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適夷與周揚的通信
1979年樓適夷與周揚曾有一次關于馮雪峰的通信。信中所談內容,對人們研究周揚、馮雪峰的關系有一定的史料價值。現將信轉錄于下并結合有關材料稍加說明。
樓適夷給周揚的信:
周揚同志:
想來看望你,知你在醫院治牙,想必很快可以出院。馮雪峰同志改正問題,中央已批示,現在在籌備重新舉行追悼會,大家盼望您寫篇紀念文章,這是有歷史意義的事。從雪峰遺物中,發現了他最后寫的一篇寓言作品,大概是七五年十一月在病床上寫的,家屬推測是在您去探病之后。現在想以適當方式予以發表,先把抄稿給您看看,不知您有什么意見,請示。
您身體健康嗎?敬頌
健壽
樓適夷
(一九七九年)四月十八日
錦雞與麻雀(馮雪峰最后遺作)
有一只錦雞到另一只錦雞那兒作客。當他們分別的時候,兩只錦雞都從自己身上拔下一根最美麗的羽毛贈給對方,以作紀念。這情景當時給一群麻雀看見了,他們加以譏笑說:“這不是完完全全的相互標榜么?”
“不,麻雀們,”我不禁要說,“你們全錯了。他們無論怎樣總是錦雞,總是漂亮的鳥類,他們的羽毛確實是絢爛的,而你們是什么呢?灰溜溜的麻雀!”
周揚的回信:
適夷同志:
病中得來書,甚為快慰。承示馮雪峰同志的最后遺作,讀之無限感慨。我和他是多年的老戰友,相互間,又曾有過爭論,但不論怎樣,我對他還是抱著一種尊敬的感情。
一九七五年,我剛獲“自由”,馮乃超同志就告訴我,雪峰已患癌癥,將不久于人世了,垂垂以不能回到黨內來為終身恨事。我聽說他在文化大革命中也受到了沖擊,對三十年代“兩個口號”的論戰中他所犯的錯誤也有所檢討。他沒有乘“四人幫”惡毒誹謗我的時機,對我落井下石,把一切錯誤和責任都推到我身上。雖然,他在當時的情況下,也說了一些所謂“揭發”我的話,其中也有傳聞不實之詞,但并不是存心誣陷我。我覺得他還是比較公道的。
一九七五年秋,鄧小平同志剛剛恢復職務,正協助重病在身的周總理主持中央工作,我便寫了一封信托王震同志便交小平同志審閱后轉呈毛主席,我在信中報告了馮雪峰同志不治的病情,我說他過去在思想政治上犯過錯誤,黨批判他是應該的;但是他也曾為黨做過有益的工作,在我黨同志中他是最早對魯迅采取比較正確的態度的一人;他在一九五七年受到批判后仍積極工作,渴望將來有一天能重新回到黨內來。我在信中向毛主席轉達了他的這種愿望,并表示了我個人對他的同情。那時黨中央還沒有平反右派的決定,而且正當“四人幫”兇焰正高的時候,我自己的問題又還沒有解決,竟替一個曾一度劃為右派的老同志說項求情,未免太不自量,不但難以生效,反可招來橫禍。后來,胡喬木同志告我,由于當時形勢的險惡,這封信并沒有能夠交到毛主席手中。我寫這封信曾得到小川同志的鼓勵,信就是由他親自送交王震同志的。
馮雪峰同志病中,我去看望了他。我預料他在人世間的日子只能以日計算了,我將和他永別。我對他說,我們相交數十年,彼此都有過過失,相互的批評中也都有說得不對或過分的地方,我們要從過去經驗中吸取教訓,相互砥礪。我一時抑制不住我的情感,他也被我的情感所激動。
雪峰同志的那篇寓言,大概就是在那種感情激動的狀態下寫的,現在竟成了他的絕筆之作。他是詩人,而詩人總是喜歡自負和夸張的,以情感動人,而不以理智取勝。您也是詩人,和雪峰又是深交,對他的詩人氣質,當比我更能了解。
