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山崖上的父親
山很高,父親不高
童年生活的負重
擠壓了他的骨骼
地殼擠壓河谷
河谷擠壓水流
血脈細如游絲
鷹就像斷線的風箏
在遠處飄飄欲落
坐在斷崖上的父親
眼光飄浮不定
他不知道父親去了哪里
母親離自己有多遙遠
就經常看著遠方沉默
巖石看著他沉默
落在斷崖上的鷹沉默
仰望沒有飛鳥
俯瞰沒有獵物
只有一塊焦渴的黃土
被溪水彎彎曲曲切割
那是父親最值錢的家當
貧瘠的玉米和紅薯
弱不禁風食不果腹
父親在斷崖上看久了
山峰林立云霧縹渺
就走進貧瘠的土地
掄起鋤頭在山麓邊
挖一條深溝,想把溪流改直
指望平整出一大片土地
養活越來越多的子女
父親總是利用農閑的冬季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開挖他的理想和執著
汗流浹背可以少穿衣服
可以抵御窮困和嚴寒
卻怎么也抵擋不了病痛
溪流沒有能夠改變走向
父親的命運也沒有改變走向
改變的只是斷崖下
多了一堆黃土
鷹在上空盤旋
勾畫起起落落天際線
燈光里的母親
歲月的河流很寬
一生一世都在競渡
我們一直在此岸奔走
母親一直在彼岸守候
守候的燈光,家很溫暖
太陽在裊裊炊煙里升起
月亮在鍋碗瓢盆里歇息
母親在忽明忽暗燈光里
一針一線縫補生活漏洞
額頭上布滿深深的溝壑
隱藏著無數的電閃雷鳴
念想離開家的兒女們
每走一步都會膽戰心驚
燈光里的母親
一直都是忙碌的身影
生活從來沒有休止符
養兒育女的艱辛
在手上磨起厚厚老繭
在肩上鐫刻深深烙印
腰壓得再彎都堅強挺立
為兒女們撐起仰望的天空
撐起一步一步前行的階梯
人生無力挽留油盡燈枯
一夜風雨交加
吹滅了苦苦守候的燈光
世界讓我們學會找到自己
母親就在燈光的另一面
一臉慈祥看著兒孫滿堂
我們虔誠地把燈續上
坐在母親的庇護里
血液流淌著無窮的光
老房子
老家的老房子
真的老了
貧血的黃土墻
頂著羸弱的瘦瓦
孤零零站在村頭
站在一棟棟小洋樓邊上
扛不住風吹雨打
老房子是真的老了
滿屋子存放著回憶
木板門窗豁開裂縫
像老父母掉光牙齒的嘴
說話漏風" "聽不清
是欲言又止的呼喚
還是喋喋不休的囑咐
老房子是真的老了
灶火總是點燃兒時的饑餓
總是閃現父母勞作的影子
生活早已沒有原來的模樣
我們進城很多年
兒女們也越走越遠
老家就成了一生的念想
就在春暖花開的季節
父親拖著久病的身體走了
就在兒女們成家立業以后
母親心滿意足走了
老房子也在
村容村貌整治中推倒
只剩一堆黃土
生長或淺或深的鄉愁
人約黃昏
紅葉紛飛殘霞如幕
金色的果實燃燒
火焰升騰裊裊煙霧
鴉群站在枝頭
夜色如水彌漫
稀稀落落的鳴唱
像玻璃碎片濺落池塘
鏡子里粼粼月光
原本皎潔的臉龐
漸漸泛起冰霜
蜷縮進寬厚的翅膀
流露星星點點想法
萬家燈火綻放
滿地菊黃
總有一扇門
等著有人敲開
黎明正從襁褓中
驚慌失措醒來
月上柳梢
坐在河的轉彎處
雙手托著無盡遐想
流水牽引羞澀的目光
秋波就在斜陽里
忽閃忽閃心跳
青春的日子
總有雨水泛起波瀾
長發飄飄倩影婀娜
一圈一圈漣漪
蕩漾出滿山花枝招展
茶花醉
含苞待放的日子
總有私密藏在心上
任由風吹雨打
不肯吐露春的消息
只等著為愛開放
陽光燦爛的日子
開心綻放在臉上
一雙滾燙的手
穿過白里透紅
讓冬天無比溫暖
小寒拂去往日風塵
相思灑落一滴雨淚
冷也好熱也好
歡快的日子最好
陽光掰開粉色茶花
蜜蜂醉在芬芳里
找到一生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