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爾·波特是哈佛商學院的教授,在競爭領域有獨到的研究。他的《國家競爭力》和《論競爭》等著作在工商管理界引起了極大的反響。本文的內容即吸收了上述著作的觀點。竹內弘高是日本一橋大學國際公司戰略學院的主任。
編者按最近,美國哈佛大學教授邁克爾·波特與日本一橋大學教授竹內弘高共同撰文挑戰傳統觀點。傳統觀點認為:日本經濟成功的動力是政府的干預政策及企業的日式管理,雖然進行一些改革是必要的,但經濟發展機制總的來說還是好的。他們認為:日本政府的政策對經濟造成的失誤多于成功;日式管理則存在致命的弱點。他們在本文中通過對不同產業的案例研究,深入剖析日本政府干預經濟的得失,并對日本產業今后的發展趨勢提出了新的見解。
90年代的日本,為什么國力衰退,欲振乏力?各方說法不一,最常見的三種解釋:第一是資產過分高估的泡沫造成經濟崩裂,撼動銀行體系,引發信用危機;第二是日本政府管制過多;第三則是日本政府對總體經濟管理失當(加稅、刺激內需乏力、經濟長期依賴出口)。
日本要走上復蘇,必須設法刺激經濟,恢復資金的流動。但是光靠應急措施與一攬子宏觀經濟政策,解決不了日本的問題。日本的衰落,有其更深層的病根,潛伏長達數十年之久,深植于日本的微觀經濟之中。因此,有必要向傳統的那種日本具備高度競爭力的看法提出挑戰。
80年代以來,學術界解釋日本經濟快速攀升的競爭力,大致有兩種說法:一種歸因于日本的官方政策,另一種則認為是日本企業的管理方式奏效。這兩種說法普遍被外界采納,各國紛紛仿效,認為日本發明了一種更新、更優越的資本主義模式,一種更受控制、更平均主義的模式。
不信任競爭
事實并非如此,因為所謂的政府主導模式是一大錯誤,它對日本經濟所造成的損害多于成功。而日本企業模式雖有優點,但也存在致命的缺陷。
日本的問題,起源于政府對競爭的不信任,所以插手干預經濟,妨礙了生產力的健康發展與繁榮。另一方面,日本企業因為采用錯誤的競爭方法,導致企業獲利能力降低。因此,想要徹底根治日本的病癥,必須在政府與企業兩個方面進行根本改革。
日本的成功經驗備受推崇,是因為外界將注意力過度集中在少數高成長的產業,例如半導體、機械設備、鋼鐵等少數產業,以少數代表全部,走入了以偏概全的誤區。同時,在探討\"日本奇跡\"的代表性著作中,有些西方學者以政府運作為研究重點,往往只注意那些特殊的政府政策,然后得出結論認為這些政策促成了企業的成長。另外,一些人也習慣在分析市場成功因素時,過分強調及時交貨與全面質量管理等日式管理的重要性。
這些因素,都妨礙了外界對日本產業的了解。診斷日本經濟,不能只了解日本成功的經驗,必須要掌握政策失誤的方面。事實上,日本一直存有許多不具備競爭力、毫無國際市場的產業。而這些卻很少引起人們的注意。惟有同時也分析這些失敗的案例,政策的優劣才能區分出來。
政府愈管愈糟
日本政府主動介入經濟,理由是企業缺乏必要的視野與信息,無法引導經濟。所以政府必須重點發展某些具有成長潛力、能提高生活水平的產業;其他產業則必須加以保護,以應付國際競爭。政府干預還可以避免競爭帶來的資源浪費和破壞性影響。
政府干預思想的核心是中央政府推動并由官僚體系引導的出口導向型增長政策。實現這種政策的基本方式有:政府為企業的研究開發提供資助、寬松的反托拉斯政策、官方批準的卡特爾,補貼以及對夕陽產業的干預。限制貿易和外國投資自然也是符合政府干預的指導思想的,因為這樣的限制能夠使日本企業在國內市場的競爭中提高其競爭力。
這種政府干預模式可以從幾個最常被拿來研究的成功產業的實際經歷中窺見一斑:它們分別是50年代的家用縫紉機工業、60年代的鋼鐵工業、70年代的造船業、80年代的半導體業。但是,把樣本范圍擴大,我們就會發現這幾個產業并不具有代表性。
