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政治局第十七次集體學習時指出:“提升信息化條件下文化領域治理能力,在思想上、精神上、文化上筑牢黨的執政基礎和群眾基礎。”人工智能、物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等信息技術的成熟與擴散給人類文化生產帶來深遠影響,也使文化業態發生了深刻變革,同時對文化領域治理提出了新要求。應對挑戰,亟須提升文化領域系統治理能力。
信息化條件下文化業態的新變化
文化生產方式的創新。人工智能、機器學習等技術應用于文化創作領域,催生出智能寫作助手、音樂生成軟件、短視頻剪輯軟件、AI繪畫工具等。數字化工具的普及降低了創作門檻,使文化創作不再是專業人士的專屬,普通用戶成為內容生產的重要力量。信息化還促進創作者實現跨地域、跨領域的協同創作,文化生產呈現出去中心化、多元化趨勢。互聯網促進了文化產業與其他產業的深度融合,形成了新的文化業態和商業模式。例如,文化與旅游融合形成了文化旅游產業,文化與科技融合催生了數字創意產業,也產生了網絡文學、數字藝術、虛擬偶像、電競等新興文化產業。
文化傳播渠道的變革。信息化時代,文化傳播開辟了以視頻網站、社交媒體、電商平臺等為主的新渠道,形成了全媒體傳播矩陣,文化內容可以通過圖片、音頻、視頻等多種形式在不同平臺上快速傳播。微博、微信、抖音、小紅書等社交平臺成為文化資訊、文學作品、藝術評論的重要傳播平臺,重大文化事件、熱門影視作品、流行音樂等文化產品可以借助互聯網突破地域限制引發全球關注。信息化條件下,文化傳播從傳統的單向傳播轉變為雙向互動傳播,用戶不僅是文化內容的接收者,還可以通過評論、點贊、分享等方式參與傳播,甚至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對文化內容進行二次創作和傳播。
文化消費模式的轉變。互聯網讓文化消費更加高效便捷,消費者可以隨時通過各種終端設備進行文化消費,如在線購買音樂、視頻會員、電子書、游戲充值。短視頻、網絡直播等適應了快節奏生活,用戶更傾向于短時、高頻的文化消費。文化企業基于大數據能夠精準把握用戶的興趣和消費需求,為用戶提供個性化的文化產品和服務。互聯網還催生了付費會員、打賞、眾籌等新的文化消費模式,眾籌為一些小眾、創新的文化產品或活動提供了資金支持,VR游戲、元宇宙演出則升級了文化的沉浸式體驗,重新定義了文化參與感。
信息化條件下對于文化治理的挑戰
文化安全面臨威脅。西方國家借助網絡平臺和技術優勢推行其文化價值觀和意識形態,對我國的文化安全帶來威脅。數字壟斷寡頭利用數字資源的不平等,以算法為手段,以數據為原材料,對廣大發展中國家進行資源掠奪并消解其文化主體性。發達國家通過學術理論、影視、社交媒體、游戲等途徑傳播個人主義、消費主義、“普世價值”等意識形態,沖擊我國的傳統倫理和價值體系。外部勢力還通過篡改歷史、抹黑英雄人物、放大社會矛盾等方式弱化我們的文化認同。現代化進程中,傳統手工藝、方言、民俗等因生產生活方式變遷而瀕臨消失,本土文化產品缺乏富于時代性的創新表達而難以吸引全球受眾,造成傳統文化傳承與創新的不足。信息化還伴隨著文化數據安全風險與隱私保護困境。隨著文化產業的數字化發展,大量文化數據被收集和存儲,其中涉及文化企業的商業機密、創作者的知識產權以及文化平臺用戶的行為數據等,一旦遭受網絡攻擊或數據泄露,將對文化產業發展和個人權益造成嚴重損害。
