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邊政治關系與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

一、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要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企業國際化是將一國經濟與全球經濟深度融合、實現互利共贏的重要途徑，也是新發展格局下我國積極利用國內國際兩個市場兩種資源來推動經濟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必然選擇。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底，中國共設立對外直接投資企業4.8萬家，分布在全球189個國家（地區）。由此可見，中國已積極參與到國際經濟大循環中，跨國經營企業也在中國經濟發展中占據著更加重要的地位。然而，企業跨國經營的風險也隨著其國際化經營程度的提高而逐步增加，東道國的制度、文化等風險持續沖擊著企業的正常經營，尤其是近年來世界政治環境起伏不定，政治沖突時有發生，進一步加大了跨國企業海外經營的不穩定性，進而可能導致其經營發展壓力陡增。

已有研究發現，當企業預期其正常經營難以實現業績目標時，往往會在壓力之下選擇盈余管理作為應對措施[1]。隨著投資者與監管機構對應計盈余管理的識別能力和監管力度的增強，真實盈余管理逐漸成為企業應對壓力的主要方式，而跨國經營帶來的海外業務復雜性與不確定性加劇了企業內外的信息不對稱，也增加了對管理層行為預測和監督的難度，進而為跨國企業利用海外業務實施真實盈余管理提供了機會。眾所周知，真實盈余管理違背了經營慣例，并以犧牲企業未來業績為代價，不利于企業競爭力的保持和長期價值的提升[2]，有損企業的高質量發展，甚至可能對國家經濟發展產生負面影響。因此，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成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下亟須解決的關鍵問題。

雙邊政治關系作為兩國間基于相互利益作出的一種制度性安排，對企業的跨國經營具有重要影響。已有研究發現，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可構建政治保障[3]，緩解企業跨國經營面臨的正式與非正式制度風險沖擊，進而降低整體經營的不確定性。在企業出口貿易[4]、對外直接投資[4.5]、跨國并購[6]等跨國經營戰略決策中，雙邊政治關系均是重要的決策依據。此外，已有文獻進一步聚焦企業跨國經營后的業績表現研究發現，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有助于構建跨國企業在東道國經營的合法性優勢，從而有效減少其跨國投資風險[7]，并實現海外市場績效提升[8]。那么，雙邊政治關系是否會影響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現有研究尚缺乏應有的關注。

從理論上講，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可能會降低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程度，但也可能促使跨國企業實施更多的真實盈余管理。一方面，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為跨國企業海外業務的開展提供了制度保護，從而有效緩解了企業的經營壓力;與此同時，雙邊政治關系的深化推動了兩國間的信息流通與監管合作，降低了內外監督主體與企業間的信息不對稱程度，這增大了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被發現的概率，在壓力緩解與信息環境優化的雙重作用下，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傾向可能隨之減弱。另一方面，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會使企業更多采用全資模式開展跨國經營，并增強東道國上下游企業對其的信任與合作意愿，從而降低了真實盈余管理的實施難度，加之雙邊良好的政治關系容易引發利益相關者對企業未來發展的過度樂觀預期，這無形中加劇了管理層的盈余壓力，迫使企業在迎合市場預期的過程中進一步加大其真實盈余管理程度。

為驗證中國與跨國企業海外子公司所在東道國之間的雙邊政治關系對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的影響，本文以聯合國大會投票數據度量國家間的雙邊政治關系，基于中國滬深A股跨國企業數據進行實證研究。本文可能的貢獻如下：（1）在理論層面，拓展了國家間政治關系的微觀經濟后果與企業真實盈余管理影響因素的有關研究。一方面，現有關于雙邊政治關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外直接投資、對外投資區位選擇、進出口貿易等企業“走出去\"決策方面，缺乏對雙邊政治關系與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之間關系的關注。另一方面，現有關于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的影響因素主要聚焦于經濟政策、監管政策不確定性等國內宏觀層面以及反收購條款設立、業績考核制度等微觀層面，對國際宏觀政治因素影響的考慮不足。本文基于國際宏觀視角考察雙邊政治關系對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的影響，為探究企業真實盈余管理影響因素提供了新的視角。（2）在實踐層面，雙邊政治關系是企業跨國經營所依賴的重要外部政治環境，其親疏程度必然影響跨國企業的經營行為與戰略抉擇。本文研究揭示了良好雙邊政治關系對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的抑制效應及作用機制，為企業在全球范圍內合理布局海外業務、提升經營穩健性，以實現高質量發展提供了重要實踐指引。

二、文獻回顧與研究假設

（一）文獻回顧

1.雙邊政治關系及其經濟后果的研究

雙邊政治關系作為一種制度性安排，影響著國家間的相互合作與發展。從出口貿易角度來看，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可以為國家間的經貿往來營造良好的外部貿易環境，降低出口貿易成本，進而有助于促進雙邊出口規模擴大[4.9]、出口產品質量提升[10-]。相反，如果兩國的政治關系疏遠甚至惡化，則極易導致沖突、戰爭等負面政治事件，進而削弱雙邊貿易聯系[12]。

