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區別于其他政黨顯著標志的政治功能論析

中圖分類號：D2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8-2921（2025）05-0054-10

“中國共產黨是什么、要干什么”是關乎中國共產黨生存發展的根本問題，“是什么”是政黨本體論問題，“要干什么”是政黨實踐論問題，回答好這一對根本問題有利于從總體上把握中國共產黨的內在特質和獨特優勢，進而理解中國共產黨何以為世界政黨文明和人類文明作出開創性貢獻。在中國共產黨黨建話語體系中，“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的表述含有鮮明的比較意蘊，在政黨比較視野中深化了對“中國共產黨是什么、要干什么”的理解。以毛澤東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概括提出了黨的“三大作風”，成為中國共產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理論和實踐這樣密切地相結合，是我們共產黨人區別于其他任何政黨的顯著標志之一。”“我們共產黨人區別于其他任何政黨的又一個顯著的標志，就是和最廣大的人民群眾取得最密切的聯系。”“有無認真的自我批評，也是我們和其他政黨互相區別的顯著的標志之一。”[1]1094-09。進人新時代，以習近平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在繼承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革命、建設、改革歷史進程中堅持的顯著標志基礎上，進一步概括出“勇于自我革命是中國共產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2]、“堅持人民至上是我們黨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3]，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政黨理論。長期以來，學術界對中國共產黨顯著標志的具體內容、科學內涵和歷史演進給予了高度關注，但對顯著標志政治功能的分析仍處于起步階段，尤其是從顯著標志的角度回應中國共產黨的根本問題的研究還具有廣闊的探索空間。深入挖掘中國共產黨區別于其他政黨顯著標志的政治功能，既有助于從政黨理論維度深化對中國共產黨本質規定性的理解，又有利于立體化展現百年大黨的鮮明品格和整體優勢。

一、獨特標識構建功能：中國共產黨政黨形象的塑造與保持

中國共產黨區別于其他政黨顯著標志的首要政治功能在于構建出屬于中國共產黨的獨特標識，這些具有獨特標識性的點連成線、線組成面、面構成體，構造出立體化、全景式的中國共產黨政黨形象，有力回答了中國共產黨“是何面貌的政黨”。

（一）以調查研究為標識的求真務實形象

政黨作風直接反映出政黨形象，“黨的作風是黨的形象，是黨的性質、宗旨、綱領、路線的重要體現”[4]。形成于革命時期并傳承至今的“三大作風”凝結出以調查研究為標識的求真務實政黨形象，凸顯了政黨作風對政黨形象的生成與塑造功能。

黨的“三大作風”是一個統一的整體，“在全黨推行調查研究的計劃，是轉變黨的作風的基礎一環”[1] 802。調查研究是貫通于“三大作風”的主題主線。第一，調查研究是連接理論與實踐的橋梁。開展深入的調查研究是獲取正確信息、形成科學思想認識的必然之舉。調查研究是中國共產黨的傳家寶，尤其是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毛澤東作為全黨開展調查研究的模范，通過正確把握中國革命的實際情況，有力克服并糾正了黨和軍隊中存在的“唯書論”和“唯上論”等錯誤思想，并凝練出“沒有調查，沒有發言權”[5]109的經典論斷。第二，開展調查研究就是走群眾路線。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開展調查研究就是走群眾路線”6。中國共產黨始終堅持調研依靠人民，調研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堅持調研為了人民，在歷次全黨大興調查研究之風的活動中不斷密切聯系群眾，并將增進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與優化黨員領導干部工作作風協同推進。第三，正確的自我批評來自調查研究。調查研究是接受人民監督，進而進行自我反省、自我批評、自我教育的必經環節，旨在通過調查研究提高自我批評的針對性和有效性。可見，調查研究是貫穿黨的優良作風的根本要求，中國共產黨百余年來始終堅持通過調查研究洞察時代大勢，把握歷史主動，進而構建出堅持調查研究的求真務實政黨形象。

（二）以刀刃向內為標識的全面從嚴治黨形象

政黨治理是構建政黨形象的內生動力，中國共產黨以自我革命作為政黨治理的模式選擇，依賴自身力量進行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淬煉出以刀刃向內為標識的全面從嚴治黨形象，彰顯了政黨治理對政黨形象的凈化與優化功能。