文化內容治理與監管難度加大。信息化使得文化信息呈爆炸式增長,海量文化信息在網絡上傳播,內容良莠不齊,其中不乏虛假信息、誤導性內容,增加了文化治理中篩選有效信息、辨別真偽的難度。同時,網絡平臺上各種文化內容匯聚,不同價值觀相互碰撞。一些不良文化內容,如低俗、暴力、拜金主義等會給民眾帶來價值觀沖突,特別是對處于價值觀養成階段的青少年更是如此。算法推薦還使得“信息繭房”效應加劇。推薦系統通過持續收集用戶行為數據,不斷優化推送內容,使用戶信息接收范圍日益窄化,造成主流價值稀釋、文化傳承斷層、社會共識弱化,易導致價值導向模糊化。算法技術更新迭代速度快,但存在一定技術偏見;算法應用場景復雜,適應標準更加多元;算法侵權隱蔽性強,算法“黑箱”等難題普遍存在,這些都對文化治理提出了新要求。網絡直播、短視頻、數字創意產業等新興領域發展迅速,但相關法律法規和監管機制相對滯后,導致直播中的侵權、虛假宣傳等違法違規行為時有發生。此外,互聯網打破了地域和行業界限,文化產品和服務的傳播與經營往往跨越多個地區和行業,而不同地區和部門的監管標準和執法力度可能存在差異,使得監管協調難度加大。
文化治理人才短缺。信息化時代的文化治理需要具備多元化知識結構和多重技能的專業復合型人才。文化工作者既需深入了解文化學、社會學、歷史學等基礎文化學科知識,又要掌握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等數字技術基礎知識,還要熟悉文化領域的法律法規,如著作權法、文化產業促進法以及相關政策文件,才能適應數智時代對于文化治理的新要求。而目前文化人才的數量和質量都無法適應時代的新要求。例如,從行業看,文物保護修復人才奇缺且培養滯后。全國文物修復師不足5000人,使得修復能力與海量待修復文物之間存在巨大缺口,全國僅10余所高校開設文物保護與修復專業,高校開設的相關專業和課程實踐環節不足,人才培養體系薄弱。非遺傳承也存在代際斷檔與職業吸引力不足的問題。從地區看,東部與中西部地區存在文化治理人才失衡現象。中西部基層文博單位人才匱乏,鄉村文化工作者數量不足且文化治理能力較弱。東部地區也面臨高端人才短缺的結構性矛盾,北上廣深等地區的數字文化企業基數大但數字技術人才嚴重不足,江蘇、浙江等地存在傳統工藝傳承斷層問題。由于各地各類專業化文化治理人才儲備不足,使得文化政策制定、網絡文化糾紛調解、網絡市場監管以及國際文化交流等文化治理工作難以有效開展。
加強信息化條件下文化領域系統治理
加強文化安全保障。牢牢掌握意識形態工作的領導權、管理權、話語權。主動回應社會關切,通過學術研究、公共討論等方式批駁文化虛無主義等錯誤思潮,結合時代議題重構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本土表達,加強主流意識形態話語體系建設。加強“全過程人民民主”“人類命運共同體”等理念的國際傳播,提高中華文化影響力。加強網絡安全技術研發和應用,提高文化網絡基礎設施的安全性。防范算法推薦導致的文化滲透新形態,構建動態更新的技術防御體系,既要加強自主網絡體系建設,又要積極參與全球互聯網治理改革,推動構建更加公平、安全的網絡空間。不同層級政府部門應基于職責定位形成協同治理體系以抵御外來不良文化的侵蝕滲透。例如有關單位可聯合制定國家文化安全戰略,通過傳統文化典籍整理、國家文化公園建設等“文化復興工程”增強文化吸引力,設立文化安全專項基金來支持非遺保護、紅色文化基地建設等。可探索將文化安全納入國民教育體系,制定大中小學傳統文化課程標準,從教育源頭筑牢思想防線,將博物館、紀念館等文化場所納入學校實踐課程,強化青少年的文化自信和民族認同感。省級有關部門可聯合高校、智庫建立區域文化安全預警體系,制定本地特色文化保護方案。地市級可依托中央部署的技術平臺對本地自媒體、社交平臺實時巡查,阻斷不良文化信息傳播鏈條。縣級文旅、市場監管部門可對轄區內文化場所進行常態化檢查,防止不良文化產品流人基層市場,并聯合鄉鎮政府排查農村地區非法宗教文化滲透。街道辦、居委會可通過社區宣傳欄、舉辦文化活動、座談會等形式,普及網絡安全知識,開展文化法治宣傳教育,引導公眾辨別不良網絡信息、自覺維護網絡文化秩序。
