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巷路聽起來像是城里弄巷的名字,其實是鄉下一條不到200米、連接兩條居住線、南北走向的鄉間路。
福巷路的名字是前兩年新修了水泥路后立路牌時才取的,但福巷路見證的半個世紀人間故事卻經久難忘。
原來,這里只是一條不到一米寬的小土路,路側有一條灌溉及排水用的小土渠,路的兩邊都是農田。路北頭居住線形成時,大都是小五架梁的房子,三間正房再附一間廚房,有一戶人家的三間草房還是從老座園抬過來的,那是組織全隊的壯勞力,穩固好原來房子的四梁八柱,在房子各個支力點上用繩棒架好,用力平穩、號聲整齊地抬到新址。新形成的居住線上拉上了電燈,一間屋子只有一個燈泡,15瓦或25瓦的那種,長長的燈頭線從房梁上掛下來,燈泡就掛在一人一手的高度。風稍微大點時,就吹得燈泡隨著燈線晃悠,屋里的身影也就隨著燈泡的晃動而飄移不停。那時經常停電,刮風下雨也會跳閘,煤油燈還是經常要用的。房檐一般較矮,如果農作物長得較高時,站在小土路的另一頭只能看見一排居住線上泛起的弱弱燈光。
小土路的另一頭連著生產隊的大場,在水稻或麥子收割進場后,正當壯年的父母輩連夜在曬場打谷。夜半時,隊長會安排人煮些菜飯給干夜活的人充饑,這時的小土路上就奔走著滿身濕透、谷殼芒刺還在身、手上端著剛分的一碗飯匆匆往路北頭家里趕的人,已經進入夢鄉的小娃可能就被喊醒了趁熱吃些剛出鍋的米飯,然后咂巴下嘴唇帶著余香、帶著滿足重新入眠。
小土路會又連上另一條小土路,順著田邊溝邊延伸出很遠,一直連接到另一頭的鄉村學校。從家到學校有五六里路,放學時可能剛剛日落,走到家時一定是漆黑一片了。小土路兩邊農田里高高的玉米稈兒,風一吹簌簌作響,很讓人心里犯怵,一個小女孩正走得心驚膽戰,“姐——姐——”一聲接一聲姐姐的喊聲傳進了耳中,小女生緊張的心一下子就踏實了,這是年幼不懼鬼神的弟弟來接自己了呢,趕緊應聲:“哎——姐到這兒啦”。
時光不知不覺地就滑過了多少年,大人們臉上的皺紋逐漸爬多了,頭上的白發也越來越顯眼,年幼的小娃在一年一年的鄉風吹拂中長成大孩子了。曾經人聲鼎沸的生產隊曬場悄悄退出了歷史舞臺,在原來曬場北面的位置新挑了一個魚池,泥土堆積在河南側東西一線,又形成了一條新的居住線。
政策越來越好了,農民可以規模化養殖發家致富。在小土路的一側,蓋起了五六排的雞舍,七八千、上萬只雞是雞舍里的常住規模。雞舍的主人是小兄弟倆,到如今已養雞二十多年了,從初養時進入雞舍就是雞鳴屑飛、灰頭土臉,到現在已建成三層的飼養用房,自動喂食,可調節室溫,糞污無害化處理、資源化處理,新型養殖做得是有模有樣。曾經的小土路被不斷拓寬,鋪上了黃沙石子,沙石化的鄉路上就多了送飼料、拿雞蛋、賣雞子的汽車,一起拼搏的小兄弟倆如今成了你追我趕曬幸福的兩個小家庭。
陽光越來越明媚了,地里的莊稼或是綠得發亮,或是一地金黃,深邃天空淺藍色上,一層薄薄的白云似是工筆勾勒出來的,那一抹淡淡的白就在天藍的背景中輕輕飄移。沙石路又成為過去時了,新的水泥路讓人走在上面特別舒坦。
每天晨曦初露時,常見兩個八旬老人相互攙扶著,老奶奶腿腳不便正在堅持鍛煉康復,老大爺一手攙著老奶奶,一手帶著輪椅,稀疏的頭發因微微的汗汁而貼在頭上。他們時不時地就停下來歇歇,看看路側長得茂盛的農作物,當年披星戴月地里勞作的如歌歲月一定是記憶如昨吧。
福巷路南北兩頭的兩條居住線,一家接一家的樓房錯落有致地排列著,琉璃瓦的屋面在陽光下泛著光亮,夜晚家家戶戶透過窗簾的燈光很是溫暖,休閑散步的農人的笑語聲在福巷路上蕩漾。
半個世紀的變遷似是很快,卻又是那么層次分明,福巷路就像一本膠裝畫冊的封面,掩卷回顧,過往的美好時光在腦海一頁頁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