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于中國的未來,現在能看到一種光明的前景,這種前景是新經濟形態的進入,是科學革命、產業變革上的一些新的曙光。但是我們仍不能過于樂觀、放松警惕。未來二三十年是中國兩種動能的接續期,對我們來說是非常關鍵也是非常困難的時期。
傳統動能不能休克。傳統動能如何轉型,要關注三個核心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房地產模式。我們過去依賴數量型擴張的房地產模式,通過大規模土地開發和房產銷售推動經濟增長,形成了以房地產為核心的資本積累與財富增長路徑。然而,這種不考慮區位差異與質量提升的粗放模式已不可持續。
房地產在國民經濟中仍具有全局性影響。因此,短期內政策重點在于穩定市場,避免房價與土地收益斷崖式下跌,確保行業軟著陸。長期來看,轉型方向是優化供給結構與質量,從“有沒有”轉向“好不好”,滿足品質化、改善型住房需求;從“攤大餅式擴張”轉向聚焦高成長性城市與優質區位,形成差異化發展格局。人口流向將成為市場分化的核心指標,人口持續流入的都市圈與中心城市仍有發展空間,而人口流失地區需接受房地產規模收縮的現實。未來,通過城鄉融合與城市更新激活存量資源、提升居住品質,將是房地產行業與國民經濟協調發展的關鍵路徑。
第二個問題是全球產業體系重構。一方面,中國不可能繼續單純依賴為全球供應低價高質量產品來維持制造業優勢,這會導致國際收支不平衡和產業分布失衡;另一方面,中美等主要經濟體之間的競爭加劇,促使部分國家推動制造業回流,進一步要求中國在全球產業鏈中重新定位。
在此背景下,中國制造業的未來發展方向需要從兩個層面展開:一是國內產業體系的重構,二是企業在全球范圍內的重新布局。大量中國企業選擇“出海”,不僅是為了規避關稅壁壘和貿易摩擦,更是為了實現國內外產業布局的優化整合。通過積極參與全球分工,中國需繼續保持作為全球生產網絡中心的地位,并在產業鏈分工體系中進行制度性調整和結構性變革。
第三個問題是如何促進城鄉融合。隨著城市化率攀升至68%,國際經驗表明,城市化增速將逐步放緩,發展模式需從“以中心城市為主導”轉向城鄉融合。當前,中國城鄉二元結構矛盾依然突出,戶籍人口城市化率與常住人口城市化率存在顯著差距,數億農業轉移人口難以真正融入城市,導致城鄉要素流動不暢、資源配置失衡。若無法解決農民市民化問題,城鄉融合的空間形態將難以形成,城市的可持續發展優勢也將面臨挑戰。
未來城鄉融合的核心在于構建“城鄉連續體”,打破城市與鄉村的割裂狀態。這一連續體并非簡單延續過去以中心城市或鄉村孤立發展的模式,而是通過都市圈、縣城及鄉村的有機銜接,形成梯度發展的空間網絡。都市圈作為“十四五”規劃的重點,在“十五五”期間仍將是關鍵抓手。通過提升都市圈內部城市間的連接性與經濟效率,可釋放集聚效應。中國的大城市包括北京都是不連的,與周邊地區缺乏有效聯動,未來需通過基礎設施互聯互通與產業協同,解決城中村、城鄉接合部等灰色地帶的土地與治理問題,重塑空間價值。同時,縣城在城鄉融合中扮演樞紐角色,既是農民進城的落腳點,也是返鄉人口的承接地。強化縣城的公共服務、教育文化及產業配套,將成為激活縣域經濟的重要突破口。
鄉村振興需突破碎片化思維,轉向系統性重構。當前鄉村面臨人口流失、土地閑置、產業凋敝的割裂困境,根源在于人口、土地、產業與村莊治理的脫節。未來需通過制度創新整合要素,例如推動土地制度改革以激活閑置資源,培育適應城鄉融合的新業態,重塑鄉村經濟韌性。這種重構并非簡單復制城市模式,而是依托城鄉連續體,在城鄉互動中尋找差異化發展機遇。例如,都市圈周邊鄉村可發展都市農業與休閑產業,而偏遠地區則需探索生態資源價值轉化路徑。城鄉融合的本質是打破單向城市化慣性,在城鄉要素雙向流動中培育新動能,既解決歷史遺留問題,也為傳統動能轉型注入活力,最終實現城鄉共生的可持續發展格局。
數字經濟、人工智能、新能源等新興科技都是推動經濟增長的新動能,但能否使它們真正成為主導性力量,仍是我們未來面臨的嚴峻挑戰。核心問題在于,盡管我們能看到大量的科研投入和顯著的創新成果,但新興科技是否能切實提高生產力依舊存在爭議。以人工智能為例,盡管算法與算力快速迭代,但其對經濟增速的拉動作用尚未顯現,甚至面臨“機器學習算法普及與經濟生產停滯并存”的悖論。
這一矛盾的本質在于,科技革命若僅停留于技術層面,而未能通過要素重組與產業范式革新形成規模化生產力,其對經濟的推動將難以持續。當前的挑戰不僅在于技術突破本身,更在于如何將創新成果轉化為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使大多數人能夠共享科技紅利。若無法破解這一困局,所謂新動能或將陷入“高預期、低實效”的循環,難以支撐經濟向高質量發展模式的轉型。
(摘自“人大深圳社會科學”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