從對外直接投資角度來看，國家間政治關系的改善不僅可以為企業的對外投資提供制度保護，還能夠有效緩解信息不對稱，從而降低企業在對外投資中可能面臨的外來者劣勢與來源國劣勢，提升其投資信心，進而促進對外直接投資規模的擴大[4-5]。同時，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對企業投資區位的選擇也會產生顯著影響。Makino 和Tsang[13]研究發現，雙邊良好的政治關系能夠助推投資協定等新制度構建，從而對東道國的制度環境起到優化與互補作用，有效促進企業對雙邊政治關系良好國家的直接投資。王金波等[14]基于對\"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的對外直接投資研究發現，中國的對外直接投資在“一帶一路”共建國家中呈現出明顯的“制度風險偏好”，主要原因在于中國與“一帶一路”共建國家間建立了良好的政治關系，有效緩解了東道國風險，并降低了海外投資的不確定性，從而使跨國企業得以憑借雙邊政治關系構建起對外投資的區位優勢。

盡管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為企業進入海外市場提供了制度性保障，但其在跨國企業持續運營中能否發揮積極作用，對企業國際化戰略的長期成效和價值創造至關重要。目前，僅有少量研究關注雙邊政治關系對跨國企業\"走出去\"后經營表現的影響，汪濤等[8]對外交關系影響下企業的海外市場績效進行了分析，發現雙邊外交關系有助于促進企業海外市場績效的提升;曾愛民等7則基于債券投資者視角，以發債跨國企業為研究對象，探究雙邊政治關系對跨國企業債券信用利差的影響，發現友好的雙邊政治關系有助于降低企業風險，進而降低債券信用利差。

2.跨國經營與真實盈余管理的研究

真實盈余管理是指企業通過操縱經營現金流、費用和生產成本進而扭曲其生產經營的行為[15]。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本質上是企業管理層的行為，從心理學角度來講，管理層為應對業績下降[16]、股價波動、債務違約[17]等企業經營發展中的各種壓力，都有動機進行真實盈余管理。Marginson 和 Mcaulay[18]研究發現，在外部盈利壓力下，經理人會通過減少、延遲甚至取消投資計劃來達到盈利預期;彭牧澤和靳慶魯[1]進一步研究指出，企業管理層傾向于借助供應鏈合作關系，并以真實生產銷售業務為基礎，實施更具隱蔽性的真實盈余管理，以緩解盈余壓力。然而，企業的生存與發展根植于特定的制度環境之中，故法律制度[19]、政府干預[20]和投資者保護[21]等制度性因素都深刻影響著企業經營發展，從而在很大程度上左右其真實盈余管理的動機。

近年來，隨著全球化的深入推進，企業的國際化經營日益發展，跨國企業的盈余管理也逐漸成為學術界關注的重點。跨國經營使企業置身于多元復雜的制度環境中，需要應對各國制度差異并面臨跨文化管理的挑戰，這不僅極大地增加了經營活動的不確定性[22]，還為管理層提供了更多盈余管理操縱空間[23]。Han 和 Wu^[24] 研究發現，跨國經營導致的風險增加顯著提升了企業的盈余管理水平。在內部監督層面，由于地理隔閡延長了跨國企業的委托代理鏈條，股東對各子公司尤其是海外子公司實施有效監督的難度也因此加大[25]，這為管理層的機會主義行為提供了便利。借助信息優勢，管理層會通過應計盈余管理來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23]。Wang[26]研究發現，中國臺灣的上市企業在對外直接投資后，存在更嚴重的代理沖突問題，盈余管理水平也因此更高;Saini等[2]也研究發現，在跨境并購以后，文化差異等導致的內部治理沖突使得美國上市公司的盈余質量普遍下降。在外部監管層面，由于跨國企業的經營活動分布于不同國家，監管距離的存在大幅增加了母國監管機構獲取和處理企業信息的成本[28]，加之受限于組織慣性與僵化的工作方式，因此當面對跨國企業的盈余管理問題時，母國監管機構往往表現出監管乏力，這為跨國企業提供了利用監管漏洞實施盈余管理的機會[29]。與此同時，跨國經營導致的信息不對稱加劇、監督成本上升使得審計師、證券分析師等外部監督者在識別企業盈余管理時面臨更大障礙[30]，這進一步加劇了跨國企業利用海外業務實施盈余管理的傾向。

