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戲不打人
戲曲演出把樂隊(俗稱“文武場面”)的指揮——鼓師為一出戲司鼓伴奏,稱之為“打一出”。
鼓師的指揮左右著一出戲演出的節奏、氣氛和意境的烘托、渲染,與演員的表演默契之妙微及毫發,常常達到不可相離的地步。歷來,演員中的那些名家大師,都有高手的鼓師與之常年合作,從不隨意更換,如譚鑫培之與劉順、楊小樓之與鮑桂山、余叔巖之與杭子和、程硯秋之與白登云……。這些鼓師出神入化的伴奏,為演員的創造活力馳騁于舞臺,提供了得心應手、呼之即出的境地。然而,這些鼓師技藝之高妙,并非是在為突出某個“好角兒”個人而擊節作樂。他們都善于體察劇情、揣度戲理,領悟演員創造人物的意圖,將此時此刻所需要的分寸、勁頭兒,敲打得恰如其分,使演員在舞臺上揮灑裕如,舉止得力,表演與伴奏渾然一體,俱在“戲”里,收到強烈的藝術效果。
但,也有不高明的鼓師,只為突出某個演員個人不顧劇情地任意揮之。蕭(長華)老曾講過這樣一個掌故:當年,著名小生王楞仙有一次唱《黃鶴樓》的周瑜,在〔長錘〕的鑼鼓中,四軍士“站門”上了,他剛要出場,打鼓的給他開了一個〔四擊頭〕,他一聽,趕緊止步,退了回來。打鼓的見他不上,又加了一個〔長撕邊〕,他還沒上。這時,打鼓的一看臺底下要喝倒彩了,隨手便開了〔長錘〕,王楞仙這才坦然出場。事后,王楞仙對人說:“什么戲該有什么戲的尺寸,這場戲又不是周瑜坐帳點兵,用不著那么賣派。鑼鼓得打‘戲’,不能為了突出‘好角兒’濫用鑼鼓。”這個小故事,正為“打戲不打人”這句諺語作了生動的說明。
文胸武肚轎褲襠,瞎目媒肩奶肚旁 ,
道領青袖役半搧,書臀農背禿光郎。
這是著名昆丑表演藝術家王傳淞講述的。他說,戲曲舞臺上的每件道具都是為演員借助于塑造人物所用的。在舞臺上使用扇子也是這樣,首先要抓住人物的生活特點,不同身份、職業的人就必然有不同的習慣,儀態,不能千篇一律。昆曲前輩歸納的四句用扇口訣,包括了十二種類型的人物:
“文胸”指文人書生用扇是搧胸部,以示風流儒雅、文質彬彬之姿;“武肚”指武士猛漢用扇是搧腹部,顯其挺拔勇武、腆胸疊肚之態;“轎褲襠”是說舊時轎伕,抬轎行進時要踩碎步,雙腿內側相擦最易出汗,所以在歇肩時總愛搧襠。
“瞎目”是指盲人瞽者愛搧眼睛;“媒肩”是說巧嘴媒婆,為人提親,繪聲繪畫,比手劃腳地,總是用扇搧肩;“奶肚旁”則是指做奶媽褓姆的,一手抱著襁褓中的嬰孩,坐在那里,只好一手搧搧腿肚子,怕風大涼著小少爺。
“道領”是說身著寬襟大袍的道士,熱起來總愛輕掀袍領,款款搧之;“青袖”是指寫字作畫的墨客雅士,揮毫走筆之余,常常搧起袖筒來;而當差從役的仆屬下人,跟隨主人身側,唯唯諾諾,用起扇來又常是一半搧給主人,一半帶上自己,不敢只顧個人。
“書臀”是說教書的塾師,終日坐守教席,熱起來就愛搧屁股;農夫在烈日炎炎之下,躬身操作,最曬脊梁,因此愛搧后背;“禿光郎”是說禿頂人,在夏日炎熱時,最愛搧的就是他那頭頂。
以上藝訣,告訴了我們,戲曲舞臺上塑造人物是十分重視從生活出發的。善于由各種人物的特有生活中去提取典型動作,集中而夸張地加以運用,使人一望而知這是個什么樣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