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莎·盧森堡的第三市場理論及當代價值

摘要：隨著全球市場的資本，以及金融化時代的來臨，羅莎·盧森堡的第三市場理論越來越受到學術界的重視，雖然盧森堡對于馬克思的理論有一定的誤讀，但是作為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重要發展與補充，通過對“資本積累”以及“第三市場”的闡述，盧森堡深刻揭示了當代資本主義發展的矛盾和動力，直到今天，盧森堡的思想對于中國道路發展過程中一系列問題的解決，有著重要的參考價值。

關鍵詞：馬克思；羅莎·盧森堡；第三市場；資本動力；資本積累論

中圖分類號：D9""""""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5.22.061

在馬克思主義發展史上，羅莎·盧森堡一直是一個備受爭議的人物，她之所以受到如此多的爭議，核心在于其專著《資本積累論》中所提出的一系列思想。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盧森堡的相應觀點，開始受到越來越多的馬克思主義者的認可。保爾·澤瑞姆卡教授曾經這么評價盧森堡：“《資本積累論》對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作了最重大的發展，這一點在今天已經是無可爭議了。這是一本由工人階級革命領導人寫的書。從批判地分析馬克思的《資本論》第2卷的手稿開始，以敘述軍國主義結束，盧森堡提供了說明資本主義全球化的動力和資本主義結構危機的理論根據”[1]。《資本積累論》被塔多伊斯·科瓦利認為是馬克思的《資本論》之后，后期的馬克思主義者中最好的作品，甚至連劍橋學派的經濟學家羅賓遜夫人都欣然為其英文版作序。當然，《資本積累論》也招來相當多的批評，如布哈林、斯威齊、曼德爾等人對盧森堡提出尖銳的批評，認為她誤解了馬克思的擴大再生產理論。

當前，人們之所以重新審視《資本積累論》的價值，還在于時代的進步以及當代馬克思主義的發展，馬克思主義以其科學性和開放性，不斷進行理論創新，隨著全球化的發展以及金融市場的到來，人類開始用全新的眼光來審視盧森堡的思想，開始站在資本內在否定性的發展維度來探尋社會發展的動力，特別是《資本積累論》中所闡述的第三市場理論，對于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同樣具有相當大的現實啟示意義。

1 剩余價值的實現問題

按照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二卷第三篇中的思想，在抽象實現社會資本再生產兩大部類價值要素所保持的基本比例關系之后，就可以進行市場2大部類的交換，最終實現社會的擴大再生產了。我們姑且不談盧森堡是否對于馬克思的《資本論》是否存在一定程度的誤解，單純去談她的思想。盧森堡認為，在現實的社會生產過程中，關于再生產理論的論證才剛剛開始，社會發展的大圖卷才徐徐打開。她認為，馬克思的擴大再生產圖示，不僅對于資本主義社會有用，同樣也適用于一個計劃為主的社會，她認可馬克思所說的，第I部類所進行生產資料的生產，為兩大部類提供擴大再生產或者簡單再生產所必需的生產資料，第II部類生活資料的生產，同樣為兩大部類提供生活資料，但她認為這是一種必要非充分條件，“為了保證積累事實上前進和生產事實上能夠擴大，需要另外一個條件，即對商品的支付能力的需求必須也在增長。在馬克思的圖式中，這形成了規模不斷擴大的再生產的基礎。但這不斷增長的需求是從哪里來的呢？”盧森堡之所以提出這樣的問題[2]，與其生活的時代息息相關，在資本主義向帝國主義發展的過程中，資產階級在向其殖民地擴張過程中，客觀上需要把殖民地納入自己的資本版圖，成為自身資本循環的一部分，否則資本擴張機器就有可能出問題，資本流通也會不暢通。于是，盧森堡提出一個問題——不斷增長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從哪里來？

為解決自己提出的問題，盧森堡考察了資本家為賺取更多的利潤，獲取更好的享受條件而進行的擴大再生產，無論是資本主義國家內部還是被殖民國家，當地人口勞動力的增長所被動帶來的消費需求，以及土地所有者、官吏、自由職業者等其他階層的需求所引發的擴大再生產。當然，盧森堡所不知道的是，她所提到的各式消費的分析，都已經在馬克思的未來寫作規劃當中。只不過，馬克思的研究方法她不太清楚而已，馬克思在對資本主義經濟運行方式進行分析的過程中，首先是運用抽象分析的方法，從簡單明了的經濟現象入手，這種方法撇開各種次要因素和約束條件，對資本主義生產過程進行純粹的分析，這種分析是以一種比較抽象的形式存在，然后再逐步放開約束條件，進行具體的分析，這是一種“從具體到抽象，再從抽象上升到具體”的分析方法。

