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紅粉知己
蕭軍與蕭紅離異后,不愿在西安待下去。適逢新疆軍閥盛世才為了鞏固其在新疆的統治,打著抗日的旗號延攬人才,許多進步人士一時不察其奸,紛紛前往。盛世才原是東北軍將領,蕭軍本來就在東北軍中當過下級軍官,于是便想到新疆去。古詩云:“西出陽關無故人”。如今,蕭軍的故人既已離去,那就索性西出陽關去闖蕩一番吧!
赴新疆必經蘭州。1938年4月28日,蕭軍和戲劇家塞克等一行五人到達蘭州。塞克等藝術家是應青年作家吳渤(白危)之邀來蘭州從事抗日宣傳工作的。吳渤住在開明紳士王蓬秋先生家里。王蓬秋先生的長女王德謙是愛好文藝的女青年,與吳渤是親密的朋友。長子王德彰是學機械的。小女兒王德芬曾在蘇州美專讀書,不但具有美術天賦,而且能歌善舞。王氏一家思想進步,在當地威望很高。他們曾組織“王家兄妹劇團”在社會上演出《放下你的鞭子》等戲劇,產生強烈反響。吳渤和王德謙為了擴大蘭州的抗日愛國宣傳力量,邀請戲劇家塞克等前來支援。
蕭軍、塞克等到達王家時,吳渤欣喜若狂。王家兩姐妹也出迎。德謙與蕭軍在上海就相識,高興地說:
“蕭先生,我們總算把你們盼來了!”接著介紹說:“這是二妹德芬,在上海電車上見過一次,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真對不起!”蕭軍對眼前這位風姿綽約的文靜的姑娘,盡管印象很好,但確實記不起在哪里見過。說來也怪,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錚錚硬漢,這時卻顯得分外的靦腆,不知所措。
“人家是大作家,哪會記得我這個小人物呢!”德芬一向不愛和誰開玩笑,今天卻一反常態地揶揄蕭軍,弄得蕭軍更難為情了:
“哪里,哪里……”蕭軍的窘態使德芬感到很有趣,不禁回想起那次電車上迥然不同的邂逅。那是去年七月下旬的一天,德謙帶德芬去拜訪魯迅夫人許廣平。上電車后,德謙忽然驚喜地悄悄對德芬說:
“看,那邊那個人,就是《八月的鄉村》作者蕭軍……”
德芬順著姐姐指的方向望去,只見蕭軍頭發濃黑,臉色棕紅,消瘦而結實,上穿白色短袖網球衫,下著西式長褲,很像一個游泳健將。德謙拉著德芬的手走了過去,笑盈盈地說:
“蕭先生您好!好久不見了,聽說您到北方去了。這是我的妹妹王德芬。”德謙又轉身對德芬說:“這就是蕭軍先生。”
德芬羞怯地點點頭,蕭軍向王氏姊妹欠了欠身子,卻一句話也沒說,又繼續看他的報紙了。那種嚴肅、冷漠的態度簡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德芬感到少女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不等姐姐招呼就徑自走開,心想:“姐姐真是多余,這不是自討沒趣嗎!”
然而,眼前這個蕭軍卻判若兩人,德芬不僅把昔日的反感一掃而光,甚至有點憐惜這個莽漢了。而蕭軍呢,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如此失態。不過有一點是清楚的:這姑娘身上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深深吸引了蕭軍。
按照原來的打算,蕭軍只想在蘭州停留幾日就去新疆。可不知為了什么,現在他竟舍不得離開蘭州了。這正是吳渤和王家兄妹等人所希望的。德謙打算介紹蕭軍去國民黨的《國民日報》主編副刊《西北文藝》,對蕭軍說:
“我向省黨部書記長推薦了你,他很歡迎你,因為你的名氣大,他覺得對他們有利。你去占領文藝陣地,讓國民黨的報紙也宣傳抗日救亡、國共合作,這對我們更有利!報社和印刷廠都在院內,工作起來也方便,更有利的是,你住在省黨部院內,成了他們的客人,比什么地方都保險。你也免得被特務盯梢。”
德謙的話,蕭軍覺得在理,只是他仍不愿意離開王宅,于是含糊地說:“好吧,試試看!”不過,對工作蕭軍可不含糊。不到一個月,就寫了《發刊詞》、《文學的舊形式的利用》、《奴隸和奴才》、《消息》、《造奇的精神》、《左右做人難》、《略論“形式”加“主義”》、《抓住題目做文章》、《應該怎樣準備我們自己》等幾十篇文章,先后發表在《西北文藝》和《婦女旬刊》上。這些文章犀利深刻,生動幽默,有魯迅雜文的戰斗風格,引起了讀者的濃厚興趣和好評。
工余時間,蕭軍大部分用來陪伴德芬。他又一次墜入愛河,感到一刻也離不開這個小姑娘了。每當德芬去省黨部教歌的時候,蕭軍總是在門口等她,然后陪她一起回家。德芬開始只把他作為哥哥看待,漸漸地也感到離不開他,有一種姑娘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感情在萌生,姑娘自己還不明白,愛神已在敲她的心扉了。
五月七日下午,春意盎然,微風從窗口吹入。蕭軍與德芬在房內談心。蕭軍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猛然地抱住了德芬,不顧德芬的羞怯和慌亂,抱著德芬在屋內轉圓圈……恰在這時,哥哥德彰走了進來,蕭軍趕快將德芬放下,一時,大家都很尷尬,德芬羞得連頭也抬不起來了。德彰頗有涵養,他咽下了嘴邊的話,退出去了。
晚飯后,德芬把自己關在屋內,給蕭軍寫了封信:
你使我多么受驚了啊!在這樣的環境里,被任何人撞見了,對我們都是不利的,我不愿有什么難堪的事加到我的身上來,我受不了。
沒出息的!你怎么就不能克制著自己的熱情呢?你一點都不悔恨嗎?這種舉動對待一個初識的少女不太冒昧嗎?我并不怕,只是理智地想想,總覺得是個污點,因為我們是不能結合的,不可能!
