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下的松柏

在那個炎熱煩悶的夏日里，爺爺給了我一包種子——那是些棕褐色的、帶著細小紋路的顆粒，我并不知道它將來會長成什么樣。我飽含期待，將它們埋進院落的土里，期許它們能沖破土壤的禁錮，以嫩綠的姿態刺破暑氣。

夏日，空氣燥熱，土地炙熱滾燙。澆在土壤上的水瞬間消失蹤影，土地仿佛是渴壞了。我本以為這樣的高溫會扼殺掉種子萌芽的希望，直到一天清晨澆水時，一抹鵝黃的嫩芽突然撞進眼簾。“發芽了！”我扔下水壺，蹲在苗旁細看：它的葉片細長如針，在晨曦里泛著光澤。我趕快拿出相機，快門“咔嚓”一聲，將這顫巍巍的嫩芽定格成影像。

后來因為學業繁忙，我就沒再過多關注過它。之后查到某天夜里，窗外下起傾盆大雨，頗有蘇軾筆下“白雨跳珠亂入船”的樣子。我站起身看向外面黑漆漆的天，猛然想起幼苗還在外面，連忙打傘去察看。“原來已經變成小樹苗了啊！”我呆呆地站在樹苗前，再次用鏡頭記錄下樹苗的樣子。而就在閃光燈亮起的瞬間，它在雨幕中凝成一道倔強的綠影，仿佛給時間也注入了生機。

上了高中后，我便前往城里讀書，那棵小樹苗也就無人問津了。有時我看到路旁高壯的果樹，不禁會想：“那棵小樹苗是否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是否已經被風雨所吹倒？是否因無人問津而快要枯萎？”諸多問題在我的腦海中徘徊，于是懷著好奇而又忐忑的心情回到了故居。

“原來你是一棵松柏啊！”我抬頭看向它，高大挺拔，在陽光的照耀下，盡展生命力的蓬勃旺盛。陽光透過針形樹葉，一閃一閃，宛如星星在樹枝間閃耀。我拿起鏡頭，在陽光與閃光燈的映襯下，松柏顯得愈加生機勃勃，無比耀眼。

后來我們全家搬遷，松柏被徹底遺忘在了老家，直到有一天我翻看相冊時看到了松柏先前的照片。

“那棵松柏現在怎么樣了呢？”

于是我乘車回老家去看望它。在車上我幻想過無數種松柏的模樣，但是一進門，一截樹樁將我打回了現實。我撫過粗糙的樹皮，昔日的嫩芽、暴雨中的樹苗、參天的綠影都已不復存在，只剩這截沉默的樹樁證明著它的存在。我再次拿起相機，想給它拍一張照，留作紀念。

我的相機里存著它完整的生命圖譜：從破土的戰栗到長成的挺拔，最終定格在被截斷的蒼涼里。之前每次按下快門的瞬間，何曾想到那棵在鏡頭前舒展的松柏，會以樹樁的形態成為故事的終結？如今，我只能通過照片聆聽一棵松柏熾熱而短暫的生命之歌。

【江蘇揚州市第一中學，指導教師：方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