我本月上旬將去日本訪問,馮雪峰同志的追悼會,我不能親自參加了,我將謹獻花圈表示我的深沉哀悼,并請您代向他的家屬致以親切的慰問。現在雪峰同志的遺愿已經實現,他自當含笑九泉,他的全家和生前親友亦當為之高興。我們一定要繼承死者未竟的事業,為實現四個現代化,為國家的富強和人民的幸福,為社會主義的最后勝利而繼續奮斗。
此致
敬禮
周揚
一九七九年五月一日于北京醫院
樓適夷的回信:
周揚同志:
您五月一日在北京醫院復我一信,在病室寫這樣長信,我極為感謝,但至今未作復,實在萬分抱歉。
我原來給您寫信,是見了雪峰遺作,又聽他家人說您與雪峰最后相見的情形,十分感動。以為趁今日雪峰平反,黨要為雪峰恢復名譽的時候,如能得您寫一悼文,對停息三十年代“兩個口號”之爭論,及今后文藝界的安定團結,文藝運動的蓬勃發展,將是十分有益的——這當然是作為今天尚存的一個三十年代文藝運動中的小卒的私心的愿望。
您后來在一次魯研室(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魯迅研究室——引者)成立會上講話中涉及雪峰與魯迅關系的話,我因耳背沒有聽清,但會后聽許多人紛紛傳揚,都很欽佩。
在江青“紀要”中假借兩個口號,殘酷迫害您的時候,我和雪峰同在牛棚,私下談到,雪峰確無乘機投石之意。事實江青等陰謀所對的不僅僅是主張“國防文學”口號的同志,主張“大眾文學”的同志,也并未因被她掛上“無產階級”的招牌而減輕陷害。當時此兩個口號之爭,正如主席對徐懋庸之言,不過是內部吵吵嘴,是常有的事(大意)。當時有些人言語行動或有過頭之處,也正如總理在抗戰時期對夏衍同志說過的“過去之事,忘記算了。”(見夏衍同志最近尚未發表一文),事過境遷,本不值得大吵大鬧。文學史總得是研究作家作品史,不是口號糾纏史。江青陰謀搞亂了這兩個口號,純屬篡黨毒計,因此而痛遭迫害的同志,今天不應把對江青的怨氣,發泄到三十年代意見不合者的身上。
我在文學出版社顧問《新文學史料》,當時不能阻止茅公(茅盾——引者)文章及雪峰材料之發表,是一錯誤,此文引起軒然大波,各方反應強烈,幾乎又挑起57年式的爭論。是我建議社黨委請示了中宣部,決定以后停發雙方不同意見的文章的。我以為有的人應對茅公有一定尊重,有的人不應重唱57年老調,這對文壇是有利的。雪峰材料是文化大革命中奉革命群眾勒令書寫的,但并不是逼供信。當時被人傳抄,到72年雪峰發現,又在文字上做過一些修改,我以為他未下井投石,也并無傳聞不實之言。您信中又說對兩個口號錯誤,雪峰做過檢討,材料中所寫,只言提此材料(此處應是“口號”——引者)時未請示黨,及未付之大家討論。本來兩個口號均非經中央批準提出的黨的口號,都未經過群眾廣泛討論(當時情況都不可能做到),故正如主席所說的均為抗日的口號,不是黨的口號,故不能說為單方面的錯誤。57年批判中據雪峰在牛棚中對我私下所言,當年批判有與事實完全出入之處,但他以為事已過去,不必在這樣的時候提出申辯,其所寫材料中也未提出。
36年我身在獄中,未參加兩個口號討論,只是聽些傳聞,看些材料,個人意見未必的(得)當,只是作為三十年代幸存者之一,及考慮今后文藝發展的前途,覺得有責任對您作私人進言。
現在聽說文代會(第四屆文代會——引者)即將開幕,大會報告正在討論修改,想必對此問題,亦將有正確的結論。
……
敬禮
樓適夷
一九七九,十,七
周揚、馮雪峰由結怨到握手
