the Cultivation of Rural Craftsmen ∵ New Opportunities,ChallengesandPaths
Zhu Dequan Li Xue
[Abstract]The digital era imposes requirements for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n the development of traditional rural craftsmen and the reform of higher vocational colleges. Digital transformation can more accurately identify the technical positioning of rural industrial systems and rural craftsmen,promote the accumulation and innovation of handicraft techniques through the dissemination of digital technology resources, and thereby lead the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of the handicraft industry through the living heritage of rural culture.However, challenges such as \"generational disembedding\",\"deskiling\",and \"deterritorialization\" persist,manifesting as structural contradictions between intelligent technological upgrades and lagging craftsmanship skils,non-embodied substitution of rural craftsmen's skills leading to distorted practical scenarios,and the loss of traditional techniques weakening the rural resilience of industrial systems.To address these,higher vocational colleges should highlight their pivotal role in educational reform and innovation by fostering a teaching workforce with advanced digital literacy through digital philosophy,creating school-based curricula with vocational-technical characteristicsvia digital resource integration,and establishing a comprehensive field connecting time and space through digital technology applications.
[Keywords]digital transformation; rural craftsmen; higher vocational collges; talent revital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