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振興背景下農村老齡化研究：現實困境與優化路徑

摘要：伴隨著農村老齡化趨勢帶來的土地流轉難度增加、農村產業發展動力不足、優秀傳統文化傳承斷代、養老“空心化”等突出問題給鄉村振興帶來了巨大挑戰。為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國家戰略和鄉村振興戰略順利實施，須通過健全土地流轉政策、激活老年特色勞動力、創新文化傳承機制、構建多元養老服務體系等方式破解農村老齡化困境。

關鍵詞：鄉村振興；農村老齡化；養老“空心化”

中圖分類號：F2""""""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5.18.005

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鄉村全面振興規劃（2024—2027年）》明確指出，要完善基礎民生保障，健全養老服務網絡，根據各地情況和農民實際需求，推進敬老院等設施建設，大力推進鄉鎮區域養老服務中心提質增效，積極發展互助養老，堅決不搞“一刀切”[1]。

我國是人口老齡化發展速度最快的國家之一，具有總量多、速度快、應對難等顯著特征。根據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顯示，我國老齡化水平城鄉差異明顯，農村60歲及以上人口占比從2010年的15.4%上升至2020年的23.81%，年均增速達2.3%，比城鎮高出7.99個百分點。城市65歲及以上人口比重為10.77%，農村為17.72%，兩者相差6.95個百分點[2]。此外，2022年農村常住人口較2010年減少1.6億，其中25～35歲青壯年流失率達76.8%，農村地區不僅老齡化程度高于城市，且進展速度也快于城市。農村老年群體在年齡結構、空巢率、健康狀況等指標均較城鎮更加嚴峻，在經濟收入水平和養老服務費用承受能力等方面均與城鎮差距較大，許多地方村莊空心化、農民老齡化、老年農民工返鄉現象比較突出，城鄉老齡化差距正在不斷拉大，農村老齡化給鄉村振興造成的發展阻礙亟待破解。

1 農村老齡化構成的現實困境

農村老齡化問題是當前鄉村振興戰略面臨的重要挑戰之一，其影響涉及鄉村的產業、文化、社會治理等多個領域。

1.1 土地流轉難度增加

土地流轉本意是通過集中經營提升效率，但在農村老齡化背景下，傳統小農經濟與現代化規模經營的矛盾更加突出。農村老齡化導致土地細碎化經營持續，政策執行難度增加，在“三權分置”改革中經營權流轉需農民自愿，但老年人接受度低，機械化、科技應用推廣困難，與集約化需求形成明顯沖突（見表1）。

一是農村老年人流轉意愿較低，老年人視土地為生存保障和精神寄托，尤其是缺乏穩定非農收入來源的老人，對土地流轉政策信息的缺失，普遍對流轉合同、租金支付等缺乏信任，擔心企業違約或土地用途改變，如土地“非糧化”等。二是土地拋荒現象加劇，農村部分農田因無人耕種而閑置，加之農村青壯年勞動力持續外流，農村留守人口中60歲以上占比普遍超過30%，導致農業勞動力嚴重短缺，潛在待流轉土地大大超過已實施的流轉土地，糧食安全和農業可持續發展面臨威脅。三是流轉交易成本上升，農村老年人信息獲取能力弱，大多依賴子女或村集體決策，溝通成本高、繼承問題復雜化、多子女家庭土地權屬不清等問題加劇土地流轉談判的難度。

