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協定》作為全球應對氣候變化的重要國際協議,旨在通過國際合作減少溫室氣體排放,以共同應對全球氣候變化帶來的挑戰。特朗普上臺后再次退出《巴黎協定》將改變美國現有的氣候能源政策,無疑對全球氣候治理和新能源行業發展產生深遠影響,給全球低碳發展帶來較大不確定性。其退出不僅增加了全球碳減排負擔,也讓自身在國際形象和國際信譽上遭受重創。針對美國二次退出《巴黎協定》這一事件,分析其給全球低碳發展帶來何種影響,以及給國內低碳發展帶來何種機遇與挑戰,成為本文著重討論的話題。
一、美國退出《巴黎協定》對低碳發展的潛在影響
在《巴黎協定》框架下,全球低碳發展呈現出合作與技術驅動特征,具體表現為歐盟主導規則制定(CBAM主導定價權)、中美技術競爭(氫能、儲能)和發展中國家的資金依賴(見表1)。美國退出后,勢必對全球氣候治理與低碳領域區域性發展帶來一定的負面影響。

(一)對國際低碳發展的影響
遲滯全球氣候治理進程。美國退出《巴黎協定》將動搖國際氣候治理體系,對其他國家產生負面示范效應。將增加溫室氣體排放,壓縮其他國家尤其是發展中國家的排放空間,導致本就拮據的資金支持力度更加捉襟見肘,直接影響依賴外部資金支持的發展中國家的減排難度。
加劇區域性綠色貿易沖突。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CBAM)等區域性綠色貿易規則可能因美國的退出而加速落地,這對高碳產品出口國形成壓力。同時,缺乏美國參與的全球碳定價協調機制可能引發“碳泄漏”問題,即高碳產業可能向監管寬松的國家或地區轉移。
重創全球能源格局。美國退出《巴黎協定》發展傳統資源產業,使油氣出口國在國際原油定價機制中的作用減弱,致使全球資本市場資金構成流向發生變化。同時,全球可再生能源的發展可能走向低迷,綠色能源創新的不確定性增大。
阻礙全球碳市場穩定和低碳技術發展。該事件易導致全球區域碳市場供需失衡,加劇各地碳價波動,短期內會降低企業參與碳市場的積極性,削弱碳市場對減排的促進作用。美國在氫能等綠色技術方面擁有領先地位,其退出可能導致這些技術的研發突破與國際合作受阻。
(二)對中國低碳發展的影響
加劇新能源領域的創新壓力。美國退出后中國需要在全球氣候合作中發揮更積極的領導作用。《巴黎協定》下我國的自主貢獻目標以及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對綠色低碳發展的要求,會進一步加快傳統能源向新能源的轉換,急需我國在新能源領域持續創新。
影響傳統能源需求結構布局。美國退出《巴黎協定》后將推動聯邦傳統能源的開發,這導致國際市場傳統能源供應短期增加,價格下降。中國可能會增加從美國進口天然氣和原油的數量,但美國能源政策的不確定性可能影響傳統能源長期供應的穩定性。
提升國際低碳貿易參與難度。雖然美國聯邦層面的政策轉向傳統能源并強化碳關稅壁壘,但各州可能會推行不同的低碳政策標準,這意味著我國參與國際區域間低碳貿易合作時,需同時應對多種區域性標準,這增加了國內相關企業的適應成本和市場準入門檻。
放大碳市場價格波動。美國退出后,為履行《巴黎協定》承諾,中國需加速減排進程,全國碳市場配額分配可能趨緊。同時,為規避CBAM等區域規則的收緊,高碳產業密集區域的企業需通過購買更多碳配額或投資低碳技術降低產品碳足跡,短期內或推高我國碳市場需求,加劇碳價波動。
(三)對區域低碳發展的影響
我國長三角、珠三角和環渤海地區發展各具特色,三大區域在產業基礎、技術路徑和政策導向上形成互補格局(見表2),共同支撐起我國的低碳發展。受制于地理因素、產業布局、研發投入的不同,美國退出《巴黎協定》對各區域低碳發展勢必產生差異化的影響。

對長三角地區的影響。長三角的鋼鐵、化工等高碳密集產業可能因CBAM等區域性綠色貿易規則而面臨出口成本上升、國際市場份額下降的風險。同時,美國在新能源核心技術領域的保守政策可能阻礙長三角與美方的氫能煉鋼等聯合研發項目,延緩上海、合肥等科創中心的技術迭代。
對珠三角地區的影響。作為中國外向型經濟核心區,珠三角的電子、家電等出口導向型制造業可能面臨額外碳關稅壓力。同時,美國退出引發的國際氣候資金池萎縮可能削弱珠三角獲取綠色氣候基金的能力,影響粵港澳大灣區“海綿城市”和“智慧電網”等氣候韌性基建項目的資金保障。
