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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錦

2025-09-25 00:00:00朱鏞
中國鐵路文藝 2025年9期

作者簡介:朱鏞,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林業生態作家協會理事,魯迅文學院第41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十月》《青年文學》《廣州文藝》《山花》等報刊。曾獲首屆滇東文學獎、第二屆《百家》文學獎、第十二屆滇池文學獎、第九屆云南文學藝術獎等獎項。

1

回家已經半年多了,林娜仿佛什么事也沒做,又像是做了許多事。她幾乎挨家挨戶走了個遍。

“林娜,你說咋辦!”母親拿出訓斥的口吻說,“這么大的人了,一天天的只會走東家串西家!你就這樣坐吃山空?”

林娜削著蘋果,手突然停住了。細細長長的蘋果皮,寬窄一致,中間沒有斷裂,吊在蘋果上晃晃悠悠。

父親抽著煙,一言不發,大團大團的煙霧從嘴里冒出來。父親平時幾乎不說話,他的高興和悲傷都在煙霧里。

“咳,咳。”林娜被父親的煙嗆了一下。蘋果上垂掛著的果皮被刀劃斷,落在地上靜靜地躺著,仿佛在進行一場躺平式的生命自問:未來的路,究竟該怎么走?

“要不,還是出去打工吧!別在家當一個拿鋤頭的大學生了,你也干不動農活。”母親把針線別進布里,口氣溫和下來,“每個月有工做,工錢也就像小河淌水一樣不會斷,夠吃夠喝了。以前是受了難以忍受的罪,買不起衣裳才自己做,現在啥好看的買不到?”

“我喜歡,不可以嗎?”林娜咔嚓咬下一口蘋果,氣呼呼地站起來,走出了屋。

眼前是連綿起伏的群山,像是被風吹起的碧浪,林娜想到了黃浦江。在黃浦江邊,是一座繁華而耀眼的國際大都市,人們的生活風生水起,為何山路就如此艱難?即使人不走出去,也應該有一種渠道讓一些東西走出去,或者讓外面的人看見山里的世界!林娜從上海回來以后,和母親說她想把村里的手工藝做大做強賣到外面去。母親一聽就來氣,說她白讀那么多書了,這些是不識字的人都會做的。后來,林娜和村里的女人們說,她們的手工藝品可以通過電商賣出去。她們一聽就哈哈大笑起來,說拿到街上都沒人看一眼,還在電商上賣?簡直是大白天講夢話,說她的腦子里都裝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還說她是不是讀書讀傻了。

想象和現實的反差確實太大了。現實像眼前的山,橫亙在眼前,林娜漫無目的地朝村外走,突然,聽見有人彈著吉他唱著民歌:

一枝花謝了,

一枝花又接著開,

像太陽落下,

第二天又升起來。

歌聲和著吉他伴奏,十分歡快,清風一樣,漫進了林娜的心里。她朝著歌聲走了過去,心里一下子輕松起來。三木扎戈閉著雙眼,左腿抖動踩著節拍,非常投入地自彈自唱。林娜撿起一個小石子丟了過去,正好打在三木扎戈抖動的腿上。

“我以為活見鬼了。你啥時回來的?”

三木扎戈望見她,哈哈地笑著說。

林娜被他的笑聲感染,也跟著哈哈笑了起來,說:“我才以為活見鬼呢!聽說你們的樂隊在外面搞得風風火火,好多年沒見到你啦!”

“還是你上大學好呀!不像我,到處東奔西走。”三木扎戈“唉”了一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林娜望著三木扎戈,想起初中畢業的時候,村里每家的條件都差不多,只是三木扎戈的家里不再供他讀書,他就跟著村里的幾個人外出了。而她是因為平時默不作聲的父親讓她繼續讀書的。她每想起父親不聲不響、低頭借錢的模樣,鼻子就發酸。為了減輕家里的負擔,她一邊讀書一邊勤工儉學,假期時,除了第一個學期她因為想家回過一趟家外,往后的時間即使再想家,她也是忍著,再沒花費過這種開銷。大學畢業后,她在一家電商公司工作,也沒回來過。小時候,每天就知道餓,吃飽了就啥都不想了,和三木扎戈他們在一起唱歌跳舞、躲貓貓,像一群不知疲倦的麻雀,歡笑聲不時在村子里跌宕起伏。林娜想起這些,把話題岔開說:“你小時候就是只小領頭羊。”

“你那時比誰都喜歡唱歌、跳舞。”三木扎戈又哈哈笑了起來。

他們說起童年的情景,都感嘆那是一段多么快樂而美好的時光!無知無畏的年齡,快快樂樂地奔跑,一回頭,那些時光就跑遠了。說起他們在外的生活和經歷,相互問起啥時又要離開村莊,就只剩下了酸澀。林娜說不走了,很喜歡佤族的織錦,想好好做手工藝品。

三木扎戈疑惑又意外地望著她說:“為什么要離開那個令多少人向往的大都市?回來啥都沒有,又繼續吃沒錢的苦、受沒錢的罪?”

“你不覺得她們的手工藝品在村里很常見,在大城市卻是藝術品嗎?”

