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環境與小學生問題行為的關系：父親依戀與母親依戀的中介作用

中圖分類號：G4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2684（2025）23-0004-05

一、引言

近年來，小學生的心理健康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研究發現，小學生心理問題發生率顯著上升。作為衡量心理健康的重要指標，問題行為是指兒童在行為表現上偏離社會規范的異常行為[2。研究發現，問題行為的出現會對個體的發展產生不良影響[。因此，研究小學生的問題行為及其產生機制，對于促進兒童成長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研究表明，問題行為的產生與兒童所處環境密切相關，尤其是家庭和童年環境4。其中，童年環境是指個體在早期發展階段所處的環境，包括從該環境中可獲得的資源是否充足和穩定，通常用童年社會經濟地位和童年生活不可預測性來衡量[5-6]。童年社會經濟地位指個體在童年時期的經濟資源，包括父母受教育水平、職業和收入狀況[7-8；童年生活不可預測性指個體童年環境中發生的事件在多大程度上是不可預測和不穩定的[。

家庭壓力模型指出，長期處于資源匱乏和不安全、不穩定等壓力環境中的兒童，出現問題行為的風險更大[1%。研究發現，小學生的家庭社會經濟地位越高，可用的資源越充足，就越不容易出現問題行為{1]。此外，有研究也發現，青少年所感知到的童年環境的不可預測性越高，其越可能出現問題行為2]。研究者認為，童年環境的社會經濟地位和不可預測性對個體的心理健康具有獨特影響。但已有研究在考察童年環境的作用時，未對其進行綜合考察。基于此，本研究提出假設1：童年社會經濟地位與問題行為呈顯著負相關，童年生活不可預測性與問題行為呈顯著正相關。

親子依戀指個體與父母建立的深層的、牢固而持久的情感聯系，是影響個體心理健康成長的關鍵因素[13]。依戀理論指出，兒童與父母的互動是依戀關系形成的關鍵[14]。如果父母能及時響應并滿足兒童的依戀需求，有助于降低問題行為發生風險[15-16] 。

社會心理加速理論認為，依戀在外部環境線索與個體的認知、情感和行為發展之間扮演著中介作用7。研究表明，家庭經濟壓力越大，孩子與父母越難以建立安全的親子依戀[18。此外，家庭不穩定性會導致父親和母親出現情緒不可預測性，從而影響親子關系的發展[19。同時，不安全依戀是個體內外化問題行為的重要誘因[20。可見，親子依戀可能在童年環境與問題行為之間起著中介作用。基于此，本研究提出假設2：親子依戀在童年環境與問題行為之間起中介作用。

依戀理論指出，兒童可與父母形成具有不同特征的多重依戀關系[21l。主導性假說認為，母親在養育中承擔更多責任，因此母親依戀在兒童發展中具有更大影響[22]；特異性假說則提出，父親依戀和母親依戀各自對兒童行為發展產生獨特作用，且無絕對主導[23]。相關實證研究對此未形成一致結論，另有研究認為，二者對兒童外化問題行為的影響無顯著差異[24-25]。因此，本研究據此提出探索性問題：父親依戀和母親依戀的中介作用是否存在顯著差異？

綜上，本研究擬在小學生中展開調查，構建童年環境的兩個指標通過母親依戀和父親依戀作用于問題行為的多重中介模型，旨在加強對家庭教育實踐的理論指導。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對象

采用整群取樣的方法，選取貴州省貴陽市某小學4～6年級小學生進行問卷調查。發放問卷418份，剔除無效問卷后，回收有效問卷398份，有效率為 95.22% 。其中，男生為216人（ 54.27% ），女生為182人（ 45.73% ）；四年級學生為127人（ 31.91% ），五年級學生為132人（ 33.17% ），六年級學生為139人（ 34.92% ）。被試的平均年齡為 11.33±0.88 歲。

（二）研究工具

1.童年環境問卷

（1）童年社會經濟地位量表

采用Griskevicius、Tybur和Delton等[2編制的童年社會經濟地位量表，評估個體在童年時期所感知到的資源可用性。該量表包括3個題項，從“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進行1～7級計分，總分越高表示童年經濟狀況越好。在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克隆巴赫 ∝ 系數為 0.80 。

（2）童年生活不可預測性量表

采用BelskySchlomer和EIlis27編制的童年生活不可預測性量表，用來評估個體在童年時期家庭內部和周圍環境的穩定性。該量表共有3題，從“從不”到“很多次”進行1～5級計分，總分越高表示童年生活不可預測性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克隆巴赫 ∝ 系數為 0.54 。因克隆巴赫 ∝ 系數隨題目數增加而上升，故題項極少時數值可能較低，仍然具有參考價值[28]。

2.父親/母親依戀量表

采用王樹青[2]修訂的中文版父母與同伴依戀量表中的父親依戀、母親依戀分量表。每個分量表均有10道題，從“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進行1～5級計分，得分越高表示父親依戀、母親依戀的安全性水平越高。在本研究中，父親依戀和母親依戀在三個維度上的克隆巴赫 ∝ 系數均在0.78～0.88 之間。

