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經濟逆全球化趨勢加強的背景下,數據資產成為數據資產化階段促進世界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但是數據資產所面臨的國際風險現狀要求對數據資產進行國際保護。在明晰數據資產內涵的基礎上,總結出數據資產國際保護面臨著國家間治理理念沖突、國內法律保障制度不健全和國際法律規則框架不完善的法治困境。基于數據資產跨國爭議解決的途徑,我國作為世界大國應當在理念指引上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融入數據資產保護、在國內社會中加快數據資產保護國內法律保障制度的健全、在國際社會中推進數據資產保護國際法律規則框架的完善,提高數據資產國際保護水平,為國際社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貢獻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化解數據資產國際風險,促進世界數字經濟發展。
關鍵詞:數據資產;國際保護;法治困境
在世界經濟逆全球化趨勢持續加強的時代背景下,數字經濟為滯緩發展的世界經濟帶來了新的機遇。在數字時代,數據資產作為一種新型虛擬資產呈現爆發式增長趨勢,是數字經濟時代的重要戰略資源,其多元化應用價值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注入新的活力[1]。2024年7月18日,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明確指出,“加快構建促進數字經濟發展體制機制”。包括我國在內的多個國家都充分認識到數據資產和數字經濟的重要性。但是,數據資產目前面臨的國際風險現狀要求在國際視角下利用法律對其進行保護,從而增強世界數字經濟發展的有序性和確定性,以此對抗世界經濟逆全球化和貿易保護主義抬頭所帶來的無序性和不確定性。
本文在厘清數據資產內涵的基礎上,分析出數據資產國際保護所面臨的理念與實踐兩個層面的法治困境并據此提出針對性對策,從而促進數據資產國際保護水平的提高,助力我國中國式現代化的推進和世界數字經濟的發展。
一、數據資產的內涵厘清
在科技發展和市場需求的雙重推動下,數據正日益朝著資產化的方向演進,成為個人資產增值、提高企業營收、促進經濟發展的重要新興資產類型。因此,有必要厘清數據資產的內涵,為數據資產國際保護的理論完善和數字經濟的實踐發展提供更精準、有效的理論支撐。
數據資產的內涵厘清需要在明確數據和資產概念的基礎上,梳理數據資產的來源。數據是指對客觀事實進行記錄、描述、統計等形成的物理符號[2]。在數字時代,數據將沿著數據資源化、資產化、資本化三個階段加速推進[3]。數據的資源化,是數據資產產生的起點。在數字資源發展階段,數據已然具備一定的使用價值。不同主體基于自身需求對不同的數據展開初步的挖掘與運用,能夠創造出相應的價值。通過開發、利用可以產生價值的數據就是數據資源[4]。數據的資產化,是數據資產產生的關鍵。一般語境下,資產是指企業過去交易或事項形成的,由企業擁有或者控制的,預期會給企業帶來經濟利益的資源[5]。在數據資源到數據資產的過渡階段,隨著數據價值得到充分開發,數據的法律權屬問題進一步明確,數據的財產價值逐漸凸顯。此時,法律權屬明確的數據資源是創造財富的重要基礎,數據就逐步成為自然人、法人和政府資產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數據資產發展階段,數據資產就成為一種新興的資產類型,更成了數字經濟發展的關鍵因素。深入研究數據的資產化,不僅有助于合理高效地挖掘數據價值,還可以增強數據安全和隱私保護[6]。數據的資本化,是數據資產未來的走向。微觀視角下各類數據的持續資源化、資本化將會持續刺激著宏觀視角下數據的資本化。數據資本以數字技術變革的生產力為依托,通過與其他資本樣態相結合得以運行于數字經濟時代[7]。在數據資本化階段,數據將會在市場交易和金融創新的過程中持續實現自身的保值和增值,成為個人、企業等各類經濟主體追求自身資本增值的重要籌碼。