那么，雙邊政治關系作為兩國間一種特定的主動性制度安排，對關乎跨國企業發展質量的真實盈余管理又會產生怎樣的影響？現有關于雙邊政治關系經濟后果的研究聚焦于企業“走出去”戰略決策，對跨國企業“走出去”后的治理表現卻討論不足;同樣，現有關于真實盈余管理影響因素的研究也沒有給出跨國經營場景下雙邊政治關系影響效應的充分證據。在此現實背景下，探究國家間雙邊政治關系對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的影響及作用機理，不僅有助于豐富企業真實盈余管理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而且能夠進一步擴展雙邊政治關系微觀經濟后果的研究范疇，同時有助于政府政策調整與企業優化不確定性環境下的戰略選擇，以保持長期競爭力并助力經濟高質量發展目標的實現。

（二）研究假設

真實盈余管理的根源在于所有權與控制權分離所引發的委托代理沖突，而信息不對稱則進一步為企業盈余操縱提供了可能。海外經營提高了組織的復雜度，加之地理隔閡，跨國企業的信息不對稱問題更加突出[26]。在信息不對稱環境下，面臨經營壓力的管理者可能會利用其經營管理權，調整真實業務，操縱財務業績信息，以達成受托責任目標[23]。政治風險是跨國企業經營活動的重要影響因素，東道國政府與民眾對跨國企業來源國的政治立場，決定了跨國企業在東道國受到的政策扶持力度與監管強度，決定了東道國消費者對跨國企業產品和服務的接受程度，對跨國企業在東道國的生產經營具有重要且深遠的影響[5.7]。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不僅可以緩解政治風險，幫助跨國企業穩健經營，降低經營壓力，而且可以通過促進多方信息交流，改善企業信息透明度。因此，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可能會通過發揮壓力緩解效應和信息環境優化效應，減少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

一方面，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具有壓力緩解效應，通過降低跨國企業管理者的經營壓力，從而減少其實施真實盈余管理的需求。首先，根據制度理論，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能夠推動自由投資協定等制度性安排的達成[31]，從而降低東道國政策和制度的不確定性，為跨國企業在東道國市場營造穩定、可預期的經營環境[5，31-32]，進而緩解管理者對未來盈余和現金流預期的不確定性，降低其經營壓力。其次，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有助于提升東道國市場對跨國企業的認可度，具體而言，東道國的消費者、供應商和合作伙伴對來自政治關系良好國家的企業往往持友好、和善的態度[5]，并愿意購買其產品，這有助于擴大跨國企業的海外市場需求與銷售機會[4]，實現海外收入的增加，進而降低管理者的經營壓力。最后，資金支持對跨國企業經營壓力緩解具有重要作用，而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所帶來的政治風險降低[8不僅減少了金融機構對跨國企業信用違約的顧慮，還增強了供應鏈企業對跨國企業履約能力和長期合作可持續性的信心[33]，故更愿意為其提供信貸資金、賬期延長和預付款等融資支持，這有效緩解了跨國企業因流動性緊張而可能引發的經營困境，管理者的經營壓力得以減輕。隨著跨國企業經營壓力的緩解，代理沖突減少，管理層基于機會主義動機的真實盈余操縱亦隨之減少。

另一方面，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具有信息環境優化效應，通過提升跨國企業的信息透明度，進而有效抑制管理者實施真實盈余管理的動機。信息不對稱和監督成本的存在使得內外部監督主體難以有效識別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但雙邊良好的政治關系促進了兩國間政策、市場、法規等關鍵市場信息的傳遞;與此同時，免簽協議、互惠入境政策以及其他相關合作機制得以深化，減少了跨境出行的煩瑣手續，從而減少了內外部監督主體實地考察和現場盡職調查的制度性障礙[34]。由此，企業跨國經營環境的透明度提升[24]，利益相關者也可以基于這些信息來分析、印證跨國企業盈余的真實性，從而壓縮管理者利用信息不對稱進行真實盈余管理的空間。此外，雙邊良好的政治關系促進了兩國間的監管合作，如通過跨境審計監管合作等減少因信息障礙造成的跨境監管盲區，從而顯著提高了跨國企業真實盈余操縱被識別的概率。為避免未來可能引發的國內外市場負面印象以及更大的潛在法律風險和聲譽損失，減少真實盈余管理成為跨國企業管理者的一種理智選擇。

綜上理論分析，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ΔH_1a ：

H_1a ：國家間雙邊政治立場越接近，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程度越低。

當然，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也可能會提高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程度。首先，雙邊良好的政治關系為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提供了內外部條件。一方面，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為跨國企業構建起海外經營的替代性制度保護機制，有助于其選擇以獨資模式進入東道國[14]，從而實現更高程度的企業內部整合，這為跨國企業管理層利用海外子公司配合其實施真實盈余管理提供了良好的內部條件。當企業內部整合程度較高時，總部對子公司的影響力越強，越能“勸說”子公司配合跨國企業實施真實盈余管理。另一方面，良好雙邊政治關系所形成的政治互信顯著增強了東道國上下游企業對跨國企業的信任與合作意愿，為真實盈余管理的實施創造了外部條件。Desbordes 和Vicard[3]指出，政治互信可抑制雙邊企業的短期交易傾向，并推動企業從機會主義傾向向戰略協同轉變。在此信任基礎上，進一步考慮到關系型專用投資的沉沒成本，東道國的供應商和客戶更愿意配合跨國企業實施真實盈余管理，以鞏固雙方的合作關系，避免供應鏈關系的破裂。彭牧澤和靳慶魯[1]的研究結果表明，為維持穩定的供應鏈關系，上下游企業有動機協助企業實施真實盈余管理。