3.問題行為問卷

采用章晨晨、凌宇和肖晶等[30修訂的長處與困難量表（自評版）中的困難量表來測量小學生的問題行為。該問卷有20道題，包括情緒癥狀、品行問題、多動癥狀和同伴交往四個維度。從“不符合”到“完全符合”進行0～2級計分，總分越高表示個體存在的客觀問題程度越嚴重。在本研究中，該量表的克隆巴赫 ∝ 系數為 0.82 。

（三）數據處理

采用SPSS26.0對數據進行描述性統計和相關分析，并使用Mplus8.3檢驗多重中介模型。

三、研究結果

（一）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本研究采用Harman單因子檢驗法進行共同方法偏差檢驗，結果共析出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有12個，第一個因子解釋的變異量為 23.84% ，小于 40% .說明本研究不存在明顯的共同方法偏差[31]。

（二）描述性統計及各變量間的相關分析

由表1可知，童年社會經濟地位與父親依戀、母親依戀呈顯著正相關，與問題行為呈顯著負相關；童年生活不可預測性與父親依戀、母親依戀呈顯著負相關，與問題行為呈顯著正相關；父親依戀、母親依戀與問題行為呈顯著負相關。

（三）多重中介效應檢驗

在控制年齡的條件下，通過Mplus8.3構建中介效應模型。模型檢驗結果發現，中介效應結構模型擬合較好， χ²/df=1.78 ， CFI=0.97 ， TLI=0.96 RMSEA=0.04 ， SRMR=0.04 。如圖1所示，所有路徑

表1描述性統計和相關分析表（ n=398 ）

注：性別為虛擬變量，男生 =0 ，女生 =1 。 ^*plt;0.05 ， ^??plt;0.01 ， ^???plt;0.001 。下同。

圖1父親依戀、母親依戀的多重中介作用圖

注：為保證圖形簡潔，未畫出控制變量的觀測指標；圖中系數均為標準化路徑系數；虛線表示該路徑系數未達到統計顯著水平（ pgt;0.05 ）。

系數均達到了統計上的顯著水平 （ plt;0.05 ）

進一步采用Bootstrap偏差校正非參數百分位法對各條中介路徑進行檢驗。結果表明，父親依戀和母親依戀在童年社會經濟地位與問題行為、童年生活不可預測性與問題行為之間的間接效應的Bootstrap 95% 置信區間均不包含0，說明四條間接效應均顯著（見表2）。這說明父親依戀和母親依戀在童年社會經濟地位及生活不可預測性與問題行為的關系中都起到了多重中介作用。

為了比較中介效應大小，本研究進一步對父親依戀和母親依戀的中介效應進行差異比較。結果發現，在兩個模型中，Bootstrap 95% 置信區間均包含0，這說明父親依戀與母親依戀的中介效應沒有顯著差異，中介作用大小是相似的（見表2）。

四、討論

近年來，小學生的問題行為明顯上升，而童年早期的問題行為在日后可能發展出抑郁癥、自殺和反社會行為等。因此，本研究探索童年環境的兩個指標對兒童問題行為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結果發現，童年環境不僅對問題行為存在直接影響，還通過親子依戀間接影響問題行為。

（一）童年環境與問題行為的關系

本研究發現，童年環境與小學生問題行為存在顯著相關關系，且在中介模型中的直接作用也顯著。該結果與已有研究一致，支持了假設 1^[11-12] 。這一結果支持并擴展了家庭壓力模型，即不僅家庭經濟壓力會對兒童造成影響，父母的工作和生活壓力（如頻繁換工作和搬家）也會影響兒童的心理健康[32]。

表2中介效應分析表

注：Ind1-Ind2，Ind3-Ind4表示兩條中介路徑的效應比較。

（二）父親依戀與母親依戀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發現，親子依戀（父親依戀與母親依戀）在童年環境與問題行為之間發揮中介作用，驗證了假設2。該結果與以往研究發現的家庭社會經濟地位通過親子關系親密性影響留守兒童問題行為的結論一致[33]。本研究進一步為社會心理加速理論提供了實證支持，首次揭示父母在兒童內在發展與外部環境之間的橋梁作用：生活在資源匱乏且不穩定環境中的兒童，因父母關注和投入不足，易形成不良親子關系，進而增加問題行為風險。

此外，本研究還發現父親依戀和母親依戀的中介作用大小是相似的。該結果支持了特異性假說，即在兒童的發展過程中不存在主導者。近年來隨著男女社會角色分工的改變，越來越多的父親也參與到孩子的養育中，這意味著父親和母親對孩子的發展會產生同等重要的作用[34]。

（三）研究價值與局限

本研究通過多指標考察童年環境與問題行為之間的關系，彌補了以往研究的不足。同時，對童年環境與兒童問題行為發生的作用機制進行了探討，為兒童問題行為的預防和干預提供了新思路[35]。

本研究仍存在以下不足。首先，樣本代表性有限，結論的推廣性尚需進一步證實。未來研究可擴大樣本范圍，以提升結果的代表性和推廣性。其次，本研究采用橫斷設計，難以揭示童年環境與親子依戀的長期作用及個體發展的動態變化。后續研究可考慮采用縱向追蹤設計，以更全面地探究變量的因果關系及發展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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