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的鄉村,連片的稻田在蔚藍的天空下如碧毯般鋪展。微風吹拂,稻浪輕涌,與遠處的高鐵和村居相映成趣,勾勒出一幅現代化的田園畫卷。天空的湛藍、稻子的翠綠、荷花的艷紅、泥土的黝黑,共同將村莊裝扮得格外亮麗。
晨光微曦的時候,蘭英媽便在場院的空地上支起竹簾。一堆雪白的棉胎在竹簾上緩緩鋪開,為這絢爛的夏日再添一抹亮色。她細心地抹平棉胎上的每一道褶皺,仿佛在呵護初生的嬰兒,唯恐哪一個動作稍重,弄疼了這柔軟的棉胎。
這些棉胎所用的棉花,源自遙遠的新疆。前年,蘭英媽撥通了新疆閨蜜的電話,告知她蘭英找到了心儀的對象,并請她從新疆購置些棉花托運回來。包裹中的棉花,宛如天邊的云朵般潔白、輕盈,蘭英媽喜得合不攏嘴。在將這些棉花送去加工的過程中,她始終守候在現場,一遍遍地向彈棉花的師傅叮囑各項要求。棉胎制成后鋪展開來,師傅還特意用大紅色的棉紗在上面勾勒出一對雙喜圖案。師傅表示,結婚的被子就應該這樣制作。
太陽緩緩爬上樹梢,場院的鐵門“哐當”一聲響了起來。隨后,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傳入院內——“蘭英媽哎,我來啦!”蘭英媽聽到聲音,急忙迎上前去,只見隔壁的李嬸提著她的“百寶箱”走了進來。
“我知道你今天要絎被子,特意過來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說起來,你可真會挑日子,我特意查了日歷,今天農歷初十,正是十全十美的好日子呢!”她們交談間,太陽又升高了許多,將場院照耀得更加明亮。
廂房內,竹制的涼匾穩穩地架設在兩條長凳之上。蘭英媽與李嬸默契配合,將嶄新的被里子緩緩鋪展。隨后,她們將蓬松的棉胎平攤于被里子之上,動作輕柔而細致,不時地輕輕拉起棉胎,小心翼翼地調整被里子的位置,仿佛在精心雕琢一件藝術品。眼見被子的輪廓逐漸顯現,蘭英媽又解開一只包袱,從中取出一塊色彩鮮艷的被面。兩人一同展開被面,只見其上朵朵大紅的牡丹花栩栩如生,綻放著奪目的光彩。她們將被面輕輕罩在棉胎之上,再將被里子仔細折起,覆蓋于被面之上,整個過程嫻熟而有序。
平時操持農活的手,如今拿起針線卻毫無違和感。只見李嬸左手穩穩托起棉被,右手將針精準地從被面扎下,隨即左手按住棉被,右手再將針從下方巧妙頂回,整套動作連貫流暢,宛如行云流水般嫻熟。蘭英媽望著忙碌的李嬸,幾次欲言又止。
終于,蘭英媽臉頰泛紅,對李嬸開口道:“妹子,上次你家的雞跑到我地里,我多說了兩句,你可別往心里去啊!”李嬸抬起頭,愣了片刻,隨即笑道:“嗨,我的老姐姐,這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干啥?咱們今天得高高興興地給孩子絎被子。”“對對,看見你來我真是高興,要不我一個人得忙到啥時候呢?”蘭英媽連忙應聲附和。
日頭逐漸攀升,正午的陽光透過場院中銀杏樹葉的縫隙灑落下來,地面仿佛被繡上了一層細碎的花紋。她們一邊忙碌著手中的活計,一邊閑聊起李嬸那淘氣的孫子。
日影西斜之際,四條絎好的被子整齊地疊放在涼匾中。蘭英媽抓起一大把炒得香脆的花生,硬是要塞進李嬸的口袋里。李嬸推辭說牙齒已不如從前,很少再吃這些堅果了。蘭英媽卻堅持道:“今天無論如何也得嘗幾顆。”李嬸恍然大悟,笑著說:“花生花生,花著生,你這是盼著蘭英將來兒女雙全呀?”
“哈哈,你只顧著孩子,卻忘了咱們如皋花生還有個美稱叫‘長生果’呢!我們吃了這長生果,將來都要成為百歲老人,到那時再給孩子的孩子絎被子!”
“好啊,那就一言為定!”
話音剛落,兩人便同時放聲大笑,她們的笑聲穿過了場院低矮的圍墻,飄向了稻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