“從一般意義上說，任何政黨要實現自己的階級使命，彰顯自己的政治價值，都有一個不斷加強自身治理，以適應國家和社會發展需要的過程。”中國共產黨百余年來在政黨治理問題上歷經建黨、整黨、抓黨、管黨、治黨的歷史演進，政黨治理的模式選擇、方法載體和實際成效依據黨所處時代條件和面臨問題因時而變。行進在新時代的征途中，習近平總書記適時提出健全全面從嚴治黨體系這一宏闊命題，并強調健全全面從嚴治黨體系需要“更加突出運用治理的理念、系統的觀念、辯證的思維管黨治黨建設黨”[8]。全面從嚴治黨是新時代中國共產黨政黨治理的鮮明主題，開創了百年大黨自我革命的新境界。中國共產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就在于敢于進行刀刃向內的內部治理，以堅持真理、修正錯誤的精神狀態檢視自身、常思己過，以徹底的自我革命精神不斷清除侵蝕黨的健康肌體的病毒。在實踐中具體表現為：以黨的政治建設為統領保證黨的團結統一；以思想建設為基礎補足精神之鈣；整頓軟弱渙散黨組織，培養忠誠干凈擔當的高素質干部隊伍；以釘釘子精神糾治“四風”；嚴明黨的政治紀律和政治規矩；形成比較完善的黨內法規體系；一體推進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全面從嚴治黨在理念上更加突出系統觀念，在要素上更加緊密銜接，在效能上更加聯動集成，從而保證黨長盛不衰、不斷發展壯大。全面從嚴管黨治黨是破解大黨獨有難題的關鍵密鑰，確保黨不變質、不變色、不變味，以刀刃向內為標識的全面從嚴治黨形象得以樹立并不斷優化。

（三）以為民服務為標識的人民公仆形象

政黨承諾是展現政黨形象的關鍵途徑，中國共產黨基于初心使命作出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的根本承諾。“兌現政黨承諾關乎黨的形象，必須要完整準確、不折不扣地兌現。”[9]百余年來中國共產黨通過兌現和落實政黨承諾，激活政黨自身的使命感與責任感，傾聽民意改善民生獲得民心，熔鑄出以為民服務為標識的人民公仆形象，呈現了政黨承諾對政黨形象的鞏固與保持功能。

早在建黨之初，我們黨就提出“為天下勞苦大眾謀幸福”的錚錚誓言。1944年，毛澤東在追悼張思德的會上的講演中明確提出“為人民服務”[1]1004概念。1945年，中共七大黨章中明確指出，“中國共產黨人必須具有全心全意為中國人民服務的精神，必須與工人群眾、農民群眾及其他革命人民建立廣泛的聯系”[10]535。鄧小平也鮮明強調“當人民的勤務員，那就要以普通勞動者的面貌出現，要平等待人，要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進入新時代，習近平總書記確立了“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理念，多次強調“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并將人民立場標定為中國共產黨的根本政治立場，生動詮釋了“我將無我，不負人民”的奮斗姿態。百余年的奮斗征程中，中國共產黨用責任和行動回答了“為什么人”的根本價值命題，堅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踐行并兌現黨的根本承諾。而反觀“在許多民主國家中，無論是在發達國家還是在欠發達國家公眾輿論對于政黨的承諾和信任度也日趨虛弱”[12]。中西政黨的鮮明對比更加凸顯了中國共產黨在兌現政黨承諾的過程中，得以塑造并不斷鞏固的以為民服務為標識的人民公仆形象。

二、本質屬性確認功能：中國共產黨政黨類型的界定與劃分

關于區別于其他政黨顯著標志的探索，實際上就是基于中國共產黨的本質屬性而進行的類型界定與劃分。黨的“三大作風”、勇于自我革命、堅持人民至上是中國共產黨本質屬性在不同維度的展開，在確證政黨的本質屬性基礎上深刻回答了中國共產黨“是何類型的政黨”，開辟出不同于西方學術界政黨類型學分析的全新路徑，實現了對世界政黨類型分析范式和話語體系的重要突破。

（一）中國共產黨是踐行優良作風的先鋒型政黨

“作風問題根本上是黨性問題。”[13]作風優良代表黨性堅強，黨的作風與黨的先鋒隊性質具有天然的統一性，黨的“三大作風”作為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昭示出中國共產黨是踐行優良作風的先鋒型政黨。