眾所周知，馬克思在寫給恩格斯的信中，明確提出，計劃把《資本論》“全部著作分成6個分冊：（１）資本（包括一些緒論性的章節）；（２）地產；（３）雇傭勞動；（４）國家；（５）國際貿易；（６）世界市場”[3]。可惜的是，1883年馬克思去世，無法完成他關于資本主義內在發展規律的體系。日本思想家柄谷行人認為，雖然馬克思自稱自己是黑格爾的學生，不過《資本論》的敘述思路要比黑格爾更加高明，在《資本論》3卷本闡述過程中，馬克思的思路并非從黑格爾的“概念”自我實現出發，而是依托于“現實的人及其社會發展”這條歷史主線所進行，在《資本論》的展開過程中，馬克思同時對李嘉圖與蒲魯東展開批判，馬克思首先指出李嘉圖在分析“資本價值構成”中的貢獻，同時指出李嘉圖在貨幣主義與重商主義方面的錯誤，馬克思對于蒲魯東的批判，著眼于其忽視生產領域，只是在流通領域與資本主義進行抗爭，馬克思指出：“以實在貨幣為起點和終點的流通形式G-G’，最明白地表示資本主義生產的動機就是賺錢。生產過程只是為了賺錢而不可缺少的中間環節，只是為了賺錢而必須干的倒霉事”[4]。由此可知，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批判，是站在一個更高的高度俯瞰整個資本主義世界，在這個過程中，馬克思一定要把全球資本主義納入其中，因為如果不這樣做，就不可能深刻理解資本的剝削秘密，更不無法了解資本主義。既然馬克思把市場作為資本發展的條件之一，那么世界未來的發展一定是全球化的過程，只是出于論證的需要，馬克思才將世界貿易市場放在著作的后面進行論述，站在這個視角來看，馬克思與盧森堡的思路總體是一致的。

2 “第三市場”的問題

由上文可知，馬克思的資本積累理論的思維方式是先把研究收縮到一個比較理想的狀態，在這個狀態里，只有勞資雙方，然后逐步放開約束條件的過程，馬克思通過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論證，進而打開資本主義內在動力的圖譜，只不過這個圖譜是一個逐步展開的過程，你需要跟隨馬克思的思路一步步進行，才能夠看到后面精彩的畫卷。

總體來說，盧森堡對于馬克思的質疑在于以下兩點：第一點是，馬克思認為資本主義的擴大再生產，來源于兩大部類之間的產品的比例關系，以及兩大部類產品的順利實現。那么問題來了，資本主義“為了維持更多的工人，因而生產較多的消費品；并為了使這些過剩的工人得到工作，因而生產更多的生產資料”[5]。盧森堡認為馬克思是在繞圈子，因為資本家沒有那么傻，他們不會單純為了擴大再生產而擴大再生產，擴大再生產不是他們的本質目的，他們是為了賺取更多的利潤才進行的活動；其二，按照兩大部類擴大再生產的模式，資本主義的生產過程成為了一個永遠走不出去的迷宮，變成了一個自給自足的封閉體系。

在此基礎之上，盧森堡進一步論證，她認為馬克思對于資本積累的論證，如果不引入第三市場的話，就無法走出那個封閉的小圈子，“馬克思的擴大再生產圖示不能說明資本積累過程實際上如何進行以及在歷史上如何完成，其原因何在呢？我們說，在于圖示的前提本身，由于這個圖示是試圖在資本家和工人是社會消費的唯一代表者的前提下，來說明資本積累的”[6]。因此，必須要引入第三市場才行，必須找到工人階級與資產階級之外的階級才行，只有這樣，資本積累的活動才能夠順利進行，才能夠把資本循環的閉環補上。