其次，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增大了跨國企業管理者實施真實盈余管理的壓力與動力。一方面，跨國企業在雙邊政治關系良好的國家開展經營活動，通常能獲得母國政府的政策支持，并贏得東道國政府及公眾的認可[5，35]，這往往被外部投資者視為企業未來發展的積極信號，進而增強了其對跨國企業經營業績的樂觀預期。根據迎合理論，管理者在意識到投資者對企業發展的樂觀情緒后，出于維護市場形象并獲得更多股價上漲邊際收益的考慮，也愿意主動迎合這一偏好，通過真實盈余管理來提高短期內的盈余水平[36]。另一方面，分析師發布的研究報告通常會受到資本市場的高度關注，并成為投資者決策的重要參考依據。如果跨國企業的業績未能達到分析師的盈余預期，那么不僅企業的股票收益回報會減少[37]，還可能引發管理層獎金減少，甚至被辭退的風險[38]。然而，分析師的盈余預期普遍存在高估傾向，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則進一步推高了分析師的盈余預期。在更大的業績壓力之下，跨國企業管理者可能不得不進行更多的真實盈余操縱[1]，以達到分析師的業績預期，從而維護企業的市場形象和自身的職業安全。

綜上理論分析，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ΔH_1b ：

H_1b ：國家間雙邊政治立場越接近，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程度越高。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和數據來源

為研究雙邊政治關系與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之間的關系，本文利用2007—2021年中國A股跨國企業數據進行實證分析，并按照如下步驟對樣本進行采集與分析：（1）從Harvard Dataverse中獲取以聯合國大會投票數據度量的各國政治理想點，從世界銀行數據庫（WDI）中獲取各個國家（地區）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等數據，然后將兩個數據庫的數據進行匹配得到國家（地區）宏觀層面數據;（2）從CSMAR 數據庫的海外直接投資子庫中獲得A 股上市公司的海外子公司數據，并根據研究所需，剔除設立在中國臺灣、中國香港和中國澳門地區的子公司觀測值以及設立在英屬維爾京島、澤西島等\"避稅天堂”的海外子公司觀測值;（3）按照年份和海外子公司所在國家（地區），將各個國家（地區）宏觀數據與海外子公司數據進行匹配，并加權計算上市公司每年跨國經營相關宏觀指標;（4）從CSMAR數據庫中獲得跨國公司相關財務數據以及其他公司特征數據，與步驟（3）得到的數據進行匹配，并進一步剔除金融行業和被 ST、*ST的公司以及當年上市的公司，刪除缺失值，最終得到 8244 個觀測值。

（二）模型構建與變量定義

為檢驗國家間雙邊政治關系與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之間的關系，本文構建模型（1）如下：

其中，REM為被解釋變量，表示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程度;Relation是解釋變量，表示跨國企業面臨的雙邊政治關系，該值越大，意味著雙邊政治立場越接近，雙邊政治關系越好;Controls是一組控制變量，包括公司層面以及海外子公司所在東道國層面的具體特征； Ind 為行業固定效應，Year為年份固定效應， ε 為隨機誤差項。若 α₁lt;0 且顯著，則表明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有助于降低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程度。本文相關變量具體定義如下：

1.真實盈余管理程度（REM）

本文借鑒 Roychowdhury[15]和彭凱[39]的做法，估計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程度。真實盈余管理主要包括銷售操控、生產操控和酌量性費用操控，分別運用模型分年度分行業估算出銷售操控、生產操控以及酌量性費用操控，然后基于這三項操控計算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并對其取絕對值來衡量真實盈余管理程度（REM）。

2.雙邊政治關系（Relation）

一個國家在聯合國的投票數據可以代表其對國際事宜的政治立場，采用兩國在聯合國投票數據反映的政治立場差異可以客觀測量國家之間的政治關系親疏。因此，本文借鑒 Bailey等[40]的研究，利用聯合國投票數據測算不同國家各自的政治立場理想點 IP ，并通過公式（2）至公式（4）進行變換，得到跨國企業層面雙邊政治關系（Relation）的衡量指標。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difIP_kt=|IP_kt-IP_ct|

