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學視域下的薛文化研究 山東滕州前掌大遺址勘探拾遺

前掌大遺址位于滕州官橋鎮前掌大村，西距薛國故城約 1 公里。1994 年遺址內南崗子墓地一批商周墓葬的發掘成果榮獲當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通過近年來孜孜不倦的考古工作，確認遺址為商末至西周早期薛國貴族集中埋葬之地。

2014年，為摸清前掌大遺址分布范圍、遺跡布局等問題，、對遺址進行了系統勘探。

勘探方法及主要發現

前掌大遺址勘探面積約260萬平方米。我們選擇村南生產路旁邊一處視野開闊、容易辨識、不易受到干擾的高壓電線桿位置，埋上鋼筋水泥柱作為總坐標點，用GPS測繪儀劃分500米 ×500 米的勘探大區，大區內再劃分100米 ×100 米的勘探小區。為方便勘探和統計，每個勘探小區內布設間隔10米的探孔點，以白灰標記，勘探小區的4個頂點用木樁標記。堅持每孔必探，一孔一記錄，對探孔中發現的陶片等遺物進行收集、登記，掌握探區內各文化層堆積和遺跡分布情況，盡可能采集每個探孔內各個地層的遺物。

墓葬遺存

勘探發現前掌大遺址分布有8處墓葬區，編號為墓I至墓，其中墓Ⅲ是此次勘探新發現的墓葬區。

墓I區位于村北小魏河轉彎處，考古學界

前掌大遺址遺跡布局

面積約2.5萬平方米。墓葬規格低于墓I區和墓Ⅱ區，年代為商代末期至西周中期偏早階段。

墓IV區位于村西南部，略呈圓角三邊形，面積約5萬平方米，年代為商周之際。

墓V區位于村東南，面積約7.5萬平方米，據以往發掘資料，墓葬規格要明顯低于其他墓葬區，年代為商末周初。

墓V區位于村西南部，形狀近似梯狀形器，面積約4500平方米。2004年冬，對墓VI區一座多次被盜的土坑豎穴墓進行搶救性發掘，從出土器物分析年代為西周初年。

墓VI區位于村中部偏西處，墓葬分布較為密集，面積約1500平方米，其年代亦為商末周初。

墓Ⅲ區位于村中部偏東處，墓地面積約1200平方米，勘探中發現有盜擾現象，該墓葬區為此次勘探新發現，根據墓葬填土特征推測年代為商末周初。

重要遺跡

夯土建筑基址發現5座，道路殘跡發現多處，僅有一條保存狀況尚可，編號L1。現僅就夯I、夯Ⅱ和L1作簡要介紹。

夯I位于墓Ⅱ區東南部，北部緊鄰夯Ⅱ。夯土深度0.5—1.2米，多數2.1米下為生土。夯土為黃褐色五花土，夯層較薄，有的區域夯層不太明顯，厚度為0.2一0.3米，夯層下部夯筑欠佳。夯土東西約40米，南北約38米，整體呈三面包圍一面開口的半包圍結構，在中間空白區域，距地表0.8一1.4米處普遍見有較硬的活動面。

墓Ⅲ區位于村南墓地中心，大體呈方形，通稱為河崖頭墓葬區或村北墓地。墓地分布范圍不大，墓葬基本集中在面積約1萬平方米的河旁高地上。根據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山東隊發掘資料和藏墓葬出土器物分析，此處墓葬是所有墓葬區中規格最高的，年代最早可至商代中期早段，下限為西周早期。

夯Ⅱ東西約38米，南北26—31米，整體形狀呈閉合口字形，東段南部有缺口。在夯土中部的空白區域，距地表1米左右，亦普遍見有明顯的活動面。

墓Ⅱ區位于村南南崗子最高處，平面形狀近啞鈴形，面積約3萬平方米。1994年此處的發掘讓前掌大遺址被評為“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墓Ⅱ區的規格次于墓I區，但明顯要高于其他墓葬區，年代為商末周初。

夯I、夯Ⅱ年代不詳，打破夯Ⅱ的灰坑填土夾雜較多的淺綠色水銹，填土中出土陶片包含小卷沿、素面圓唇的罐口及繩紋到底、足尖圓潤的鬲足，據此推斷，夯I、夯Ⅱ應不晚于西周中期，與墓Ⅱ區的年代大致相當。

L1發現于第12探區，東西走向，路寬約4米，殘長約120米。路土距地表0.8—1.4米，土質黃褐色，結構較為致密，厚約0.2米，路土下為褐色生土。

通過考古勘探可知，前掌大遺址應區分為互不關聯的“村北”“村南”兩處文化遺存。村北遺跡面積較小，商末周初階段墓葬密集被破壞，原生文化堆積所剩無幾。村南遺跡面積超過100萬平方米，基本分屬兩個文化區域。村西河旁的陸家林地區地層包含物較少，文化堆積較為貧瘠。二里崗上層晚段至商代晚期階段的遺跡主要分布于以南崗子為中心的地區，兩周以來形成如今面積廣闊的村南遺跡。