綜上,通過梳理數據資產的演變過程,結合數據和資產兩個基礎概念,可以得出,數據資產是指自然人、法人和政府的過去交易或事項形成的,由自然人、法人和政府合法所有的,預期會給自身帶來經濟利益的數據資源。
二、數據資產國際保護的必要性
經濟逆全球化的時代背景之下,數字經濟成為世界經濟發展的重要支點。在數據資產階段中數據資產則成為影響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但是,數據資產面臨著數據權屬風險等風險。這就需要對數據資產進行國際保護,為現階段數字經濟發展提供更加堅實的法治保障。
(一)世界經濟的整體發展現狀要求對數據資產進行國際保護
進入第四次工業革命時期,數字經濟成為全球經濟發展的關鍵點,這就需要對數據資產進行國際保護,促進世界數字經濟的發展,緩解經濟逆全球化所帶來的經濟發展壓力。
過往,世界已進入一個新的逆全球化的潮流之中[8]。作為代表性的國際經貿組織,世界貿易組織很大程度上可以反映出其成立之后的世界經濟發展的大致脈絡。自1995年世界貿易組織成立以來,經濟全球化加速,全球性國際條約增多,世界貿易組織成員的貿易額在全球貿易總額中的占比持續擴大。自由貿易主義、經濟全球化成為世界經濟發展的主流。但是,在2001年,多哈回合談判由于大國之間的緊張經濟局勢而進展艱難。之后,以美國為首的一些國家違反世界貿易組織所確立的世界貿易規則體系,采取了一系列貿易保護主義措施,極大地沖擊了世界多邊貿易體系,而世界貿易組織上訴機構于2019年“停擺”,這使得世界貿易組織所確立的爭端解決機制陷入癱瘓。至此,貿易保護主義、經濟逆全球化成為這一階段甚至是未來一段時間的主導,這為世界經濟發展造成了極大的阻礙。
目前,作為數字經濟發展的技術基礎,信息技術處理等一系列數字科技與經濟活動深度融合,推動了經濟的數字化轉型。這極大地提高了經濟活動效率,更成為世界經濟發展的重要支點。例如,以往企業進行跨國交易時需要在東道國設立分支機構進行跨國銷售、交付等經濟活動,但是東道國一旦對其進行制裁時,企業前期的成本難以收回。步入數字時代,形勢已發生顯著變化。企業可以通過跨境電商等線上途徑進行商品與服務的跨境銷售、交付,其線下投資的比重有所下降。當面臨類似東道國征收、制裁等風險時,企業所承擔的經濟損失就有所下降。因此,經濟數字化轉型減少了經濟主體的人力、土地等經濟成本,提高了經濟活動效率。如今,數字經濟的發展處于數據資產階段[9],數據資產本身的價值得到充分利用是這一階段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在法治社會,任何事物的發展都需要法治作為保障。數據資產同樣需要法治作為重要保障。盡管部分國際組織開始了制定規制數據資產的國際法律規則的探索,但是,關于數據權屬界定、跨境數據流動等與數據資產發展相關的統一國際法律規則框架尚未構建,這就制約著數字經濟時代下數據資產階段向數據資本階段的進一步轉變以及數字經濟對世界經濟發展的促進作用。
(二)數據資產的國際風險現狀要求對數據資產進行國際保護
市場價值的大小往往是影響風險大小的關鍵因素。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數據本身的市場價值整體上呈現出上漲的趨勢,這也無疑加大了數據尤其是數據資產本身的風險。
目前,數據資產的國際風險主要體現為數據權屬風險、數據安全風險和數據政治風險三個方面。在數據權屬風險方面,數字經濟發展初期,基于為本國數字經濟發展爭取更多優勢的目的,各國在數據權屬分配的問題上存在不同規定進而難以搭建一致的數據權屬分配國際法律規則框架,這就為數據資產相關活動埋下數據權屬不明的法律糾紛隱患。在數據安全風險方面,在大數據應用過程中,數據的安全性非常重要[10]。但是,隨著數據資產價值的提升,數據資產受到來自境內、境外網絡攻擊行為的風險可能性在持續增大。除了網絡攻擊行為,由于各國法律監管不到位、數字技術存在漏洞等原因,跨境電商等跨境數據流動頻繁的行業在數據跨境流動過程中承受著極大的數據泄露等風險。在數據政治風險方面,經濟逆全球化趨勢不斷加強的背景下,數據資產有可能成為奉行貿易保護主義的國家構建貿易壁壘的對象,這些限制措施有可能違反國際經貿法律規則,這就增加了產生國際法律糾紛甚至是國際法律爭端的風險。在發生數據資產糾紛或者爭端時,政府這類公主體憑借其自身的經濟基礎、技術保障和優勢主體地位等多種因素,可以通過優化技術保護方案、設置數據流動壁壘等方式防范自身的數據資產風險或者通過和解、斡旋等方式解決其跨國數據資產爭端。而較之于政府這類公共主體,私人主體缺乏這類措施來防范數據資產風險和解決跨國數據資產爭議。
