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頭雁”型人力資本“嵌入”經濟薄弱地區可以優化當地資源要素配置、提升經濟效能、激發創新型人才的內生動力。江蘇通過“頭雁型”人力資本嵌入蘇中和蘇北經濟薄弱地區實現了“技術—經濟范式”轉型,基本解決了蘇南、蘇中、蘇北發展不協調和不平衡問題,為國家解決類似矛盾提供了經典范例。應建立目標激勵、崗位激勵、薪酬激勵、股票期權激勵、超邊際激勵和容錯等機制呵護“頭雁型”人力資本的健康發展,提高“頭雁型”黨政干部的供給動力;讓企業家充分利用“嵌入—聯結”所提供的各種資源,分享該地區的剩余索取權和剩余控制權;讓掌握特殊技能的專家分享創新所帶來的外溢收益。經濟薄弱地區需要設計誘致性制度引致各種資本為其服務,依靠正向激勵機制,促進該地區經濟內生性增長。
[關鍵詞]頭雁型人力資本;經濟薄弱地區;嵌入機制
一、 引言
2004年我國東部、中部、西部及東北地區地區生產總值(不含臺灣和港澳地區)所占比例分別為55.4%、18.9%、17.1%和8.7%,2023年則分別為52.1%、21.6%、21.5%和4.8%,這是20年來國家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和區域協調發展的重大成果。2023年東部、中部、西部及東北地區人口所占比例分別為40.2%、25.8%、27.1%和6.8%,國土面積所占比例分別為9.48%、10.63%、71.17%和8.34%1,從人口和國土面積所占比例的角度來看,區域發展不平衡的矛盾依然存在。究其原因,除了區域間歷史經濟底蘊、傳統文化氛圍、環境資源稟賦等因素,經濟薄弱地區更缺乏“頭雁”型人力資本。
“頭雁”型人力資本是指具有引領性、感召性、示范性、創新性、協同性等特征的人力資本。他們在方向上具有很強的敏銳性和戰略定力,在效能上能夠率先垂范、鼓舞士氣,往往會形成頭雁先飛、群雁齊追的局面,在風浪前敢于擔當、奮楫篤行,能夠做到事不避難、義不逃責,在實踐中腳踏實地、協同創新、砥礪前行、行穩致遠。
就企業而言,經營者為了實現其使命和愿景,需要不斷提高產品業務增長率和市場占有率。當企業產品的經營規模達到一定程度,企業內部的“頭雁”型人力資本就會被派往經濟薄弱地區進行適合當地的產品研發、市場開拓或售后服務。一方面企業通過設計內部激勵制度鼓勵“頭雁”型人力資本釋放創新活力以達到開疆拓土占領市場的目的,另一方面這些“頭雁”型人力資本在邊際效用的驅動下既能獲得邊際收益又能收獲挑戰成功的喜悅。就國家而言,當經濟總量發展到一定程度,無論從國家內部相對平衡發展的戰略高度還是經濟持續增長的戰術層面,都必須考慮設計一種誘致性制度或者對現行制度進行帕累托改進,引致各種資本特別是“頭雁”型人力資本為經濟薄弱地區服務。
《中國科技人才發展報告(2020)》2顯示,盡管我國“十三五”期間Ramp;D人員全時當量快速增長,從2015年3878萬人年增長到2020年5092萬人年,但科技人才反而加速向東部及少數中西部中心城市聚集,東北及西部欠發達地區人才流失加劇。2020年我國Ramp;D人員在東部、中部、西部和東北地區比例分別為65.6%、17.8%、12.7%和3.9%。是經濟薄弱地區缺乏科研人才發展的資源稟賦、優惠政策、文化氛圍導致人才無用武之地,還是發達地區和經濟薄弱地區人才之間的薪酬福利、技能提升、工作環境、發展空間等方面存在不合理的顯著差異?如何處理好區域發展不平衡問題呢?
