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就是什么都沒有。炒股票,你的卡上是零,你的感覺比負數強點有限,離跳樓的勇氣差點不多。但把3個零串在一塊兒就不同了,生生就被商家以及有商家意識的傳媒熱炒大涮一道,于是咱平民百姓就覺得幸福極了,世紀末世紀初舊千年新千年怎地如此湊巧都被咱享受了,被咱消費了,被咱高興了。
高興完了,就會發現舊千年沒干完的事兒還在那等著你,不喘氣地盯著你。
比如你高高興興想開間游戲廳,于是興沖沖直奔中國最大的城市,然后被笑拒,因為這個市正在進行宏觀調控,停止審批新的娛樂場所。
官員認為此舉是對廣大經營者的愛護。據統計,到1998年底,該市己有各類娛樂場所10059家。由于僧多粥少,1997年全市娛樂場所虧損額高達2億元,于是要宏觀調控一下。
但肯定有那低覺悟者不領情:開游戲廳犯了誰的忌?這會影響到國計民生?國家有哪條法律說地方政府部門可以自作主張對一個競爭性行業使用禁入權?若廣大領導干部都這樣想開就開想關就關,還搞什么市場經濟?據知情者透露,此調控不僅是保護正在經營的生產者,也是在保護調控者自己:娛樂場所要上交市場管理費,消費酒水等也要繳稅,領導當然希望其轄內娛樂場所保持住較高的價格,多多益善。
如此一來,也許正在經營的生產者高興了,但對消費者就不恭了,消費者當然希望價格越低越好。另外,這又是對能夠以低價競爭的新的生產者的不公。
領導實施宏觀或微觀調控時,一定是想為大家謀福利的。比如對車輛管理,經常有些新動作。
經吉林省政府批準,長春市政府決定對新落籍和在籍車輛征收機動車輛增容費,其中在籍車輛4噸以下每年每輛收600元。不喜歡這600元,可以不買車,但已買了車已上了套的怎么辦?
肯定還會有覺悟不高的人會這樣想:買車之前您咋不告訴咱要交增容費?由于您事后改變了主意,造成咱個人資產流失,這損失誰賠?法律上還有不溯既往之說,50年代新《婚姻法》出來了,也不能把這之前的重婚者拘了吧?中美簽了WTO協議后,議論最多的話題之一就是汽車行業受沖擊。咱以小人之心斷言,這只是自討煩惱!什么時候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WTO算什么,我不在關稅上做文章,在關稅下鬧玩藝兒還不容易?像長春市的增容費,像上海市的上牌費,像湖北有的“特困企業解困資金”。鬧這些玩藝兒不需要大學文憑。怕只怕這世上誰也不比誰傻多少,老外也會鬧洋玩藝兒。
老外不僅能看懂汽車上的玩藝兒,還看到更多的玩藝兒。筆者近日做了一個中國千年經濟的瀏覽,其中引用了美國兩位獲諾貝爾經濟學獎教授對中國經濟的看法,羅納德·哈里·科斯和保羅·A·薩繆爾森。他們都把中國經濟運行最終歸于法律:中國不是需要更多的經濟學,而是更多的法律。
美國哈佛大學教授羅伯托·昂格爾在《現代社會中的法律》一書中指出,傳統中國未能形成一個法制國家,而是一個典型的“非法治”國家,這不是因為中國沒有法律,恰恰相反,中國是最早制定成文法的國家。
昂格爾進一步分析道,中國當代法律具有這樣一些特點:首先,統治者用法律創造社會秩序,同時也破壞社會自身的活力和和諧;其次,法律完全成為“公共”性質的,即由政府制定,社會的規范體系成為等級制的結構;第三,法律完全由政府壟斷,其它任何獨立于政府之外的社會團體從來無力與之抗衡;第四,政策和法律從來就沒有明確的區分,行政和司法也是如此。執行法律的機關和維持秩序實施政策的機關往往是一回事。
昂格爾斷言,因為奠定西方法治國家基石的那些因素在中國古代制度中并不存在,所以近代以后,法治作為一種“新型的規范秩序”在西方形成了,而中國卻沿著另外一條道路走了下去。
洋先生講的是古時的事,咱盡可以不聽,但有一點他說的也許和現在有點關系:當官員宣布停止審批娛樂場所和增收車輛增容費時,有誰聽到反對的聲音?
咱盡可以走自己的路。不知再遇到兩個或三個零串在一塊兒的年代,中國的路走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