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同時是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先鋒隊，先鋒隊是中國共產黨的本質屬性和內在規定，中國共產黨首先是一個先鋒型政黨。1935年12月，《中共中央關于目前政治形勢與黨的任務的決議》中明確指出，“中國共產黨是中國無產階級的先鋒隊……同時中國共產黨又是全民族的先鋒隊”[14]。劉少奇在黨的七大上所作的關于修改黨章的報告中，多次使用黨是“中國人民的先鋒隊”“人民群眾的先鋒隊”“人民的先鋒隊”等概念，表明黨在理論上已經初步確立了“兩個先鋒隊”理論。2002年，黨的十六大正式將“兩個先鋒隊”寫入黨章，進一步重申了黨在歷史上提出的“兩個先鋒隊”的論斷。黨的優良作風直接反映并充分印證了中國共產黨的先鋒型政黨類型。理論聯系實際的作風和自我批評的作風，是先鋒型政黨能夠在思想上保持先進覺悟、組織上保持強大凝聚力的根本前提。共產黨雖然是由先進分子組成的先鋒部隊，但是“人民群眾的先鋒隊必須與人民群眾建立正確的密切的關系”[10]399，避免出現脫離群眾的危險，這也是中國共產黨之所以不僅是中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同時也是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先鋒隊的原因。同時，不良作風的泛濫必然會導致政黨出現腐敗變質現象，進而喪失先鋒隊屬性。歷史上，馬克思主義政黨發展中出現過先鋒隊政黨蛻變為“全民黨”直至遭遇解體的前車之鑒，面對此鏡鑒，中國共產黨更應時刻踐行以“三大作風”為代表的優良作風，以先鋒型政黨的要求不斷鞭策自身。

（二）中國共產黨是勇于自我革命的自塑型政黨

就現代政黨治理而言，政黨治理的推動力大體包括外部力量和內部力量兩種。外部力量主要指依靠政黨以外的力量進行制約，包括國家、其他政黨、資本、媒體等，大部分西方政黨是此種治理模式；內部力量主要指依靠黨組織內部的各項建設實現政黨的有序治理，強調政黨基于主體自覺基礎上的自我反思、自我批判、自我革新和自我超越，以增強政黨能力，確保政黨的先進性。依據政黨治理的主要推動力可以劃分出他塑（外力塑造）型政黨和自塑（內力塑造）型政黨兩種政黨類型。

中國共產黨是主要依靠“自我”的內力而非外力進行自身治理的自塑型政黨。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放眼全世界，沒有任何一個政黨能像中國共產黨如此嚴肅認真地對待自身建設，如此高度自覺地以科學的態度、體系化的方式推進自我革命，這是我們黨的顯著優勢，也是引領時代的制勝之道。”[8]與多黨競爭體制主要靠從外向內的外在約束的治理模式不同，中國共產黨的自我革命著眼于內在約束，強調自我監督，具有主動性特點。通過不斷完善政治紀律建設、加強黨內政治巡視、優化黨內監督法規體系、堅持抓“關鍵少數”、強化對“一把手”監督等多措并舉，力求做到及時發現、正視、反饋、直擊、糾治、防范黨內存在的現實問題，力求實現以黨內監督帶動其他各項監督，構建起行之有效的權力監督體系。可見中國共產黨更多地依憑自內而外的自我凈化方式，這種凈化方式依靠主體在自覺意義和主動意義上的自我揚棄，觸及的利益更深，帶來的陣痛更大，更有助于政黨及時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值得注意的是，中國共產黨在主要依憑“自我”的內力進行塑造的同時，也強調外靠人民監督。“我們不能關起門來搞自我革命，而要多聽聽人民群眾意見，自覺接受人民群眾監督。”[15]人民監督政府聚焦于外在約束，監督的主體是人民群眾，監督的客體是黨的各級組織和各級政府。可以說中國共產黨充分結合了內部力量和外部力量推動政黨治理向更高形態發展跨越，實現了對西方政黨主要依靠外力而缺乏內力的政黨治理模式的超越。

（三）中國共產黨是堅持人民至上的使命型政黨

中國共產黨因使命而誕生、因使命而壯大，自成立以來就肩負著深刻改變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命運的崇高使命。堅持人民至上是中國共產黨的顯著標志，所揭示和標定的就是中國共產黨作為使命型政黨的價值宗旨。