事實上,在相同的年代里,也存在政府幾乎未曾介入、卻深具國際競爭力的產業在崛起:例如60年代的摩托車工業、70年代的自動化設備、80年代的汽車工業及90年代的游戲軟件業。除了這些,還包括機器人、傳真機、空調、碳纖維及醬油等十幾個成功的日本產業,同樣很少看到政府的干預。
當然,如果深入考察這些成功行業,我們還是可以看到政府的作用。但是這些作用完全不同于那些被認為是帶來了\"日本奇跡\"的政府政策。在這些成功的行業中,日本政府通過一些創新措施,刺激對新產品的需求,培育行業的競爭力。例如傳真機行業,日本電報電話公司(NTT),日本政府電話公司大力推廣辦公用傳真技術,并把它應用于政府機關。政府迅速通過了全球標準以確保所有的傳真機都具有兼容性,80年代早期,政府確認了傳真文件的合法性,通產省還推動日本企業購買高價傳真機。所有這些措施都拉動了對精密儀器的需求,從推動了企業對該行業的投資并提高產品質量。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機器人行業。
在另外一些行業中,嚴格的政府標準促進了創新。以家用空調為例,《日本能源保護法》促使企業努力降低能耗,從而開發出了滾動壓縮機,這是電力消費領域的一項重大技術突破。除此外,日本政府采取有效措施,鼓勵高消費和嚴格的基礎教育。這兩項措施并不屬于傳統的政府干預模式。
在上述成功的案例中,政府起著不少的作用,但是很少干預競爭領域;而在失敗的行業中,政府往往采取措施壓制競爭。例如,飛機制造工業基本上就是一個財團聯盟,所有的飛機與引擎開發計劃都以合作方式進行,行業間幾乎沒有競爭。在化學工業方面,政府提供價格控制、稅收優惠、貸款、新廠商進入的審批、協調過剩生產能力的卡特爾以及研究經費補貼。電腦軟件業則享有共同研究、合作計劃、補貼與融資擔保等待遇。類似政策在其他失敗的產業中都看得到,如消費品制造業(成衣與清潔劑)、服務業(金融服務與電腦軟件)與食品加工業(巧克力)。
上面的分析表明,經常被認為是日本成功因素的政策措施,其實不曾在成功的日本產業中扮演過任何重大角色,但是在許多不成功的產業中,這些措施卻到處可見。政府的干預,實際上并未促進企業的成功,反而成為失敗的因素。
企業競爭方式單一
業內人士指出,企業要有優秀的管理者,才能夠同時達到高質量與低成本的目標。其中的理念在于,企業必須不斷追求最佳的管理方法,才能贏得競爭。自從日本企業引進全面質量管理、精簡品種與產量以及與供應商關系緊密等管理做法,締造出驕人成績以來,這種模式備受矚目。
然而,在泡沫經濟崩潰以前,日本經濟的弱點就開始顯現。首先,日本的許多行業都沒有什么競爭力,它們的生產率很低,從而導致整個經濟的生產率下降。其結果就是人們的生活成本非常高。第二,主要出口企業的數量相對于整個經濟來說太小。1993年,日本前50家企業的出口額占整個日本出口額的59%,而瑞典只有46%、美國只有43%、德國只有38%。日本的出口集中度與加拿大和韓國比較相似,其出口主要集中在汽車、家電、辦公設備、以及生產機械。第三,按國際標準衡量,日本公司的利潤率一直都比較低(即使在泡沫經濟的時候也是如此)。第四,到了20世紀80年代后期,日本的經濟增長和出口份額開始下滑。第五,日本的企業模式不能帶來下一輪的出口增長,而這一非常重要的跡象基本上被忽視了。
日本競爭力的明顯提高如何與其低盈利能力、有競爭力企業的缺乏,以及可持續競爭力的不足相調和呢?答案在于企業競爭的兩種方法---營運效益與戰略。營運效益指的是:執行相同營運活動的效果比對手好。戰略指的是:要有獨特的產品或服務來競爭。
日本企業的特長在于營運效益。70年代和80年代,日本人為營運效益樹立了世界標準。不斷改善質量、降低成本的日本企業,營運效益大幅領先于西方對手,無論從成本競爭或從差異化競爭的角度,西方企業都難以與日本匹敵。