三、數據資產國際保護的法治困境
當發生跨國數據資產法律爭議時,相關主體主要通過國內爭議解決機制和國際爭議解決機制兩種途徑解決爭議。在國內爭議解決機制方面,盡管少數國家已經逐步構建起較為健全的規制,包括數據資產在內的數據法律制度,但是多數國家數據法律制度仍有較大的發展空間。在國際爭議解決機制方面,基于數字經濟發展不平衡、數據法律制度健全程度不一等因素,國家間在數據資產國際保護理念上存在沖突。在理念沖突的影響下,國際社會難以達成統一的數據資產保護國際法律規則框架。因此,目前數據資產國際保護面臨著國家間治理理念沖突、國內法律保障制度不健全和國際法律規則框架不完善三方面的法治困境。
(一)國家間數據資產國際保護理念存在沖突
各國數據資產國際保護理念的沖突在各國數據法律制度之中有所體現。隨著經濟基礎的變更,全部龐大的上層建筑也或慢或快地發生變革[11]。各國的數字經濟發展速度、數據科技創新程度等多方面存在著差別,這就導致各國在數據法律制度構建上存在著不同理念。具體而言,美國的數字經濟發展較早而數字經濟也隨著數字時代的演進成為了美國目前經濟發展的關鍵點。在這一主導因素的刺激之下,美國一方面積極推動區域性數字貿易協定的簽訂,促進數據跨境流動,從而為美國經濟主體實現既有數據資產的增值和未來數據資產的擴張提供更多的數據資源的支撐,另一方面在國內數據資產保護法律制度的構建中加強對數據資產的保護從而為美國數字經濟的穩定發展提供更加堅實的法律制度保障,最終服務于美國自身數字經濟的發展。例如,在國際層面,作為曾經《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的重要推動者,美國積極推動多邊數字貿易合作,促進區域數字貿易的發展。在國內層面,美國持續優化包括數據資產在內的數據法律制度,制定了《公平信用報告法》等一系列法律[12],從而保障美國經濟主體的數據權益,維護其數字經濟發展的穩定。不同于美國自身所具備的數字貿易和數據技術的優勢地位,歐盟基于自身重視數據保護的歷史慣性、為自身數字經濟發展爭取更多時間等因素則更側重于對經濟主體數據資產的保護,致力于在域外實現充分的人權保護[13]。例如,歐盟的《通用數據保護條例》允許數據的跨境流動,但是要求他國對流動的數據提供與歐盟同等水平的保護。歐盟通過設立人權保護標準、構建數據跨境流動監管框架等方式構建具有歐洲特色的數據法律制度[14]。在美國、法國等國家國內視角下,其各自的國內數據法律制度都是基于自身數字經濟發展速度、數據技術創新程度等多方面因素所構建的,并且適合于其各自國內數據資產的發展現狀。但是,在國際社會視角之下,各國在數據法律制度理念存在的差異,會造成數據資產國際保護合作方面的沖突。例如,美歐曾嘗試通過《安全港協議》《隱私盾協議》達成關于個人數據跨境傳輸特殊安排的協議,但是都以失敗告終[15]。以美國為代表的倡導數據自由理念和以歐盟為代表的重視數據保護理念之間的沖突就是造成這一結果的重要因素。各國在數據法律制度構建上的理念差異也會傳導到數據資產的國際保護,這就造成如今國際社會難以形成覆蓋面較廣、協調性較強的數據資產保護國際法律規則框架而相關經濟主體在發生法律糾紛時也難以在東道國尋求及時、有效的救濟。
(二)國家國內數據資產保護法律制度待健全
當數字資產在國外遭受到侵害時,相關主體尋求救濟的途徑之一是通過東道國的法律制度保護自身的合法權益。但是,在數字經濟發展初期,大部分國家的國內數據資產保護法律制度尚未建立或者有待健全。以我國為例,我國已經孕育出華為、騰訊、字節跳動等與數字經濟發展息息相關的大型公司并且數字經濟規模呈現出持續擴大的趨勢。我國也已經敏銳地意識到數字經濟的重要性。在2022年發布了《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構建數據基礎制度更好發揮數據要素作用的意見》,提出推動建立數據產權制度、數據要素流通和交易制度、數據要素收益分配制度、數據要素治理制度。