二、 文獻述評
美國著名經濟學家Lucas[1]明確提出知識對于持續推動經濟增長具有非常重要作用,他首次將人力資本引入內生經濟增長模型并使之成為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新古典增長理論中索洛模型表明,由于規模報酬遞減,窮國或經濟薄弱地區具有較低的人均資本存量,因而資本具有較高的邊際生產力,資本應從相對富裕而資本邊際生產力較低的富國或富裕地區流向資本相對貧乏而資本邊際生產力相對較高的窮國或經濟薄弱地區,由此窮國或經濟薄弱地區產生較快的增長速度最終趕上富國或經濟發達地區,實現國家或區域間經濟增長的趨同[2]。新增長理論則認為受到知識外溢和內生技術進步等因素的影響,規模經濟不但不會使邊際收益遞減,而且從開始就擁有更高水平資本存量的國家或發達地區會強化其初始優勢而變得更加富有[3]。相反,資本存量相對落后的國家或經濟薄弱地區則有可能陷入貧困陷阱,而要素邊際報酬遞增的經濟將不斷增長,富裕國家或發達地區與窮國或經濟薄弱地區之間的經濟差異不斷擴大[1]。Lucas對此現象提出一些可能的解釋:窮國或經濟薄弱地區不僅物質資本相對貧乏,人力資本也相對短缺,恰恰后者降低了物質資本的邊際生產力;另外,窮國或經濟薄弱地區社會經濟和政治穩定性通常較差,給人力資本的作用發揮帶來額外風險[4]。瑞典新制度經濟學家Myrdal[5]則認為在貧富區域之間存在不平衡發展的主要原因是發達地區要素生產率高、價格高,經濟薄弱地區的生產要素自然向富裕地區轉移,富裕地區逐漸對這些要素進行選擇性吸收。
國內有學者從人才分布的視角研究人才浪費現象,認為富裕地區人才即使學非所用、用非所長也缺乏向經濟薄弱地區流動的動力[6]。王云多等[7]則認為東部地區人才吸引力較強,政府對人力資本的投入會吸引高素質人才流入,中西部地區在預算約束下人力資本投資增加會抑制物質資本投資,政府加大人力資本投資反而導致本地人才外流,當地人力資本存量下降,物質資本投資產出彈性停滯不前,陷入物質資本投資惡性循環。范斐等[8]認為經濟發達地區和經濟薄弱地區之間可以進行科技協同創新,這有利于促進區域間創新要素流動,優化科技資源的合理配置,提升區域創新績效。吳培冠[9]認為人力資本的遷移或流動行為是出于經濟理性,人才從回報低的經濟薄弱地區流向回報高的經濟發達地區。王勝金等[10]認為中西部地區落后的生活和經濟條件會對本地高素質的人力資本產生推力,推動他們遷入經濟發達地區工作和生活。丁忠毅等[11]認為人力資本向東部地區集聚現象是產業結構優化調整的需要。汝緒偉等[12]認為知識溢出可以推動產業集聚協同,并對產業鏈現代化升級具有顯著的正向效應。陳玉玲等[13]認為創新人才集聚不僅可以促進創新成果的轉化、提升區域創新水平,還可以賦能全球價值鏈嵌入。
匈牙利哲學家Polanyi[14]在《作為制度過程的經濟》中最早提出了嵌入性的概念,他認為人類的經濟活動會受到社會、宗教和政府等非經濟制度的影響。White[15]創立了新經濟社會學“嵌入”的概念:嵌入主體將其經濟或社會行為鑲嵌于可能獲得支撐的特定社會網絡之間的聯結。White的學生Granovetter進一步擴展其內涵和外延,他在《經濟行為和社會結構的嵌入性問題》中闡述:人類作為經濟活動的參與者可以嵌入特定的社會關系網絡中,發揮主觀能動性,并實現知識溢出的邊際效用[16]。根據中外學者關于人力資本流向以及知識外溢可以促進生產力發展等方面的闡述,比普通人力資本更為稀缺的“頭雁”型人力資本的身份固定在某一經濟薄弱地區確實是人才的浪費,“不求所有、但求所用”的嵌入型用人哲學不失為經濟薄弱地區的用人之道。否則稀缺性資本不斷向富裕發達地區積聚,形成“擴展效應”,而經濟薄弱地區高質量生產要素不斷流失,形成“回蕩效應”,這種“循環累積因果聯系”將不斷加強,就加劇了經濟發達地區和經濟薄弱地區的差異,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共同富裕的本質特征背道而馳。