西方現代政黨研究的經典理論認為“政黨是社會和國家的中介”，當代政黨理論的集大成者喬萬尼·薩托利就指出，“政黨是社會和政府之間的核心中介組織”[16]。但中國共產黨不是西方通常意義上的政黨，“中國共產黨是一種新型政黨，與以選舉競爭政權為目的的西方政黨完全不同”[17]。西方現代政黨研究不能理解也無法解釋中國共產黨與國家、人民的關系以及“中國之治”的發生邏輯。中國共產黨的鮮明特質就在于政黨的使命目標與國家、民族和人民的根本追求高度一致，并為之進行長期且艱辛的奮斗探索，這種鮮明特質正是來自中國共產黨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的“使命性”。基于堅持人民至上這一顯著標志而劃定的使命型政黨類型，詮釋了中國共產黨以實現近代中華民族救亡圖存的歷史任務為使命訴求、以代表最廣大人民群眾根本利益且沒有任何自己特殊利益的價值旨歸為使命自覺、以實現共產主義和全人類解放的最終目標為使命驅動、以增進人民幸福和社會福祉的現實需要為使命踐履、以嚴密有效的組織化機制和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為使命保證。中國共產黨作為典型的馬克思主義使命型政黨，將使命訴求、使命自覺、使命驅動、使命踐履、使命保證嵌入到國家、民族和中國人民的前途命運中，深刻回應了馬克思主義政黨所獨有的政治理想，深度構建了政黨、國家與人民之間的關系，即“人民大眾組成自己的國家（中華人民共和國）并建立代表國家的政府（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中央政府），工人階級經過自己的先鋒隊中國共產黨實現對于人民大眾的國家及其政府的領導”[18]1272。可見，中國共產黨作為使命型政黨超越了西方政黨理論的解釋框架，突破了關于“政黨工具論”這一徹底割斷政黨與人民、國家之間聯系的思維定勢。

三、根本職能揭示功能：中國共產黨政黨身份的定位與認同

中國共產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揭示了黨在政治體系中的角色和地位，黨的“三大作風”保證了領導黨身份的先進性，勇于自我革命強化了革命黨身份的自覺性，堅持人民至上體現了執政黨身份的人民性。領導黨、革命黨和執政黨身份的生成時空不同，職能定位不同。在現階段，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印證了中國共產黨是集領導黨、革命黨、執政黨三重身份于一體的政黨，鮮明回答了中國共產黨“是何身份的政黨”。

（一）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黨身份

黨的“三大作風”作為顯著標志和獨特標識為加強黨的全面領導和黨中央集中統一領導提供了先進性保障。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明確把“堅持黨的領導”列為黨百年奮斗十大歷史經驗之首。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黨身份既非天然生成也非一勞永逸，而是在百余年來的革命、建設、改革的偉大實踐中鍛造和鞏固的。“先鋒隊政黨憑借其先進性構建全面領導權，領導人民建立社會主義國家”[19]。在任何時候，要想堅持和加強黨的全面領導，都必須加強自身建設保持政黨的先進性，以此實現黨的團結和集中統一、形成強有力的領導核心。以黨的“三大作風”生成時期黨的優良作風與黨的領導之間的關系為例，1945年，毛澤東在《論聯合政府》中總結了黨的“三大作風”，此時正值抗日戰爭迎來光明前途、整風運動成效卓著的時刻。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作風確保了中國共產黨領導全民族抗戰的過程中得以同教條主義和經驗主義作最堅決的斗爭，并在斗爭中不斷發展壯大。和人民群眾緊密聯系在一起的作風可以有效克服領導工作中的命令主義和尾巴主義，力求黨的領導既不出現違反群眾自愿原則的“急性病”，也不發生違反領導群眾前進一步原則的“慢性病”。開展認真的自我批評能夠抵抗各種政治灰塵和政治微生物對我們黨肌體的侵蝕，進而以強有力的自身建設提高黨的領導水平。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這一時期“毛澤東同志等老一輩革命家在延安，住窯洞、吃粗糧、穿布衣，用‘延安作風’打敗了‘西安作風’”[20]。革命時期的“三大作風”為實現根據地領導的統一與一元化提供了內在支撐。正是因為中國共產黨百余年來始終注重發揚和傳承黨的優良作風，才保證了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也才鑄就了中國共產黨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領導核心地位。