然而,我國目前仍未建立起體系化的包括數據資產保護在內的數據法律制度,這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在數據產權規則方面,存在著界定模糊、權利歸屬不明確等問題。以數據權屬確定為例,傳統物權依賴于對物的實體控制和物理邊界的界定[16],而作為“無形物”的數據資產的邊界難以確定,這就導致數據資產的權屬難以得到明確的確認。在數據要素流通和交易規則方面,面臨市場準入標準不明、交易流程不規范等困境。以數據資產權利保護為例,數據資產作為一種“無形物”易于被其他主體非法占有和使用,這就導致返還原物、恢復原狀等傳統物權保護方式不能真正保護數據資產所有者的權益。在數據要素治理規則方面,存在監管主體不清晰、治理手段缺乏有效性、規則協調度欠佳等問題,從而無法形成有機的整體,共同為數據資產保護提供有力支撐。除了中國之外,美國制定了《美國網絡安全法》等法律,對不同領域和場景的數據安全管理進行了規范和監管。英國在脫歐后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歐盟《通用數據保護條例》的部分規定,并通過相關法律進一步細化和補充。盡管世界上諸多國家都在持續推進國內數據法律法規體系的建設與完善,但大部分國家尚未構建起一套能妥善保護數據資產的體系化數據法律制度。在這一背景下,國外投資者來到相應國家進行投資后發生與數據資產處置、征收等數據資產法律糾紛時,就缺乏處理糾紛的法律依據。不健全的國內數據資產保護法律制度會導致數字經濟活動的確定性減弱從而使其容易陷入無序的狀態。
(三)數據資產保護國際法律規則框架待完善
當數據資產在國外受到侵害時,相關主體尋求救濟的另一途徑是通過國際法律爭議或者爭端解決機制保護自身的數據權益。但是,在經濟逆全球化趨勢加強、各國數據治理理念沖突加劇的背景下,數據資產保護國際法律規則體系仍有較大的完善空間。在數據資產權利義務關系方面,數據權屬的確定是私人主體數據資產保護的起點,而數據資產涉及的數據權屬包括數據開發權、使用權、所有權等多方面的權利。歐盟《通用數據保護條例》在側重數據權利保護的基礎上明確了數據主體對其數據享有知情權、刪除權等一系列權利,并以這些權利為基礎形成了相應的義務、責任,從而形成了較為明確的數據資產權利義務關系。在歐盟成員國發生數據資產法律糾紛時,有關私人主體可以援引這一區域性國際條約維護自身的權利。但是,目前國際社會中尚未形成關于數據權屬的統一國際法律規則,私人主體在缺乏規制數據爭議區域性國際條約的國家或地區發生數據資產法律糾紛時就難以援引明確、系統的國際法律規則確認自身所享有的權利以及所應承擔的義務、責任。在數據資產開發利用方面,數據資產的開發利用是發揮數據資產經濟價值的關鍵環節,各國也都將數據的開發利用作為其構建數據法律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例如,歐盟在數據資產及數據開發利用上進行了探索,制定了《通用數據保護條例》,構建了個人信息處理法律框架。盡管部分區域性國際組織已經在數據開發利用方面展開了探索,但是國際社會之中尚未形成規制數據資產開發利用的統一的國際法律規則框架。有關主體在進行跨國數據資產的開發利用時需要了解和遵守不同國家或者地區的數據資產開發利用規則,這就無形中增加了其合規成本、法律風險等。在數據資產收益分配機制方面,國際數據產業鏈中的數據采集、存儲、流通等涉及不同主體,這就導致數據利益分配存在困難。一些發達國家會憑借自身的先進數據技術、發達市場地位等優勢主導數據利益分配,剝奪本應由發展中國家在國際數據產業鏈中所應享有的利益。數據資產的收益分配不均會折損數字經濟發展的公平性,進而會減緩世界數字經濟的整體發展進程。
四、數據資產國際保護的中國因應
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我國應當從理念和實踐兩個層面解決數據資產國際保護在治理理念、國內法治和國際法治三方面的法治困境,為國際社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貢獻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