在世界經濟持續動蕩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國際政治背景下,要完成維持社會穩定、持續實現經濟增長、逐漸減小東中西部和東北地區之間的貧富差距等一系列目標,除了一如既往地驅動投資、出口兩駕馬車,還必須使消費的馬車加速前進。根據英國經濟學家凱恩斯“邊際消費傾向遞減規律”,消費增加的增量主要依賴中低層收入群體。政府可以運用財政政策增加對經濟薄弱地區的投資和轉移支付,落實弱勢群體的社會保障和醫療保障,制定工資指導文件逐步提高弱勢群體的收入;另外還可以設計一些誘致性制度,利用經濟薄弱地區的比較優勢,激活當地經濟發展。例如,經濟薄弱地區可以通過“頭雁”型人力資本嵌入、嵌入后再培育自身“頭雁”型人才為當地經濟服務等路徑實現其經濟內生性增長。本文試圖探討如何形成正向激勵機制促進經濟內生性增長。
三、 “頭雁”型人力資本嵌入經濟薄弱地區可行性分析(以江蘇為例)
20世紀70年代中期,江蘇蘇南地區由于毗鄰上海且與其有歷史淵源,出現了配套上海國有大中型企業的協作型鄉鎮企業。由于交通相對便利,上海大中型企業的管理和技術骨干利用周末和節假日時間幫助這些鄉鎮企業解決相應難題。在服務的過程中,企業經營管理理念、產品設備技術動態、科技文化知識意識、工作生活消費習慣等潛移默化地滲透到當地人的生活中。蘇南地區無論是黨政管理干部還是普通百姓,市場意識不斷增強,他們充分利用上海品牌產品代加工的優勢使鄉鎮企業蓬勃發展,誕生了一批具有“頭雁”雛形的黨政管理干部和鄉鎮企業家。他們不僅行動上勤奮務實、敬業精業,思想上也開拓進取、敢為人先,再加上改革開放政策發揮核心引擎作用,“頭雁”型人力資本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孕育了蘇南地區經濟快速發展的土壤。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前后,蘇南地區緊抓外資引入,加速融入國際市場體系,一方面通過外資企業學習先進技術、積累管理經驗;另一方面將技術內化為工業基礎能力,從而推動產業結構升級。21世紀后上海國際化大都市及浦東開發建設、長三角經濟圈設立也使蘇南地區大受其益。反觀蘇北地區市場意識相對淡薄,基礎設施發展滯后,科技人才捉襟見肘,長期處于半封閉地帶。改革開放以前,由于計劃經濟體制掩蓋了蘇南蘇北之間實際差別,即使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蘇北仍然有較多的干部群眾抱有“等、靠、要”的思想,有一段時間甚至落后于全國平均發展水平,這種情況引起了江蘇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視。1984年江蘇省第七次黨代會提出“加快發展蘇北”的方針,1994年中共江蘇省第九次代表大會明確規定將“區域共同發展”作為未來江蘇現代化建設的五大發展戰略之一,省政府定期出臺重大政策措施,逐步打破了蘇北相對封閉的狀態,加強引導蘇北蘇南之間的經濟交流,逐漸形成區域政策體系。以項目為紐帶,以企業為載體,實行省級機關、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企業集團、蘇南與蘇北“五方掛鉤”的幫扶制度和財政、產業、科技、勞動力“四項轉移”制度[17]。蘇北基礎設施投入的項目、密度和資金規模前所未有,使蘇北快速融入了長三角地區發達的交通體系。江蘇區域差距開始縮小,區域平衡發展的政策效應凸顯。