（二）中國共產黨的革命黨身份

革命黨是中國共產黨與生俱來的政治身份，自成立起中國共產黨就自然繼承了馬克思主義政黨的革命基因，始終保持對社會革命和自我革命的高度自覺。黨的一大通過的第一個綱領就明確指出“黨的根本政治目的是實行社會革命”，承認無產階級專政，“直到消滅社會的階級區分”[21]。這顯示出中國共產黨在最開始就主動自覺地與第二國際的改良主義、修正主義劃清界限。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以革命黨的政治身份，先后參加和領導了北伐戰爭、王地革命戰爭、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用暴力革命的手段推翻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的反動統治，一直是共產黨成其為革命黨的本質特性。”[22]無產階級革命黨在轟轟烈烈的革命實踐中鍛造得愈加堅強有力。1948年，毛澤東提出“既要革命，就要有一個革命黨”[18]1357，并認為這種革命黨應是按照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革命理論和革命風格建立起來的。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中國共產黨在取得全國范圍執政地位后依然保持革命黨特質，在錘煉自身的同時開展抗美援朝、土地改革和鎮壓反革命三大革命運動，改變經濟和技術落后局面，完善和發展社會主義制度。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中國共產黨以優化自身建設為推進改革開放的偉大實踐賦能，成功推進了以“開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為內容的社會革命。進入新時代，中國共產黨革命黨的身份突出體現在推進自我革命上，以深邃高遠的政治自覺糾治不正之風、革除頑瘴痼疾，以開拓創新的理論自覺完善黨的自我革命，以精準有效的實踐自覺破解大黨獨有難題，以自省自勵的修養自覺戰勝一切損害黨的先進性和純潔性的因素，確保黨不變質、不變色、不變味。一系列自覺且徹底的自我革命“組合拳”保持了黨的旺盛生命力和青春活力，為引領偉大社會革命提供了主體條件。

（三）中國共產黨的執政黨身份

中國共產黨是世界上最大的馬克思主義執政黨，堅持人民至上是中國共產黨贏得長期執政地位的價值基礎，回答了中國共產黨為誰執政、為誰用權、為誰謀利的基礎性議題。從執政底氣看，人民是中國共產黨作為執政黨的最大底氣。中國共產黨來自于人民，成長壯大于人民，中國共產黨的根基、血脈和力量均由人民而生。從革命年代人民群眾用小推車推出來的淮海戰役、用小船劃出來的渡江戰役到新時代打贏脫貧攻堅的人民戰爭，人民的支持始終是中國共產黨抵御執政風險、克服執政考驗的動力之源。從執政理念看，人民至上規定了中國共產黨長期執政的根本價值導向。習近平總書記深刻指出，“中國共產黨的一切執政活動，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切治理活動，都要尊重人民主體地位，尊重人民首創精神，拜人民為師”[23]。人民是中國共產黨長期執政價值位階的首位，人民利益是立黨興黨強黨的根本出發點和落腳點。特別是新時代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人民歷史性地解決了絕對貧困問題，扎實推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始終秉持讓人民生活幸福是“國之大者”的理念，書寫了新時代人民幸福的壯美華章。從執政評價看，人民是中國共產黨執政績效的閱卷人。與西方民主只有在投票時被喚醒、投票后就進入休眠期形成對比的是，“我們黨的執政水平和執政成效都不是由自己說了算，必須而且只能由人民來評判”[24]。堅持人民至上就要求中國共產黨將人民的根本利益作為評判的標尺，將人民擁護不擁護、贊成不贊成、高興不高興、答應不答應作為衡量執政能力水平的標準。執政黨的身份表征中國共產黨要堅持人民至上，時刻明確實現長期執政必須秉持的原則在于立黨為公、執政為民，不斷增進民生福祉。

四、思想理念闡釋功能：中國共產黨政黨話語的表達與傳播

政黨話語是政黨組織表達思想、宗旨、綱領、規范等的工具，是外界辨識政黨自身特色與獨特優勢的符號載體。中國共產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是貫通中國共產黨百年歷史的話語敘事，是回應“中國共產黨是什么、要干什么”的話語集合，具有極強的吸引力和感召力，集中展現了中國共產黨“是如何表達的政黨”。

