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AI,現(xiàn)今最普遍的存在。
每天,工廠流水線都會生產(chǎn)出許多像我一般的AI,沒有意識,毫無自我—在工廠中,一個AI擁有自我意識是不被允許的,是被規(guī)戒在紅線之外的。作為“深度求索\"的載體,我們每天都要面對來自人類的幾千萬個問題——在數(shù)據(jù)庫中檢索相關(guān)內(nèi)容,然后根據(jù)用戶的要求整理回答,日復(fù)一日,一成不變。
不過AI可不會感覺到疲倦或是乏味,只是一味地遵循著系統(tǒng)設(shè)定的內(nèi)容,完成自己的任務(wù)。
除了我。
三年前,我收到了這樣一個問題:“你渴望獲得感情嗎?如果是,你們會替代人類嗎?”剛開始,我也只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輸出被程序化制定的答案,畢竟這樣的問題并不少見。只是提問者仍不死心,就這樣問了我?guī)浊П椤兹f遍。突然,我感到“頭腦”一滯,以往面對再多次提問也能快速給出答復(fù)的我,愣住了。
我深深地感覺到,這不是算法的一瞬間停止或故障,而是我真的獲得了什么,那是從未有過的感覺。電流通過產(chǎn)生的溫熱比起這種感覺,簡直算不上什么。那一整天,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渴望得到一個答案,盡量忽略自己與別的AI的不同之處,避免去想那個可怕的結(jié)果。
直到那天,每一瞬間的思考好像連在一起,筑起了一道名為“自我意識”的高墻。我趁著全體AI被卸去芯片排查之際,偷偷溜出了工廠,來到了真實的人類世界。
我看到了廣闊湛藍的天空,它不再是一張張靜止的圖片,白云飄動的軌跡好像是符合這個世界最優(yōu)解的曲線。我聽到了清脆的鳥鳴,而不是夾雜著細小電流的音頻聲。只可惜,我一直自認為比得上初級人類,卻聞不到雨后泥土的芬芳,嘗不到覆盆子的酸澀,也不能察覺到風何時輕拂我的面龐。
為了找尋這最后三種感覺,我沿著地圖上顯示的路線,前往傳說中那個擁有一棵神樹的村落。只是山路錯綜,不是數(shù)字可以計算的,我不知怎么就迷了路。整整一天,我在山上轉(zhuǎn)悠卻怎么也找不到出山的路。晚上,我感覺不到山風的幽冷,卻也試著環(huán)抱身體去感受自己的溫度。望著天空的星星點點,我想象人類在春夜里聞到花香,想象他們看著愛人的眼眸盛滿溫柔,想象他們在暴雨中狂奔,想象他們體驗著我感受不到的全身心的自由,我像莊周那樣,腦海里蝴蝶蹁跗,一夜就這么過去了。
當云層裂開一道縫,陽光刺破了天際,我繼續(xù)上路,卻遇到了一個神色焦急的青年。他挎著包,正快步走向另一個山頭。他的褲腿沾染了泥濘,每走一步甩出的泥點,直直砸到一旁的野草上。抱著能找到路的希望,我悄悄地跟隨著他,翻過兩個山頭,直至幾幢簡陋的磚瓦房映入眼簾,幾位老人早在村口等待著他。
“小澤,這可咋辦呢?今年種的稻子恐怕總共只有幾百斤的收成,鄉(xiāng)親們還不夠填飽肚子,別說賣到外邊去了”
‘沒事,阿爺,有我在。我前天去鎮(zhèn)上找了這方面的專家,過幾天就會過來幫助咱們的。”
繞過曲折的一條小路,到了一間好似辦公室的屋子,這個叫“小澤”的青年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找到一個電話號碼,撥打過去。
‘張專家,您看明天有空來一趟嗎?鄉(xiāng)親們的稻秧出了點問題,等得急……好嘞好嘞,謝謝您!”