對環渤海地區的影響。作為中國重化工業核心區域,環渤海地區煤炭依賴型產業若無法加速氫能煉鋼、CCUS(碳捕集)等脫碳技術應用,其產品可能因碳足跡過高而喪失國際市場競爭力。此外,天津港、青島港等國際航運樞紐需應對日益變化的航運碳稅規則,若港口岸電設施改造和LNG船舶應用推廣不足,將直接增加物流成本并削弱區域外貿優勢。
二、美國退出《巴黎協定》對中國低碳發展的潛在機遇
(一)對國家整體布局帶來的機遇
有望增強我國新能源產業國際競爭力。美國退出導致新能源投入收縮,而中國在風電、儲能等領域已形成全球領先優勢,通過技術輸出和產能合作可進一步強化產業主導權,增強國際競爭力。此外,美國氫能等核心技術研發可能放緩,為中國企業突破技術壁壘提供了窗口期。
有望推動地方層面的“雙碳”合作。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宮使中美在國家層面的氣候合作幾乎沒有可能。州和地方層面雙方預計還會有一些合作的空間,譬如在特朗普第一個任期內,加州就與中國在氣候合作上進行了不少積極的互動。
有望拓寬碳金融產品覆蓋度。我國主導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綠色投資標準制定,或可進一步聯合歐盟、金磚國家等建立區域性碳定價互認機制,推動人民幣計價的碳金融衍生品(如碳期貨、碳期權)國際化。
(二)對區域低碳發展帶來的機遇
有望加快長三角地區技術升級與產業鏈協同,鞏固技術密集型產業優勢。長三角光伏龍頭企業(如天合光能、晶科能源)可搶占美國綠色能源市場空缺,并利用技術優勢協同布局海外以規避潛在貿易壁壘。同時,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可擴大綠色債券發行規模,以支持長三角氫能煉鋼、CCUS(碳捕集)等技術創新項目,促進產業鏈協同發展。
有望擴大珠三角地區新能源產業市場,鞏固外向型經濟優勢。珠三角的儲能與電動車企業(如比亞迪、寧德時代)可填補美國技術退出后的國際市場空白。東南亞、非洲等新興市場對儲能系統的需求日益增長,深圳企業可通過“一帶一路”擴大新能源技術輸出,建立區域性綠色產業供應鏈。
有望推進環渤海地區重工業脫碳進程,加速重工業產業轉型升級。環渤海的科研機構(如中科院大連化物所)可承接國際聯合研發項目,推動液流電池、氫能儲運等技術商業化,助力重工業企業綠色轉型。河北鋼鐵、遼寧石化等產業可借國際輿論壓力加速脫碳,天津港、青島港的岸電改造和LNG(液化天然氣)船舶技術可向“一帶一路”沿線港口推廣。
三、對我國低碳發展的政策性建議
(一)加強與歐盟等國家及地區的低碳技術合作
美國退出《巴黎協定》使國際社會對氣候變化議題的合作格局出現調整,我國可更加積極地與歐盟、日本、韓國等在低碳領域有先進技術和經驗的國家和地區的城市開展合作,吸引更多的國際低碳技術、資金和項目落地,共同推動低碳技術創新和應用。
(二)拓展低碳領域的海外市場布局
積極組織專家團隊參與國際低碳標準的討論,充分表達中國觀點,爭取獲得碳足跡核算、低碳產品認證等方面的話語權,為外向型企業“走出去”創造有利條件,與海外城市或地區建立低碳領域的合作關系。
(三)推進低碳產業集群建設以提升產品碳競爭力
美國加大傳統能源開采,相對削弱了對新能源產業的支持,可抓住機會大力發展新能源產業,如推進低空產業建設、打造新能源汽車產業集群等。并通過優化貿易結構、加強國際產業鏈合作、推動綠色標準互認,提升產品低碳競爭力。
(四)深化碳排放權交易體系以提升低碳轉型升級
研究擴容區域性碳市場覆蓋行業,擴大參與企業數量,完善配額總量和分配機制,進一步提高行業基準的嚴格程度。推動碳金融市場的發展,持續提升碳市場信息披露力度,以更加市場化的機制服務推動產業低碳轉型升級。
(五)推進碳金融產品和碳普惠機制創新
依托區域性碳交易試點經驗,研究推出碳期權、碳期貨等碳金融產品,探索跨境碳金融產品合作,為市場參與者提供多樣化的交易工具活躍碳市場。持續開展碳普惠活動,激勵個人、小微企業踐行低碳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