三木扎戈拍著手說:“在大城市,手工制作的東西反而更值錢。”

林娜的心里一下子欣慰起來,同時又摻雜著一些酸楚和悲哀。她終于聽到一個不同于村里其他人的聲音了,再次覺得堅持自己喜歡的事,終究是沒錯的。她朗聲笑道:“她們笑話我喜歡這手工藝,說我腦殼進了水。”

“在乎他人的話干什么?”三木扎戈漫不經心地說,“太在乎了會讓自己憋屈,時間長了會把人憋壞的。”

是啊,自己當初的決定,并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林娜的心里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2

林娜考上大學的那一年,不大的村子沸騰了。

“這是永俄村有史以來第一個大學生啊!”

“是呀,是呀!還是重點大學呢!”

村里人贊嘆不已。

林娜的家里,像是過年節,天天有人來串門。有的帶著雞蛋、有的帶著蜂蜜、有的帶著蕎麥面粉,來家里祝賀。父母開始非常高興,隨著開學的時間慢慢逼近,心里又犯起了愁。林娜最刻骨銘心的是,父親總是公雞一打鳴就起床了,一出門就是一天,夜晚安靜得只有狗吠聲響起時才歸家。直到離開家那一天,她才知道,父親每天出門是找親戚朋友借錢去了。從那以后,她除了第一個假期回過家,畢業后便留在上海工作。工作之余,她也很少出去逛逛,她想著把錢省下來替父親還債。

半年前的一個下午,林娜第一次登上具有標志性建筑的東方明珠。她俯瞰著黃浦江的流水,凝望著繁華的街景,掃過地面分岔又匯合的道路、挨挨擠擠的車流,最后落向輝煌的燈火與古老、現代交織的建筑群。城市的全景盡收眼底,壯闊而瑰麗。她本該歡呼雀躍,可此刻,她卻滿心悲涼。她覺得自己除了工作,那些繁華、熱鬧、美景美食,那些生活的滋味,她都一無所知,也與她毫無關系。仿佛被世界拋在了半空中,唯有孤獨與壓抑將她包裹,終于,她低聲啜泣起來。

林娜走在街上,悲傷依然蔓延。行至一處藝術展覽櫥窗,她不經意間瞥見里面掛著一件似曾相識的衣服。已走出幾步的她,倏然停步,駐足回望。這一望,她定住了,衣服上繡有水牛頭、小米雀眼花、神鳥神獸,繡有山川河流、古老神話。頂上一盞明亮的暖黃的燈光,像只眼睛,一眨不眨,斜打在衣服上,使得不同色塊處的圖案,都閃著耀眼的光芒。衣服旁邊,有一個小標簽和一個平板大小的牌子。她看到小標簽上有一個數字:“8000元。”平板大小的牌子上是一小段文字:“本服飾是設計師的品牌作品,純手工制作。精美、細膩的紋理,展現了設計師的奇思妙想。每一條色彩、花紋、線的走向,都透著傳統與現代的交融,獨具特色。”

林娜的目光也像那盞射燈一樣,打在小標簽和平板大小的牌子上。8000元?品牌作品?她驚訝得張了張嘴,轉身走了。

林娜一路走著,那個數字在她心頭反復翻騰。她總疑心是自己看錯了,又覺得似乎沒錯。走出老遠,那數字仍在她腦海中盤桓不去。她邊走邊質疑,越質疑越覺得是看錯了。為了求個分明,她轉身折了回去。

在櫥窗前,林娜的眼睛睜得像兩盞射燈,小標簽上的數字的確是8000元。她又看了看衣服,衣服的色調一會兒是黑色,一會兒由黑變紅、轉黃、發白,一會兒又變成一道藍色的光反射回來,穿進她的心里。剎那間,她的心被照亮了,思想也在瞬間像黃浦江水,奔涌不息。

這一晚,林娜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這樣純手工制作的衣服,村里的女人都會做,而且質量不比這個衣服差,怎么就沒想過做成商品呢?

窗外的路燈一直亮著。深夜里的林娜,人醒著,心也一直醒著,直到天亮。

當陽光濃烈地從窗口射向墻壁時,林娜的心里涌起了一股熱流。暖黃的陽光,照得墻上一半陰影,一半閃閃亮亮,一個大膽的想法如地平線上的太陽,在她心里升騰起來:回老家做手工織錦。這個想法在心里滋生后,甚至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那一刻,她既想歡呼又想慟哭。

滿腔熱情的林娜回到老家時,一家人其樂融融,歡樂和融洽的氣氛持續沒幾天,看到林娜總是拿些不同顏色的筆在紙上勾勾畫畫時,母親一臉奇怪地問:“你這是在畫什么?”

“我喜歡村里傳下來的手工藝技術。”林娜高興地和母親說。

母親一臉的驚訝,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說:“一個大學生,做這個沒出息的東西?”

“我要設計出更漂亮、更好看的織錦,賣到外面去。”

“你不出去工作了?”

“我想在家做織錦,那是藝術品!”林娜高興地說,在她心里,母親是個開通的人。她記得小時候母親帶她下地種莊稼時,經常會說有一粒種子,就會開出一朵鮮花。她以為母親會為她感到高興,沒想到,母親不相信她的這粒種子會開出鮮花,母親的頭搖得像佤族的甩發舞,說:“不管你一束(藝術)兩束的,做了幾輩人了,哪個人賣出過一件?”

“大城市的人很喜歡。”

“大城市?你莫是豆腐盤成了肉價錢?”