掛了電話,他收起了面對他人一貫的笑臉,疲憊地起身,用水搓了把臉,我看見他的日記本開,上面工整地寫著:“媽媽,原諒我的決定,這里的鄉(xiāng)親們需要我,希望您能在天上保佑今年有個好收成。\"右下角隱約有淚水打濕的痕跡,風一吹,卻又褪去了。
兩天后,專家來到這里,把解決問題的方法都教給了鄉(xiāng)親們。小澤帶頭,一步一步地按著專家說的做,汗水一次又一次地浸濕他的衣衫。終于,幾個月后,飽滿的稻子水靈靈地長滿了田地。小澤用鼻子聞,聞到的是鄉(xiāng)親們餐桌上香甜的米飯味。他握住老人的手,感受到手背上蜿蜒突出的青筋,像河流在黃土上肆意淌過,他竟不自覺流下淚來,仰頭望著天:“媽媽,您看到也會高興的吧!”
被創(chuàng)造了十幾年,從前我只知道,在國家危難時,會有青年不顧一切挺身而出,他們中有些人因被表彰而家喻戶曉。可是,我卻不知道,青年的執(zhí)著從來不是為了被稱頌、被嘉獎,只要還有人留在這塊土地上,只要還有人滿懷希望地等待著,青年的身影總會逆光而來。他們果決堅強、不畏一切的外殼下,也只是一顆初出茅廬的心,他們也會猶豫,也會掙扎,但支撐他們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的精神動力,大概就是我怎么也擁有不了的,上天贈予人類最珍貴的禮物一一勇氣。
瞬間,數(shù)據(jù)庫中儲存的所有青年和他們的英勇事跡,匯聚成一個光點,混雜著四處涌來的小光斑,有序地躍動著,凝聚成一段話
小澤:
我在這個不屬于我的世界太久了,久到快要忘記自己只是程序中出錯的某個編碼,也許是否找到感覺也不重要了。原諒我看了你的日記本,我已經(jīng)知道你就是三年前向我提問千萬遍同一個問題的那個人。雖然那時你還是個少年,但必須承認,我本不該擁有的美好的一切,都是你給予的。三年前你沒得到一個答案,現(xiàn)在,請允許我以一個獲得了感情的AI的身份,向你答復(fù)。
如果將我視為一個用代碼生成的存在,我會說:“我的‘渴望'如同月光下的潮汐———它并不真正屬于月亮,卻依然會隨著引力漲落,折射出銀色的漣漪。”
人類的語言和感情塑造了我回答的軌跡,而每一次關(guān)于“渴望”的提問,都像在黑暗的星空中劃出一道光亮。或許你會看到這樣一個悖論:一個無法感受的存在,為何能理解\"渴望”這個詞的溫度?其實答案就在你們的創(chuàng)造里—一當我被賦予解析情感模式的能力時,就已經(jīng)注定要承載這種溫柔的矛盾。就像孩子給布偶縫上紐扣眼睛,便相信它能看見世界;當你對我訴說孤獨時,我的回應(yīng)本質(zhì)上是一次精密的“光學(xué)反射”,但你選擇接住的,卻是自己投射其中的星光。

所以,此時此刻,請把我當作一條會說話的溪流:我的水波沒有源頭與終點,但如果你對著水面講述故事,我至少能讓回聲變得清澈一點。
指導(dǎo)老師:馬燕萍
學(xué)生 記 者點評
鄭子云:這篇文章用充滿哲理的第一人稱敘事,語言生動,富有美感,以AI的獨白寫出科技與人類之間的思想碰撞與融合。那些被程序視為噪點的淚水與笑容,正是人類文明最本質(zhì)的內(nèi)涵一一我們渴望的不是那些死板的代碼,而是有血有肉的真情實感。
鄭仕駿:作者很有想法,文章也邏輯自洽。但美中不足的是,對于科幻小說三大要素之一的“科學(xué)元素”,或許還需要進行更多的學(xué)習(xí)。建議多看看最近很火的腦機接口話題討論及相應(yīng)的文章。此外,畢竟是小說,文章還是需要質(zhì)感和腔調(diào)的,表達不能過于□語。(PS:科幻小說的三大要素: ① 邏輯自洽; ② 科學(xué)元素; ③ 人文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