2000年后,市場經濟體制日臻完善,企業管理機制逐漸成熟。一方面,蘇南政府官員前瞻的國際化視野、敏銳的市場化意識、發達的信息化平臺、周到的專業化服務產生巨大的“極化效應”,使國際資本、現代技術等迅速集聚;另一方面,蘇南企業家通過獨到的戰略化眼光、縝密的系統化思維、靈活的精細化手段對鄉鎮集體企業進行公司改造和產業升級,一批股份制上市公司應運而生。大量人才涌入蘇南地區,江蘇南北差距重新拉大。2000年蘇南GDP總量是蘇北的2.44倍,到2006年擴大到3.19倍;就人均GDP而言,蘇北與蘇南之差由2000年的15911元拉大到2006年的34860元[17]。
針對蘇南蘇北區域新的發展態勢,2006年江蘇省委、省政府提出“提升蘇南發展水平,促進蘇中快速崛起,發揮蘇北后發優勢”的戰略方針,出臺了《加快蘇北振興的意見》,同時明確了蘇南、蘇中、蘇北結合各自資源稟賦進行差異化發展的思路:蘇南利用毗鄰上海國際化大都市的區位優勢,接受國際市場的輻射,在產業國際化、高新技術產業和數字信息化方面尋求突破;蘇中優先發展裝備制造業、建筑業、電子信息產業和生物醫藥產業;蘇北大力發展基于資源稟賦的有機農漁業、高端紡織業、礦產業、鹽業以及新能源和新材料產業,鼓勵蘇北地區承接蘇南地區的產業轉移,共建蘇南蘇北開發園區。江蘇省政府統籌考量區域之間各自的資源稟賦、產業優勢和歷史基礎,要求各區域之間在產業鏈和價值鏈層面精準對接,優化資源要素配置,提升結對工作質效,創新人力資本供給要素,引導蘇北企業到蘇南地區建“科創飛地”,依托蘇南地區豐富的科技創新資源結合自身的資源稟賦進行有效的成果轉化,強調“不求所有、但求所用”。
圖1顯示蘇南地區人口呈上升態勢,到2009年人口增長斜率突然加大,說明除了自身自然增長人口,外來人口大量涌入。由于蘇中、蘇北地區同時段人口出現陡峭下降,較大可能是蘇中、蘇北地區勞動力流向蘇南地區;蘇中和蘇北人口分別在2007和2008年達到峰值,蘇中距離蘇南較近,因此蘇中勞動力斷崖式流失到蘇南地區先于蘇北地區1年。兩年后,省政府區域協調發展的政策開始發力,蘇中和蘇北地區人口2009年和2010年以后每年略有增加,符合當時人口增長的自然規律,同時也說明蘇中、蘇北地區勞動力供需基本平衡。2000年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江蘇大專及以上畢業生總數為286.23萬人,蘇南地區占57.25%,蘇中地區占17.12%,蘇北地區占25.63%;2010年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顯示,江蘇大專以上畢業生總數為850.68萬人,蘇南地區占61.95%,蘇中地區占15.37%,蘇北地區占22.68%;2020年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顯示,江蘇大專以上畢業生總數為1581.68萬人,蘇南地區占60%,蘇中地區占16.63%,蘇北地區占23.37%1。這些數據說明了高素質人力資本在2000—2010年大部分流向蘇南地區,2010—2020年這種狀況得到緩解,證明江蘇在制定政策時既尊重客觀規律,又考慮人本需求,更落實了中央提出的均衡發展理念。
圖2顯示蘇南地區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的速度一直高于蘇中和蘇北地區,蘇中和蘇北地區之間的發展速度基本相當。2001—2007年,蘇南地區國內生產總值在江蘇省的占比一直在增加,2007年蘇南地區國內生產總值是蘇北的3.2倍。2008年以后呈下降態勢,其中2020年、2021年略有反彈,說明蘇南與蘇北地區的差距在逐步縮小。到2023年蘇南地區國內生產總值已經是蘇北的2.4倍,2020年和2021年反彈的原因是發達地區抗風險能力相對較強,經濟發展的柔性和韌性也相對較高,所以受疫情影響較小。這些數字充分說明江蘇省委、省政府提出的關于江蘇不同區域的戰略方針和實施舉措是行之有效的,既結合不同區域資源稟賦進行相應的產業規劃,又對經濟薄弱的蘇中蘇北地區進行政策扶持,將蘇南地區的“頭雁型”黨政干部提拔到蘇中蘇北任職,不僅促進了當地的經濟發展,更為重要的是孕育了經濟薄弱地區“頭雁型”人力資本產生的土壤。
