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臺頂處合掌而立
合上掌心的一剎那
我眼中的,天地靜了
流云如海,我不知道哪里還能
再找出,這樣雪白的經幡
牛群自若,我不知道什么樣的生活
更能稱得上是順其自然
這樣就好,風來不來,草木都有了各自的傾向
我來不來,這掌中的世界,仍是纖塵不染的模樣
仿佛我的到來,也只是一陣風的無心之舉
仿佛我在塵世中合掌而立,也被天地
合進看不見的掌心
尋狐記
想遇見狐貍,不止一次
想遇見它,灰白或火紅的外衣
不遇見它,就無法真正理解
什么是狐疑的眼神
不遇見它,我就無法確認,未來的日子啊
是否還會因為突然降臨的驚喜,而明亮幾分
愿不愿意靠近我,都好,畢竟
我木訥、愚笨,不懂得如何表達一顆善良的心
不要怕,我有著同你一樣
蒼涼而又自在的宿命
不要怕,我也是從大山深處走來的孩子
愛過你愛過的茫茫草地
風雨東臺頂
一場雨,使我們上山的道路變得泥濘
好大的霧,視線朦朧,來路與去路皆隱
只有腳下的路還真實,允許我們
從任何方向,抵達山巔
在山上,我叫不上來一朵花的名字
卻無償地獲得了它們所有的美
在風里,我對抗著泥濘前行
也是為了下山時,能親口告訴一些草木
——別處有怎樣令它們魂牽夢縈的風景
到處都是匯成溪流的雨水,一聲不吭地
走向塵世的低處,像是一種認命
而我是這茫茫大雨中逆流而上的一滴
為了成全我的魂牽夢縈
就甘心違背呱呱墜地的旅程
寧靜
向遠處看了好一會兒
我才發覺,寧靜在降臨
風聲從我的聽覺中消弭
站在山前,我仿佛失聰
我看見許多:
黃昏在草地上壓滿車轍
牛群呆愣了一會兒
又從暮光中重新撿拾起吃草的動作
我慢慢察覺到了,真正的寧靜
——是成為一片曠野
向廣袤的世界
側耳聽取,萬物耕耘的聲音
鴉
不知是第幾次聽到謠言了
——它純黑的外形,以及不幸
只有它棲息的夜空知曉
它斑斕的羽毛,啞光、沉寂
算得上世間獨一份的美
作為帶走腐朽的使者
特立獨行,只是它微不足道的一個優點
更多時候,它必須替別人承受不幸的罪名
這是烏鴉聰穎的代價
揭開夜幕,消化腐朽,孕育曙光
貫穿了它一生的戰爭
多少次,我不忍再驚擾它
期待四下無人時
偷偷亮出我同樣漆黑的羽翼
朝著月亮啼鳴兩聲,然后
緊隨它遁入夜里,共享
那份一生都見不得光的心境
湖心亭看雪
天地慢慢留白
往來的游人,發絲覆雪
幾分鐘時間
他們看上去已老了幾歲
和四百年前不一樣的是
三日的大雪
只能使西湖的游人越來越多
他們仿佛是跟著雪一并落下來的
落到湖心、湖岸和橋頭
如麻雀般四處游蕩,移步換景
看雪的游人
大都乘上小舟,去了湖心亭
風雪交加下的行舟腳程
使他們的臉色通紅,近乎迷醉
似是在與天地的觀照間尋得了自我
似在漫天的風雪里窺見了空白的一生
只余呼嘯而過的大雪
將來時的蹤跡抹平
他們本次旅途的總和
無疑可以視為湖心亭看雪的續作
文章開篇,即:
寒風徹骨,大雪融湖,仍舊難渡
【作者簡介】 王錕,2003年生,山西長治人,詩歌發表于《星星》《延河》等刊物,偶有獲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