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西安事變之前,中共代表劉鼎,協助張學良以團結抗日的愛國主義思想教育東北軍,加強東北軍與紅軍、十七路軍的聯系。并幫助張學良籌劃軍事,培養干部,創辦刊物,又和張學良一起去延安,參加了與周恩來的會談。為紅軍和東北軍的合作做出了重大貢獻。
張學良尋找中共代表
張學良是1935年9月從武漢行營主任調任西北剿匪副總司令的,他把全部東北軍調來西北。當時他的態度如何呢?60年后他在答日本記者問時說:“我根本不愿意剿共。因為蔣先生對我很好,他要我挑一件事情做,我挑了。但實實在在地說,我對內戰、剿共是不愿意的。”同時,蔣介石又對他說:共產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對手,只剩下幾千人,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可消滅。因而他也想把共產黨消滅之后,可以把西北建成一個發動抗日戰爭的基地。
誰知和紅軍一接觸,卻連吃敗仗。兩個師長和400多名士兵陣亡,團長高福源以下1500多人被俘,損失慘重。對東北軍的損失,蔣介石不但沒有撫恤補充,反而將兩個師的番號取消。這對張學良的刺激很大。他在《西安事變懺悔錄》一文中又說:“當時,共產黨‘停止內戰,共同抗日’的口號高唱入云,不僅激動著我的心,而且深深地動搖著大部分東北軍將士,尤其是深入了那些青年官兵們的心中。進一步剿共已屬無望,我不得不反躬自問,承認這些失敗都是我的獨斷專行所致。我征求眾人的意見,他們提出要與共產黨聯絡,同楊虎城合作,停止剿匪,保存實力,共同抗日主張。這些意見雖然是他們提出來的,但實際上也確實打動了我的心。只是當時我們還不知道共產黨的真實意圖所在。大家討論的結果,決定先設法與共產黨取得聯系,以知其真意。”
張學良最早是通過被俘的團長高福源與中共取得聯系的。高回來后,向張學良詳細講述了他在蘇區的見聞。說明共產黨是誠心誠意主張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并愿意幫助東北軍打回老家去。張學良聽后,決定派高福源再去蘇區,請中共代表前來談判。
3月4日,張學良和李克農在洛川舉行了會談。會后,張學良提出:希望中共派一相當負責但又不是聲名顯赫的人常駐西安,以便和他及各有關方面進行聯系。張學良回到西安后,恰逢代表國民黨去陜北蘇區送信的董健吾,希望他回上海后,幫助尋找一位中共代表來西安。董健吾是地下黨員,曾在中央特科工作過。
董健吾回到上海后,立即將此事報告給宋慶齡。宋慶齡告訴董健吾,有一個共產黨員,自稱是“周教授”,現隱蔽在路易·艾黎家中,此人學識淵博,舉止不俗,你可以先和他談談。
一天,董健吾接到宋慶齡的通知,要他去法租界一家咖啡館與“周教授”見面。董健吾來到咖啡館,見一人已經坐在里面,他正想上前去接頭,那人一回頭,他一下楞住了:“原來是你!”所謂的“周教授”,竟是他的老戰友,原中央特科二科副科長劉鼎。在險象叢生的環境下,舊友重逢,分外親熱。
劉鼎,原名闞思俊,字尊民,四川省南溪縣人,1903年生。1923年加入社會主義青年團。1924年從浙江高等絲業學校畢業,隨同孫柄文去了德國。在格廷根大學、柏林大學就讀,經朱德、孫柄文介紹,轉為共產黨員,后又去蘇聯入東方大學、空軍機械學校,邊工作邊學習。1929年奉調回國,任中央特科二科副科長,協助陳賡工作。
董健吾立即向宋慶齡作了匯報,再經李杜通知了張學良,張學良立即派高級參議趙毅專程到上海迎接。
推心置腹的交談
3月20日,劉鼎在趙毅陪同下來到西安,第二天到玄風橋金家巷張公館,拜會了張學良,劉鼎首先對張學良派專人接他來西安表示感謝,并想聽取少帥對團結抗日的意見。
張學良和劉鼎的談話,首先從紅軍長征開始。張學良說:“在長征那樣苦的條件下,紅軍還能打勝仗,擴充隊伍,即使打敗了也潰散不了,真是不可思議。”又說:“國民黨的軍隊打仗靠的是武器裝備好,子彈給養充足,人多勢眾,打勝了好辦,打敗了就潰散。紅軍撒得開收得攏。我的部隊一撒開就收不攏,這是為什么?”
劉鼎向他介紹說,紅軍來自土地革命后的農民,他們有階級覺悟,懂得為誰而戰,因而作戰勇敢,吃苦耐勞,遵守紀律,所以能夠雖敗而不垮。紅軍還有政治工作制度,官兵平等,上下一心,從而產生了紅軍特有的戰略、戰術。
張學良問:“國民黨及其軍隊內部,等級森嚴,與舊軍隊沒什么區別。紅軍官兵是怎么區分的,你們黨內也有大小黨員之分嗎?”又說:“國民黨內派系林立,勾心斗角,共產黨內為什么能團結一致?”
