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者網絡視域下非遺數字化傳播網絡構建研究

非遺保護與傳承是文化強國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當前，我國政府雖出臺了一系列政策以推動非遺保護傳承，但許多非遺仍面臨傳承斷代、發展動能不足、公眾認知度不高等問題。近年來，隨著數字化技術在非遺呈現和非遺數字化傳播方面的廣泛應用，非遺保護、傳承、傳播迎來了新的發展契機。非遺數字化傳播并不是技術對文化的單向改造，而是政府、非遺傳承人、數字技術、用戶等多元行動主體協同互動、共創利益，從而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活態傳承的過程。

一、行動者網絡理論在非遺數字化傳播中的應用價值

行動者網絡理論由法國學者拉圖爾等提出，該理論認為社會是由各種行動者（人、物、觀念、技術等）組成的動態網絡，他們通過不斷地互動、協商，聯結形成復雜的網絡關系，其核心包括行動者、轉譯、網絡[1]。該理論為分析非遺數字化相關傳播問題提供了獨特的視角。

該理論認為，在行動者網絡中，除了人類行動者，物、觀念、工具等非人類行動者也是重要的構成部分，且兩者處于平等地位。各行動者發揮能動性，通過問題呈現、利益賦予、征召與動員等轉譯環節，相互聯結形成動態網絡[2]。

非遺數字化傳播是一項復雜的社會工程，強調多元行動者的協同參與和實踐網絡的構建。其中，人類行動者包括非遺傳承人、政府、媒體、社交平臺、文化企業、技術公司、用戶等，非人類行動者則包括數字化設備、數字技術、數字內容、非遺技藝工藝、文化符號、經費、政策法規等。數字技術等非人類行動者在傳播網絡中扮演重要角色，與人類行動者共同推動非遺數字化傳播進程。

行動者之間通過轉譯，將各自的利益和目標轉化為共同的行動方案，從而形成動態發展的網絡。非遺數字化傳播的轉譯是政府、傳承人、用戶、數字技術等行動者通過互動與協商，將非遺整合至數字傳播網絡中，實現非遺傳承與創新的動態過程。技術的選擇、內容的轉譯方式、平臺的構建方式，以及如何招募和團結各方力量，是影響非遺數字化傳播效果的關鍵。

二、非遺數字化傳播中的行動者網絡

非遺數字化傳播強調在堅持文化本質的基礎上，發揮技術的能動性，構建包括非遺傳承人、政府、社交平臺、用戶等在內的行動者網絡，實現非遺活態傳承與創造性轉化。

根據行動者網絡理論，行動者包括人類行動者和非人類行動者。在非遺數字化傳播中，人類行動者包括個體行動者和組織行動者，個體行動者包括非遺傳承人、政府工作者、非遺研究者、技術開發者、內容創作者、媒體工作者、用戶等；組織行動者包括政府、社交平臺、文化企業、媒體、MCN機構、技術公司等。在非遺數字化傳播中，非人類行動者包括數字技術（AI、VR/AR、大數據、算法、5G）、數字內容（圖片、視頻、音頻、文字）、經費、文化符號、非遺技藝工藝、政策法規、市場機制等。

個體行動者主要參與非遺的數字化開發、宣傳、研究、傳承、消費等關鍵環節。非遺傳承人是非遺宣傳和傳承主體。政府工作者、非遺研究者和技術開發者代表其組織進行監督管理、策劃協調、文化研究、技術開發等。內容創作者和媒體工作者是非遺數字內容創作、傳播和運營的主體。用戶是非遺數字內容接受、消費、再生產的主體。

組織行動者主要承擔非遺數字化傳播的組織、開展和推廣等工作。政府在政策制定、資金扶持、項目協調等方面發揮重要作用，為協同長效機制的運行構建了良好的政策環境與產業生態。社交平臺、媒體機構、MCN機構、文化企業等通過宣傳、推廣非遺數字化成果，擴大非遺影響力，并組織相關文化活動，增強公眾對非遺的認同感。技術公司提供數字化工具和平臺，推動非遺數字化產品的開發與商業化運營。