林娜還想和母親細說。可母親不想再聽她說話,只冷冰冰地甩出一句:“你找個人嫁了得了,不要在家丟人現眼。”

父親瞪了母親一眼,嘴巴像個大煙囪,一團一團的煙霧更大更濃地冒了出來。父親總是這樣,無論高興、悲傷、愁悶,從不表現在話語上,全在他的煙霧里。

后來,林娜和舊同事聊天時說到了家鄉的織錦,還發了一些圖片給她看。她說太漂亮了,讓林娜推到網上去,如果有需要可以給林娜提供幫助。她回來的時候,只是想著做手工藝品,咋就沒想過這條路?林娜的心里被點燃了一種希望,她開始挨家挨戶地找人說做手工藝品的事。村里人聽說手工藝品可以賣錢時,對她又高興又熱情。后來聽林娜說要通過電商在平臺上去賣時,她們就疑惑起來了,問她電商是誰,電商咋會平白無故地幫她們賣東西。她解釋說就是把實物照片放在網上,有人買了就郵寄出去。如果沒人買,東西就還在自己手里。她們一聽就笑了起來,頭也搖得像甩發舞一樣,說:“不靠譜,不靠譜,一點都不靠譜。”

不管林娜和她們怎么解釋,她們都不相信。林娜離開時,她們議論起來:

“聽聽她說的話,感覺上不沾天下不著地似的。”

“你們想想,她媽媽在村子里是個老師傅了,繡的鳥獸蛇蟲活靈活現,花草樹木哪一樣不像真的,繡的江河,藍幽幽的像有小船在航行,多少人都去她那里討手藝呢,她怎么不找她媽媽做呢。”

“對呀對呀,她媽媽怎么不做呢?”

“就是呀,若是好事,她怎么會先想到我們呢?”

她們的話,像林娜當初考上重點大學一樣,很快在村里傳得沸沸揚揚。后來,傳到了母親的耳朵里。母親一邊罵她們嚼舌根,一邊罵女兒不爭氣。

林娜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難受。這倒不是因為她們的質疑、冷眼、帶刺的話不好聽,而是她的希望會成空。她的心里充滿苦悶,可上海櫥窗里那件衣服、價格、文字說明,像火焰一樣,在她心底燃燒。

3

在村里,天一挨黑人們就從地里收工回家,牛群歸欄,鳥兒投林。喧囂一天的村莊,漸漸顯出靜謐和安閑。

可是,林娜在這寂靜的時光中,內心卻如霓虹閃爍的都市夜景,喧囂不息。她經常一坐就是幾個小時,腦海里激蕩著無數念頭。母親不時催她睡覺,林娜嘴里應著,手和心卻在電腦上忙活。舊同事的提示,讓她對網絡平臺的設計、物流對接感起了興趣。她深入了解后才發現有很多困難,后悔當初自己工作時只干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沒有關注過這些。她試圖在技術論壇上發布遇到的問題,沒想到有很多熱心人給她解答。不管解答對她有用還是沒用,那些未曾謀面的人都讓她感動,又在心里增加了一股向前走的力量。

隨著冬天的繳械投降,春天登場了。天空的太陽也明朗了起來,氣溫回升了。土地、梨花、桃花在陽光的蒸騰里,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甜。那天,林娜背著背籮,呼吸著香甜的空氣,高興地走在耀眼的陽光下,聽見了三木扎戈吉他伴奏的歌聲:

河水彎彎流淌,

野鴨對對雙雙,

被驚醒的睡蓮花啊,

散發出迷人的芳香。

三木扎戈唱的這首民歌,林娜早已會唱。可三木扎戈一唱出來,那歌詞的意境總會飛進她的心里。她覺得這首民歌像是專為她寫的一樣,腳步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走到三木扎戈家門口時,林娜把背籮放在圍墻上,靜靜地聽著三木扎戈渾厚悠長的歌聲。這讓她想起前不久他們在一起聊天,說起對村里的感受時,是三木扎戈解開了她的心結。

那是一個寒冷的下午,天灰蒙蒙的。林娜正在生火時,三木扎戈來了。她和他抱怨起村里的手工藝人,說她們思想比較固化,不懂得與時俱進,早晚會被時代拋棄。三木扎戈說村里人也都不容易,每天都有很多活要做:地里、家里、牲畜,一大堆事情等著她們。她們做手工藝品,都是要用的時候才抽空動手,不會浪費一根線,更不會占用種莊稼的時間。她們的想法很簡單,需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吹糠就能見米。比如提一籃雞蛋上街去,賣了就可以把錢捏在手里。她們也不是不會想更遠的事情,而是想得再遠也還要顧及眼前。

聽了三木扎戈一說,林娜不免覺得羞愧,也非常意外和興奮。村里的婦女們的確時是這樣,土地、家務活就纏得他們難以脫身,可在此之前,她并沒有意識到這些。她的思維一下子打開了:是啊!為什么就只想著讓她們先做出東西來,卻沒考慮過她們的想法呢。這的確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態度,只有打消她們認為的顧慮,她們才會放心。

正值春耕的時候,林娜趁著午飯時間,一家一戶地找上門,讓她們把最拿手的繡花衣服,線織的挎包、圍巾拿出來。她看了看說:“你們做出新的東西來,我買走。”

她們像是商量過似的,每個人給她的話都是:“不行不行,做出來了你不要咋辦?我們費心費力不說,還得費時費錢的,織一塊布都要一個月的時間。”

“我先預付定金。”林娜爽快地說。

“你墊錢給我們,那賣不出去咋辦?你不會又還給我們吧?”她們擔心地說。

“錢會一分不少地給你們。”林娜微笑著說,“既然從你們手里買過來了,賣不出去也與你們無關。”

“那賣不出去你得虧多少啊?”