周揚、馮雪峰結怨于30年代,也就是眾所周知的馮雪峰從陜北到上海不去找周揚、夏衍等黨員,而去找魯迅,以及“國防文學”和“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口號的論爭。對這件事周揚一直心存芥蒂,認為魯迅受雪峰的影響,對他們有誤解,以后在魯迅答徐懋庸信中點出“四條漢子”(田漢、夏衍、陽翰笙、周揚)的問題,使他們的處境十分尷尬(關于這一論爭的情況,本刊也曾載文披露:1998年第3期《周揚談三十年代兩個口號的論爭》和1999年第9期《被魯迅“痛斥”之后的徐懋庸》)。建國以后,周揚先任文化部副部長兼黨組書記,后又任中宣部副部長;馮雪峰的職務是中國作協副主席黨組書記,《文藝報》主編,人民文學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二人雖同屬文化界,但當年“兩個口號”爭論的陰影,一直在他們之間游蕩,不但情感隔膜,甚至思想也處于對立狀態。到1957年反右時,作協黨組擴大會又舊事重提,“兩個口號”的論爭又成為馮雪峰被劃為右派的根據之一;再往后,“文革”揭幕,周揚首當其沖,成為“閻王”被揪斗直至入獄,主張“國防文學”是當時周被批判的重大罪行之一。但主張“大眾文學”的馮雪峰也受到殘酷迫害,未能幸免。直到1975年馮雪峰生病在家,周揚從監獄釋放出來,他去看了雪峰。他們之間的積怨終于消除了。
以周、馮二人的關系而言,這次會面確實帶有強烈的戲劇色彩。周揚信中談到了這次會面的情況;在當年的11月12日,曾任周揚秘書的露菲和幾個人去看望周揚,話題談到魯迅研究時,周揚也講述過:
雪峰的兒子來看過我,他說他父親在‘文革’中檢查了四點,其中談到了兩個口號的爭論。雪峰澄清了一些事實,也承擔了一些責任。我出來后,沒有看別人,先看了雪峰。他得了癌癥,已到了晚期,說話聲音很低。家境十分困苦。我看雪峰病成這樣,十分難過。我對雪峰說,我們相識了四十年來,有過摩擦,有過爭論,但我從來都認為你是個好人。歷史證明,你在對待魯迅的問題上是正確的,為人是正派的。(1999年1月28日采訪露菲)
另,據秦川回憶,周揚與馮雪峰見面后,感于雪峰“家境十分困苦”,讓夫人蘇靈揚送去數百元(1999年5月12日采訪秦川)。
對馮雪峰來說,這一次會面,顯然在他心中也掀起波瀾。在承受了太多的冤屈和冷落之后,感受周揚“擁抱著他,握著他的手哭了”的場面,他無法掩飾自己對這件事的激動。他向好多友人講述過,并認為“文藝界的團結即將在望”(鄭育之:《無私無畏的馮雪峰同志》,載《回憶雪峰》,中國文史出版社)。隨后,他拿起筆,以他所擅長的寓言體,寫下了他生命的絕筆——《錦雞與麻雀》。
1976年1月31日,馮雪峰去世。2月7日下午,他的親屬和不足十人的生前好友,默默地向他的遺體告別,樓適夷偷偷地在他的遺體前放了一束鮮花。2月16日,在姚文元下令“不見報,不致悼詞,一百至二百人規模”的禁限下,在八寶山草草地舉行了沒有聲音的追悼會。
1979年4月4日,中央組織部正式批準《關于馮雪峰同志右派問題的改正決定》,為他恢復黨籍,恢復名譽。鑒于第一次追悼會的草率,人民文學出版社和社會各界決定給他補開追悼會,這就是樓適夷信中所提到的“現在在籌備重新舉行追悼會”。周揚以為追悼會將在近期舉行,所以才在回信中說因去日本無法親臨。但是,追悼會在經過了漫長籌備過程后,直到這一年的11月17日,才在西苑飯店舉行。
周揚參加了追悼會,并向雪峰的家屬致以親切的慰問。同日,《錦雞與麻雀》一文在《人民日報》第六版上發表。
馮雪峰“還是比較公道的”
周揚信中說,馮雪峰“還是比較公道的”;樓適夷的回信中也談到了這一點。