在非遺數字化傳播中，非人類行動者參與網絡構建并與人類行動者進行互動。其中，數字技術為行動者互動和非遺數字內容創作、傳播提供了技術支撐。數字內容作為被傳播的文化文本，決定著非遺“什么被看見、如何被體驗、怎樣被再生產”，是將各行動者編織成網絡的重要因素。經費為行動者提供了物質保障。文化符號和非遺技藝工藝是非遺創作的基礎，也是內容創作者和非遺研究者的靈感來源。政策法規為行動者提供了制度保障，督促其開展工作。市場機制為行動者提供了經濟效益轉化保障。

在所有行動者中，政府在頂層設計、協調溝通、監督管理方面發揮重要作用，是非遺數字化傳播網絡的核心行動者。

三、非遺數字化傳播中的行動者網絡構建

根據行動者網絡理論，轉譯是建構行動者網絡的基本途徑。非遺數字化傳播并不是技術對非遺的單向改造，而是異質行動者通過持續協商實現共榮共生的動態過程。

（一）問題呈現：非遺數字化傳播網絡的著力點

“問題呈現是指核心行動者要準確把握行動者在實現各自目標進程中遇到的障礙，通過采取有效策略改變現有狀態，讓其他行動者得以實現目標的強制通行點，簡言之也就是設定網絡中所有行動者的共同目標。”[3]在非遺數字化傳播網絡中，作為核心行動者的政府在分析各行動者的目標、利益、障礙的基礎上，提出“活態傳承非遺文化，發展非遺產業”的目標，作為網絡中各行動者的強制通行點。

在問題呈現階段，其一，核心行動者要明確各行動者的目標，并分析其實現目標的障礙。政府的目標是保護非遺、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促進文化產業發展。其面臨的主要障礙是多元政策目標與執行效能之間存在落差。非遺傳承人的目標是傳承和發揚自身技藝，獲得經濟效益，并培養繼承者、擴展傳播途徑。其面臨的主要障礙是傳承斷代、數字技術應用能力不足、經濟效益難以實現。技術公司的目標是實現商業利潤、開拓新興市場以及培育業務增長點。其面臨的主要障礙是技術適配性、非遺內容特殊性、商業模式可持續性等方面的挑戰。文化企業和社交平臺的目標是獲得商業利益和提升企業形象。其面臨的主要障礙是商業利潤與文化傳承的平衡，以及市場競爭與用戶接受度方面的問題。用戶的目標是獲取信息、學習知識、獲得文化體驗和情感認同。其面臨的主要障礙是信息過載、淺層化認知與碎片化體驗、文化認同與情感聯結難以建立。其二，核心行動者通過提出不同行動者都認可和接受的方案，即強制通行點，預見性地化解不同行動者實現目標的障礙。對各行動者扮演的角色、追求的目標、面臨的問題進行分析后發現，“活態傳承非遺文化，發展非遺產業”目標可成為連接政府、非遺傳承人、文化企業、技術公司和用戶的強制通行點。該目標既包含非遺傳承的文化功能，又兼顧以非遺促發展的經濟功能；既保證非遺保護與傳承，又兼及各方權益獲取，能夠有效促使各行動者在網絡中相互協作，共同推動非遺文化的發展。

（二）利益賦予：非遺數字化傳播網絡的鏈接點

不同行動者的利益訴求不同，獲益方式也不同。政府希望通過數字化手段推動非遺保護和傳承，提升文化軟實力，提振地方經濟。非遺傳承人期望保護非遺技藝、擴大非遺影響力，并獲得權益保障、積累個人聲譽。技術公司注重商業利益、技術創新機會和市場空間。文化企業和社交平臺追求構建內容豐富、用戶黏性強的傳播渠道。用戶期望獲取高質量、便捷、多樣化的文化體驗。對此，核心行動者可以通過明確價值創造點，展示非遺數字化傳播能帶來的社會、經濟、文化效益，讓其他行動者認識到合作的重要性。作為核心行動者的政府應通過制定相關制度、簽訂合作協議、設立獎勵機制等，明確各方權益與責任，強調多主體通過合作實現利益的共同增長。核心行動者應鼓勵非遺傳承人主動與技術公司、科研機構合作，推進非遺項目數字化。此外，核心行動者應通過加大宣傳力度，引導用戶參與互動，從而增強其文化認同感，實現利益共同體的構建。