(一)理念指引: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融入數據資產保護
理念先行與實踐。“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是中國為應對人類社會面臨的共同挑戰而做出的原創性貢獻,更是中國為構建新型國際關系基本準則提供的理論基礎[17]。因此,我國應積極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融入數據資產保護的國內法律制度健全和國際法律規則完善之中。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體現的是和平發展、公平正義和民主自由的共同價值[18]。而這些價值也正是法律本身所追求的價值。因此,數據資產保護的國內法律制度健全和國際法律規則完善應以實現和平發展、公平正義和民主自由價值為導向,但是兩者因適用主體、調整對象等因素的不同而在價值實現上存在不同的側重。
數據資產保護國內法律制度的健全側重于公平正義價值的實現,探索將國民待遇原則應用于數據資產法律制度健全之中,從立法、執法、司法三個不同層面完善以公平正義為導向的國內數據資產保護法律規則體系,依法充分保護外國人在華從事投資、貿易等經濟活動過程中的合法數據資產權益。數據資產保護的國際法律規則完善側重于和平發展和民主價值的實現。一方面,在和平發展價值的實現上,數據資產保護是影響世界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這與全人類共同發展息息相關。世界各國應當在以《聯合國憲章》為核心的國際法框架下積極對話交流,逐步構建適應世界數據資產發展現狀的數據資產保護國際法律規則框架。為了防止在數字經濟發展中陷入更嚴重的世界貧富差距加大的“陷阱”,數據資產保護的國際法律規則制定應當有利于充分保障發展中國家在世界數字經濟發展中所應享有的利益,推動世界數據資產發展利益的公平分配,促進世界經濟的整體和平發展。另一方面,在民主自由價值的實現上,數據資產保護的國際法律規則應當是在凝聚多方共識、多方協商一致的情形下制定的。例如,數據資產保護國際法律規則的構建應當注重拓展數據資產的治理主體,賦予私主體更多的治理權,形成公私協同共治的治理格局。此外,數據資產保護的國際法律規則應堅持在保障數字經濟主體數據資產安全前提下促進數據資產自由發展的理念,從而降低國家間的數字壁壘,促進數據資產和數字經濟的有序、自由發展。
(二)國內層面:加快數據資產保護國內法律保障制度的健全
在東道國發生跨國經貿法律爭議時,基于裁判執行效果、經濟成本大小等多種因素考量,有關主體往往選擇的爭議解決方式是東道國的國內法律爭議解決機制。因此,我國推動數據資產國際保護的進程需要先健全我國數據資產保護法律保障制度。一方面,它能夠為外國主體在華數據資產法律爭議的妥善解決提供完善的法律依據,彰顯我國法治環境的公平與公正;另一方面,也為我國積極參與并推動數據資產保護國際法律規則體系的完善奠定國內法律規則基礎。我國數據資產保護法律保障制度的健全需要從立法、執法兩個層面逐步推進。在立法層面,數據資產保護涵蓋多個關鍵領域,如通用理論框架、數據資產的識別與確權以及防范資產安全風險等[19]。我國已頒布實施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數據安全法》《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等法律,為數據資產保護提供了基本的法律框架。在此基礎上,我國應適時制定專門規制數據資產的行政法規、部門規章。通過明確數據資產的所有權、使用權等權屬規定,并以此為基礎延伸出相應的義務和責任,逐步構建起契合我國數據資產發展現狀的數據資產保護法律制度。目前,我國東西部數字經濟發展處于不同階段,而各地方應在堅持中央的統一領導下根據各自地方數據資產布局制定規制數據資產的地方性法規,從而細化和補充上位法。在執法層面,數據分級分類保護制度是我國數據安全保護基本制度[20],我國在數據資產保護領域同樣應健全分級分類的數據資產管理機制,落實數據資產確權、風險防范等法律規則。在數據資產分級管理方面,需針對數據資產本身的經濟價值,采取諸如數據加密、訪問控制等不同強度和類型的監管措施。數據資產經濟價值的準確判斷就需要健全我國數據資產評估體系,明確數據資產評估的范圍、周期、標準等內容,為數據資產分級管理提供科學、可靠的參考依據。在數據資產分類管理方面,鑒于數據之上可能存在人格利益、公共利益等多元利益訴求[21],應根據數據資產的主體、客體、行業等標準,建立數據資產分類管理目錄。在此基礎上,我國可針對不同類型的數據資產實施不同程度的精細化管理,并制定相關政策。