1.2 農村產業發展動力不足

一是勞動力短缺與生產效率下降，農村大量青壯年人口外流導致勞動力不足，農業生產依賴留守老人體力與技能受限，傳統耕作模式難以轉型，機械化、規模化生產受阻，產業結構升級困難，加上老年人對新技術的接受能力較弱，智慧農業、電商等新興產業缺乏人才支撐。二是鄉村經濟多元化發展動力不足，鄉村旅游業、特色手工業等需要年輕勞動力的產業難以充分開發，老年人消費需求較低，本地商業、服務業的活力不足，鄉村經濟內循環能力減弱。三是人口代際斷裂，鄉村“空心化”與老齡化疊加，教育、婚育等社會基礎功能衰退，鄉村發展缺乏可持續性，老年人社會網絡以本地為主，老齡化加劇鄉村“暮氣”，年輕人返鄉創業或定居的意愿降低難以引入外部資源，人才引進政策效果受限，鄉村與城市間的資源流動渠道變窄。四是鄉村治理能力弱化，留守老人參與公共事務的意愿和能力有限，致使村集體組織活力下降，政策執行效率降低，傳統宗族治理模式與現代治理要求之間的沖突顯現。

1.3 文化傳承斷代擴大

農村年輕人外流導致優秀傳統技藝、民俗文化傳承后繼無人，老年人與現代文化的脫節加劇鄉村精神文明建設載體的缺失，鄉村文化生態逐漸呈現“空心化”的態勢，這種系統性危機使大量鄉村傳統文化陷入“活態傳承休克”狀態，避免不可逆的農村優秀傳統文化基因流失迫在眉睫。

一是農村非遺傳承主體斷層，我國是目前世界上擁有非物質文化遺產數量最多的國家，其中有73%以上的非遺項目保留在農村，根植于廣袤的鄉村生存和發展，既是鄉村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中國鄉土文化的重要載體，全國非遺傳承人中70歲以上占比高達48%，非遺傳承人的年齡結構老齡化趨勢明顯，面臨著傳承人力枯竭的風險。二是農村傳統文化知識的傳遞方式失效，如農村的傳統“口傳心授”模式在90后群體中的接受度僅17%，家族譜牒傳承中斷率高達81%，傳統醫藥“秘方”失傳速度年均4.2%。三是傳統農耕文化的社會認同逐步弱化，包含農村傳統農機具、飲食文化、耕作技藝、節氣民俗農諺等在內的孕育著幾千年的農耕文明，隨著老齡化的加劇形成了較大的代際認知鴻溝，當前00后對傳統農耕器具的認知率不足15%，青年返鄉傳承文化項目的存活率僅為13%。

1.4 養老“空心化”問題突出

隨著城鎮化進程的快速推進，大量農村青壯年涌向城市就業，留守老人普遍面臨高齡、失能、失智等風險，多呈現出自我供養能力不足、生活照料缺失、醫療保障不足、生活環境欠佳等諸多問題，這給本就脆弱的農村養老保障體系形成沖擊，公共服務壓力倍增。一是經濟供養體系脆弱化，2022年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農村老年人經濟收入60%依賴子女供養，但青壯年外流導致供養穩定性下降，新農保基礎養老金全國平均水平為每月189元，不足城鎮職工養老金的5%，土地流轉收益占比僅為12.7%，農村居民人均存款為城鎮的28%，商業養老保險覆蓋率不足3%，難以形成有效養老保障，整體抗風險能力薄弱。二是健康風險加劇，農村老年人慢性病患病率78.4%，高于城市9.2個百分點，失能半失能老人占比達19.7%，但專業護理人員覆蓋率不足7%，心理健康問題檢出率31.6%，極少部分群體能獲得專業干預。三是貧困風險疊加，全國農村留守老人規模超1600萬，日均獨處時間超14小時，緊急情況自救能力明顯不足，意外死亡率是城市老人的2.7倍，農村返貧人口中老年人占63%，社會救助覆蓋缺口達38%，低保標準僅達國際貧困線的64%，而對應的農村每千人口執業醫師數僅為1.8人，農村醫療資源結構性短缺突出。