“文革”初期,周揚被列入專案審查,馮雪峰被作為“修正主義分子”下放咸寧五七干校接受監管改造。因當時“四條漢子”被打倒,而全國高校和科研機構幾乎只剩下“魯迅研究”一個課題,所以馮雪峰一時成了“重要人物”:既要為批判周揚等“四條漢子”寫材料,又要為“魯迅研究”提供材料。周揚所講的馮雪峰在“文革”中所檢查的四點,就是馮在1966年8月10日所寫的《有關一九三六年周揚等人的行動以及魯迅提出“民族革命戰爭的大眾文學”口號的經過》一文。
不僅在這個材料中,即使在其他場合——正如樓適夷在給周揚的回信中所談到的,馮雪峰確實沒有對周揚“落井下石”:
“文革”中,周揚的一條罪狀是“反對魯迅”,主要是依據《魯迅全集》中的《答徐懋庸并關于抗日統一戰線問題》一文的注釋,并有了“四條漢子”的說法。這條注釋,是50年代馮雪峰同志主持編輯出版《魯迅全集》時寫的并經周揚審閱過的。加上這條注釋,無非是說明該文章的寫作背景等問題。在批判周揚“反對魯迅”的時候,人民文學出版社一位女編輯來找我,核對那條注釋是誰寫的。我當時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我知道那條注釋不是周揚寫的,但是經他看過的。為了文字上的通順,他還讓我加上了“的”、“稿”等兩三個無關緊要的字。但是,這些情況我當時不能公開說,說了就是為周揚辯護。
那位女編輯告訴我,馮雪峰說那條注釋是他寫的,不是周揚寫的。女編輯還再三說: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他寫的,他為什么要說是他自己寫的呢?而報刊上、廣播里都說是周揚寫的啊!
當時,馮雪峰同志也處于十分險惡的環境,已經被打翻在地。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又冒著被踏上千萬只腳的風險說明事實真相,這種高尚的品德使我深受感動,對他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周揚出獄后,我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周揚的眼睛里溢滿了淚水。(1999年1月28日采訪露菲)
與馮雪峰晚年接觸較多的陳早春回憶,在當年有不少人向馮雪峰了解魯迅,“其中有些往訪者,在正式訪談的前后寒暄時,少不了要按江青《紀要》的口徑數落一番‘四條漢子’的‘反革命修正主義’罪行,而把雪峰的遭遇歸之于‘四條漢子’,并說雪峰如何正確……雪峰總是解釋說:‘我一點也不正確,左聯時期我是決策人之一,應該負主要責任。當時大家都天真幼稚嘛。至于在解放后我的遭遇,‘四條漢子’可能起了一點作用,但是起不了決定作用。”(《夕陽,仍在放光發熱——追憶雪峰的晚年》,同上書)
這樣的事例還可列舉很多。馮雪峰這種“比較公道的”和不落井下石的品格,是周、馮二人握手擁抱的契機。
周揚為什么要為馮雪峰的黨籍給毛主席寫信
1957年,馮雪峰被錯劃為右派,并被開除黨籍。這樣的結局,對于已經在黨內生活了三十多年的他來說,其痛苦是難以想象的。因此,1958年1月他得知要得到這樣的處分之前,就向黨組織鄭重提出了自己的愿望:只要能留在黨內,不管給什么處分,都能承受。但是,人民文學出版社還是奉命履行手續,召開了把他開除出黨的支部大會。當然,每個黨員都舉手表示通過,連馮雪峰自己也舉起了手。但是,馮雪峰在會議結束時的發言中,鄭重其事地對支部書記說:“決議上說的不符合事實。我從來不反黨反社會主義。但我服從決議。我希望,今后有一天,事實證明是這樣,我再回到黨內來。”(王士菁:《一個無私忘我的人——紀念雪峰》,同上書)
