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到了高二下學期,性子明顯開始不一樣。往日里那個溫順的小女孩,如今卻像一只隨時會炸毛的貓。一句話不對,便把眼睛瞪得溜圓,似乎下一秒就要跳過來跟我爭個高下。有時候,我多說兩句,她就會咆哮起來。
我平時是個急性子,還有強迫癥。女兒房間亂了些,要嘮叨;作業寫得潦草了,要嘮叨;吃飯時挑食,更是要說上幾句。從前,她最多撇撇嘴,不理會,現在卻要句句頂回來,音量比我的還高上三分。
每次周末她回來,我們倆總要為小事兒吵架。可吵完我便后悔了,夜里躺在床上,聽著她房間里傳來翻書的聲音,我輾轉難眠。我知道她身上的壓力也大,畢竟馬上就要高考了。我心里很急,但也明白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由著性子來。
有一天,我看到一條短視頻,視頻中女孩的媽媽是個聾啞人,但寫得一手好字。每次女孩從學校回來,母親總會拿出本子,溫柔地寫下一行行字:“今天累不累?”“學校的飯菜合胃口嗎?”有時,她還會抄一段書上的話鼓勵女兒,并畫上一個笑臉。兩個人的交流安靜又溫馨,雖然家里經濟情況不好,但她們臉上一直都洋溢著笑容。
這畫面深深烙進了我心里。隔天,收拾女兒房間時,在桌子角發現了幾張皺巴巴的小紙條。展開來看,是她和同學傳的閑話:“哎,地理課快困死了,你筆記借我看下。”“等下放學,中午吃點什么?”雖然字跡潦草,卻透著一種鮮活的青春氣息。我忽然記起自己上學時也常和朋友傳小紙條,有時老師轉身寫個板書的工夫,紙條就傳過了半個教室。
當天,我便去買回來幾本便箋紙。那個周末女兒回來,我什么都沒說,只在她房門上貼一張便箋:“你要是餓了,廚房籠鍋里有包子,冰箱里有酸奶,若是還需要其他的,再喊我。”那天晚上,一直到吃晚飯,我沒有找茬,她也沒有多說其他的話。吃飯時,她回應:“媽,今天的包子不錯哦!”我笑笑,繼續把其他菜端上餐桌。
第二天早上,我出門之前,敲了敲她的屋門,繼續貼上一張紙條:“今天記得要寫完至少三科作業,還要記得復習上周學的單詞,以及把你屋子里的垃圾倒了。”晚上回來的時候,在冰箱門上發現一張回復:“知道啦,煩不煩!”還畫著一個哭臉。雖然語氣不耐煩,但總比以往的咆哮要好多了,至少我們倆不會再針尖對麥芒。
漸漸地,傳遞小紙條成了我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后來有一次,我在廚房的案板旁邊發現了一張紙條:“媽,今天月考成績出來了,英語沒考好。可是,我真的已經努力了,對不起!”那紙張有點皺,好像被淚水暈染過。我拿著紙條,心仿佛被揪成一團。
片刻之后,我找出一張她最喜歡的藍色紙條,寫上:“寶貝,只要你努力過了,成績沒那么重要,這次沒考好,咱們總結經驗,下次繼續努力就好了。如果你需要聊聊,我隨時都在。”除了安慰的話語,我還笨手笨腳地畫上一個抱抱的小人圖案,隨后敲敲她的房門,遞了進去。
最近這段時間,女兒的情緒漸漸穩定了,而我也在一天天學著如何與高考生相處。我漸漸發現,原來最好的陪伴,并不需要太多言語。那些藏在生活縫隙里的小紙條,正悄悄編織成一張溫柔的網,接住了我們所有說不出口的牽掛與歉意。
編輯|張辰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