劉鼎談了蘇區土地革命、政權建設、軍隊建設以及政治、經濟、法律各方面的情況,指出共產黨人雖然來自五湖四海,但是有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一切都為工農兵謀利益出發,這是團結的基礎。所以軍民之間、官兵之間十分和諧,團結一致。
張學良還同他談了婚姻制度問題,國民黨法律允許一夫多妻制,蘇區一夫一妻制是怎樣實現的?由此談到了歐洲的女權運動等,還向他介紹了東北淪陷、南京政府內部的分歧等情況,并表示了他聯共抗日的決心。
從此,張學良把劉鼎引為知己,敞開心扉,無所不談。他曾懷疑劉鼎就是中共領導人之一的王稼祥。他向東北軍高級軍官們介紹說:“劉先生很有學問,你們有不懂的問題都可以問他。”又對兩個“跟車”的師長說:“劉先生有教養,向劉先生多學習。”所謂“跟車”,是張學良創造的一種辦法,調兩個高級軍官隨他活動,以便借機培養干部和考察干部。
陪同張學良出席延安會談
4月9日,劉鼎隨同張學良去延安,參加與周恩來、李克農的會談。張學良與周恩來一見面就幽默地說:“我這里有一位共產黨的代表劉鼎先生。”周恩來不知道劉鼎是闞尊民的化名,不由一愣。與劉鼎見面后,周恩來哈哈大笑,“原來是你啊!想不到在這里見面了!”說罷與他熱烈握手。
這次會談取得極大的成功,特別是在對待蔣介石的問題上,周恩來表示:只要蔣介石愿意抗日,共產黨是愿意在他的領導下,捐棄前嫌,一致對外的。對此,張學良十分高興,他說:“你們在外面逼,我在里邊勸,一定可以把蔣介石扭轉過來。”會談達成了八條協議。
劉鼎到西安不久,就在七賢莊1號建立了中共秘密交通站(后為八路軍辦事處),公開名義是張學良的牙醫診所,劉鼎通過史沫特萊從上海請來德國牙科醫學博士赫伯特·溫奇做掩護,由鄧中夏烈士的夫人夏明以護士的名義在這里協助劉鼎工作。并以診所的名義接收由史沫特萊等人從上海購買的大批藥品和醫療器械,再由這里運往蘇區。后又調來原在中央特科工作的涂作潮,在秘密交通站的地下室安裝了一部大功率電臺,可以將中共中央在保安發布的消息轉播到全國各地,遠至蘇聯、日本、新加坡都能收到。
同時,還建立起一條由西安到蘇區的秘密交通線,購置了一部大轎車,張學良援助紅軍的軍用物資、蘇區購買的各種物品,都由這條交通線運往蘇區。葉劍英、潘漢年、鄧發、丁玲等黨的干部和斯諾、馬海德、史沫特萊等國際友人,都曾經這條地下交通線出入蘇區。
張學良的得力助手
劉鼎還幫助張學良建立了軍官訓練團。這是張學良根據周恩來的建議,并和楊虎城商議后成立的,目的是為了提高部隊的軍政素質,為抗日作準備。由張學良任團長、楊虎城任副團長,王以哲任教育長(后為黃顯聲)。地點在西安南郊的王曲鎮,每期兩個月,主要培訓連以上的干部,在籌辦期間,張學良征求劉鼎的意見,劉鼎建議以政治為主,以抗日救國為中心,學習中外各國的革命經驗。以軍事為輔,著重學習部隊的組織管理,實現官兵平等,嚴格紀律,也學點游擊戰術。張學良采納了這些意見。
張學良對訓練團十分重視,他親自住在團部附近的太師洞,不但經常給學員講課,還參加學員的討論,和學員同桌吃飯,同唱救亡歌曲。第一期6月15日開學,22日,張學良作了《中國的出路唯有抗日》的講話,第一次公開表明他的抗日決心。
劉鼎又建議張學良開辦一個學兵隊,吸收一些新的抗日青年到東北軍來,張學良擔心吸收不來,劉鼎表示可以幫助,劉鼎向中央報告后,中央通知北方局負責招生工作,不久,一些生氣勃勃的愛國青年學生,應招來到西安,其中有“一二·九”運動的積極分子,有共產黨員,如曾任國務院副總理、政協副主席的谷牧等。北平的孔祥楨教授也和學生們一起來了。第一期有400多人,學兵隊設在張學良的警衛二營,由營長孫銘九兼任隊長,劉鼎幫他作政治工作,西安事變后,他們中的不少人都轉到中共領導的抗日組織。
在開辦軍官訓練團的同時,張學良還和孫銘九、應德田、苗劍秋、劉鼎等人商議,決定在東北軍中建立一個秘密核心組織,把分散的抗日力量緊密地團結在自己的周圍。這個組織定名為“抗日同志會”,由劉鼎負責擬定章程。抗日同志會9月初正式成立,開始只有張學良、劉鼎、孫銘九、應德田、苗劍秋、劉瀾波等15人,西安事變前發展到70多人。