“你爸媽也不容易,給他們省點心吧!”

她們從一開始的疑慮,到最后是好言好語地勸說。

“你爸媽也都老了,沒有清閑過一天,一輩子沒去過大城市,你還是多給他們攢點錢吧。”

林娜堅定地說:“我會讓他們過上好日子的。”

“那我們得先去問問你爸媽同不同意你這么做,一個村子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若是他們找上門來怎么辦。”

“別和他們說啊,錢是我付給你們的。我沒用他們的錢。”林娜急了。

“那好吧。既然你非讓我們做,我們就先試試看。”

看到她們答應下來,林娜非常高興。

按照約定的時間,林娜挨家去取,收了滿滿一背籮。她聽著三木扎戈的歌聲,想著這些過往,像是梨花、桃花在陽光的蒸騰里散發出的香甜鉆進了她的心里,泛起一陣回甜。她背起背籮走進了三木扎戈的家。

歌聲立即停了下來。三木扎戈放下吉他走了過來,取下她背上的背籮說:“這種體力活,咋不叫我一聲?我可以幫忙的。”

“這也沒多重。”當然,對她來說,也不算輕,加之走得急,陽光又一直跟著自己,汗水還是跑了出來。她高興地笑著說:“和你抱著的吉他比起來,我這背籮就重太多了。”

三木扎戈哈哈笑了起來。三木扎戈看著林娜青春的臉龐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拿起一把扇子遞給了她,又哈哈笑著說:“這個更不重,輕得可以生風。”

童年時,他們經常在一起無憂無慮地唱歌跳舞。長大后,反倒有了憂傷和苦悶。在村里人都在質疑自己的時候,只有三木扎戈理解自己。她和三木扎戈在一起什么話都說,說童年的時光,說父母的抱怨,說自己的苦悶、計劃和打算,一切都輕松自然。今天不知為何,感覺自己怎么有些放不開和他說話,目光一直盯在扇子上。扇子是一把圓扇,扇面上有一只小白貓,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她有些恍惚,抬起頭時,三木扎戈的目光像扇子上的小白貓一樣,也在看著自己。她似乎都能聽見自己“怦怦怦”的心跳聲。她擔心這心跳聲也能被三木扎戈聽見,什么也沒說,慌亂地放下扇子和水杯,背起背籮就走了。

“林娜,林娜,怎么就走了!”三木扎戈在她身后喊道。

林娜沒有回頭,腳步疾馳。

“林娜,林娜!”背后再次傳來三木扎戈的聲音。

林娜走得快,仿佛又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她不由放慢了腳步。

“這把扇子送給你。”三木扎戈不知何時追了上來,把扇子塞到她的手里,隨后就去取她的背簍,“我幫你背回去。”

林娜一把推開了三木扎戈,說了聲“謝謝”就跑開了。

“有啥需要我幫忙的,一定要說一聲啊!”三木扎戈大聲說道。

林娜依然沒回頭,拐過一個路口才停了下來。她知道三木扎戈已經看不見她了,把背籮靠在墻上,喘了口氣。

陽光落在林娜身上,她感覺陽光仿佛透進了她的身體,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這時她才注意到手中的扇子,她不知為何捏得緊緊的,扇面上的那只小白貓正在看著她,像是在笑。她朝小白貓做了一個鬼臉,從墻邊偷偷探出半個頭,看見三木扎戈還傻傻地站在原地。她再看看扇子,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小白貓都像是在含情脈脈地望著她。她扇了幾下,清涼的風拂過臉頰,想想剛才自己幼稚的舉動,她不由得笑了。

一陣微風吹來,樹枝引著陽光晃動起來,點點陽光,輕輕跌進林娜淺淺的酒窩里。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又聞到了淡淡的香甜。

4

林娜極其耐心、認真地把收來的手工藝品置于流淌的陽光或柔和的燈影下,耐心捕捉它們最美的姿態。她把拍好的圖片發給了舊同事,自己也激動得把圖片發到朋友圈里,并加了一句話:“這是彩云之南的織錦,色彩漂亮、鮮艷,不會褪色。”

林娜充滿期待。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她的熱情漸次冷卻,期待也逐漸變成了失望。

貨物原封不動地放在家里。

那天,林娜一件一件把它們鋪展開來,望著它們不禁發起了呆。母親走進屋,看見那些東西,又嘮叨了起來。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以為別人是生在金銀成堆之地,錢無用處了,來買你的東西?”

“水有了生命種,土有了生命胎,世界從此生機勃勃。你小時候經常給我唱這首歌。”林娜不想讓母親看出自己的心情,故意這樣說來安慰母親。

“歌是歌,與你這個有啥關系?”母親像是有些幸災樂禍地說,“好了好了,辛辛苦苦掙來的錢,都打了水漂總算甘心了!”