Poli_kt=-difIP_it

式（2）用于測算兩國之間政治立場的相似度，其中 IP_Δk，t 代表 k 國第 χ_t 年的政治理想點， IP_c，t 代表 c 國第 Ψ_tΨ_t 年的政治理想點，計算 k 國與 c 國政治理想點之差并取絕對值，得到相對于 國而言， k 國與其政治立場的相似度指標 （difIP_k，t ）， difIP_k，t 值越小，意味著 k 國與 c 國的政治立場越相似;然后，通過式（3）將政治立場相似度指標進行轉換，使數值大小與政治立場相似度的方向保持一致， poli_k，t 值越大， k 國與 ∣c∣ 國的雙邊政治立場越相似;進一步地，利用式（4），以公司 i 在東道國 k 的海外子公司數量與其第 χ_t 年擁有的海外子公司總數的比值作為權重 w_i，k，t 對 poli_k，t 加權求和，得到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即經海外子公司加權后的雙邊政治關系變量 （Relation_i，t ），從而更精準地測度跨國企業實際面臨的雙邊政治關系，該值越大，意味著雙邊政治立場越接近，雙邊政治關系越好。

3.控制變量（Control）

借鑒曾愛民等[和彭凱[3的研究，本文主要控制了如下幾個方面的變量：（1）公司基本特征層面，公司的一些基本特征對其真實盈余管理具有重要影響，故控制公司規模（Size）、總資產收益率（ROA）、資產負債率 （Lev） 、營業收入增長率（Growth）、產權性質（SOE）、兩職合一（Dual）、前五大股東持股比例（Top5）、獨立董事比例（Indep）、是否國際“四大”（Big4）等變量；（2）公司國際化特征層面，控制跨國企業設立的海外子公司數量（TotSub）和海外經營涉及的東道國數量（Countries）兩個變量;（3）海外東道國層面，控制東道國的市場吸引力（GDPgrowth）、東道國對外開放程度（Openness）、東道國的綜合國家風險（CRR）、母國與東道國的地理距離（GD）四個變量;（4）跨國企業所屬行業、時間變化同樣可能影響其真實盈余管理程度，故本文進一步控制行業固定效應、年份固定效應。為了緩解潛在異方差對估計結果的干擾，本文對所有回歸結果均采用穩健標準誤進行修正。具體變量定義見表1。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為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程度（REM）的均值為0.138，標準差為0.144，最大值為0.802，說明不同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程度差異較大。雙邊政治關系變量（Relation）的最大值為-0.079，最小值為-3.494，標準差為0.899，意味著中國企業在對外投資區位選擇上存在較大差異。

（二）基準回歸結果

表1變量定義表

表3呈現了雙邊政治關系與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之間的估計結果。第（1）列顯示在未加入任何控制變量時，雙邊政治關系（Relation）與企業真實盈余管理（REM）之間存在顯著負相關關系；第（2）列為僅控制行業、年度固定效應的結果，雙邊政治關系的系數為-0.005，在 5% 水平上顯著;進一步加入跨國企業基本特征層面控制變量、企業國際化特征層面控制變量以及跨國企業海外子公司所在東道國層面控制變量，結果如第（3）列和第（4）列所示，雙邊政治關系（Relation）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04和-0.006，且均在 5% 水平上顯著。就經濟意義來講，以第（4）列為例，雙邊政治關系每提升1個單位，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程度顯著降低0.6個百分點；雙邊政治關系每增大1個標準差，真實盈余管理程度降低3.909%③ 。因此，無論在統計意義上還是在經濟意義上，表3回歸結果都有力支持了假設 H_1a ，即國家間雙邊政治立場越接近，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程度越低。

（三）穩健性檢驗

1.Heckman 檢驗

為了處理樣本選擇偏誤帶來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采用Heckman兩步法進行處理。首先，根據上市公司是否在海外建立子公司構建虛擬變量（WetherOversea），進而建立樣本選擇模型，同時考慮到企業海外投資可能存在行業同群效應，故在模型中進一步增加行業對外投資水平（IndOversea）變量;然后，將選擇模型進行Probit回歸后計算得到的逆米爾斯比率（IMR）再代入模型（1）中進行回歸。

表2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表4第（2）列為Heckman第二階段結果，在控制樣本選擇偏誤之后，本文的研究結論仍然得到支持。

2.PSM匹配和熵平衡匹配

選擇進入政治關系良好或疏遠東道國的跨國企業，可能在公司規模、治理水平等方面存在顯著差異，而這種差異會影響其真實盈余管理水平，故本文以0.01卡尺范圍內進行1：3最近鄰匹配后得到的樣本重新進行回歸，結果如表5第（1）列所示，本文主要結論依然成立。

進一步地，本文以0.01卡尺范圍內半徑匹配和核匹配后的樣本再次進行回歸，結果如表5第（2）列和第（3）列所示，雙邊政治關系（Rela-tion）的系數依舊顯著為負。

