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云平
黎新王在兩位老師的攙扶下,用瘦骨嶙峋的雙手顫巍巍地升起了國旗。全校100多名學生同聲唱起了《歌唱祖國》。黎新王落淚了,全校師生都哭了
日子在耕耘中緩緩流逝,黎新王對學生無聲的愛喚醒了更多的孩童對知識的向往。抱邱小學的學齡兒童入學率逐年上升,到1992年底,學校已有學生123人。黎新王的工作量隨之增大,而死神也不知什么時候向他無情襲來。
1993年初,黎新王感到嗓子沙啞,四肢乏力,他向黎族同胞尋求偏方,到山上采些草藥煎了喝,還果真奏效。
1994年4月12日,黎新王正在給學生講《踢鬼的故事》,突然,胸口一陣劇痛,頓時暈倒在講臺上。等他蘇醒后,眾人勸他到醫院檢查一下,他笑著說不礙事,只是有點勞累而已。一個月之后,他的確承受不住才偷偷到樂東縣人民醫院檢查:肺癌晚期。黎新王驚呆了!等平靜下來,他便慢慢從縣城走回抱邱。過了一個陡坡,又爬過一道山嶺,氣喘吁吁的他終于到了紅水河邊。他端坐在河邊的石頭上。幽怨悲切的河水似乎通了人性,不時用輕小的浪花打濕他的褲腳。在朝夕相處的紅水河邊,他回想起這十幾年的教師生活,想到了與他相濡以沫的妻子。他多想為妻兒再多做些什么呀!可他知道他的余輝已不多,他希望將自己最后一抹陽光也投射在這落后閉塞的山寨中。深夜,他將診斷書撕得粉碎,扔入河中。他不斷告誡自己:“一定要挺住!”就這樣,他把親人和學生瞞了整整1年。每次病情發作,他就拿出一張泛黃的“全家福”,深情地端詳著賢惠的妻子和兩個可愛的孩子。每當這時,他的疼痛似乎減輕
了許多,“全家福”成了他最好的“止痛片”。
黎新王的病情還是瞞不住淑桃。她細心服侍他,百般安慰他。為了能堅持上課,黎新王仍留在抱邱,邊吃藥邊工作。按規定,不住院的醫療費不屬報銷之列。巨額的費用使黎家無法支撐。迫不得已,妻子向家鄉求援,回家召集黎家兄弟商談一宿,拿出主張,賣掉老父親遺留下的木材和一頭耕牛,終于湊足了5000元,這些錢全部換成80元一盒的治癌藥。
1995年3月17日,黎新王再一次暈倒在講臺上。這期間,他榮獲“全國希望工程園丁獎”,接著又獲得“海南十大杰出青年”殊榮。樂東縣政府也照顧他家人,安排淑桃到樂東縣第二小學工作。
1996年1月8日,樂東縣政府送黎新王到深圳市腫瘤醫院治療。這時,他的右肺已完全潰爛,左肺也壞至1/2。醫生斷定,他最多有半年的生命。黎新王躺在病床上,靜靜地看著守候在身邊的妻子,拉著她的手,說:“淑桃,平時我欠你太多,現在就讓我躺在病床上好好看一看你,算是盡一點心意吧!”住慣了茅草屋的黎新王一點也不習慣醫院的生活。
1996年1月30日,黎新王便從深圳回了家。死神越逼近他,他就愈思念自己執教14年的抱邱小學。
1996年9月14日,他作出驚人的決定:要回去看看抱邱。家人含淚答應了他最后的請求。15日,4個人抬著擔架,妻子陳淑桃提著輸液瓶,沉重、緩慢地向抱邱山寨挺進。
黎新王在妻子攙扶下含著淚花,用手撫摸著抱邱小學的課桌、教室、老茅草房;竭盡全力呼喚著抱邱的山山水水:“我又回來了!”學生們圍了一圈又一圈,眼含著淚水輕聲地問:“黎老師,好點了嗎?”
1996年9月16日,一個不同尋常的日子。
抱邱小學全體師生莊嚴肅穆地站在一支綁在苦楝樹上的竹質旗桿前,一位年輕的老師敲響了掛在一棵小松樹上的鐵鐘。鏗鏘的鐘聲代表莊嚴的國歌。黎新王在兩位老師的攙扶下,用瘦骨嶙峋的雙手顫巍巍地升起了國旗。全校100多名學生同聲唱起了《歌唱祖國》。黎新王落淚了,全校師生都哭了。
1997年4月19日,黎新王從極度昏迷中最后一次醒來,他已不能說話。他用顫抖的手指在被單上劃著“抱邱”兩個字,那早已低陷的眼窩里冒出兩行熱淚。
1997年4月20日,黎新王帶著一絲遺憾,悄悄離開了人世。黎新王用他的滿腔熱血和人生的悲壯,換來了愛,人們紛紛捐錢捐物,投資辦學。迄今為止,社會各界向海南樂東縣貧困山區捐款67.5萬元人民幣。
1997年7月14日,當筆者再度走進抱邱小學時,一切已煥然一新。瓦房教室蓋起來了,水井也已鑿好。30多名失學兒童也在各方的支持下返回學堂。
中國的山區教育啊,你何時才能唱一首不再讓人流淚的歌?
責任編輯:邱四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