圖3顯示蘇南地區人均國內生產總值一直高于蘇中和蘇北地區,蘇南與蘇北地區差距在2005年達到峰值,蘇南地區人均國內生產總值是蘇北地區的4.5倍,蘇南、蘇中、蘇北地區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的差距自2005年以后一直呈下降態勢,到2023年蘇南地區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已經是蘇北地區的1.88倍。蘇中地區自2008年以后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發展速度有所加快,可能是由于積極響應了國務院2008年發布的《關于進一步推進長江三角洲地區改革開放和經濟社會發展的指導意見》。2020年蘇南地區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發展速度下降可能是受疫情影響,但2021年以后增長速度大于蘇中蘇北地區,說明經濟發達地區雖受突發事件的影響較大,但由于經濟發展的柔性和韌性更強,恢復發展的速度也快于經濟薄弱地區。
四、 “頭雁”型人力資本嵌入機制分析
根據兩個階段的不同結果,可以初步得出這樣的推論:一是對經濟薄弱地區直接進行投資,邊際效益可能遞減;二是通過政府行政干預手段向經濟薄弱地區輸入“頭雁”型人力資本,通過設計誘致性制度培育經濟薄弱地區“頭雁”型人力資本,會形成該地區經濟內生增長機制。從增長理論中的“索洛余差”之謎,到分配理論中的“庇古悖論”之惑,都間接說明了人力資本對經濟增長具有不可替代的積極貢獻。
1. “頭雁”型人力資本的供給機制
(1)“頭雁”黨政管理干部的供給路徑
目前主要有四個渠道:一是通過公務員考試進行選拔;二是部隊轉業干部;三是在同職級的事業單位或國有企業中調入;四是根據所需黨政管理崗位的任職要求公開競聘。黨政管理干部要成為“頭雁”型人力資本還需要在相當長時間內結合自己的知識、專長、技能、性格特征等在管理實踐中摸爬滾打,形成獨特的人格魅力和領導氣質,這些領導干部至少具有經營某個城市或經營特定地域區域的能力。“頭雁”型黨政管理干部的培養是把具有勇于創新、甘于奉獻、樂于敬業、不斷超越自我、有大度胸懷和感召力等人格特征的人才放在不同崗位上進行錘煉,在挫折中成長。對于“頭雁”型黨政管理干部的培養要在重品德、重業績、重能力的基礎上建立目標、待遇、崗位等激勵機制。
(2)“頭雁”企業家的供給路徑
各類企業中的高級管理者,通常具有冒險、逐利、自信等典型特征。企業家的培養是在企業快速發展過程中,針對那些對市場具有敏銳的洞察能力和判斷能力、不斷追求機會的冒險者,通過企業主體資源、天使基金或社會資助,激發其爆發創新能力以不斷滿足顧客需求、投資者需求及其自身成功需求的過程。“頭雁”型企業家的培養需要社會環境的支持,需要建立薪酬激勵機制、股票期權激勵機制和容錯機制。
(3)“頭雁”型技術專家培養路徑
挖掘企業內部、科研院所、普通高校等單位從事研究開發、技術革新等能夠帶領團隊的工程技術人員,通過物質和精神獎勵激發其發明有潛在市場價值的新產品或發現新工藝。“頭雁”型技術專家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在某些特定領域對某些產品或服務有著很強的決斷力、感召力、創新力、堅毅力以及強烈的家國情懷和奉獻精神。顯然,“頭雁”型技術專家不能單純依靠市場經濟、行為經濟等手段使之為經濟薄弱地區服務。在建立薪酬激勵機制、股票期權激勵機制和容錯機制的基礎上,還需要建立目標激勵機制和崗位激勵機制。
2. “頭雁”型人力資本為經濟薄弱地區服務的嵌入機制