在成功的日本產業中,企業之間的競爭同樣激烈,彼此亦步亦趨,相互追趕,促使營運改善的速度益發加快。結果企業間的差距愈來愈小。
問題因此開始出現。如果所有的企業都提供同樣的價值,顧客就會以成本的高低來做選擇,結果勢必傷害價格,損失獲利。這種處境,對于以營運效益來競爭的日本企業,有如作繭自縛。這些企業逐漸失去營運效益上的領先地位,又遭遇競爭定位一致化、成長趨緩的雙重打擊,使他們在90年代過得格外痛苦。
企業競爭的另一重要途徑,是戰略運用,也就是要有獨特的產品或服務來競爭。戰略是要企業進行選擇:到底要以什么方式提供價值給顧客。戰略與營運效益彼此相輔而不對立,兩者都是企業獲得卓越表現的必要途徑。盡管日本企業擅長營運競爭中的漸進方式的改善,卻大多缺乏全面的創新戰略。
競爭的重要性
用各種方法限制競爭的政府政策被認為是日本經濟取得成功的原因,但是結果表明這樣的政策最終給日本經濟的發展帶了沉重的負擔。在那些獲得成功的產業中,盡管也有這樣的政策措施,但是其成功的原因并不是這些政策措施。一國經濟活力的惟一來源就是強有力的競爭。因為,一個國家的生產率是其所有企業生產率的綜合,包括產品和服務的生產效益與價格的生產率,反映了企業競爭的成熟度。
公共政策與企業活動緊密相關。公共政策營造了微觀經濟環境,它強有力地影響著競爭的復雜性、效益、以及可行的戰略選擇。如果企業沒有高素質的員工、沒有完善的營銷渠道、沒有成熟的本地顧客,那么在一個產品細分化和服務優質化的市場上進行競爭就會非常困難。前面的案例研究也表明,微觀經濟環境與公司業績緊密相關。惟有在充滿活力、競爭激烈的經營環境中,日本企業才能找到競爭力。而企業經營環境的形成,則受以下四個因素的影響:第一,成本、質量和基本投入,如員工和原材料的專業化。企業應該以競爭性價格獲得這些投入。盡管大多數基本的要素投入幾乎不構成競爭優勢,但是它們卻有可能導致競爭劣勢。日本的失敗產業幾乎都有基本要素投入方面的問題。例如,巧克力產業,政府的貿易壁壘意味著日本的巧克力生產企業必須為進口可可和糖支付高昂的價格。相反,有國際競爭力的醬油產業,則沒有進口限制。競爭優勢通常來自專業化的投入。例如,日本高素質的電子和機械工程師使傳真機、機器人和家用電器行業一直處于前沿。相反,日本脆弱的化工產業一直缺乏化學家和化工工程師,而這又與研究和大學體制有關。
第二,與專業化供應商和合作伙伴的有效合作。當相互聯系的企業聚集在某一地區時,例如硅谷,所有的企業都能通過代理專業化的產品、服務、專門知識中獲益,因為專業化的產品、服務和專門知識能夠提高企業的生產率,并促使企業運用更巧妙的戰略。日本的成功產業總能從這樣的企業簇群中獲取收益,例如機器人、家用空調、傳真機。
第三,國內客戶的成熟度。如果客戶的知識水平和要求比較高,企業滿足客戶的需求就需要化更多的精力。嚴格的質量、安全、健康和環保標準通常能提高客戶的成熟度并促使企業采用更先進的技術。例如在機器人產業,由于復雜的制造規則、缺少技術工人,以及企業的終身雇傭制,日本制造商利用大型機器人要比其他國家的公司快得多。在傳真機行業,打字機和電報機只能用日語、辦公空間的限制、與國外大市場的時差、以及高昂的電話費迫使生產商不得不想盡辦法來滿足國內客戶的需求。
對空調機和清潔劑行業的比較更耐人尋味。日本是一個小國,人口密集,住房擁擠,而且夏天非常悶熱,因此小型空調機的需求非常大。消費者不斷地推動生產商提高產品的性能和特點。70年代的石油危機后,政府制定了更為嚴格的節能標準,從而引發了新一輪技術創新。在清潔劑行業,日本市場與世界市場的差異如此之大,以至于國內需求阻礙了日本企業成為具有全球競爭力的企業。促成空調行業獲得成功的資源和空間條件使得小型洗衣機非常普遍,加上日本的水質比較軟,因此,與其他國家相比,日本消費者對清潔劑的質量要求就比較低。