“收這么多東西來,自己在家慢慢欣賞吧。”母親又說。

“就你當作寶貝,睡覺也拿去抱著睡得了。”

“命里只有八分米,走遍天下不滿升。”母親不耐煩地說了句慪氣話,挑起桶,下地干活去了。

林娜待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段日子,林娜一個人扛著亂糟糟的思緒,感到格外彷徨。她像第一次站在東方明珠的高樓上一樣,壓抑、苦悶、孤獨、痛苦。她很想找三木扎戈說說話,可上次相見時心頭涌起的沖動,讓她從此收住了腳步。即使遇見,或者三木扎戈主動來找她,她說話也總是有些不自在。

今年的春天特別奇怪,一場春雨也沒有下。在這個連夏天也不會出現高溫的地方,春日里的太陽卻氣焰萬丈,顯得那么兇悍,完全沒有半點惻隱之心,把正在冒頭的莊稼曬得軟塌塌的。

林娜走出屋,看了看天,天空連一塊云朵都沒有。她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猝然一怔,心被響起的歌聲緊緊抓住。

蝴蝶在花間飛舞,

花兒東躲西藏,

歌唱的人呵,

想摘一朵送給他心愛的姑娘。

三木扎戈的歌聲,在沉悶的空氣中翱翔,越過了房屋、樹木的阻攔,牽引著林娜的腳步。她踏著旋律,一步一步,走向三木扎戈家門口。

三木扎戈見了她,非常開心。望著她憂郁的神情,他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問她怎么了。林娜坐下來,什么也沒說,只是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強。

“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三木扎戈著急起來。

“沒有,就是想聽聽你唱歌。”林娜軟綿綿地說。

三木扎戈高興地拿起吉他,邊彈唱邊。

從林娜憂郁的神情中,三木扎戈看出了她的心思。“是不是手工藝品沒有賣出去?你媽媽埋怨你了?在三木扎戈的追問下,林娜眼眶一熱,淚水流了下來。

“他們不是說長江后浪要推前浪嗎?”三木扎戈見她流淚,有些不知所措。

“再說,年輕人就該折騰,難道要像他們一樣天天掄著鋤頭活下去?”三木扎戈安慰林娜。

“你發在網上的那些東西,應該想辦法提高讓人瀏覽的機會,而且商品也太單一。”

林娜雙手托著下頜,一句話也不說。

“雖然大城市里各種各樣的商品確實很多,但我們佤族織錦是獨具特色的傳統織錦之一,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和地域文化特征,是一些產品不能比的,你說是不是?”

林娜臉上的憂郁逐漸散開,眼角露出了笑意,眼睛也亮了起來。

“如果把捻線、搓線、繞線、排線、挑花、織布等工序拍成視頻,發布到網上,是不是會讓觀看者更感興趣?”三木扎戈也蹲了下去,學她雙手托下頜。

“原來你這么聰明呀!”林娜高興起來,沮喪之氣一掃而光,把三木扎戈的手從他的下頜處拉開,“別學我的樣子!”

三木扎戈哈哈笑起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凝滯的空氣悄然流轉,沁入一絲清冽。林娜的聲音變得輕快起來,“你怎么不早說呢?佤族織錦采用的是棉、麻等天然材料,染料也是就地取材,使用天然植物或礦物制成。條紋、幾何紋等圖案,體現了佤族人‘萬物有靈’的理念,也是佤族的民族文化標識,一針一線都承載著佤族的歷史與文化呢。”

“我不知道傳統文化,我只是覺得這種手工藝很獨特。”三木扎戈笑著說。

“如果不保留下來,慢慢就遺失了,多可惜呀!”林娜有些激動地說。

“我突然有個想法,比如這小小的團扇,雖然我們這里幾乎用不到扇子,但可以用來做擺件呀。”三木扎戈指著那把小白貓團扇說。

“用織錦做扇面?”

“也可以用織錦做成其他小擺件,我覺得會有市場的。”三木扎戈一本正經地說。

5

村莊后面的山坡上,松果是藍色的,粗大的樹干上繞著常青藤。周邊開滿了白花羊蹄甲、紫荊羊蹄甲、三角梅、七葉樹花和炮仗花。山前的河流里,魚兒穿來蹦去,人可以看見魚,魚也能看見人。村中一座一座的建筑,全是石墻、青瓦、玻璃。很多游客來到村莊后,有的爬山看花,有的河邊看魚,好不熱鬧。晚上,滿天星光,走在青石板鋪就的小道上,就像走在童話的世界里。林娜領著一幫人和村里的人一起唱歌、跳舞、喝酒,真的是山笑水笑人歡樂。那歡歌笑語,像童年時的場景,不斷地從村子里跌宕出來。林娜正沉醉在歡樂中,忽然醒來,睜眼望去,天已大亮,原來是一場夢。她多么希望夢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啊!可是,夢就是夢,現實里除了山坡上茂盛的草木、花朵是真的,村里的一切還是老樣子。

那天,林娜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她的舊同事打來的。對方發了一個鏈接給她,她打開一看,不禁“啊”了一聲。原來是有人下單了手工藝品,還有一些網友的留言:

“云南是植物王國,那么美的地方,請問哪個季節來最好?”

“村里有沒有民宿?”

“可以親身體驗手工藝品的制作流程嗎?”

“真想每年過來發發呆,看看天上的星星。”

…………

在黃昏時分有些朦朧的天光里,林娜的眼里閃著淚花。這些日子以來的悲傷、焦慮被這一條條留言沖散。她激動地去找三木扎戈,興奮地讓他看網友的留言。

突然,又跳出一條信息。有人下單那把團扇。

林娜說:“這是樣品,暫時不出售!”

“不能這樣,要誠信。只有誠信,人家才會信任你。”三木扎戈認真地說,“就當作一個吉祥、圓滿的開始吧!”