新古典經濟理論體系基本信條是市場充分自由競爭能夠解決一切矛盾和問題,能夠使社會各方面利益達到帕累托最優。無論是“二戰”后的經濟危機、金融海嘯還是目前的美國關稅和技術壁壘,無一不說明市場這只無形之手的乏力。經濟薄弱地區的公共基礎設施、人們的行為習慣、思想理念等還經常遠離市場自由競爭氛圍。新制度主義經濟學假定“經濟人”行為的有限理性,主張引入制度因素,通過設立一系列制度安排協調人與人之間的經濟合作和競爭關系,但不能解釋人們所有行為。新中國成立之初愛國人士紛紛回國投身國家建設、改革開放以后的留學生回國熱、DeepSeek的開源使用等充分說明了人們行為存在著異質性。行為經濟學關注“貌似缺乏理性但沒有遺憾的行為”,關注影響行為選擇的情境和認知因素,強調動機多元性和偏好內生性,強調信念、文化、倫理、規范、情感、道德等諸多社會心理因素對經濟行為的影響。純粹的自利遠非人類動機的全部寫照,現有的經濟學激勵理論忽略了許多重要的影響行為選擇的非經濟動機[18]。因此,不考慮人力資本產權歸屬,將“頭雁”型人力資本嵌入性利用,為經濟薄弱地區服務,不失為解決市場競爭條件下該地區“頭雁”型人力資本嚴重短缺的方法之一。
就具體情況而言,“頭雁”型黨政管理干部的培養過程和成本均為組織付出,其人力資本的所有權、使用權等權利多數為組織所擁有,在工作中形成的特定社會潛能和關系網絡聯結也是組織所賦予,從法理上講應該服從組織安排。但是只有當“頭雁”型黨政管理干部在經濟管理活動中主動提高其人力資本的供給意愿,其潛在價值才能轉化為現實價值,才能實現經濟增長。因此,應該根據“頭雁”型黨政管理干部的現實需要和潛在需求,設計相應的薪酬、股票期權等顯性機制或職務晉升、職業生涯發展等隱性激勵機制來激發“頭雁”型黨政管理干部的供給動力,實現全社會經濟共同增長。這些“頭雁”型黨政管理干部在某一階段被委派到經濟薄弱地區,當地“頭雁型”人力資本培養的土壤成熟以后,再結合本人意愿,根據組織需要進一步提拔使用,使其邊際效能得以進一步發揮。
在經濟薄弱地區,創新的主體是企業家。企業家一般由于市場的沖動,冒險去經濟薄弱地區投資創業,因此要充分利用社會網絡聯結各種優惠政策和資源經營管理企業。企業家分享企業內部利潤、分享企業內剩余索取權和剩余控制權已經為大家所接受,但是,經濟薄弱地區由于物流不暢、供應商不能積聚、設備配套零散等原因加重了企業負擔,當經濟薄弱地區經濟環境逐漸成熟時,當地政府可以根據企業的經營業績采用獎勵、財政補貼、稅收優惠等多種形式,讓企業分享該地區的剩余索取權和剩余控制權,使企業可以有更多的資金擴大再生產。當制度創新使“頭雁”型人力資本的私人收益與社會收益充分接近,同時使人力資本的供給成本較小時,制度就對“頭雁”型企業家的供給產生正向激勵機制,整個社會的經濟增長就得以實現。這樣,一方面可以增強企業家創新的動力,還可以成為誘致性制度,促進該地區內生性增長。
“頭雁型”技術型專家進行創新活動時,面臨著技術使用和交易費用等方面的成本。技術成本是人力資本進行創新所需要的時間、精力和資金等,主要是人與物之間的關系費用。交易成本是在人力資本進行創新時所遇到的各種關系費用,主要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費用。技術成本是無法避免的。如果社會成員關系復雜,模糊不清,人力資本的創新就會面臨各方面的困難,即使創新存在技術上的可能,創新者也會因過高的交易費用而拒絕供給。政府、中介組織將“頭雁型”技術型專家的專利等創新舉措引薦給經濟薄弱地區相關企業,可以大大降低交易費用,激發“頭雁型”技術型專家人力資本供給,增加技術的邊際效用。一方面,創新生產的固定成本高,而復制或模仿的邊際成本很低,在缺乏制度保護下創新者收益得不到保證,被外溢化為社會收益;另一方面,創新生產存在著規模經濟,生產的越多,生產的平均成本越低。由于“頭雁型”技術型專家從創新中最多獲得壟斷利潤,而社會收益除了壟斷利潤還有消費者剩余,意味著他們從創新中所獲得的邊際個人收益小于該創新帶給社會的收益。 “在整個歷史上,發明和創新的個人收益和社會收益之間,幾乎始終存在著巨大的差距。”[19] 因此,當地政府發現創新收益被外溢化為社會收益時,可以建立超邊際的激勵機制對“頭雁型”技術型專家進行獎勵。