為了宣傳抗日,張學良決定辦一個《文化周刊》,委托劉鼎物色編緝,恰好上海左翼作家吳奚如(席儒)剛來西安,劉鼎請示周恩來后,把他留了下來。張學良接見了他。《文化周刊》發行后,很快成為西安、蘭州地區的暢銷刊物,每期印5000份。吳奚如寫了《蔣委員長身上有日本人的血液嗎?》一文,張學良十分贊賞,卻引起了蔣介石的不滿。宋美齡在《西安半月記》中寫道:“早在事變之前,上海左翼文化人即已潛入西安,非法發行刊物,詆毀中央,誣蔑領袖。”指的就是這件事。
紅軍和東北軍的初步合作
張學良和周恩來舉行延安會談之后,就不斷地從經濟上接濟紅軍。他贈給周恩來2萬銀元,隨后覺得太少,又送去20萬元法幣。10月,葉劍英、潘漢年去西安,與張學良會談,他得知邊區經濟困難,即撥款5萬元由宋慶齡轉交給蘇區。11月,葉劍英回蘇區,他又贈程儀10萬元。葉高興地說:“張將軍真是雪中送炭啊!”紅二、四方面軍到隴東后,缺乏冬衣,張學良又送來專為紅軍制的棉衣一萬套。
據劉鼎回憶,張學良還曾想與蔣介石決裂,拉出一部分東北軍與紅軍合作抗日。那是7月初的一天,張學良請劉鼎到王曲太師洞,見面后就對他說:“我的日子很難過,我想了幾天,只有把隊伍拉出去,能拉多少算多少,和紅軍一起干。請你向毛先生、周先生報告,我立即派飛機送你去延安。回來時,我到哪里你就追到哪里,告訴我結果。”劉鼎感到突然,問他怎么回事?張學良說:“我的前面是強大的日本鬼子,一面是比蛇還毒的中央軍,在整我,迫害我。我的隊伍里又矛盾重重,有些很難對付,要他們聯共抗日非常困難,不如干脆和你們合在一起,丟開手干,將大有可為。”
7月5日,劉鼎飛到延安,又步行80里去安塞,途中還挨了冰雹打。到安塞時,毛澤東、張聞天、周恩來、李克農等人已在這里等候,劉鼎做了詳細匯報后就開始討論,會議開了一夜,毛澤東指示說:“我們黨對東北軍不是瓦解、分裂,或者把它變成紅軍,是幫助、團結、改造它們,使之成為抗日愛國的力量,成為紅軍可靠的友軍。因此,我們不贊成張學良拉隊伍和紅軍一起干。而且拉出一部分隊伍來,就要散掉一部分,這不是增強而是削弱抗日的力量。要對張學良多作解釋工作,叫他不要性急,做扎實工作,團結更多的人,把全部東北軍爭取到抗日陣營中來。”
又說:“目前蔣介石正忙于處理兩廣事件,但他決不會坐視東北軍打起抗日旗幟的。叫張學良不要和蔣介石鬧翻了,要講策略,不要太刺激他,從積蓄全國抗日力量的全局出發,對蔣介石要有更大的耐心,準備迎接更大的斗爭。”
劉鼎回到西安后,得知張學良在南京參加國民黨五屆二中全會后去了上海,他按張學良的囑咐,立即趕到上海,不巧,張學良已回西安,劉鼎在上海采購了一批藥品和醫療器械,和潘漢年一起回到西安。向張學良轉達了中央的意見,張學良聽后表示同意,要想盡一切辦法去勸說蔣介石。
西安事變發生的當天夜里,張學良告訴了劉鼎,要他通知中共中央,希望中央能派人來西安共商大計。劉鼎立即向中央作了報告。中央決定16日派周恩來等人前來,張學良要劉鼎乘他的專機去延安迎接。17日,劉鼎去延安接周恩來,在飛機上,劉鼎詳細匯報了扣蔣的情況;張、楊兩將軍對蔣的態度及蔣的反應;南京方面的動向;宋美齡派端納出面到西安探查與周旋的情況;東北軍、西北軍內部主張殺蔣和放蔣的爭執;全國各地對事變的態度;英美等國的態度;張學良盼望中共來人協助處理的焦急心情等等。對周恩來等人了解全面情況,作好與張、楊會談的準備,貫徹和平解決西安事變的方針,有著重要價值。
在處理西安事變的過程中,劉鼎參加中共代表團,在周恩來領導下常常是通宵達旦地工作,既要保衛代表團的安全,又要聯絡和協調各方面的關系。事變解決后,因蔣介石扣押了張學良,東北軍一時群龍無首,內部矛盾激化,釀成了錯殺王以哲將軍的“二·二”事件。
西安事變后,劉鼎調到中共中央工作,歷任延安軍事技術學校校長、八路軍總部軍工部長、華北企業部副部長。新中國成立后,先后任重工業部、一機部、二機部、三機部副部長,全國政協常委。1986年7月于北京病逝,享年83歲。
(責任編輯:劉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