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市博物館館藏清代海派畫家劉德六繪畫作品賞析

劉德六（1806-1875），一說（1805-1876），字子和，江蘇吳江人，擅畫花鳥，出筆秀逸。后因寓上海鬻畫為生，是早期海派畫家中的佼佼者。1981年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中國美術家人名詞典》中記載：“劉德六（一八O六——一八七五）藝林年鑒作（一八o五一一八七六）今從歷代人物年里碑傳綜表（清）字子和，江蘇吳江人。禹之鼎弟子。學畫花卉，出筆秀逸。生平滑潔自好，居垂虹亭畔紅梨花館，或對花寫照，或即物取形，各具生動之趣。翎毛、草蟲、蔬果并臻其勝。陸恢為其弟子，而名轉為恢所掩。偶作山水，微嫌刻滯，不得不讓恢出一頭地。卒年七十，一作七十二。（近代六十名家畫傳、墨林今話續編、海上墨林）”。

關于劉德六的師承，俞劍華先生編著的《中國美術家人名詞典》中對劉德六的介紹“禹之鼎弟子”，筆者認為有誤：禹之鼎，清康熙時期著名畫家，其生卒年是1647—1716，江蘇江都人（今江蘇揚州人）。禹之鼎去世后90 年，劉德六1806 才出生，二人不可能謀面；禹之鼎是江蘇江都人，劉德六是江蘇吳江人，二人不同里；禹之鼎工人物畫，尤以肖像畫著稱，而劉德六擅畫花鳥，二人繪畫不同系。而網絡上載：劉德六師從清代著名書畫家夏之鼎。夏之鼎（1782—1827），字禹庭，號茝谷，江蘇吳縣人。工書法、擅花卉禽鳥。早年師從昆山唐香樵，在其指導下，藝術水平得到了顯著提高。夏之鼎的作品深受同時代人的贊賞，在當時書畫界有一定的影響力。正是由于夏之鼎高超的繪畫技術，他們又是同鄉，故劉德六拜其為師，學習繪畫。由此推斷：《中國美術家人名詞典》記載可能有誤。劉德六的老師是夏之鼎，而非禹之鼎。

劉德六的弟子陸恢（1851—1920），清末民初著名畫家。原名友恢，一名友奎，字廉夫，自號佛破盦主人，原籍江蘇吳縣（今江蘇蘇州）人。陸恢幼習舉子業，秀才入學試第一。有人舉報其父曾參加太平軍工作，功名之路永絕。從劉德六游，習花果、翎毛，有出蘭之譽。后與吳大澂交往，相與談藝，并在吳大澂家藏中觀摩唐、宋、元、明諸家真跡，又游歷名山大川，遂技藝大進。所畫作品筆意蒼勁遒麗、古拙幽探。山水、人物、花鳥、果品無一不能。其書法猶工漢隸，遒勁而具有金石氣息。陸恢潛心繪畫，考訂金石文字，當時被譽為“清末民初江南老畫師”。

因劉德六曾“寓上海鬻畫為生”，故而他應為海派畫家。上海畫派，畫派派別。19 世紀中葉，上海經濟發展迅速繁盛。上海開埠之后，工商業的發展使這里成為新的繪畫市場，吸引了江浙一帶專業畫家，居于主流地位的則被稱為“海派”的群體。《寒松閣談藝瑣錄》記載： “自海禁一開，貿易之盛，無過上海一隅。而以硯田為生者，亦皆踽踽而來，僑居賣畫。”上海開埠之后，工商業的發展活躍了這里的藝術市場，吸引了江浙一帶的眾多畫家。云集于此的畫家，師承不同，各有專長，雖有受“小四王”“后四王”影響的名家，但是居主流地位則是被稱為“海派”的群體。“海派”善于把詩、書、畫、印一體的文人畫傳統與民間美術傳統結合起來，將明清大寫意水墨畫技藝和金石藝術中剛健雄強審美特色、強烈的色彩融會貫通，描寫民間喜聞樂見的題材，形成雅俗共賞的新風貌。

圖 1

圖 2

清劉德六《一天風雨話江南》軸（圖1）

劉德六《一天風雨話江南》軸，縱66 厘米，橫30.5 厘米。紙本，設色。構圖簡潔，柳枝用淡墨以沒骨之法寫出，柳葉用汁綠以“勾畫點葉法”寫成。柳枝在畫家的豪端表現出隨風起舞之態。兩只相互顧盼的鳥兒立于擺動的柳葉之上。畫面左邊行書題“一天風雨話江南”，落行書款“甲子仲春仿周少谷摹法于紅梨仙館 ，劉德六”。 款下鈐白文篆書印“子和習畫”。從落款中可以得知此畫是劉德六作于清同治三年（1864），是年劉德六58 歲，是劉德六仿周少谷之法完成的佳構。周少谷即明代畫家周之冕（1521—？），字服卿，號少谷，長洲（今江蘇蘇州）人。活躍于明萬歷年間，擅花鳥，注重觀察花、鳥形貌神情，即禽鳥的飲啄、飛止等種種動態。周少谷以徐渭沒骨法與勾勒法相結合，創造了“勾畫點葉法”這一新形式。所作花鳥最有神韻。設色亦鮮雅。家畜、禽鳥，詳其飲啄，故動筆具有生意。