“可我們只有這一把團扇……”

三木扎戈哈哈笑了起來,說:“我媽剛做好一把織錦團扇。”

黃昏透明的天空,光線悄悄變得暗淡、沉靜而幽深。星星眨著眼睛走了出來,銀光閃閃,美麗非凡。

這幾天,林娜都處于興奮之中。加之不時看到網友的留言,她又想起了那個夢,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她心里蕩起狂野的漣漪,一個大膽的決定已然成形:貸款翻修房屋,做民宿。她立刻告訴了三木扎戈。三木扎戈聽著她的想法,很高興地說自己暫時不去北京了,等她建好民宿后再走。他的支持,使林娜心底希望的火光更加壯麗地燃燒起來。她很開心和誠懇地在網友的留言下回復道:

“這里的空氣非常好,天很藍,冬暖夏涼。星星的光芒仿佛觸手可及。有古老的樹木、高挑的竹子,還有羊奶果、干天果、苦蓮子果等各種野果。村子里目前暫時無法提供住宿,再過一段時間,會熱情歡迎您的到來,保證讓您住得舒心,能吃上村里的特色菜,還有各種野菜。可以唱歌、跳舞、喝酒,可以讓大家體驗織錦的制作過程,了解佤族的織錦技藝。”

發送成功后,林娜激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吃完晚飯,林娜就把翻修房子的事情和父母說了。母親一臉惶然地說:“你說啥?”

“建民宿。”

“你瘋了?”

“我沒有瘋!”

“建民宿不需要錢嗎,錢從哪里來?”

“貸一部分款。”

“貸多少?”

“四十萬。”

“家里一屁股兩肋巴的債還沒還完呢!”母親再也忍不住,發起了火,說:“我是哪輩子造的孽啊!你不出去工作掙錢也就算了,還要背那么多的債!”

“我一定會讓你們住干凈的房屋、過上好的生活,不會再讓你們吃苦。”林娜的聲音也隨著高起來。

“過好生活?不吃苦?”母親幾乎咆哮起來,“貸款借錢,拿啥子來填?拿啥子來填?”

母親咆哮的聲音剛停下來,哭聲就出來了。

“以前人人羨慕的大學生,現在變成了敗家子。”母親邊哭邊數落,“別人家的娃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了。你倒好,你父親借錢供你上了大學,沒想到你又回到了村里!”

屋子里,只有父親嘴里冒出的煙霧在升騰。空氣像是凝固了,整個空間在一點點縮小。父親抬起頭,頭頂的電燈光黃黃的,被父親吐出的煙霧籠罩著,亮得十分虧心。

“媽,我以后一定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林娜蹲在母親身邊,眼淚也落了下來。

“敲鼓山會應,說話有人聽。你就是不聽啊!我是哪輩子造的孽,養了你這個敗家子。”母親火氣又起來了,很決絕地說,“你要么跟著我們下地干活,要么出去工作。你若非要折騰,聽不進一句話,我就沒你這個女兒。”

父親瞪了母親一眼,嘴里的煙又大團大團地冒了出來。

寂靜的村莊里,仿佛連空氣都懷著心事,讓人感到壓抑。那天晚上,林娜又像在上海那一夜一樣,人醒著,心也醒著。

訂單逐漸增多。三木扎戈幫她收購,幫她寄貨,也幫她辦貸款。林娜不只是忙,腦子里想的事也多,有時目不轉睛地看著某處,魂不守舍的樣子。

母親也變了,變得像父親一樣,不愛說話,也不再嘮叨。林娜把飯做熟了,喊她吃飯,她也不答應。每次都是父親把嘴里的煙霧吐完,喊母親吃飯,母親才坐到桌前,吃完飯又默默地走開。

突然有一天,老屋旁邊搭起了兩間工棚,正在把老屋的東西搬移到工棚里時,母親氣不打一處來,對著林娜大聲吼叫:“這里離城那么遠,你真是大白天做夢!”

林娜信心滿滿地說:“我建起來后,游客來了就會留下來。”

“你真是瘋了,哪個人會來這種地方過苦日子?”母親憤怒地說。

“外來游客往往鐘情于當地獨特的文化底蘊、歷史遺跡和自然風光,他們會住下來的。”

“以前的籬笆房,遇上雨水天,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吃頓飯得端著碗東躲西藏才能吃完。刮風下雨就讓人心慌的時候都住過來了,現在這房子好好的,你說拆就拆!”母親一連串的嘮叨,“鳥都不會飛進來的地方,你還游客!”

“這么多鳥兒你看不見?”林娜也不再好好說話,“我只是和你們說一聲,并不是征求你們的意見,不管你們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建民宿。”

“這個家就由你一個人糟蹋吧。”母親甩著兩只手,出門去了。

母親再回來的時候,工人已經搭建好梯子,準備開始拆瓦。母親見女兒是鐵了心要建民宿,也不再說什么。作為母親,她又何嘗不希望女兒成事呢,只是自己受過太多的苦,不希望女兒再過苦日子,但又怕女兒失敗。

6

村里的人看到林娜修起來的房子,說啥的都有。

“漂亮是漂亮,干凈是干凈,天天望著房子過,肚子咋填飽呢?”

“咱這種地方會有人來住宿?”

