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擊風暴,記錄雷鳴前的閃電;
用氣球把相機送上30 000米的高空,拍下地球的弧面;
自曝商業模式——我們怎么在嗶哩嗶哩網站做商單?
揭露行業黑幕——“今天的所謂4K視頻,清晰度竟不如4年前的1080P。
…………”
以上內容,是很多年輕人喜歡“影視颶風”(數碼視頻自媒體賬號)的理由。
“太強了!”“這都行!”“無限進步!”……憑借那些總能令人驚嘆的視頻,影視颶風連續6年獲得嗶哩嗶哩網站“百大UP主”稱號,粉絲關注量突破“1 100萬+”。據網友統計,截至2025年3月,影視颶風已是嗶哩嗶哩網站粉絲量排名第18位的UP主。毫不夸張地說,很多廣播電視專業的學生、影視行業的新手,是把影視颶風的視頻當作教材用的。
帶著好奇,我采訪了影視颶風創始人潘天鴻。當杭州的晨曦漫過星奧傳媒辦公樓的玻璃幕墻,我看到他習慣性地摩挲著辦公桌上那臺二手斯坦尼康的磨損紋路。9年前在地下室擦拭這臺設備時,他絕不會想到有一天要面對這樣的抉擇:是用半層寫字樓的空間存放衛星通信設備,還是繼續堆疊甲方寄來的產品樣機?
落地窗外,載著八軸無人機的運輸車正駛向新疆,車尾揚起的灰塵里,映出2014年那個跪在肯特大學剪輯室地板上的身影。彼時他正用發燙的筆記本電腦導出人生第一部短片,額頭抵著冰涼的設備箱,能聽見血管里奔涌的轟鳴聲。
最初那間彌漫著泡面味的狹小工作室,如今成了公司前臺的“創業博物館”。褪色的綠幕前依然立著用淘寶貨架拼接的環形燈,當年教觀眾調色時摔裂的監視屏定格在2016年某日凌晨的錯誤參數界面。常有新入職的實習生在此駐足,他們很難想象這些“寒酸文物”如何孵化出有著千萬“粉絲”的奇跡,直到某次團建時目睹潘天鴻親自演示:他將10年前的老相機卡進自制的3D打印云臺,在會議室投射的模擬星空下,重現了那期《五分鐘學會航拍運鏡》的經典鏡頭。當老員工與新員工的面孔同時被藍光點亮,某種超越時空的共振在機器運轉的嗡鳴聲中悄然達成。
這種共振構筑了影視颶風最獨特的生命形態。當同行在“算法囚籠”里制造焦慮時,他們選擇將攝像機綁在氣象氣球上,讓3萬次點贊化作3萬米高空的氣流,托舉著觀眾的目光觸摸地球的弧線。那些被標注為“4K畫質”的視頻卻模糊不清的視頻畫面,在潘天鴻逐幀解析的顯微鏡下現出原形,彈幕里滾動的“行業明燈”,比任何流量都灼熱。2021年,潘天鴻啟動衛星拍攝計劃時,曾有投資人對著預算表倒吸一口氣道:“這些錢足夠孵化20個短視頻賬號。”但當內蒙古草原的接收站亮起信號燈,當上千條觀眾留言在近地軌道循環播放,那些質疑聲終究湮滅在宇宙深空的靜默里。在星光的照耀下,每個“此生無悔入颶風”的彈幕都是理想的具象化。
商業與藝術的角力在這里也呈現出奇妙的和弦。茶水間“餿主意收集箱”里塞滿實習生手繪的腦洞草圖,卻在某個午后催生了與敦煌研究院合作的AR(增強現實)壁畫修復項目;與OPPO(移動通信品牌)聯名的天山影像特輯,意外地成為《國家地理》采風團隊的參考坐標;就連電商業務也因團隊堅持在濾鏡設計中融入二十四節氣色彩,最終讓Snap Filter(手機濾鏡系統)在海外應用商店登頂下載榜單。
或許最動人的并非那些高光時刻,而是藏在時間里的細碎光斑。在周年慶時,全體員工佩戴的黃金工牌,內側鐫刻著入職時寫下的夢想關鍵詞;每月“最差創作”評選會上,商務總監要對著自己接的尬演廣告做10分鐘的懺悔;就連公司養的橘貓都有專屬工卡,刷卡機卻永遠識別為“無限進步”四個字。這種將企業視為集體藝術品的偏執,讓每次商業決策都變成了創作實驗。
站在流量巔峰,這個團隊依然保持著近乎笨拙的真誠。當觀眾質疑廣告濃度過高,他們索性將比稿會剪成紀錄片;當內容工業化的批評聲起,新企劃《尋找最后的手工膠片師》又帶著團隊鉆進暗房重拾銀鹽工藝。2024年冬天,當潘天鴻舉著云臺在西湖邊拍攝雪景時,有個白發老人突然問道:“小伙子,我孫子說你們把相機送上了天?”潘天鴻笑著將監視屏轉向老人,說道:“大爺,是無數雙眼睛在幫我們托著相機呢。”
暮色中的杭州未來科技城漸次亮起燈火,無數新媒體人正在格子間里編織著“10萬+”的夢境。而在某棟寫字樓的頂層,衛星通信設備依然在接收來自平流層的信號,那些穿越大氣層的電磁波,或許正攜帶著11年前地下室里某個少年的心跳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