2 農村老齡化問題的優化路徑

2.1 健全土地流轉政策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明確指出要“健全便捷高效的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為促進小農戶和現代農業發展有機銜接指明前進方向和具體路徑。針對老齡化對農村土地流轉形成的滯礙，須以農業社會化服務為原則優化土地流轉路徑。一是健全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村集體引領推廣“土地托管”模式，土地委托由專業機構提供耕種、銷售等全流程服務，降低土地對體力的依賴，老年群體保留土地承包權，并與社會化服務組織共享經營收益，以法律合同形式穩定老人與土地的關。二是完善和規范農業專業合作社，提高農民的組織化程度，通過聯合經營實現小地塊整合，大力發展有競爭優勢和帶動能力的各類加工，為土地流轉營造良好的政策環境同時不斷提升合作社的議價能力[3]。三是推動“以地養老”的政策創新與保障試點，在合理范圍內允許農民以土地經營權置換養老保障，如養老金或養老服務等，并通過政府或保險機構為流轉違約提供兜底建立風險補償機制，增強老年人信心。四是推動代際轉移與職業農民培育，鼓勵返鄉青年承接土地，為其提供專業培訓與資金支持，培育新型經營主體，探索“繼承流轉”模式，明確土地繼承權與流轉權益，減少家庭內部分歧。

2.2 激活老年特色勞動力

應對農村老齡化帶來的農村產業動力不足問題，需通過政策引導將老齡人口從“負擔”轉化為“特色人力資源”，同時以市場化手段激活土地、技術、數據等要素，最終實現“老有所為、產業振興”的雙重目標。

一是發展適老化特色產業，如推廣林下經濟，菌菇、中草藥種、庭院經濟等低強度高附加值農業，降低勞動體力需求，同時開發傳統手工藝，如編織、陶藝等產品，通過電商平臺銷售，政府提供培訓與渠道支持。此外，培育“銀發經濟”產業鏈，發展老年食品加工、康復輔具生產等勞動密集型產業，創造就近就業崗位。二是數字技術賦能降本增效，建立智慧農業輕量化應用，推廣簡易物聯網設備，降低老人參與其中的操作門檻。三是吸引青年返鄉加大人才引進，通過構建青年回鄉激勵獎勵機制、培育新型職業農民、探索打造鄉村振興助力隊等多種方式，建立科學的培育和選派體系，在相關政策的鼓勵和支持下，對口支援老齡化嚴重的農村地區，填補人才缺口。四是完善社會化服務與保障體系，推廣農業生產托管服務，由政府購買服務，引入專業公司提供耕種、收割、銷售全鏈條托管，建設“互助養老+產業園區”體系，鼓勵老人通過“輕勞動”如分揀農產品等換取相應的養老服務積分，真正實現養老與產業的深度融合。

2.3 創新文化傳承機制

農村老齡化引發的文化傳承危機，實質是傳統農業文明與工業文明、地方性知識與普適性知識、身體實踐與數字技術的多重交織，破解困局需建立“文化生態系統”修復。

一是構建文化代際傳承新機制，如智慧養老與文化傳承融合，在養老服務中心設置技藝傳承工作室，配備適老化教學設備，開發代際協作平臺，搭建線上匹配城市訂單與農村匠人產能平臺，由政府資助成立由非遺傳承人、民間藝人組成的老年文化團隊，通過發放“帶徒津貼”鼓勵其傳授技藝，針對學徒建立“文化傳承積分制”，將授藝時長兌換為醫療保障、養老福利等權益。二是開展數字化搶救性保護工程，采用3D建模技術記錄傳統手工藝制作流程，開發方言智能語音庫，運用AI技術實現方言互動教學APP，創建“鄉村記憶云檔案”，整合口述史、民歌、民俗影像資料等。三是創新文化活化模式，針對傳統技藝推進產業化轉型，成立鄉村文化合作社，打造“一村一品”文創品牌，并通過建立“城市體驗工坊+農村生產基地”聯動模式，通過直播電商平臺不斷拓展市場。四是構建城鄉聯動體系，推行城市資源導入計劃，實施“文化認養”制度，鼓勵企業、高校包村保護特定文化遺產，吸引城市設計師駐村開發文創產品等。