“也不能這么說。剛開始咱們還不相信她能賣出去東西呢,后來人家不是賣出去很多?”也有人反駁說。

“就是,就是。我們這代人的經驗只適合我們。”有人贊同道。

房子修成一個四合院,還有花園。花園旁邊是廚房,廚房旁邊是兩層的小樓,小樓里是一間一間的屋子,室內的地面鋪上瓷磚,發出亮堂堂的光澤。每間屋子里,還有獨立的衛生間。以前亂七八糟的草堆、糞堆和土堆不見了,豬圈、羊圈也不見了。

這段日子,林娜都是最先把錢墊付給她們,讓她們織好東西就送來給她。因為訂單上的貨物,上一樣就銷一樣,訂單越來越多。林娜想到為了節約更多的成本,想自己去批發棉線。她還準備對傳統的做法做一些改進,也要加入現代的元素。

那天,落日的余暉正在與村莊告別,金色的光線緩緩漫過對面的山坡。林娜剛走進村子,就接到一個電話,說在網上看到她發的小院民宿,問她是不是吃住都可以。林娜既欣喜又詫異,說不僅可以吃住,也可以自己采摘蔬菜。對方說挺好,過幾天就來。

過了一個星期,林娜批貨回來又接到一個電話。問她的民宿在哪里,還說她們已到村口了。

林娜有些不敢相信地跑出村子,看見七八個人拖著行李箱站在路旁。她有些意外和驚喜,非常熱情地把他們帶到家里。

“你這姑娘很實誠,還說怕新房子會有味道。”一個上了年齡的人說,“不僅沒有味道,而且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好。”

林娜開心地說:“謝謝你們的信任!你們累了休息會兒,晚飯做好就叫你們。”

他們來到村子里,看什么都覺得稀奇。無論是佤族人的房屋、曬太陽的老人,還是做織錦的婦女,都讓他們毫不猶豫地按下相機的快門,咔嚓聲此起彼伏。

不僅外面的人來了,還住了下來,這讓林娜的母親不再嘮叨,忙著做飯,還教她們做織錦,走路都比平常快了一倍。幾個年輕人帶著小孩子,在林娜母親的指導下,編織各種小動物。雖然編織出來的形狀有些夸張,但他們卻樂在其中,不時傳出笑聲。女人們還買了林娜母親做的衣服,當即就穿在了身上,說是要入鄉隨俗。

第二天,林娜的舊同事帶著一個法國人也來到了這里,說要在村里住上幾天。林娜非常開心,不僅希望他們在這里過得舒心、自在,也希望他們把這里的手工藝品帶到大城市里去。

晚上,游客與當地人很自然地融合在了一起。他們跟著村民唱歌、跳舞、喝酒。回到住處,他們對林娜說:

“你的民宿真好,讓互不相識的人成了兄弟姐妹。”

“這里的人,跳舞都那么好看。”

“這里的民風太淳樸了,真是來了就舍不得走。”

…………

不知不覺,他們住了一個星期。臨走時,還買了些村里的土特產,說這里的食物太好吃了,還說林娜待人真誠又熱情,會推薦朋友們也來這里游玩。林娜的心里像吃了蜂蜜一樣,甜潤潤的。

林娜的舊同事和那個法國人,也是住了一個星期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村里的人聽說林娜的幾間房被那些人住幾晚,再供幾頓晚飯,就有很多收入時,都覺得不可思議。聽說林娜的那些手工藝品也都被賣掉時,她們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更讓她們震驚的是,又有人給林娜打電話預訂了房間。

“這小姑娘,真的有本事,以前都錯怪人家了。”

“她媽媽估計也后悔以前那么兇地罵女兒了。”

…………

隨著不斷有人來村里游玩,小賣部的收入也比以前提高了一倍,各家的土特產也不用再費力背到街上去賣了。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笑容。

打電話預訂房間的人越來越多,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林娜心中漸漸成形,她要帶領全村人建民宿,通過網絡賣產品,讓鄉親們都過上好日子。

三木扎戈也打來電話,說他在北京的演出很順利,但也會時常想起林娜。聽林娜說來的游客越來越多時,三木扎戈由衷地為林娜實現了夢想而高興。

7

現在,誰家見了林娜,都會熱情地喊她進屋坐坐、喊她吃飯,或者抓一把瓜子塞在她手里。不僅沒有人再質疑她,而且都說這姑娘咋看咋好看。

近年來,經常有人在這里暫住,特別是夏天,都會來這里避暑。

村里的人不僅開上了民宿,還開起了餐館。之前的那家小賣部,現在也擴建成了一個大超市。

林娜信心滿滿地說:“等高鐵站開通后,我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是是是。”

“我們要保留好傳統的東西,不管哪里的人來,我們都要像以前一樣,貨要真,心要誠,服務也要實打實。”

“是是是。”

“一個村子要像一家人一樣,要團結,要和諧。”

“是是是。”

林娜說什么,村里人都覺得對。

三木扎戈從北京回來后,就與林娜商量要在村里舉辦一場音樂會,還為這場音樂會編了一支舞。

在第一次演出的那天晚上,林娜也把她的舊同事和那個法國人請來了。在節目開始前,林娜拿出自己精心織就的一張毯子來展示。她一打開,臺下就傳來一片掌聲。

那是一幅“永俄山居圖”。林娜把地方文化、自然山川融合在一起,用傳統和現代的元素,加上自己對生活的向往,織在了這張毯子上。傳統的黑底紅飾,被她改為以紅色為主色調,反過來輔以黑色和白色,再配上一粒粒金色的小雀眼花,人物、草木、羊群、飛鳥,組成了一幅天然圖景。

“真是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啊。”

“看那羊,有的在低頭吃草,有的在抬頭看天,還有的在奔跑。”

“那鳥兒,有飛著的,有歇在樹枝上的,還有的像在鳴叫。”

“不會是用圖片貼上去的吧?太不可思議了。”

“太漂亮了!”

