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特的轉變

徐學憲

博陶同學丟了拾元錢，班上同學都在議論這個問題。李立特同學表現的特別積極，他一面向班主任建議：先要發動團員、積極分子來尋找偷錢的人，同時還向同學們這樣說：“偷了人家錢的人，當時自已手里雖然寬綽一些；可是別人丟了需要用的錢，心里多么難過啊！再說，假如因此影響了別人的學習，對祖國也是很大的損失呀！”然而博陶卻坐在板凳上沉思。同學們看到這種情形，安慰他說：“搏陶！丟了錢當然很難過，不過，光難過不能解決問題，應當共同想辦法，根絕這種偷盜現象才好。”

這時我突然想起關于博陶的兩個故事，就向同學們說：“博陶在初中階段時，家里受了嚴重的水災，生活實在困難，那時候他拾到了一百六十元錢，沒有一個人知道，可是他把錢還給了失主。”一個同學驚奇地問：“真的？”“當然是真的。再說，他來到咱學校以后，曾經拾到一塊手表，也交給了班主任張老師。”這時候李立特的臉上現出一種不安的樣子。我問他：“你怎么啦？”他慌忙地回答一聲：“嗯——不怎么的，不怎么的。”同學們叫我把關于博陶的故事寫在學校的墻報上。

一百六十元

1955年6月25日，大沽河的水出了岸，把博陶家的房子沖倒了，鍋、碗、瓢、盆、衣服、糧食、農具……被水漂走了，好在他全家人都逃了出來。

一天，博陶吃了早飯，拿了個提籃到地里去，走在又葬又滑的路上，看見漫山遍野的莊稼，都是橫七豎八的，有的被水沖去了，有的澇死了，有的淤在泥里。他很凄愴地往前走著，忽然看見遠處有一個黑東西，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個長寬約八寸，高約三寸的牛皮背包。打開一看，里面有二十五發手槍子彈，六個金質獎章，一卷文件和一百六十元錢。他看看周國，什么蹤跡也沒有，什么聲音也聽不見，便把背包放在籃子里拿回家去。

走在路上，他想：回家蓋上兩間屋子，di上千把斤糧食，再吃一部分救濟糧，生活就沒有什么問題

了。可是他又想到：這些文件一定很重要，而金質獎章，一定是獎給為國家立功的人的。在學校里不是經常說，熱愛祖國，熱愛人民解放軍嗎？，而現在一看到錢，就為自己打算，便想著養家肥已，我絕不做這樣的事，一定把東西還給失主。

吃過午飯，博陶把拾到的東西拿出來給全家人看了。一家人的臉上立刻趕走了水災后的憂慮，為一百六十元錢做計劃。這時博陶的愛人，拿了把草把背包蓋嚴了。又眨著眼說：“小點聲音說吧，還不知道沒墻沒門的，叫人家聽見怎么辦？”博陶看出了一家人的心事，便說：“我也是這樣打算。不過，我想到我去上學，一定有人民助學金解決我的學習和生活問題，咱家里的生活只要我們勤儉勞動，再加上政府的幫助，也一定能解決。看，這幾天咱吃的用的都是從哪里來的？”一家人心里在亂想，嘴里可都沒有說什么。他接著說：“咱受了水災難過。可是這丟失了錢的人也同樣的難過，咱應該拿自心比人心，不能睜著眼害人啊！”他父親遲疑了片刻，把煙斗里的煙灰往地上使勁一磕說：“對，如果拾不到這些東西，咱還能不過了嗎？咱不要人家的！”博陶立刻拿起了背包，送給了鄉政府。

過了幾天，鄉政府派人通知博陶說：“經過調查，那個牛皮背包是黃海部隊王立恕同志因在水災中搶救老百姓丟的，現已送給失主了。”

一塊手表

一天下午，博陶去城里買學習用具，到百貨公司買了兩張二板紙，一包牙粉。他隨便地用手往布袋里一摸，覺著有個溜滑的東西，拿出來一看，原來是塊手表。當時他又驚又喜地想：這是從哪里來的？也許是有人和我開玩笑，可是帶手表的人和我認識的很少；這到底是什么緣故呢？他慌里慌張地走出了百貨公司。又把表拿出來仔細的一看。表，確實是塊手表，秒針還在不停地跑。他想往常我是多么想塊手表啊！以后自已使用該多么方便啊，或者賣個百把八十元的，還不寬綽些嘛。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往周圍看看，身邊什么人也沒有，只看見遠遠的學校的樓房象巨人一樣的站在那里，仿佛在笑他，又好象在斥責他。使他想起拾到一百六十元錢的情景，他的心立刻急劇地跳起來，他的臉立刻紅了，便把手表往袋里一裝，一直跑到學校，交給了班主任張老師。

后來經過查對，是博陶去操場活動，把衣服脫下來放在廣場上。這時孫海塘也去活動，把手表摘下來，錯放在博陶的布袋里了。

我的稿子在墻報上出現了。

每天都有三五成群的同學去看。一天，李立特也在那里看，看完了第一篇，他自已體會到博陶的這種拾金不昧的精神，確實值得學習。可是自已呢？明明拿了博陶的錢還不敢坦白。他心里正在想，以后再不做那樣可恥的事就算了 。但第二篇稿子又跳到他的眼前，他記得他自己曾親眼看見博陶把手表送給了張老師。這時候他怎樣也不能保持鎮靜了，覺著自已的臉好像被打了幾巴掌似地發熱，又恐怕同學們看出來，他便低下了頭。這時他聽見近處同學們的說笑聲，跳舞聲；遠處的歌唱聲，銅鼓洋號聲，他想；大家都很快樂，為什么自已偏偏做出這種可恥的事情呢？他猛醒過來，飛快地跑到班主任那里去了。

他含著眼淚，顛三倒四地說“老師——我，我——老師。”老師吃驚地問“你怎么啦？有什么事情慢慢地說。” 他吞吞吐吐地說：“老師，那一天，我——我看見博陶把錢放到抽屆里，當時我想錯了，現在我想開了…說著左手擦了一下眼淚，右手從衣袖里伸出來，把拾元錢遞給了老師，轉身就跑走了。老師尋思了片刻忙說：“你回來，噯——你不要難過，李立特……”他好像沒聽見老師的招呼，只顧擦著眼淚，放大了步子，穿過平坦而干凈的走廊，很快地插進同學們活動的行列中去了。

（李國靖插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