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修歲月的腳步

作者簡介：陳晨，中國鐵路文聯作家分會會員，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供職于太原局集團公司設備監造部。作品散見于《中國鐵路文藝》《中華兒女》《延河》《映像》《都市》《散文詩》等報刊。

檢修工人

當汗水擠滿手指間的縫隙

股道擠滿了機車

看那些散落在機車旁的工人

用扳手、螺絲刀、尖嘴鉗……

搭建起機車的骨架

在電與氣的交融契合下

每一顆螺絲釘都發出急切的吶喊

一條條電流在血管里涌動

壓縮機轟鳴，多么強健有力

機械間的熱擠壓在胸口

空氣凝固成一塊塊鐵

衣服在濕與干中反復選擇

目光落在堅定的鋼軌上戴上安全帽

責任也扛在了肩上

檢修班組

從早到晚，走遍車間所有班組

所看到的高山和湖泊

應該從一頂頂安全帽說起

班組不只是一個詞語

是一群樸實、堅忍不拔的工人

按機車部件分工，有了名字

交車組，電器組，受電弓組

制動組，電子組，機械組……

點名冊上出現集體心跳

鍛打的血肉包裹著手術刀

在機車的腹腔內點燈

用扳手叩診每一處關節

機車的腳步從未停止

我走在螺絲釘上

追尋那些足跡

班組生產日志

某年某月某日某一次記錄

整備場搶修，庫內更換電阻

吹掃主變壓器散熱器……

厚厚的日志本是靜默的容器

待填補的原野延伸

汗水的每一次升騰

都烙印在一張張薄紙上

輕輕合住

是故事，是笑容，也是

他們與機車交往的一生

整備場

一雙布滿月光的大手

覆蓋在整備場的十九道鐵軌上

四十二組道岔與五十四架信號機

握住一臺臺排列有序的機車

合電閘后，血管里涌動著電流

電器配件一個個被喚醒

轟鳴聲，鳴笛聲，撒砂聲……

如風的漢子擦拭額上的星光

在上下穿梭影子的交織中

在鐵與鐵碰撞的瞬間

機車與他們的肌膚交融

枕木像他們一樣負重

當一縷陽光擁抱冰冷的鋼軌

它們的身體里長出嫩綠的草

秋檢的清晨

鈴聲響起，枝頭的葉抖落下來

掉在泥土的嘴里、河流的手里

檢修工人的眼睛里

進入機車駕駛室內

他們挺拔的火焰燃燒在走廊上

油污在工衣上綻放花朵

猶如額頭上靜止的畫面

以手掌的溝壑靠近蓬勃的心臟

擁堵的血管暢通，壞掉部件更換

撫摸機械間的一個個屏柜

喜悅像呼吸一樣自然

機車駛出檢修庫

沿鐵軌將山河大地揉成一團

這個被秋檢過的清晨

歲月和明媚的陽光一樣柔和

安全帽

李師傅戴上安全帽

站在檢修庫的目光里

將頭埋下去，用扳手

在螺栓與螺母的精密組合中

聽到某種確切的聯系

他坐在班組的長條椅上

用布擦拭鮮紅的帽頂

多年的老伙計不會銹蝕

銹蝕了的是相片

布滿老繭和死皮的影子

陽光淌進檢修庫的掌心里

擦拭著鐵架上一排排安全帽

他一遍又一遍咀嚼這些名字

直至退休，眼前還是

一望無際的紅色海洋和汗水照亮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