…………

在喧鬧中,有人尖叫,有人發出一陣陣歡呼聲。

和舊同事一起來的那個法國人,舉著手高呼:“beautiful!very beautiful!”然后,又用不太流利的中國話說:“我要買走,一定要買走。留給我,留給我!”

有人大喊:“我也要!我也要!”

臺下觀眾的吶喊聲和歡呼聲交織在一起。

村里經常做織錦的女人也看呆了,好半天才有人說:“我們繡了這么多年,咋感覺沒有林娜繡得這么靈動呢!”

“你是永俄的老師傅啊!”她們望著林娜的母親說,“你也沒繡出過這么漂亮的東西來呀!真是嫩筍出林高過母了!”

林娜的母親沒有說話,但眼底的笑意早已漫了出來。

后來,她們盯著林娜的雙手看。那雙手也沒什么特別,只是顏色和皮膚比別人的柔嫩些,可那雙手既會穿針引線,也能把一頓飯做得香噴噴的。她們后來問林娜:“那毯子你是咋繡的?看針法我們也都會啊!”

“我只是在過去簡單的純色中配入白線,把黑與紅的底色反了過來。”林娜說,“一開始想著先做個試驗品,沒想到卻做出了時尚感的味道,看上去漂亮多了。”

“那些草木、動物都像活的一樣,是咋回事呢?”她們驚訝地說。

“古老神話,大山大河,飛禽走獸,都是裝飾的符號。針次交錯,讓它重疊,它們就立體起來,飛翔、奔跑的動態就出來了。”林娜說,“織錦的錦,本就是從美景的景借由而來,訴說著人們的生活、信仰和智慧。每一種顏色,都是織錦的靈魂。我只是在傳統的技藝中加入了一些現代的顏色,美就呈現出來了。”

連母親也有些驚訝地插了句:“用的也都是基本色調呀!”

“媽,你們就認定一種色調,不同的織品有不同的基本色調。”林娜說。

“難怪難怪!我們都只會照葫蘆畫瓢。”她們哈哈笑著,望著林娜的父親說:“你這個悶葫蘆,沒想到還養出這么一個能說會做的姑娘。”

林娜的父親沒說話,一大團煙霧從嘴里冒出來,遮住了他的臉龐。

那天,林娜的舊同事和法國人要離開了。他們有些戀戀不舍,說爭取每年來一次。

林娜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三木扎戈打來的。三木扎戈說要跟她一起送她的舊同事和法國人去機場。那個法國人也把林娜織的毯子買走了,說有機會要帶到巴黎去展覽。

林娜和三木扎戈把舊同事和法國人送到機場返回時,已是傍晚。夕陽照在山野間開得正歡的米蕎花上,白的、粉的,一簇簇競相綻放,如霜似雪,與含苞待放的花蕾、翠綠的米蕎葉子一起,勾畫出一幅綠白相間的圖畫。花開成海,風吹成浪,微風拂過,一簇簇綻放的花在淺吟低唱,整個山谷彌漫著陣陣花香。鳥兒在天空中嘰嘰喳喳,一忽兒出現,一忽兒又消失。林娜的目光像扇子上的小白貓一樣,含情脈脈地望著三木扎戈說:“我有件東西送給你。”

他們把車停在了路邊,站在麥浪旁。

林娜從包里拿出一條圍巾,輕輕展開,只見金黃的蕎麥浪隨風翻涌,幾只飛鳥低低掠過,恰似方才他們頭頂的那群鳥停駐在了柔軟的織物上。

“哎呀!真漂亮,太漂亮了!”三木扎戈瞪圓了眼睛,嘴巴微微張著,“這些活物你是咋織出來的?簡直跟要蹦出來似的!”三木扎戈的目光也像那把團扇上的小白貓一樣,含情脈脈地望著她。

林娜笑著說:“你給我的那把團扇上,我注意到小白貓的眼睛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它,它都在看著你,是受到它的啟發呢!”

“那天晚上,你咋不和毯子一起拿出來展示啊?”他詫異地說。

林娜微笑著把圍巾圍在了三木扎戈的脖子上,得意地說:“這叫吉祥如意帶,專門為你織的。”

三木扎戈的手緊緊地捏著圍巾,望望她,又望望天空。

林娜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微笑著點點頭說:“古樸、厚重、大方,剛剛合適。”

三木扎戈緊緊地將林娜擁在懷里。林娜仰著一張幸福的笑臉,目光水盈盈的……

有人打電話訂房間。

“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來這兒?”三木扎戈含情脈脈地望著林娜說。

“‘永俄’在佤語里有著‘值得永遠記住的地方’的意思。”林娜的目光望向山坡下的村莊,村莊被夕陽照得像是鍍上了一層黃金。“將來,我們要做成非遺、文創、文旅、教育、會展的新路子,形成一條特色文化產業。”

無邊無際的天空,云朵像是從坡頂升上去的,多彩多姿、風情萬種。

“我的舊同事說,他和那個法國人會幫我們在上海做一個展覽。到時候,我還要去東方明珠。”

“你的腦袋里總裝著別人沒有的東西。”他高興地說,“你想在上海開一個店嗎?”

“我要永遠守在這里。”

此時,兩只鳥兒在他們的車前低飛而過。

“這片美麗的天空和土地,需要有人觀賞。”

“再登上東方明珠時,我不會再哭了,因為有你在我身邊……”

林娜越說越興奮,把自己都說感動了,眸子濕漉漉的,閃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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