考慮到PSM匹配方法僅能確保協變量在均值上平衡，且可能導致樣本損失和匹配質量受限問題，本文采用熵平衡匹配方法，以跨國企業基本特征變量以及行業和年度虛擬變量作為協變量，利用協變量的三階矩進行匹配，并利用匹配后的樣本重新進行回歸。結果如表5第（4）列所示，本文結論依然穩健。

3.自變量滯后檢驗

為進一步緩解反向因果關系的影響，本文將核心解釋變量滯后一期（LRelation）進行回歸。表5第（5）列中滯后項（LRelation）的系數在5% 水平上顯著為負，實證結果依然支持良好雙邊政治關系能夠降低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程度的結論。

4.更換變量度量方式

首先，調整核心解釋變量的加權方式，對每一東道國賦予相同權重，記為Relation_Equal。表6第（1）列回歸結果顯示，雙邊政治關系的系數在 1% 的水平上顯著為負，本文結論依舊成立。其次，變換雙邊政治關系（Relation）的度量方法：（1）使用兩國投票的相似性度量雙邊政治關系，記為Sscore。（2）采用清華大學“中國與大國關系數據庫\"提供的中國與其他國家政治關系的年度平均值度量雙邊政治關系，記為MC_Relation;（3）以建交時長度量雙邊政治關系，記為Dip_Relation。表6第（2）列至第（4）列分別以 Ssore、MC_Relation、Dip_Relation度量雙邊政治關系，回歸系數均顯著為負， H_1a"再次得到有力支持。最后，更換被解釋變量的度量方式。借鑒李彬等[41]的研究，本文進一步考慮固定成本對經營活動現金流的影響，重新計算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程度，記為REM2并進行回歸。回歸結果如表6第（5）列所示，本文研究結論依然成立。

表3雙邊政治關系對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的影響

注：括號內為基于穩健標準誤計算的t值，***、**、 ? 分別表示在 1% 、5% ， 10% 水平上顯著。下同。

表4Heckman 檢驗

注：第（1）列括號內為 Z 值。

表5傾向得分匹配、熵平衡匹配和自變量滯后檢驗結果

五、機制分析

前文實證結果證明，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能夠顯著降低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程度。本部分基于前文的理論預期，借鑒 DiGiuli和Laux[42]的兩階段檢驗法，通過估計如下方程組，從經營壓力緩解和信息環境優化兩個方面來探究內在影響機理。

其中， M 為機制變量，Relation為雙邊政治關系變量， REM 為真實盈余管理程度變量，Controls為控制變量，與模型（1）中的控制變量保持一致。方程（5）用于第一階段檢驗， ??β₁ 表示雙邊政治關系對機制變量的影響程度；方程（6）用于第二階段檢驗， γ₁ 表示由雙邊政治關系驅動的機制變量對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程度的影響。

（一）良好雙邊政治關系的經營壓力緩解效應

為驗證壓力緩解是不是雙邊政治關系降低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程度的重要機制，本文從宏觀和微觀層面構建相關變量進行實證檢驗。在宏觀層面，一方面，本文借鑒韓永輝等[43]的研究，構建雙邊投資協定是否生效這一虛擬變量，記為BIT。雙邊投資協定的生效可以反映正式制度安排發揮的經營壓力緩解作用。另一方面，本文借鑒曾愛民等的研究，利用PewResearchCenter發布的“中國形象”調查數據，采用“非常/較為積極”評價所占比例構建東道國民眾好感度變量，記為Favor。民眾對跨國企業母國的好感度越高，在非正式制度層面越會降低跨國企業的經營阻力。在微觀層面，本文采用海外收入變量度量跨國企業的經營壓力，記為 OR 。作為跨國企業整體業績的重要構成部分，海外收入的增加可以緩解跨國企業經營壓力。另外，本文借鑒魏浩等[44]的研究，構建跨國企業融資能力指標 （FC） 。融資能力指標 （FC） 數值越大，表明跨國企業的融資渠道越暢通，越能緩解流動性緊張帶來的經營壓力。

表6更換變量度量方式

在表7的回歸結果中，第（1）列、第（3）列、第（5）列、第（7）列的第一階段回歸結果顯示，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有助于國家間投資協定的簽署、提高東道國民眾好感度、增加海外收益和提升跨國企業融資能力，企業的經營壓力得以緩解，與預期一致。在第二階段中， 和 的系數均顯著為負，表明在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下，跨國企業經營壓力的緩解顯著降低了其真實盈余管理程度，與預期也一致，壓力緩解效應得以驗證。

表7機制檢驗：經營壓力緩解效應

（二）良好雙邊政治關系的信息環境優化效應

為驗證信息環境優化效應是不是雙邊政治關系降低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程度的另一重要機制，本文構建如下變量進行驗證：首先，構建國家間是否簽署免簽協議變量（VWA）衡量企業的信息環境，免簽協議的簽署便于跨境出行，降低了跨國企業內外部監督主體的信息獲取成本，從而有效緩解了地理距離導致的信息不對稱;其次，采用KV指數衡量跨國企業的信息不對稱程度（ （KV） ，KV指數越大，表明投資者的決策更依賴于市場交易行

