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歷史上,多少位民族英雄為了維護民族尊嚴,捍衛大好河山創立了驚天動地的英雄業績,有待我們革命文藝戰士去熱情謳歌;勤勞智慧的人民創造了光輝燦爛的民族文化傳統,有待我們舞蹈工作者去挖掘繼承。十八年前,我們就是為了上述的目的創作了獨舞《戰鼓》。但在史無前例的浩劫期間卻被打翻在地,并勒令對《戰鼓》永世不得再敲。全軍文化工作會議后,部隊文藝工作者為貫徹黨的“雙百”方針,解放思想,繁榮創作,向軍事題材的深度廣度進軍。就在這進軍號聲中,我們又敲起了戰鼓!開始是恢復原稿,經過試排,我們感到很不滿足,六十年代看來還比較好的作品,到了八十年代就不滿足了。正當我們陷于冥思苦想時,鞍山曲藝演員劉蘭芳同志演播的《岳飛傳》,給了我們很大啟發,決定以《梁紅玉擂鼓戰金山》為題進行再創作,并準備在發展戲曲舞蹈上下一點功夫。
作品的立意是通過藝術構思體現出來的,因而作品成功與否,關鍵在于藝術構思如何。對編導來講,藝術構思就是對生活的概括、提煉。《金山戰鼓》(見封二)取材于宋史列傳韓世忠傳記所記載的“梁夫人親執鼓金兵終不得渡”的史實。這個激動人心的故事,在《說岳全傳》、《雙烈記》中有詳細的描述,傳統戲曲《黃天蕩》、《娘子軍》也是表現這一內容。藝術大師梅蘭芳、尚小云也曾先后編演了京劇。對這樣一個故事早已膾炙人口、形象早已深入人心的歷史材料,舞蹈藝術應如何處理?歷史的真實不等于藝術的真實,文學、戲劇的美不等于舞蹈藝術的美。我們既不能做攝影式的翻拍,也不能做園藝式的移栽,必須根據舞蹈藝術的美學原則,從舞蹈藝術規律出發去塑造梁紅玉的舞蹈形象。藝術的美,來自生活的真。我們反復研究了梁紅玉跟隨她的丈夫韓世忠率領孩子轉戰塞北江南戎馬倥傯的一生,研究了宋金戰爭的歷史,分析了金山戰斗的特點等等。由于舞蹈藝術選材的特殊需要,我們感到僅就原材料編舞,不足以表現梁紅玉的崇高品德,其結果必定平淡無味,反而有損梁紅玉的形象。因此,我們根據彼時彼地的可能,大膽虛構了讓梁紅玉兩個兒子參加擂鼓助戰,和讓梁紅玉在戰斗的關鍵時刻中箭負傷兩個情節。這樣做,是為了更深地開掘人物的內心世界,更深刻地表現人物的思想感情,使戲劇矛盾更尖銳,人物形象更突出,使梁紅玉的舞蹈形象典型化。于是,形成了“登舟觀陣”、“擂鼓助戰”、“初勝笑談”、“金兵再犯”、“中箭盟誓”、“還我河山”等情節組成的舞蹈結構,將梁紅玉的智、勇、情集中于一處表現,使人們通過這一處看到她的平生。美是道德上善的象征。大敵當前,她親率二子為丈夫擂鼓助戰,既是夫人又是戰士;她在初勝后與孩子笑談殘敵,而當孩子夸耀母親戰功時她威嚴訓斥,既是統帥又是母親;她在中箭負傷后命孩子拔箭,不顧傷痛對天盟誓,以天下為己任,正是我們的民族精神。道德上的善,顯示了靈魂上的美,也就構成了梁紅玉的舞蹈藝術形象。從演出效果上檢驗,我們的大膽虛構得到了專家們、觀眾們的支持,也使我們得到了極大的鼓舞。我們體會到,“藝術的美,來自生活的真”,這個“真”,不僅包括生活的真實,更主要是指生活的真締,即生活的本質。《金山戰鼓》藝術構思的立意在于表現梁紅玉偉大的愛國主義精神,因此不能單純表現擂鼓過程,而是通過擂鼓這一真實的生活,去表現人,表現情,揭示她的精神世界。