2.4 構建多元養老服務體系

2025年中央一號文件指出，“健全縣鄉村三級養老服務網絡，開展縣域養老服務體系創新試點”，標志著我國養老服務體系建設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階段。農村養老服務不同于城市養老服務，具有歷史形成的文化傳統、社會基礎和獨特鮮明的特征稟賦，新時代農村家庭發生深刻變化，呈現出規模小型化、居住分散化、贍養功能弱化等趨勢，針對農村養老“空心化”問題，需結合鄉村振興戰略，從制度完善、經濟支撐、服務供給、文化引導等多維度構建系統性優化路徑。

一是提升縣鄉村三級養老服務能力，全面推進以縣域為單位的農村養老服務體系建設，尤其是在鄉鎮和村級層面的養老服務設施建立和人力資本建設，以確保這類設施能真正扎根基層，服務于農村留守老人。通過加大政策設計力度與資金投入額度，為農村留守老人提供較為充足的縣級配套設施條件、長期護理服務，以滿足他們日益旺盛的養老需求，如醫療保健，通過有針對性的提供疾病預防、咨詢、早期診斷等服務以及患病后綜合管理服務，促進老年人健康與延長壽命。二是搭建多方協同的服務體系，在縣域內發展社會協同的農村老年人照料體系，加強地方社區網絡對留守老人的關注、保護與支持，發揮養老服務社會參與作用，積極引導社會組織、企業等社會力量參與農村養老服務供給，充分利用社會力量的靈活性和創新能力根據當地老年人的具體需求提供量身定制的服務，更好滿足農村老年群體日益增長的多元化需求，在縣域乃至鄉鎮一級建設讓老年人安全生活系數與幸福指數，包括老年人心理輔導中心，以增強對留守老人的心理健康與心理疾病預防。三是增強老人社會參與和互助服務能力，依托農村熟人社會形成自給自足、相互關照的養老模式，鼓勵開展村級互助性養老服務，建立互助養老組織，鼓勵鄰里之間通過互幫互助、志愿服務等形式，共同為老年群體提供日常生活照料、心理輔導等公共服務，針對農村地區的實際情況，互助性養老服務須結合地方特色，形成鄰里輪流照料、社區內小規模的老年群體互助小組等互助養老模式[4]。

此外，鼓勵縣域內社會組織舉辦農村老人群體相關活動，增強留守老人群體的內部關聯性，調動其參與社區活動的積極性。通過舉辦活動擴大留守老人的交友圈子，豐富晚年生活，切實滿足他們在人際交往、心理情感等方面的需求，促使他們更快融入社區生活，建立起健康的生活方式，緩解他們的孤獨感、無助感和陌生感，增強他們的生活幸福度與心理健康指數[5]。四是創新服務供給模式，推廣“時間銀行”互助養老，按照一定比例存儲志愿服務時間，如低齡老人每服務1小時可兌換1.2小時未來服務等。建立“流動養老服務站”，配備專業車輛每周巡回各村，提供理發、體檢、代購等上門服務，搭建數字化服務平臺，開發縣域養老APP，整合助餐、醫療、家政等多項服務，實現“菜單式”點單服務，建立老年人數字能力培訓中心，每年定期舉辦智能設備使用培訓。

主要參考文獻

[1]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鄉村全面振興規劃（2024—2027年）》的通知[EB/OL].（20250122）.https：//www.gov.cn/zhengce/202501/content_7000499.htm？jump=true.

[2]國務院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領導小組辦公室.中國人口普查年鑒2020（上冊）[M].北京：中國統計出版社，2022：308，310.

[3]晏正春，鄧燕玲.我國農村土地流轉特點成因及對策研究[C].勞動保障研究會議論文集（七），20201114.

[4]袁鳳欣.因地制宜擴大農村養老服務供給[N].學習時報，2025326（07）.

[5]中國國際扶貧中心.縣域城鄉融合發展與鄉村振興[M].北京：經濟科學出版社，2024：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