(三)國際層面:推進數據資產保護國際法律規則框架的完善
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我國應抓住世界數字經濟發展的機遇,推動我國較為成熟的數據資產法律規則轉換為數據資產保護國際法律規則,促進數據資產保護國際法律規則體系的完善。宏觀層面上,我國應認識到國內法律規則向國際法律規則的轉換是一個長期的過程,而我國也應制定與我國經濟發展相適應的轉換策略。具體而言,我國可以推動國內法律規則向區域性國際法律規則再向全球性國際法律規則的逐步轉變。在國內法律規則向區域性國際法律規則的轉變上,我國可以借助“一帶一路”“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等區域性國際戰略將我國成熟的數據資產法律規則轉變為適用于“一帶一路”共建國抑或是東盟國家的區域性數據資產法律規則。這不僅有助于所涉國家以及區域數字經濟的融合發展,更有利于提高我國在數據資產國際法律規則領域的話語權。在此基礎上,我國應通過多邊數字貿易協定的簽訂、參與等方式適時推動我國及前述的數據資產法律規則轉變為全球性國際法律規則,從而為全球數字治理法律體系的完善貢獻中國智慧。微觀層面上,我國應從自貿區法治創新、涉外法治建設兩個方面為我國推動國內法律規則向國際法律規則的轉換提供更高質量的法律規則供給和更系統的轉換法治保障。在自貿區法治創新方面,數字經濟發展初期的數據資產保護法律規則制定因缺少可借鑒的成熟立法經驗而存在一定的立法困難。我國就可以依托上海自貿區等數字經濟發展位于國內前列的自貿區開展有關數據資產保護法律規則的法治創新試驗,從而提供更高質量的法律規則供給。在涉外法治建設方面,我國推動國內法律規則向國際法律規則的轉換具有明顯的涉外性質,這就需要我國加強涉外法治建設為轉換進程提供法治保障。《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關系法》就為轉換進程提供了高屋建瓴的指引。《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關系法》規定了我國對外工作應堅持在黨的集中統一領導下遵守聯合國憲章和原則,維護世界和平與安全。這就為轉換進程指明了領導主體、法律遵循和法治目標。例如,我國推進轉換的國內數據資產法律規則應當是有利于國際社會國際爭端的和平解決,服務于國際法人權、公平等價值的實現。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對外關系法》的統領下,我國相關立法主體應在遵守《中華人民共和國締結條約程序法》等相關上位法的前提下制定規制轉換進程的行政法規、部門規章等效力層級較低的法規,從而進一步細化和擴充國內法律規則向國際法律規則轉換的法律規則。
五、結語
綜上,在經濟逆全球化背景下,數據資產對世界數字經濟發展意義重大,但其面臨的國際風險需要對其進行保護。目前,數據資產國際保護存在國家間治理理念沖突、國內法律保障制度不健全、國際法律規則框架不完善等法治困境。因此,我國在理念指引上應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融入數據資產保護,在國內法治層面應加快數據資產保護國內法律保障制度的健全、在國際法治層面應推進數據資產保護國際法律規則框架的完善,推動數據資產國際保護法治困境的解決,促進世界數字經濟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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