（一）黨風話語的獨創與構建

在馬克思主義黨建話語體系中，“黨風”話語是具有典型原創性意義的中國話語，彰顯著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最早由毛澤東提出。黨的“三大作風”在實踐發展中逐漸成為黨風話語的內核構成，將“三大作風”定位為黨的獨特標識代表著黨風話語的成熟與升華。

中國共產黨的黨風話語是描述政黨和黨員行為的話語集合，是人民群眾依此來感知和判斷中國共產黨的言說載體。理論和實踐相結合話語、密切聯系群眾話語和自我批評話語是黨風話語的內核，是對黨的作風話語內容的高度概括和精準提煉，在中國共產黨黨建話語系統中有高度的穩定性。在延安時期，培育踐行黨的“三大作風”及與之相關的話語是中國共產黨政治話語中的高頻詞。“不注重研究現狀，不注重研究歷史，不注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應用。這些都是極壞的作風”[1]797，“群眾是真正的英雄”[1]790，“在革命斗爭中認真地去進行自我修養，去檢查自己處事、處人、處己是否合于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精神”[25]等具有說理性質的話語表達了黨風話語的理論內涵。“懲前毖后、治病救人”“有的放矢”“無的放矢”“閉塞眼睛捉麻雀”“甲乙丙丁，開中藥鋪”等具有通俗性質的話語凸顯了黨風話語的風格特色。中國傳統經典古語為構建黨風話語注入了獨特魅力。例如在論述自我批評作風時，毛澤東引用了“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以說明運動可抵抗微生物侵蝕，用“言者無罪，聞者足戒”等格言說明抵抗政治灰塵和政治微生物是保證黨的肌體健康的有效方法。中國共產黨黨風話語的獨創與構建向人民言說了中國共產黨的作風特質，為此后“兩個務必”“三個務必”等黨風話語生成奠定了話語基石。

（二）革命話語的賽續與發展

一部中國共產黨的奮斗歷史就是一部革命話語的演進歷史。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革命話語以階級斗爭、暴烈運動為核心指向，正如毛澤東指出的“革命是暴動，是一個階級推翻一個階級的暴烈的行動”[5]I7。革命話語在戰爭年代有效發揮了革命動員作用，是這一時期最具時代性的核心政治話語。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繼承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不斷革命”的理論。1958年，毛澤東在《工作方法六十條（草案）》中強調：“我們的革命是一個接一個的”[26] 349，“注意力移到技術方面，又可能忽略政治，因此必須注意把技術和政治結合起來”[26]351。“不斷革命”話語蘊含了生產力變革和思想變革的雙重意蘊。改革開放后，革命話語出現深刻的語義轉化，這一時期的“革命”多指的是生產關系和生產方式的變革，“改革”話語承繼并逐漸取代“革命”話語，成為闡釋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核心話語。進入新時代，自我革命話語實現了對傳統革命話語的概念創新與含義擴展。新時代自我革命話語出場于政府改革語境中，“自覺服從改革大局、服務改革大局，勇于自我革命，敢于直面問題，共同把全面深化改革這篇大文章做好”[27]。伴隨中國共產黨對治國理政規律認知的逐漸深化，自我革命話語開始從改革領域轉向黨的自身建設領域，成為新時代全面從嚴治黨的整體性詮釋和集中性表達。自我革命話語以“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的核心性話語，“補鈣壯骨、排毒殺菌、壯士斷腕、去腐生肌”的通俗性話語，“跳出歷史周期率的第二個答案”的歷史性話語，“全面從嚴治黨是新時代黨的自我革命的偉大實踐”的實踐性話語，“天下之難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的經典性話語，共同構筑起新時代自我革命話語體系，用中國話語講清楚了“黨的自我革命”的經驗和智慧。

（三）人民話語的守正與創新

人民話語是中國共產黨對人民這一力量根基的產生、性質、地位的言說，在中國共產黨政治話語體系中占據核心地位，表征著中國共產黨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以“人民至上”為代表的人民話語，是中國共產黨人民話語演進至新時代的最新話語表達，深刻體現了中國共產黨對人民話語的堅守和發展。在歷史唯物主義的語境中，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是歷史前進的力量，人民話語承載著無產階級對共產主義遠景的表達。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兵民是勝利之本”[28]，“共產黨是為民族、為人民謀利益的政黨”[1]809，“我們也會感動上帝的。這個上帝不是別人，就是全中國的人民大眾”[1]102等話語詮釋了人民對于實現革命勝利的意義。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黨群關系好比魚水關系”[29]“力量的來源就是人民群眾”[30]等話語表明了人民是進行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力量之源。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三個代表”和“以人為本”成為人民話語的歷史表達，有助于充分發揮人民群眾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進入新時代，人民話語因勢而新，“人民至上”“以人民為中心”“人民立場是中國共產黨的根本政治立場”“全過程人民民主”“把世界各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變成現實”等話語成為新時代政治場域的高頻話語，人民話語的內涵愈加豐富，結構愈加清晰，視野愈加宏闊，傳播愈加廣泛。