3. 經濟薄弱地區潛在“頭雁”型人力資本反向嵌入經濟發達地區的學習機制
經濟發達地區的“頭雁”型人力資本嵌入經濟薄弱地區,由于受當地歷史經濟底蘊、傳統文化氛圍、倫理道德情感等因素的影響,孕育當地“頭雁”型人力資本土壤的時間較長。將當地潛在的“頭雁”型人力資本反向嵌入經濟發達地區,盡管會增加經濟發達地區人力資本的培養成本,但他們在經濟發達地區感受到的創新文化氛圍、創業激情環境、事業不懈追求的差異會給他們帶來較大沖擊,產生的內生動力會使他們成長速度更快,邊際效用得以進一步增加。通過設計誘致性制度,地區間黨政干部和專業人才掛職交流、經濟薄弱地區選派有發展潛力的年輕干部到蘇南地區掛職跟班學習,培育了經濟薄弱地區“頭雁”型人才經營管理理念,改進了經濟薄弱地區人們原有不良的工作態度、生活習慣和思想作風,能夠優化經濟薄弱地區的內生增長機制。
五、 結語
經濟薄弱地區“頭雁”型人力資本存量的短缺是其實現中國式現代化視閾下最大的資源障礙,可以通過發達地區“頭雁”型人力資本嵌入來解決。梯度轉移理論和增長極發展理論強調首先發展高梯度區域或增長極區域,因為受有限理性控制的物質主義越強化,要素使用權交易越不平等,對生態資源的毀滅性越大,這樣既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不利于中國式現代化的實現,也不利于社會綠色和諧發展。“頭雁”型人力資本只有追求精神文明,內化的理想信念才能自覺付諸社會實踐,社會人本主義價值觀才能符合科學發展理念。江蘇通過“頭雁”型人力資本嵌入經濟薄弱地區實現“技術—經濟范式”轉型,為國家解決區域發展不平衡、不協調的矛盾提供了成功范例。
本文以江蘇為例研究解決區域發展不平衡、不協調的經驗,得出以下結論:
政府可以干預經濟薄弱地區市場經濟的低效。貧富差距是世界性難題,如果任由市場發展,貧困者在黑暗中徘徊摸索到曙光可能會需要很長時間。對貧者扶持、幫弱者自立是有為政府人本關懷的體現。
經濟薄弱地區需要結合自身資源稟賦與“頭雁型”人力資本精準對接。只有在充分利用自身資源稟賦的基礎上,經濟薄弱地區才能在產業鏈和價值鏈層面與經濟發達地區有效銜接,資源要素配置才能進一步優化,工作質效才能進一步提升。
“頭雁型”人力資本嵌入經濟薄弱地區后,可以較快地提升當地經濟效能。他們不僅可以促進當地經濟的發展,更為重要的是激發了當地潛在“頭雁型”人力資本的內生動力。當這些潛在的“頭雁型”人力資本再嵌入經濟發達地區的環境后,就會產生強大的行動張力,從而帶動經濟薄弱地區的持續發展。
需要建立目標激勵、崗位激勵、薪酬激勵、股票期權激勵、超邊際激勵和容錯等機制去呵護“頭雁型”人力資本的健康發展,以發揮整個社會創新型人才的正向效應。
“頭雁型”人力資本的培養、供給和使用需要考慮文化信念、倫理道德等諸多社會因素對經濟行為的影響。“頭雁”型人力資本嵌入經濟薄弱地區的行為本身就不是完全的經濟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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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王永謙,男,南京審計大學商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人力資源管理、高等教育管理。
(收稿日期:2025-05-29" 責任編輯:殷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