第四,激烈的本地競爭,這是影響企業經營環境的最重要的因素。激烈的國內競爭推動了技術創新和生產率的不斷提高。當然,那些直接影響競爭或者影響競爭和投資環境的政策、激勵機制和一般規則(前者如貿易、外國投資、反托拉斯政策;后者如稅收制度、公司治理結構、勞動市場政策、以及知識產權)可以控制競爭的程度。
在深具國際競爭力的日本成功產業里,都可以看見激烈的本地競爭。例如,空調工業有十幾家企業捉對廝殺;機器人工業企業數目超過100家;傳真機廠商超過15家。激烈的本地競爭,至今仍是日本企業能夠在國際市場獲得成功的關鍵因素。
但在日本不成功的產業中,這種競爭常因政府阻礙而受到限制。例如,化學工業由政府控制產量。證券業在政府嚴格管制下,形成四大(現為三大)企業瓜分市場的局面。清潔劑工業也因長期由政府保護,免去國際競爭的壓力后,形成兩家企業壟斷市場的局面。
為\"看不見的手\"鋪路
給金融機構解困、降低消費稅、發行商品券……,這些支離破碎的解決方案與救急偏方,都無法根治日本的經濟痼疾,因為有更深層的病因等待根治。
日本的失敗經驗提供的最大教訓,就是日本政府應該放棄它的反競爭政策,加快規制改革的步伐,提高管理過程的透明度。日本的決策者必須重新檢討漏洞百出的反托拉斯政策、盛行已久的卡特爾和企業財閥,以及各種阻礙競爭的規定。規制改革的目標,不僅要解除管制,更要增加競爭。貿易也是如此。現在是日本應該進行自由貿易的時候了,自由貿易將讓日本降低成本,提高產業競爭力。限制進口,原意是為保護本國產業,結果反而使這些產業嚴重滯后。
日本產業缺乏競爭力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是大學體制。日本的大學和研究生教育水平參差不齊。各個大學不僅無法為計算機軟件和生物技術這樣的新興產業輸送足夠的人才,而且也無法為學校自身的研究提供足夠的人才。受經費短缺、設備陳舊的影響,各個大學都沒有重要領域的研究項目,而且只注重應用研究而忽視了基礎科學。年工序列制則導致創新激勵不足。在日本,研究開發的核心力量是公司而不是政府實驗室。但是自由的大學科研體系對競爭來說至關重要。因為大學的科研活動比私人和政府的科研活動更加開放,而且大學還可以為新公司培養科學家和工程師,為新公司的創新提供潤土。
在日本的失敗經驗中,還有不少應該歸因于效率不高又落伍的國內部門,例如零售、批發、后勤、金融服務、醫療、能源、運輸、電信、住宅與農業等,日本政府利用政策工具,刻意創造出\"兩個日本\":一個擁有高生產率的出口產業,另一個包含有龐大內需的部門。日本的內需部門,因為充滿種種增加成本、阻礙競爭、限制合并的規定與政策,注定缺乏效率。但是日本政府卻期望為\"有效率的日本\"扮演經濟火車頭的同時,能為\"缺乏效率的日本\"提供穩定、就業、自給自足以及小企業的內部退休體系。
日本消費者為政府的做法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更重要的是,日本決策者當初未曾料到,這種做法會帶來兩個嚴重的后果。第一,缺乏效率的日本增加了所有產業的經營成本,削弱了出口產業的競爭力。第二,缺乏效率的日本也妨礙了國內產業成為國際產業的機會。
日本還必須重建被銀行和管理部門忽視的公司治理結構。如果沒有高效運用資本和獲取正常利潤的壓力,日本的公司就不能解決其基本的競爭力問題。在新的公司治理結構中,股東應該有更大的影響力,董事會應該更加獨立,公司的決策和財務結果必須更加透明。日本的公司還必須改革以抵押貸款和擔保融資為基礎的融資制度,因為這種融資制度對公司的冒險行為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在這些改革過程中,日本應當繼續堅持長遠投資的眼光,避免安格魯-薩克遜體制式的短線炒作。