盧森堡認為，剩余價值的實現，必須在資本主義階層或民族之外追加一個新的市場，只有追加這個新的市場，才能夠保證工人生產產品的順利消耗，也只有這樣，第II部類才能夠順利實現資本積累，從而增加對于第I部類中的生產資料的需求，因為要擴大再生產，必須要更多的機器才行，也只有這樣，才能夠實現第I部類的擴大積累。同時，資本主義擴大再生產的順利完成，同樣需要一個社會形態，這種形態可以存在資本主義國家內部，也可以是資本主義世界之外的社會形態，依靠這個社會形態，才能夠滿足資本所購買的“生產資料”物質要素。最后，盧森堡認為追加的勞動力必須在非資本主義世界中的其他國家汲取才行，也只有這樣，才能夠實現資本的進一步擴張，才能夠為實現資本進一步的積累創造有利條件。按照盧森堡的思路，我們自然可以聯想到資本主義向帝國主義階段的過渡，因為資本猶如一個吸血鬼，如果沒有新鮮的血液，這個吸血鬼就活不下去了。

當然，即使到了帝國主義階段，帝國主義也會因為積累得無法繼續而走向滅亡，“資本主義就這樣由于它同非資本主義社會階層和國家之間的相互關系而得到擴張，用損害他們的辦法而得到積累，同時把他們推到一邊去，取而代之。然而，通過這個過程，資本在兩個方面準備自己的毀滅。當它接近到人類只是由資本家和無產階級所組成這一點時，進一步的積累將變成不可能了。與此同時，這個絕對的不可分割的資本規律激化了全世界的階級斗爭并使國際經濟和政治方面的無政府主義嚴重到這樣的程度，以致它還在經濟發展的最后結果到來之前，就必然導致國際無產階級反對資本統治存在的暴動”[7]。

總體來說，盧森堡在揭示資本剝削秘密以及帝國主義發展的特征方面，為后續的社會發展做出巨大的貢獻，她不僅解釋了她所處的時代，而且對于其后的世界也做出了準確的預測，其獨特的論證視角，對于我們研究當代資本主義的新形態，具有很大的理論價值。

3 盧森堡問題的當代價值

從上文可知，羅莎·盧森堡的資本積累理論所闡述的核心邏輯是，市場資本主義經濟是由資本主義經濟形態與非資本主義經濟形態共同構成的，在資本主義經濟形態內部，同樣存在“中心”與“邊緣”的區別，作為非資本主義經濟的社會形態，更多是以“次邊緣”的形式存在，這些社會形態越是遠離中心，他們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就會越大，非資本主義的社會形態受到中心國家的影響，一定會被動向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靠攏，但是非資本主義形態同樣有自身的特征與運轉邏輯，不可能完全受制于中心國家的邏輯，盧森堡的這個思路，對于研究當下的發展中國家的內在經濟運行方式，有著很好的啟發作用。

具體而言，盧森堡認為，隨著生產力的發展，發達國家同樣面臨“有效需求不足”的問題，單靠本國居民難以消化海量的商品，如果無法消化的話，就會造成生產的過程過剩狀態，這就需要對外輸出商品，為保證對外輸出商品的有效性，就得使得非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轉化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發展中國家的生產社會化程度以及生產規模必須與發達國家接軌，如果由于自身因素無法實現接軌的話，甚至需要發達國家的資金和技術幫助。我們知道，全球資本主義體系的核心內容包含兩部分，一部分是資本的全球流動，發達國家利用其先進技術和專利，向發展中國家輸出自己的產業鏈，這樣的話，發展中國家的工人提供生產力，發展中國家的政府主體為其提供資源供給、土地供給的相應方便，產品生產出來之后，資本力量只需要付出一小部分代價，而大部分利潤就來到自己的手中，還把由于生產產品所造成的負面效應，如污染、勞資糾紛、資源浪費等，留在發展中國家境內。其二，發達國家利用其貨幣霸權、軍事霸權、政治霸權、文化霸權等營造一個隸屬于自身的國際經濟政治體系，通過以上兩點，我們就清楚，正是由于這兩個核心要素，使得國際資本完成其全球的資本積累，以及對不發達國家的全方位的鉗制，一旦發展中國家的經濟體系納入全球經濟體系，發展中國家必然受到由發達國家主導的經濟體系的掣肘，一旦本國經濟的運轉出現問題，危機就可能爆發了，這些危機可能是生產過剩的危機，也可能是負債的危機。為克服這種危機，必然要向發達國家求助，這也是發達國家所期待的，為增加自身的利潤和資本積累，同時為向發展中國家轉嫁自身的危機，發展中國家的市場必然要被大規模的資本主義生產所取代。