為而非企業信息披露，企業的信息透明度較低，信息環境越差；最后，采用分析師盈余預測偏差（AFB）度量跨國企業的信息不對稱程度，較小的預測偏差說明企業信息環境更為透明，從而分析師能夠基于充分可靠的信息做出更為準確的判斷。

由表8第（1）列、第（3）列、第（5）列的回歸結果可知，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促進了國家間免簽協議的簽署、提升了跨國企業的信息披露質量、減小了分析師預測偏差，意味著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可以產生信息環境優化效應，顯著降低跨國企業的信息不對稱程度，與預期一致。在第二階段中，""的系數顯著為負，""和""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良好雙邊政治關系產生的信息環境優化效應可以顯著降低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程度，與預期也一致，信息環境優化效應得以驗證。

表8機制檢驗：信息環境優化效應

六、異質性檢驗

在前文分析的基礎上，本文進一步考察在不同情境下雙邊政治關系對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的異質性影響。

（一）東道國制度環境的異質性分析

由前文分析可知，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有助于抑制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但這一效果可能會因東道國制度環境的不同而存在差異。東道國良好的制度環境不僅能為跨國企業提供穩定的政策預期和明確的法律規范[5]，而且其完善的法治體系和嚴格的市場監管增強了企業對違規行為的忌憚，從而促使跨國企業在東道國規范有序開展經營活動[3」，此時跨國企業實施真實盈余管理的動機較弱，良好雙邊政治關系對真實盈余管理的抑制效應也被削弱。而當東道國制度環境較差時，由于其國內政策變動頻繁、國家治理水平低、法律監管松懈，跨國企業的經營壓力和不確定性風險增大，同時制度缺失容易形成監管盲區，跨國企業的違規行為更易規避監管約束，真實盈余管理的空間也因此擴大。基于東道國制度環境與良好雙邊政治關系的替代作用，本文預期當東道國制度環境較差時，良好雙邊政治關系對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的抑制作用更加顯著。

表9東道國制度環境的異質性檢驗

本文分別以美國傳統基金會編制的經濟自由化指數中的商業自由度和世界銀行全球治理指數度量東道國制度環境，將高于年度中位數的樣本企業歸為制度環境好組，其他為制度環境差組。表9報告了分組回歸結果，雙邊政治關系的系數僅在東道國制度環境差組中顯著為負，這表明當跨國企業海外經營所在東道國的制度環境較差時，良好雙邊政治關系更能有效降低其真實盈余管理程度。

（二）行業競爭程度的異質性分析

行業競爭會影響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傾向。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跨國企業通常被迫卷入價格戰和營銷戰中，企業利潤被擠壓，經營現金流減少，并可能引發債權人對其償債能力的負面預期[45]，而且為防止關鍵戰略和技術信息被競爭對手獲取，跨國企業可能會刻意筑牢信息保護屏障[4]，這為管理層實施真實盈余管理提供了更多機會。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有助于跨國企業在海外東道國市場獲得商業成功[43]，降低整體的經營波動性[]，這可以緩解激烈行業競爭帶來的經營壓力，而且雙邊信息流通渠道的暢通也優化了企業的信息環境，降低了信息不對稱程度，從而削弱了管理層實施真實盈余管理的動機。由此可以推測，當行業競爭激烈時，良好雙邊政治關系抑制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的作用會更加顯著。

行業集中程度通常被用于度量行業的競爭狀況，故本文分別采用赫芬達爾指數以及行業內銷售額排名前4家企業的銷售額占比作為行業競爭程度的度量指標，將低于中位數的樣本企業歸為競爭程度高組，其余為競爭程度低組。表10報告了分組回歸結果，雙邊政治關系的系數僅在行業競爭程度高組中顯著為負，這表明當跨國企業所在行業競爭激烈時，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對其真實盈余管理程度的降低作用更顯著。

（三）跨國企業國際化速度的異質性分析

通常情況下，新興市場國家的企業會通過快速國際化來實現海外市場的迅速擴張[47]。作為國際化的后發企業，中國跨國企業普遍缺乏應對快速國際化所需的經驗與管理能力。在復雜的外部環境和內部治理的挑戰下，企業更傾向于通過真實盈余管理來應對經營壓力。國際化的迅速推進往往使內外部監督機制難以同步跟進企業的擴張步伐，從而加劇了信息不對稱，提升了識別真實盈余管理的難度。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有助于跨國企業迅速適應東道國市場并建立穩固的客戶關系，信息流通和監管合作則有效降低了企業的信息不對稱程度，這不僅有助于緩解企業的經營壓力，還可以增強內外部監管者對企業經營行為的識別能力，從而能夠有效抑制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所以，本文預期當跨國企業國際化發展速度較快時，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更能有效降低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程度。