值得注意的是,日本政府向來將經濟活動集中于東京與大阪附近,這不僅造成擁塞與高成本,也妨礙了正常商業規模效應的形成。以與日本面積相近的美國加州為例,微電子與生物科技產業在硅谷蓬勃發展,多媒體產業集中在舊金山,而娛樂、國防與航天工業則以洛杉磯為基地。日本政府如果鼓勵分散與專業化發展,將獲得更高生產率與更多的創新。
企業的當務之急
盡管面臨90年代的難題,日本企業至今仍未認真質疑本身的競爭方式。因為企業獲利不佳,日本企業陸續出走海外,尋求廉價勞動力(考慮營運效益的延續)而不思改變競爭的方法。由此造成企業成長緩慢,向陌生產業多元化發展,而不能對癥下藥。
營運效益必須持續改善,但是改善的范圍必須擴大至提高辦公效率、信息技術、網際網絡、營銷以及其他日本素來偏弱的領域。
日本企業必須放棄抄襲陋習,應當采取凸現本身特色的戰略。戰略講求的是取舍,但是日本人太習慣于延伸以往的生產力,同時追求成本與品質兩種優勢的競爭方式,以致無法定出新的競爭重點。
不僅如此,日本人對于決策共識的重視,以及根深蒂固的顧客服務觀念,更加深化了這個習慣。日本管理者將每個顧客的需求視為同等重要,試圖照單全收,有求必應。他們很少選定自己所要服務的顧客,把其余顧客留給競爭對手。企業必須了解取舍之必要,戰略的精髓就在于選定不做之事。
日本企業只有戰略明確才能成為全球市場的贏家。例如,電子游戲機產業的三大企業任天堂、Sega與索尼各自選定不同的戰略,任天堂注重速度與操縱感,Sega提供先進圖像,索尼則以低成本為重點。
日本式競爭的一大弱點,就是比較忽略產業結構。獲利的高低,不僅要對企業本身定位,也要對產業結構定位。日本企業往往對產業經濟加以研究,便進入所謂高科技或成長中的產業,認為前景大好。事實上,擠進去的卻是不賺錢的產業。
同時,日本企業不應再存有過時的夢想,冀望成為東芝、日立或三菱等無所不做的多元化集團巨人。這些巨人如今深陷危機。相反地,日本最新的企業明星,個個都有專業化戰略。例如Advantest是全球最大的晶片測試設備廠商之一;Futaba所生產的螢光顯示管占有全球80%的市場;Kyoden是日本最大的印刷電路板廠商;Nidec則是專業馬達的領導廠商。
用利潤率衡量策略
利潤率是衡量戰略健全與否的惟一可靠標準。然而,日本企業面臨終身雇用制度的負擔,又缺乏股東監督壓力,造成企業普遍重增長、輕獲利。許多企業現在開始懂得,一味追求增長,會走向抄襲、定位一致化、盲目多元化以及生產過剩的后果。
引入戰略勢必將挑戰日本企業的領導與組織模式。日本領導者一向將角色定位在建立共識、確保現狀的持續,并且提供有秩序的傳承。但是,日本如今需要的領導者,必須像索尼的出井伸之、奧力克士(Orix)的宮田義彥以及軟庫的孫正義。這些人勇于開拓,大膽求變,他們代表日本新一代的創新思考者與冒險者。
傳統的組織結構也必須調整。例如索尼的出井伸之推動大規模的重組,以達到增加自主、培養創新、加速決策以及改善責任歸屬的目的。同時,索尼最近將董事會從38人精簡為10人,其中包括3位外來董事的做法,也值得許多日本企業效法。
最后,日本企業的內部激勵機制必須修正,否則,抄襲的惡習與策略模糊的弊病都將揮之不去。這些制度視抄襲為員工辛勤研究對手的表現,因而予以鼓勵。日本的制度一向懲罰錯誤,又不獎勵成功,迫使員工不得不追隨競爭者。因此,必須改變傳統模式,改變以報酬、晉升與創業機會等方式來獎勵創新嘗試。
盡管日本是一個注重傳統的國家,但它也是一個能夠在遭逢急難時,大幅度自我轉變的國家。日本能不能改變,就看她能否深刻了解自我優勢與制約因素,以及能否更新自己的競爭方式。
李連摘編于《天下》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