同樣的，盧森堡對于商品出口的看法，一直到當下，也可以給予我們很大的啟示。盧森堡認為，商品出口是一種重要的金融穩定器，具體邏輯為：在國際貿易發展過程中，以銅鋁為代表的礦物出口是必不可少的，由于需求會自動創造供給，在市場價格有限的條件下，加工品的價格彈性就會受到限制，額外的商品的價格也會限制在一定的范圍之內，政府就可以從中進行調控，政府可以通過關稅政策或者財政政策進行調節，進而使得商品的出口成為一種有效的金融穩定器。中國作為一個全球制造業大國，來自中國的商品可以有效供給全世界，中國同樣可以依靠自己的強大制造業能力，來維護本國金融市場的穩定。

盧森堡思想對于中國式現代化同樣有一定的價值。眾所周知，自2008年全球次貸危機爆發以來，各個國家都開始對金融創新有所忌憚，在堅持金融創新，盤活國內經濟的同時，又要防止本國金融體系受到金融霸權國家的控制，自2008年次貸危機之后，美國一直想方設法實現欠發達國家的金融化，以利用其金融霸權來轉嫁本國內的金融危機，從而實現本國資本積累的有效進行，真所謂“只要我活著，管他別人活不活”！當然，金融危機也是一把雙刃劍，它不光為很多發展中國家帶來危難，也帶來了機遇，為了反抗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的金融剝削，發展中國家也在抱團取暖，在這個過程中，金磚國家、“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等發展中國家聯盟成立，大家一起抱團取暖。也正是由于大家的抱團取暖，才使得由資本營造的權力，產生轉移的過程。我們知道，馬克思認為，資本的本質就是一項權力，是一項支配他人勞動的權力，資本家憑借這種權力實現了資本積累的過程，也正是由于這種權力，使得資本實現全球擴張，但是由于資本主義世界所固有的問題出現，也給了欠發達國家抵御這種權力的機遇與能力，中國一直倡導全球合作共贏的全球秩序，一直為實現全球命運共同體而努力，很明顯，中國一直以來都是一股為實現全球合作共贏的正義力量。

從當前來看，中國的和平崛起也是對于盧森堡《資本積累》理論的有益補充，在盧森堡看來，自鴉片戰爭以來，作為非資本主義經濟的中國經濟已經被動成為全球資本主義環境的一部分。當然，中國經濟也是西方資本主義剝削的對象。但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同樣證明，非資本主義國家同樣可以通過走自己的路，實現國家的繁榮富強，中國經濟的崛起，同樣證明中國經濟同樣具備一定的典型性特征。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一直在堅持走自己的路，當前中國所走的路，也在向世人證明，社會主義國家也可以發展資本市場，社會主義國家同樣可以通過改革開放之路，來實現國家富強，人民生活得幸福安康，同樣可以使本國經濟強大起來，能夠在國際競爭中有自己的立足之地，隨著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國家的逐步強大，同樣可以推動全球經濟朝著更和諧、健康的方向進行發展。中國的發展已經向世界證明，隨著全球資本體系在否定中自我發展，未來的全球市場，將有可能朝著更加和平、更加公正的方向進行發展，這樣的話，中國道路將會具有時代化、全球化的意義。未來的世界經濟，一定是一個多元、開放性的世界，我們既要遵守世界發展過程中的一般性，同樣要尊重部分國家根據自身特征發展本國經濟的特殊性，才能夠營造一個文化多樣性的世界。

主要參考文獻

［1］何萍主編，熊敏總校訂，羅莎·盧森堡思想及其當代意義[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2]羅莎·盧森堡.資本積累論[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59：87.

[3]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531.

[4]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68.

[5]羅莎·盧森堡.資本積累論[M].三聯書店，1959：88.

[6]羅莎·盧森堡.資本積累論[M].三聯書店，1959：92.

[7]盧森堡，布哈林.帝國主義與資本積累[M].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2：7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