表10行業競爭程度的異質性檢驗

借鑒Vermeulen 和 Barkema[48]的研究，本文以企業在特定時期內成立的海外子公司數量以及其海外投資涉及的東道國數量來衡量國際化發展速度，將高于年度中位數的樣本企業歸為國際化速度快組，其余為國際化速度慢組。表11報告了分組回歸結果，雙邊政治關系的系數僅在國際化速度快組中顯著為負，這表明當跨國企業國際化發展速度較快時，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可以有效彌補跨國企業海外經營經驗與能力的不足，降低其經營失敗的可能性和緩解信息不對稱，進而對真實盈余管理的抑制作用更加顯著。

表11跨國企業國際化速度的異質性檢驗

七、研究結論與啟示

本文以2007—2021年中國上市跨國經營企業為樣本，借助聯合國大會投票數據評估中國上市公司跨國經營涉及的東道國與中國的雙邊政治關系，進而研究其對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的影響，結果表明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能夠顯著降低跨國企業的真實盈余管理程度。機制檢驗發現，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可以緩解跨國企業經營壓力和優化信息環境，進而降低其真實盈余管理程度。進一步分析發現，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對跨國企業真實盈余管理的降低作用在東道國制度環境較差、所屬行業競爭程度較高和國際化發展速度較快的樣本組中更加顯著。

本文研究結論對跨國企業及政府部門具有一定啟示意義。第一，對于跨國企業而言，為了實現可持續的國際化發展，在制定海外投資策略時應充分考慮雙邊政治關系的影響，并采取靈活的應對措施，以優化企業治理和長期績效。首先，在進行海外投資決策時，企業宜優先布局與中國政治關系良好的國家，以降低因外部環境不確定性帶來的經營壓力而誘發短視主義，切實保障跨國企業的長遠發展;其次，跨國企業在利用雙邊政治關系所賦予的制度便利的同時，應防范對其的過度依賴，努力強化自身的海外風險監測與應對能力，以避免在政治關系波動情況下因應變能力不足而采取真實盈余管理等短期化策略;再次，對于所屬行業競爭激烈的跨國企業，若能在政治關系良好的國家拓展業務，將更有利于緩解因激烈競爭而引發的經營壓力;最后，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為跨國企業提供了更加可預測的制度環境，有助于其在控制風險的同時加快國際化步代，企業應積極利用這一制度優勢，在確保經營績效提高的同時實現在國際市場上的快速擴張。第二，對于政府部門而言，在“雙循環”對外開放戰略新格局下，中國始終不渝奉行互利共贏的開放戰略，保持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具有經濟合理性，也契合對外開放的長期目標;政府部門應進一步深化雙邊信息共享與監管合作，建立高效的信息共享機制，以提高企業的財務透明度，抑制跨國企業管理層的真實盈余管理動機，促進其健康可持續發展;對于那些與中國政治關系良好但制度建設相對薄弱的國家，政府部門應積極推動正式合作規則或協議的簽署與完善，明確跨國經營中的權利義務與爭端解決機制，以強化制度保障，減輕企業在跨國經營中的發展壓力，從而促使其作出以長遠發展為導向的決策，進而為國家經濟高質量發展夯實微觀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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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麗愛］

Bilateral Political Relations and Real Earnings Management of Multinational Corporations

TAO Yuanting，ZENG Aimin

School of Accounting，Zhejiang Gongshang University，Hangzhou 31Oo18，China

Abstract：UsingChineselistedMNCsastheresearchsampleandemployingUnitedNationsGeneralAsemblyvotingdata，analyzesand teststheefectoflateralpolicalrelatiosonMsrealeangsmanageent（RE）Thfindingsidicatethatfvoableblatealpo liticalrelationssignicantlyucetedegreomongMsMechanistestsvealtatfvoablelaterapolicalelatisprmarilyurbREbyaleviatingMCsbusinsspressuresadotizingteifomationnvironntHeterogeniyanalysissowsatte effectofreducingEthoughfvoablebltralpolialelatiosisoeprooucedenthisitutioalevirontoftestou tryisnotgoodiiglyompitieusts，eseasompeitiedaagsoughtvoableatealliaa tivelyrelievearketpressreussigiicantlyducingdforEiighlompeitieeioetoreoersea tionalizationprocssisfoaedigeateevelontpsu，sotoffvoableilateallallaiosiucin REMisstrongerforMNCswithahigherspeedofinterationalization.Tefindingsofthisstudyenichtheliteratureontemicroeomic consequencesofateraloliicallatsdfctorsifueningroingpantteoreialpprtfostialsio making and the promotion of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

KeyWords：bilateralitalrelatios；ultiatioalporatios；ealngaagent;usinsresre;ifoatiet; high-quality develop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