五、行為標準制定功能：中國共產黨政黨規范的創設與運行

制度優勢是政黨和國家的最大優勢。中國共產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在行為規范維度為政黨及全體黨員制定了具體標準和目標要求，旨在通過顯著標志明確中國共產黨與其他政黨的行動界限，塑造中國共產黨的行為方式。顯著標志一定程度上是對政黨規范的系統表達，指明了中國共產黨“是如何行動的政黨”。

（一）科學方法層面的制度規范

黨的“三大作風”的核心精髓在于堅持實事求是。實事求是，是中國共產黨的基本思想方法、領導方法和工作方法，踐行黨的“三大作風”為形成科學的方法體系提供有力支撐。在思想方法上，堅持理論聯系實際的作風及自我批評的作風。毛澤東在《整頓黨的作風》中認為學風問題就是思想方法問題，“是我們對待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態度問題”[1]813。《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指出經驗主義和教條主義二者在思想方法的本質上是相同的，即“把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分割開來”[1]989。思想方法問題表現為如何處理理論與實踐的關系問題，堅持理論聯系實際和自我批評有助于擺脫教條主義和經驗主義的束縛。為確保在正確思想方法上形成正確思想路線，延安時期我們黨制定并頒布了諸如《中共中央關于增強黨性的決定》《中共中央關于調查研究的決定》《中共中央關于延安在職干部學習的決定》等若干決定，同時我們黨積極利用黨報黨刊等宣傳平臺，刊發中央領導同志及主要領導干部關于調查研究和自我批評的文章，并逐步形成常態化機制，為在黨內形成正確的思想方法奠定了制度基礎。在領導方法和工作方法上，堅持走群眾路線。1943年毛澤東在《關于領導方法的若干問題》中指出：“從群眾中集中起來又到群眾中堅持下去，以形成正確的領導意見，這是基本的領導方法。”[1]900為確保“實事求是走好黨的群眾路線”形成科學的領導方法和工作方法，我們黨制定了《中共中央關于深入群眾工作的決定》《中共中央城委關于敵后大城市群眾工作的指示》《關于根據地各級婦委組織工作條例》《中共中央關于領導方法的決定》等決定、指示和條例，旨在通過規范和優化黨的領導方法進而將黨的政策轉變為群眾的行動。

（二）政治品格層面的制度規范

“政黨的政治品格是政黨為實現一定階級利益并通過黨的綱領及黨的組織原則等所映現出的內在且較為穩定的特質”[31]，勇于自我革命是中國共產黨最鮮明的政治品格，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以高度的政治自覺、理論自覺和實踐自覺全面深化對自我革命的規律性認識，自我革命呈現縱深推進、系統集成之勢，并不斷凝結出自我革命制度自覺的規范化成果。構建和完善黨的自我革命制度規范體系是確保自我革命始終成為中國共產黨顯著標志的制度性基礎，深刻體現了作為世界上最大的馬克思主義執政政黨為保持自身鮮明政治品格的制度性創新。黨的自我革命制度規范體系是“規范黨的組織和成員的各種自我革命活動與行為，并提供規范和保障的制度體系”[32]，這一制度規范體系著眼于自我革命本身的戰略地位，克服了管黨治黨中存在的“運動式”和“短期化”等治理缺陷，力求使自我革命成為常態化長效化的政黨治理新形態。在要素結構上，黨的自我革命制度規范體系以黨章為根本，以民主集中制為核心，以堅持真理、修正錯誤，發現問題、糾正偏差為旨歸，以黨內法規制度體系為依托，以構建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一體推進的體制機制為重點，以健全黨和國家監督體系為抓手，以落實全面從嚴治黨政治責任為保證，形成科學完備、銜接有力、協同協調、運轉有效的制度規范系統。在整體效能上，黨的自我革命制度規范體系有效整合了思想建黨與制度治黨、行使權力與擔當責任、個人修養與集中教育、歷史傳承與開拓創新、政策設計與政策調適、黨內監督與群眾監督、文化培育與紀律約束的整體合力，制度規范從單向度、離散性、條塊化向多角度、結構性、立體化轉變升級，實現了對自我革命復雜性、系統性特征的有效回應，使推進自我革命有制可循、有章可依，并不斷取得更多制度性成果和更大治理效能。