劉德六的繪畫也十分重視寫生，在學習前人繪畫的基礎上，師古而不泥古，繪畫造型準確，設色清雅，構圖布局疏朗，形成自己獨特的文人畫風格。《一天風雨話江南》軸，構圖簡潔明快，柳葉迎風飄起，兩只鳥兒立于枝條之上，一只似做鳴叫狀，另一只俯首，眼神專注，似在尋覓。風柳和鳥相配，鳥兒的形態逼真，羽毛紋理清晰，顯得越發活潑、靈動。畫面靜與動有機結合，疏密得當，營造出空間感，使得整個畫面充滿活力，讓觀者仿若置身于一個柔風細雨將至的江南情景之中。畫面生動有趣，沒有文人雅士荒寒冷逸的氣息，有的是更接近人們生活的情趣。

清劉德六《梅花》軸（圖2）

《梅花》軸，紙本，設色，縱67 厘米，橫30 厘米。以寫意技法繪梅花、石頭。左側行書款“巢林老人有此本，雪窗戲仿之，劉德六”，鈐朱白混搭印“德六之印”。從題款中得知，劉德六的這幅《梅花》是仿巢林老人畫意。巢林老人即清代“揚州八怪”之一的汪士慎。汪士慎（1686—1759），清代著名畫家、書法家，“揚州八怪”之一。字近人，號巢林，又號溪東外史等。安徽休寧人，寓居揚州。工分隸，善畫梅，他畫的梅花清淡秀雅，神腴氣清仿佛透出一股舒香冷氣。汪士慎與“揚州八怪”的金農、高翔、羅聘被時人稱為四大畫梅高手。

劉德六所寫的這幅《梅花》，款中“巢林老人有此本”，可能劉德六見過汪士慎這幅《梅花》的真跡，故而仿寫之。劉德六的這幅《梅花》寫于仿古紙上，畫面的正下方位置畫一塊石頭，以墨表現石頭的明暗，染三青。亦用三青點苔，濃墨勾線。梅樹主干雙勾填墨，小枝以濃墨沒骨一筆寫成。樹干從畫面外向畫面內長出并曲折向上，伸展至畫面上端，貫穿全幅。一小枝樹干向畫面左下方，從石頭后面穿插而出，相互交錯，錯落有致。樹梢端梅花以淡墨勾勒，花蕊和花托用胭脂寫成。梅花有的綻放，有的半開半吐，有的含苞待放。在仿古紙的襯托下，梅花圓潤飽滿、清冷孤傲，盡顯梅花寒霜傲骨之神態。畫面以簡潔新奇的構圖營造出幽獨意境，留白之處仿若寒雪漫空，又似暗香氤氳，給人無盡的遐想。整個畫面，營造出一種孤高、清冷的氛圍，讓人能深刻地感受到梅花不畏嚴寒、孤芳自賞的高潔品性，盡顯文人畫的風骨與意趣。

中國歷代文人皆喜歡吟詠梅花，以梅花精神自喻，借以抒發情感，留下了許多關于梅花的詩文。梅花也就成為入畫的常用題材。劉德六的這幅《梅花》，筆墨疏落清勁、筆力剛健，以非凡的繪畫技法表現出梅樹的堅韌，仿佛能讓人感受到梅枝在寒風中傲然挺立的姿態。點點白梅綻于枝頭，花瓣瑩潤剔透，純凈素雅，宛如玉琢，細膩筆觸捕捉到每一絲花瓣的卷翹，傲雪欺霜，清冷絕塵。

劉德六傳世作品雖不多，從開封市博物館館藏的兩幅作品，以及臺北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劉德六44 歲所作的《花鳥冊頁》，我們可以看出劉德六作品的主要藝術風格：1. 師法古人，借鑒傳統繪畫精髓。2. 生動秀逸的筆觸?。劉德六擅畫花卉，他的筆觸生動秀逸，出筆間流露出對自然的細膩觀察和深刻理解。這種風格使得他的畫作充滿了生命力和活力，給人以清新脫俗之感。3. 逼真寫實的描繪?。劉德六重視對物寫生，他常常在居所紅梨花館中種植花草、果蔬，并即物取形，力求神似。他的作品以花卉、禽鳥、蟲草、蔬果為主，每一幅都栩栩如生，逼真寫實，展現了其對自然的深刻洞察和精湛的繪畫技藝。4. 意蘊豐富的表現?：劉德六的畫作不僅技藝精湛，更在情感上與觀眾產生了共鳴。他的作品中充滿了生活的氣息，翎毛、草蟲、蔬果等都被他賦予了豐富的意蘊和生動的趣味，使得畫作意蘊豐富，鮮活生趣。5. 小寫意風格?：劉氏畫法屬小寫意，他隨筆蘸色墨點染，水分飽滿，色澤鮮艷，能盡寫生之致。這種風格使得他的畫作在保持寫實的基礎上，又增添了幾分寫意和抒情的色彩。這些特點使得他的畫作獨具魅力，成為中國繪畫藝術中的瑰寶。

劉德六師出名門，在晚清海派畫家中，其畫作在當時和后世都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他的學生陸恢也成了著名的畫家，并在一定程度上繼承了劉德六的藝術風格。劉德六注重寫生，善于觀察，出筆秀逸，設色明快，筆墨酣暢淋漓。作品中充滿了生機與活力，這種意境深遠、氣韻生動的藝術表現手法極具藝術價值和審美價值，所以說劉德六是海派早期畫家中的佼佼者。

作者單位：開封市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