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就是中國共產黨的老一代革命家可以說是群星燦爛,方方面面都有那么多杰出人物,而劉少奇不僅僅是這些燦爛群星中的一顆,還應該說他是一顆巨星。為什么說他是一顆巨星?他和我們黨許許多多優秀的領導人相比,有哪些特別使人難忘、別人未必都具備的特點呢?據我膚淺的理解,至少有這樣三點:
他具有能夠總攬全國大局的戰略眼光和在關鍵時刻果斷地做出重大戰略決策的領導能力。這方面的事例很多。比如,抗戰勝利后毛主席到重慶談判期間,劉少奇主持制定的“向北發展、向南防御”的戰略方針,在東北“讓開大路、占領兩廂”的戰略部署,和組織十萬大軍挺進東北,實現了黨中央關于發展東北的戰略。這樣的大手筆,只有偉大的戰略家才能不失時機地做出來(當然,他也是同在重慶的毛主席等商定的)。再如,領導土地改革,推翻幾千年來的封建地主階級土地所有制,這自然也不僅僅是劉少奇一個人的功勞,而是整個黨的功勞。但是大規模的土地改革在全國范圍內展開,劉少奇是重要的決策者。從《五四指示》到《中國土地法大綱》,以至新中國成立后的新區土地改革,劉少奇都起了主要的或重大的作用。再如,在國民經濟調整時期,黨領導扭轉經濟困難局面時,劉少奇是在第一線主持工作的。從七千人大會到“西樓會議”,一直到后來的一系列決策,最后下決心要“退夠”,是由劉少奇主持的。“退夠”了,整個局面就根本扭轉了,就有了到1965年那一段相當好的經濟局面。這不只是一般的經濟工作,而是要能總攬全國大局,要有戰略眼光,能做出戰略決策,才能勝任。所以說,他是一個戰略家。
中國共產黨內要講到理論家,在老一代里除了毛澤東以外,大家就會想到劉少奇。他不是那種書齋里的學者,不是坐在屋里靠冥思苦想來談理論問題的。他總是針對當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來談自己的意見的,但他談這些問題時通常不是停留在就事論事地談某一件事情層面上,而是會從個別中間看出一般,從一件件具體事情里面總結出一些可以用來指導處理許多其他類似問題的帶規律性的認識,就像中國的老話所說的可以“舉一反三”。
舉例說,1942年底劉少奇回到延安以后,做過一個《六年華北華中工作經驗的報告》,全文共分三部分,《劉少奇選集》里只選了第二和第三部分,這兩部分講到了華北、華中的形勢,總結了經驗。照理說,是很有理論高度的。但他不滿足于這樣講,他在這兩部分之前,還加了一個第一部分——緒論。這個緒論里有四點,其中第二點是講盧溝橋事變以后中國的新形勢、黨的新任務與革命斗爭的新形式;第三點是講黨應該采取哪種形式的抗日武裝斗爭和哪里是黨的主要工作地區;第四點是講黨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問題中行動路線的決定。說到這里,大家已經可以看到他不僅僅是停留在介紹華北、華中的工作,而是在做出概括,探討一些具有普遍指導意義的問題,理論色彩似乎已經夠濃了。然而劉少奇還不滿足于這樣,他在這三點以前,又寫了一大段話,來講歷史發展的曲折性。他是這樣說的:“人類社會的歷史在客觀上總是循著曲折的道路前進的。這是由于歷史是在社會矛盾之斗爭中發展的這種情形所決定的。雖然人們在主觀上常常想推動歷史依照客觀上可能的直線道路前進,然而客觀的歷史行程總還是走著彎曲的道路。”“有一種時候,歷史是走得很快的,是飛躍的前進,在幾星期或幾個月之內,就能走過平常時期幾年幾十年的路程;但在另外一種時候,歷史又是走得很慢的,甚至使人們感覺不到歷史是在前進,或者似乎還是在后退。”聽了這些,你就會多懂得許多帶規律性的道理,可以用來自覺地指導自己今后的行動。我看這就叫理論家。
劉少奇不僅在總結上述這樣大的、長時期的事情時善于提到理論高度來認識,而且在談到當前工作中似乎很普通的一件事時,往往也都提到理論高度來思考。1964年江蘇省委第一書記江渭清同志給劉少奇寫了一封信,檢討不應該規定省委學習他自己的一篇講話。劉少奇在回信中提到理論高度來談了這個問題。他說:“我們應當向誰學習,是向黨內和黨外群眾中一切有真理的人學習,不管他們的職位高低,還是向職位高的人學習,不管他們有沒有真理?我們的原則,是向一切有真理的人學習,不只是向職位高的人學習。”
再舉一個例子,1941年在中共中央華中局黨校工作的宋亮(即孫冶方)寫信給劉少奇,問怎樣才能辦好黨校。劉少奇在回信中首先指出,既不能過分強調理論,忽視實踐對理論的基源性,又不能過分強調實踐,要注意理論對實踐的指導性。說到這里,他覺得還不夠,接下來又進一步發揮說,中國共產黨并不缺乏革命的熱情,也有很強的革命的組織能力,但是黨的理論修養是薄弱的。所以說,劉少奇的思想是很深刻的,他所講的問題總能讓人從中得到超出這個問題的更多的東西。所以劉少奇稱得上是一個理論家。
劉少奇有他自己的獨到見解,而不是只去依傍書本和上級指示,他能夠從實際出發,大膽地提出一些系統而又獨到的見解。這方面的例子太多了。
比如,新中國成立前夕,毛主席請劉少奇研究一下新中國的經濟建設到底該怎么搞,他很快就提出新民主主義經濟由五種經濟成分構成、新民主主義向社會主義過渡的步驟以及相應的方針政策等一套完整的想法。當新中國經濟建設發展到一定階段的時候,他又提出社會主義經濟既要有計劃性又要有多樣性和靈活性。關于農業的發展道路,他也有一整套設想。針對新中國成立初期工廠管理和工會工作中出現的矛盾,他在1951年首先提出了“人民內部矛盾”這個概念,主張要分清敵對的和非敵對的兩類不同性質的矛盾,要用同志的、和解的、團結的辦法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問題。1957年,他又提出人民內部矛盾突出地表現為領導者的官僚主義與人民群眾正當要求的矛盾,突出地表現在分配問題上。
還有,1962年在七千人大會上他大膽地指出,總體來講,1958年以來全黨工作的缺點和成績的關系不能說是一個指頭和九個指頭的關系,恐怕是三個指頭和七個指頭的關系。他還談到造成困難的原因可能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對前面講到的這許多見解,人們可以對其中有些看法作這樣那樣的評論,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劉少奇善于獨立思考,能夠從實際情況出發,就重大問題提出自己的系統而獨到的見解,能夠做到這樣的人是不多的。
(摘自《向開國領袖學習工作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