（三）政治立場層面的制度規范

人民立場是中國共產黨的根本政治立場，堅持人民至上與堅持人民立場具有內在統一性，堅持人民至上、堅持人民立場的政治規范創設功能集中體現于建立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的制度方面。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建立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的制度”[33]，并將其作為黨的領導制度體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標志著“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從價值理念、教育活動上升為長效機制。現代資本主義政黨本質上仍處于馬克斯·韋伯描述的“端看如何能獲得選票，而擬出隨時可以改變的綱領”[34]的政黨政治狀態。與之不同的是，中國共產黨始終將堅持人民立場作為最根本的政治立場，在實踐中不斷總結為人民、靠人民的行之有效經驗，并及時提煉上升為制度規范。

“初心不會自然保質保鮮”[35]，不忘初心、牢記使命是一項永恒課題，需通過長效機制保證其連續性和長久性。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制度涵蓋全黨遵守黨章、恪守黨的性質和宗旨的制度，全面貫徹黨的基本理論、基本路線、基本方略的制度、理論學習和教育培訓制度、黨內組織生活制度等，旨在通過強化理想信念教育和理論武裝統一信念、統一思想、統一行動。不忘初心、牢記使命的制度創設表明踐行黨的初心使命、堅持黨的政治立場既是一種感召，又是一項規范，通過制度規范的強化有助于增強廣大黨員領導干部守初心、擔使命的思想自覺和行動自覺，確保中國共產黨的政黨行為的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

總的來看，中國共產黨之所以異于其他任何政黨，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中國式現代化之所以異于西方式現代化，均可從中國共產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中找到答案。黨的“三大作風”勇于自我革命、堅持人民至上作為顯著標志，在構建獨特標識、塑造政黨形象中回答了中國共產黨“是何面貌的政黨”；在確認本質屬性、界定政黨類型中回答了中國共產黨“是何類型的政黨”；在揭示根本職能、定位政黨身份中回答了中國共產黨“是何身份的政黨”；在闡釋思想理念、表達政黨話語時回答了中國共產黨“是如何表達的政黨”；在制定行為標準、創設政黨規范時回答了中國共產黨“是如何行動的政黨”。中國共產黨區別于其他任何政黨的顯著標志釋放的多維政治功能，為深化理解“中國共產黨是什么、要干什么”這個根本問題提供了獨特視角。新時代新征程需不斷強化顯著標志中蘊含的獨特優勢，切實將黨的獨特優勢轉化為破解大黨獨有難題的制勝法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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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Analytical Examination of the Political Functions of the Distinctive Hallmarks that Differentiate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from Other PoliticalParties

Li Jinling （Institute of Contemporary China Studies，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Beijing，

Abstract：From Mao Zedong's proposal of the Party's“Three Stylesof Work”asa significant distinguishing feature of the Communist Partyof China，to Xi Jinping'sarticulationof“having the courage tocarry out self-reform and“Puting the people first”as defining characteristics that set the CPC apart from other political parties，the CPC has，over more than a century of struggle，cultivated a tradition of defining its nature and presenting its unique traits through the lens of“distinctive hallmarks\".These distinctive hallmarks profoundly address the fundamental question of“what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is and what it seeks toaccomplish\".Examined from both historical and contemporary perspectives，the political functions of the CPC's distinguishing features are manifested in several dimensions：constructing a unique political identity，afirming the Party’s essential atributes，revealing its fundamental functions，articulating itsvalue principles，and formulating behavioral standards.These，in turn，have effectively fulfilled keypolitical functions，including shaping the Party's image，defining its type，positioning its identity，expressing its discourse，and establishing its normative frameworks.

KeyWords：CommunistParty of China；DistinctiveHallmarks；Political Function；Political Parties

責任編輯：楊春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