本次勘探的重要發現是夯土。5處夯土都分布于村南墓葬區，其中夯I、夯Ⅱ均為半封閉式結構，夯土內部土層有活動面，缺口處是否有被破壞的門道值得討論。夯土尤其是夯I、夯Ⅱ應和所處的墓Ⅱ區關系密切，應為祭祀相關的墓地建筑，彰顯了墓Ⅱ區在村南墓葬區的中心地位。

自然環境之鑫測

石犀牛

據竺可楨先生《中國近五千年來氣候變遷的初步研究》中的觀點，公元前3000一前1100年的部落聯盟和夏商時期，中國整體上處于溫暖時期，北亞熱帶的北界比現在要北移2.5個緯度，氣溫也要高2—3℃。滕州博物館通史展廳展出的一件石犀牛，出自前掌大遺址南崗子墓地M103，青灰石質地，圓雕站立狀，下頜前端有一圓形穿孔，長4.2厘米，寬2.7厘米。此犀牛和現存的蘇門答臘犀一樣為雙角犀，犀牛生活在溫暖潮濕瀕水的熱帶亞熱帶地區，這充分說明商末周初時前掌大地區氣溫要比現在溫暖，自然環境和水文條件適宜犀牛生存。根據考古和歷史文獻記載，殷商時期犀牛所能到達的北界在今內蒙古烏海一帶。

西周以后，中國歷史上又經歷了4次寒冷期，氣溫逐年下降，降水減少，水文條件也越來越差，再加上人口增加對森林植被破壞，影響了犀牛的生存。到了唐代，黃河以北的氣溫已經無法讓犀牛生存了。白居易的《馴犀》一詩描述了犀牛在國都長安的生存狀態：“馴犀生處南方熱，秋無白露冬無雪…君不見建中初，馴象生還放林邑。君不見貞元末，馴犀凍死蠻兒泣”，進獻到西安的犀牛竟然被活活凍死。

蚌器

前掌大遺址出土了數量眾多的蚌器，以及蚌殼、螺殼等貝類。遺址出土貝類包括麗蚌、中國圓田螺等19種，其中細紋麗蚌、中國尖嵴蚌現在分布于淮河中下游和長江中下游水域，多瘤麗蚌、洞穴麗蚌、林氏麗蚌等現在分布于長江中下游水域。這些貝類在前掌大遺址商代晚期至西周早期的地層里都有發現，到東周時期，除了一些中國尖嵴蚌，上述貝類均沒有發現，而且中國尖嵴蚌在全部貝類中的比例也由40% 下降到 4% 以下，出現了驟降。在前掌大遺址村南墓葬區的勘探地層里發現了魚骨，說明魚類很可能是當時一種常見的食物。由此推測，3000年前薛河流域河網密布，氣候濕潤，野生蚌類資源十分豐富，先民就地取材，制成各種工具和裝飾品。在商代晚期至西周早期，前掌大地區的氣候大致與現在淮河以南乃至長江中下游地區相似，屬暖溫帶或亞熱帶氣候，而到東周時期，氣溫已經明顯下降。

物資產品的流通

海貝

M131車馬坑發現于遺址村南墓葬區，位于此次勘探的墓Ⅱ區，是目前為止遺址發現的保存最完整的一座車馬坑，馬頭部有單排海貝，共計160枚。此外，34座墓葬中也出土了海貝，占墓Ⅱ區發掘墓葬總數的 44.7% 。同時，村北遺址出土海貝的墓葬比例僅為 11.5% ，且海貝數量很少，這可能和兩個墓葬區等級高低，抑或墓葬年代相關。M131的年代為西周早期，車馬坑中未發現蚌器，反而出現了數量較多的海貝，同時握貝、含貝現象在多座墓葬中有發現。

前掌大遺址位于魯西南內陸地區，如此多的海貝從何而來？先秦時期海貝使用限于長江以北，長江以南極為罕見，閩、贛、粵、湘、浙等東南五省尚未發現使用海貝的考古學文化。結合以往的研究成果，有人認為海貝來自東南沿海，由河運或旱路而來；有人認為海貝來自印度洋和南海，通過中亞轉蒙古草原而來。無論海貝來自哪里，海貝數量的激增和使用范圍的擴展，足以說明晚商社會對外交往的擴大和穩定。

原始瓷器

根據以往對原始瓷器產地的研究成果，我們認為前掌大遺址出土的原始瓷器非本地產物，應產自南方。我們判斷，作為經略東方的重要方國，前掌大遺址所見原始瓷器應是由中央政府統一自南方“采購”，然后“按需分配”到各方國，是前掌大和中央政府互通交流的重要見證。原始瓷器突然在北方消失或許是因為中央政府阻斷輸入，造成原始瓷器的“斷供”。

（作者均為文博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