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遙遠 （組詩）

相遇

太陽更高了，但雨水很遠

我渴望的清涼藏得隱秘

多么蕭疏的場景

葉子蕭疏，林木蕭疏，但日子闊大

經過的背影細細長長

落在屋頂，溝壑，山峰，落在寶馬車

三輪車，自行車上

還落向每一個直面天空的人

蟲子換了姓氏，全被秋天開頭

一晚上掩不住興奮地叫

春風拂過的舊人，又在秋風中相遇

每一棵柳樹都有熟悉的面孔

且不問他是富有，還是貧窮

是高貴，還是平庸

就這樣鋪天蓋地的，植入人間

所有的事物都低下來，只有雪在抬高

瓷器

我曾把一段春色賦予你，你贈我一截柳枝

柳枝，你還欠我一段綠色的音節

勾兌那如水的秋色

我們從夏天快速地，進入冬天

因為第一場雪

來得迅疾，浩大

信使

樹比我們先迎接了雪

它們也渴望，一部分白色

山水遙遠，雪是更多的聲音

我始終認定，雪是來到人間的信使

它一定是在告訴我們什么

你看，它們落在街頭

很多的雪花撲到一起，也是更多的聲音

在枝頭，在車頂

此刻，如我一樣看向窗外的目光

也一定被這場雪清洗

如同瓷器，不惹塵埃

小雪無雪

小雪無雪，冬天就不算到來

我這樣固執地認為

大地還祖露著，風吹得更細

就像生長是輪回的

被流云接走的，是你手搭涼篷看過的雁群

那時風聲更細，路有黃沙揚起

一個笑從時光里探出

車鈴聲響起，每一句話都被攤得稀薄

白楊樹的葉子，彈出細碎的鑼鼓音

我們安靜地靠著，看壟頭的麥苗青青

即將被雪覆蓋的，不是顫巍巍的綠

而是你好看的睫毛

要不是當時，承諾帶著滾燙的熱度

我的青春不會如此飄搖

那片天空的藍越去越遠了

一叢雪留下干枯的骨架

回憶時，只有低低的喘息聲

逆行的月光

放過你，我就去成全烈酒

讓它在體內穿行，盡管肆無忌憚

月光逆行而去，它能帶走什么

一生中，說不盡的悲喜和憾事

我也有清白的紙，疊過更加清白的梨花

只是都落在了四月

很多詞匯我都緊緊含著，不舍得吐出來

它們怕光，怕一切足夠熱烈的事物

是洶涌的歲月欲帶我衰亡

大風吹過，都是青禾的味道

在它下面無聲的只有故鄉，和一雙

不愿移開的眼睛，直到新月冰涼

把天空燙了一個窟窿

我才從醉中醒來

緊緊抱住這流逝的夜色

七月書

七月沒有燭火，但有雷聲

有幾場猝不及防的雨

麥香撲到田里，劃開皎潔的心事

七月也流火，與雷聲交替而行

被點燃的，是最后一刻

本真，呈現出最后的姿態

油葫蘆鳴聲在野，大地浩蕩

沒有盼望的書信到來，只好折服于

一場斑駁的宿命

請允許我緘默下去，也曾有過桃花紅

李花白。在憂患的季節里一沉再沉

我忘了七月應該明亮，空闊

應該浩大，裝下所有的夢境

多好的夢境啊！只有在這里

風不會大，雨不會疾

不會有，一轉身就疼的傷口

一切都還是最初的樣子

周立志山東青州人，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山東省作協會員。作品見《天津文學》《時代文學》《星火》《人民海軍報》《詩選刊》《詩潮》《星星》《中華辭賦》《詩歌月刊》等，曾獲李白詩歌獎、李清照詩歌獎等，出版個人詩集《曠野之心》。

（責任編輯 蔣茜 74050215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