有一個好的文學臺本和好的構思,是一個舞蹈的重要基礎,但沒有相適應的表現手段也是不能奏效的。《金山戰鼓》的手段,取材于戲曲舞蹈。當時有兩怕,一是怕搞成為抽掉了唱念的戲曲,二是怕搞成不男不女的沒有個性的一般化作品。編舞前認真研究了從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的民族舞劇、舞蹈作品,我們感到從《寶蓮燈》、《小刀會》到《絲路花雨》、《奔月》,都為我們提供了可資借鑒的寶貴經驗,特別是《絲路花雨》的出現,把民族舞蹈藝術發展推向了新的階段。我們要學習他們的經驗,立志創新。編舞前,我們對戲曲舞蹈塑造梁紅玉的手段做了進一步的了解和研究,又學習了與梁紅玉形象相接近的素材。但我們認為繼承借鑒不能代替創作。我們從特定環境中性格特點出發,把梁紅玉的舞蹈形象基調定在“壯”、“美”二字上。在編舞時,又緊緊把握一個原則,一定要在傳統的基礎上,保持濃郁的民族風格,運用戲曲舞蹈動作,但又不受它的局限,同時大膽吸收、溶化外來的因素,讓人物生出舞蹈的翅膀,飛翔在民族舞蹈韻律之中。我們將戲曲舞蹈中的跨腿、大踏步、掖腿轉、小垛泥、揚手踏步等動作有機地揉合起來,把這些動作和舞姿的幅度拉開、擴大,并以腰部曲線運動的動律牽動全身,使這些動作流暢自如地,有柔有剛地活動在梁紅玉的主題音樂旋律之中,這就形成了梁紅玉的主題動作。
隨著情節的發展,梁紅玉的主題動作也必須隨著人物在戲劇矛盾展開中的發展變化而發展變化,如在“登舟觀陣”中,舞蹈動作主要表現她“剛”的方面,而在“初勝笑談”中,舞蹈動作要表現她“柔”的方面,在“中箭盟誓”中,動作要表現她“韌”的方面,而“還我河山”中,主要表現她“帥”的氣概。這樣,剛、柔、韌、帥四個方面構成了梁紅玉的巾帽英雄的舞蹈形象,使她既有梅派的雍容華貴,又有尚派的英武豪爽,又是較新的舞蹈語言,用以開掘人物的內心世界。
鼓的運用,在這個作品中所占比重很大,用得恰到好處,會突出作品的個性,如用得不當,也將是一個累贅。我們研究了梅、尚二先生的“三通鼓”、“將軍令”和東北民間舞蹈中的擊鼓手法,決定在這些傳統基礎上創作出《金山戰鼓》的特有擊鼓舞蹈。我們融匯了諸家之長,創作了“大五花擊鼓”、“開花擊鼓”、“串翻身擊鼓”等技巧,并吸收了外來的一些大甩腰動作擊鼓,使梁紅玉擂起鼓來既有各種技巧和節奏,也要讓觀眾看到是舞蹈的組成部分,是舞蹈擊鼓,擊鼓的舞蹈,要在擊鼓中見情、見人。另外,我們還學習了傳統戲曲桌上功、椅上功的技巧,來充分利用臺上的鼓,使鼓上有舞,大舞臺上還有個小舞臺,開辟另一個表演空間,創作了“搶臉下鼓”、“掄背下鼓”、“案頭下鼓”、“后橋下鼓”、“前空翻下鼓”、“鼓上前橋”等技巧,用這些高難度的技巧表現人物的思想高峰。總之,在編舞上追求一個新字,發揮舞蹈藝術的特有魅力來感染觀眾。
以上是《金山戰鼓》創作中的幾個主要問題上的想法和作法,寫出來求教于專家、同志們,還望得到批評、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