馮雪峰這樣說,一方面是相信自己“從來不反黨反社會主義”,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在會前曾聽到傳言:中央研究作協黨組上報有關他的材料時,曾有一位領導同志說過:看來不開除黨籍不行,只要他今后表現好,還可以重新入黨。但是,他沒有想到,一直到他離開人間,他的愿望都沒有實現。
1961年11月,《人民日報》報道摘去馮雪峰的“右派”帽子的消息。他馬上去找組織,提出重新入黨的要求。這等于給人民文學出版社的領導出了個難題,因為“從沒有聽說一個‘摘帽右派’可以重新入黨的”,但為了不傷害他,只是含含糊糊地說:“再等等,以后再慢慢想辦法解決吧。”周揚可以在馮雪峰去廣西時給人民文學出版社打招呼,“要我們照顧雪峰”,“可是,對于這樣的定局(雪峰的黨籍——引者),他也已不能再改變什么了。”(韋君宜:《紀念雪峰同志》,同上書)
在馮雪峰生活的最后幾年,尤其是在1975年鄧小平主持中央日常工作期間,他重新入黨的愿望更加強烈。與他相交甚深的胡愈之、陳早春等同志都在回憶中提到了這一點。陳早春回憶說:
(1975年)有一天晚上,這個黨齡比我年齡還要長的老黨員,像一個準備入黨的共青團員一樣,向我傾訴了重新回到黨組織中來的真摯感情。他告訴我,那幾天他正準備清理自己一生的問題,以便寫重新入黨的材料,并打算向出版社黨組織正式提出申請。……我知道,他的這種處境,在當時,十之八九是不會改變的……只是委婉地勸他說:“1958年將您開除黨籍,是上面的決定,出版社黨組織只是奉命履行開除手續。今天您這個問題,社、局黨組織都不見得有這個膽量為你解決,為你說話。我看您不必讓他們為難了。”他像小孩一樣問我:“那么你看還有什么別的辦法嗎?”我告以走上層路線的辦法,即通過他的老朋友像胡愈之等有影響的老同志,直接向中組部或黨中央提出申請,即使中央不受理,也可以通過此舉看出一些動向。他對當時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同志相當信賴,答應將按我這辦法試試看。(前引陳早春文)。
大約就在此前后,周揚來看望的馮雪峰。在兩人動情的交談中,馮雪峰“渴望將來有一天能重新回到黨內來”的愿望,也是他們交談的重要內容。也許周揚與馮雪峰一樣,認為陳早春的“走上層路線”的建議是可行的。
周揚與馮雪峰見面回來后,就給毛主席寫信,要求給雪峰恢復黨籍。詩人郭小川對此事熱情支持并自告奮勇地把信送了出去。說來周揚也過于天真,當時他自己的黨籍還沒有恢復,這封信自然沒有什么結果。”(1999年1月28日采訪露菲)
已故的溫濟澤生前也記得,這封信是周揚在病中寫的:
1975年周揚出來后,住在中組部招待所。我去看一個老朋友時,在食堂碰見了他。他讓我到他的房間去玩。我的朋友說周揚還是敵我矛盾,我不信,還是去看他。有一次,他病了,我去看他,他談起了雪峰。他告訴我,他給中央寫了封信,要求恢復雪峰的黨籍。說著,他拿起身旁的信讓我看。可惜,現在記不清具體內容了。(1996年5月24日采訪溫濟澤)
當然,在1976年的處境下,或許周揚自己也知道,這封信“難以生效”,但是,周揚在提筆時并沒有考慮“反可招來橫禍”的結果。這一舉動,是對馮雪峰沒有落井下石的最好回應;或許,也可以說是新時期周揚與以往姿態不同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