完善制度與機制建設。針對信息化帶來的新問題,如新興文化業態的管理、網絡文化內容的規范等,及時制定和完善相關法律法規。明確網絡文化產品和服務的創作、傳播、消費等環節的法律責任和規范,使網絡文化治理有法可依。制定并完善文化產業、文化安全、文化數字化方面的法律,在文化數據產權登記制度、算法備案分級管理方面探索制度創新。針對文化主導型、科技驅動型、融合創新型等不同企業類型,內容創作類、平臺服務類、體驗消費類等不同文化業態,出臺精準化的政策支持體系,如金融支持、技術支持、智力支持等,引導和規范文化產業在信息化條件下高質量發展。完善文化人才的激勵機制,建立以創新質量和實際貢獻為導向的文化產品質量評估體系,營造有利于人才創新創造的文化生態。運用技術賦能、多元協同、柔性治理等手段,創新文化監管方式。開發人工智能內容審核模型,對文字、圖像、音視頻中的意識形態偏差、低俗、暴力等敏感信息進行自動識別和過濾。借助大數據分析文化產品的傳播軌跡、受眾畫像及輿情趨勢,提前發現潛在風險和不良文化傾向。運用區塊鏈技術強化文化版權維護與數據安全治理,提高文化監管的精準性。建立政府、企業、社會組織和公眾共同參與的多元協同監管機制。政府部門加強對文化市場的宏觀管理和執法監督,文化企業落實主體責任,加強自我監管,社會組織發揮橋梁紐帶作用,引導公眾參與監督。對于文化產品可以分級分類進行精細化管理,采用“容錯糾錯”機制等柔性治理方式,使文化治理從“一刀切”向“精準滴灌”轉型。
加強文化人才隊伍建設。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建設一支規模宏大、結構合理、銳意創新的高水平文化人才隊伍”。[2高校應根據信息技術迅猛發展對文化治理人才的新需求,調整專業設置和課程體系,例如,通過開設文化產業管理、網絡與新媒體、文化安全與數字治理等專業,培養更多具備跨學科知識背景的復合型文化人才。在人才緊缺的文物修復領域與數字文化領域,高校可以與博物院共建實體學院或實訓基地,聯合培養“懂技術、會管理、善創新”的人才。文化治理部門可以通過引進外部專業人才,如網絡技術專家、數據分析專家、法律專家、管理人才等,通過全職引才、柔性引才、文化交流、項目合作等各類方式充實文化治理人才隊伍,實現人才開發的重大突破和快速提升。應注重發展后備文化人才,為人才提供深造機會、提高待遇,并加強人才力量儲備。可以通過政策創新解決東西部文化人才不平衡問題,如設立“文化人才發展基金”,對中西部文化企業引進高端人才給予稅收優惠,對鄉村文化工作者發放專項津貼。將基層文博崗位納入“三支一扶”計劃,給予編制和安家補貼,降低流失率。建立東部對中西部的人才對口支援機制,鼓勵東部企業在中西部設立實訓基地。改革職稱評審制度,將非遺傳承人納入“特殊人才”評價體系等。加強與科研機構、企業的合作,借助外部智力資源,為文化治理提供專業支持。要發揮好文化人才在文明交流互鑒與文化交往合作方面的橋梁作用,廣泛參與世界文明對話、加強國際人文交流、提升國際傳播效能。通過國際學術會議、文化交流項目等平臺,開展與國外大學、文化研究機構的長期合作以及廣泛的文化和學術交往,在跨文化交流互鑒中全面提升文化人才的綜合素質和能力。
參考文獻
[1][2]習近平:《加快建設文化強國》,《求是》2025年第8期。(作者系北京交通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責任編輯 孫強
數字編輯 趙雨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