（三）征召與動員：非遺數字化傳播網絡的協作機制

在行動者網絡理論中，征召是將不同行動者納入網絡的關鍵步驟；動員則是征召過程的深化。非遺數字化傳播中的征召與動員指作為核心行動者的政府，通過應用一系列策略，將異質行動者（非遺傳承人、技術公司、社交平臺、用戶、數字技術等）納入同一網絡，使其成為網絡中的有效力量，進而形成持續協作的過程。

1.整合行動者資源

政府通過資金支持、政策激勵、人才支持、市場推廣等手段，將非遺傳承人、技術公司、文化企業、社交平臺及用戶征召入由政府主導，以“活態傳承非遺文化，發展非遺產業”為目標的傳播網絡。政府可將非遺數字化上升為地方重要發展戰略，通過制度性賦權，引導和鼓勵各方行動者參與非遺數字化項目。政府可以利用行政力量，整合跨部門權力，協調文旅、工信、網信辦等部門聯合制定技術標準與傳播規范；鼓勵聯合研發、內容共創、產學研結合，推動多主體合作項目落地，以形成產業鏈條，夯實非遺數字化傳播網絡的產業基礎。

2.利用技術工具優化網絡結構

政府應為非遺數字化傳播網絡的建構創造良好的政策和市場環境，鼓勵技術公司、文化企業、科研機構整合數字技術資源，開發易用、高效的數字工具，降低行動者的技術門檻，激發更多行動者參與到非遺數字化傳播中。政府可以利用技術工具和網絡資源，搭建集非遺展示、傳播、交流、交易于一體的綜合平臺，匯聚非遺傳承人、文化企業、媒體和用戶等各方行動者，實現信息共享；組織科研機構、行業協會、非遺傳承人共同制定技術標準和評價標準，從而規范非遺數字化傳播；充分運用社交網絡、線下論壇和“非遺進社區”等形式，打造非遺愛好者社區，促進各行動者之間的交流和互動。

3.建立長效激勵機制

政府應建立長效激勵機制，動員各行動者積極參與非遺數字化傳播。在經濟激勵方面，政府應設立非遺數字化傳播專項資金，對做出突出貢獻的行動者給予財政補貼；為參與非遺數字化傳播的企業和社會組織提供稅收優惠政策；推動非遺數字化產品的商業化開發，讓行動者能夠從市場中獲得經濟回報。

在榮譽激勵方面，政府應重視非遺傳承人在非遺傳播中的核心地位，建立非遺專業認證體系，提高非遺傳承人的社會影響力；舉辦非遺數字化傳播賽事，設置不同獎項，通過經濟和榮譽的雙重獎勵，激勵更多行動者積極參與到非遺數字化傳播中；建立反饋機制，鼓勵各行動者通過內部反饋、數據反饋、調查反饋等形式，提出對非遺數字化傳播的建議，從而有針對性地優化非遺數字化傳播。

非遺數字化傳播行動者網絡的構建，本質上是異質行動者協同賦能、價值共創的過程。非遺數字化傳播網絡中，不僅包括非遺傳承人、政府、技術公司、文化企業、社交平臺、用戶等人類行動者，還包括數字技術、數字內容、非遺技藝工藝等非人類行動者。作為核心行動者的政府應發揮主導作用，圍繞“活態傳承非遺文化，發展非遺產業”目標，通過資金支持、政策激勵、人才支持、市場推廣等手段，將各行動者征召入網絡中，整合行動者資源，利用技術工具優化網絡結構，建立長效激勵機制，從而實現非遺的活化傳承，促進非遺保護與傳承的可持續發展。

［參考文獻]

[1]吳瑩，盧雨霞，陳家建，等.跟隨行動者重組社會：讀拉圖爾的《重組社會：行動者網絡理論》[J］.社會學研究，2008（02）：218-234.

[2]CALLON M.Some elements of a sociology oftranslation：domesticationofthescallopsandthefishermenofStBrieucBay［J」.SociologicalReview，1984（S1）：196-233.

[3」李娜，翁暢平，吳勝南，等.基于行動者網絡理論的徽州“端午錦”文化傳承機制研究［J］.長春師范大學學報，2025（04）：184-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