到底我還是個孩子,我很愿意頑皮地、無拘無束地和你或別人一起玩,挺純潔的像兄弟姐妹一樣。冷靜地想想,我還是怕戀愛,也許還沒到時候吧?至少目前我還不需要,所以我覺得我并不愛你,而只是喜歡你!
你終歸還是你喲!對于我,你竟會那么大膽!別人都是不敢的,一種少女的尊嚴會使他們膽怯,可是你呢,唉!真叫人沒法子。
希望你不至于是拿我尋開心。
五月六日晚
這封信,上無稱呼,下無署名,見出一種少女式的謹慎。盡管字面上說“我并不愛你”,“不能結合”,但語氣卻是親昵的,包含著不盡的情意……當夜,蕭軍也寫了一封信給德芬,不必說,自然是狂熱的:
我的芬:
回來的時候你們的窗子已經沒有了燈光,我想你是睡了,但是睡熟了嗎?我是不知道的。故意使自己的鞋底聲放響些,說話的聲音放亮些,為的是要你知道……我回來了。能夠借什么理由可以到你的屋子去一趟呢?借了取凳子的理由,終于我見到了你,你似乎是睡熟了,我拿了凳子,但沒敢碰一碰你,怕你會感到不安,睡眠不好,同時也在防備著小吳的疑心。第二次借了取蠟燭的理由,又算看到你。你赤著臂在寫些什么?風很大,窗子也不落下來,不怕凍傷風嗎?
本來我是不想出去的,大約小吳怕我在家又要和你胡纏,所以拖著我到一些我不大高興去的地方,心里是不愿意的,但又不能過度違背了朋友的熱心,我知道這會使你感到寂寞,所以急急要趕回來。
我是戀愛著了!至少是我自己,雖然我曾一千遍約束著自己,但今天我終于吻了你,我的芬!我是那樣的躊躇和不安啊!同“初戀”時一樣,我曾向你說過,在我要愛你的時候,也就是我要離開你的時候了,但是,現在我卻不想離開了,不知道我會得到一個什么樣的收場?
祝你
睡得香甜!
你的小傻子
五月六日之夜
蕭軍和德芬的戀情,遭到德芬父母和哥哥德彰的堅決反對。認為這種既非“父母之命”,又無“媒妁之言”的男女戀情簡直大逆不道。王家不但把蕭軍作為不受歡迎的客人“驅逐”出去,還把德芬“軟禁”起來。然而姐姐德謙卻很同情蕭軍和德芬,充當了給他倆傳書遞簡的“紅娘”,并且反復地耐心地勸說父母和德彰,加上蕭軍和德芬相愛的真誠和炙熱,終于使父母和德彰不得不同意這門婚事。
六月二日王蓬秋在《民國日報》上登出王德芬和蕭軍的訂婚啟事。
蕭軍勝利了!蕭紅走了,可又來了一位新的紅粉知己,而且白頭偕老,相伴一生。
與毛澤東的交往
蕭軍說起毛澤東,總是充滿尊敬和愛戴的感情。他認為毛澤東是中國歷史上罕見的偉大人物,文治武功,都是前人所無法比擬的。在延安時期,蕭軍與毛澤東有過一段密切的交往,書來信往,毛澤東經常邀蕭軍“惠臨一敘”,稱贊蕭軍說:“你是極坦白豪爽的人,我覺得我同你談得來。”蕭軍是非常講義氣重感情的人,對于領袖給予的關懷和友情,銘刻在心,終生不忘,即使在被嚴厲批判、遭受不公正處分的20年里,也始終沒有動搖對毛澤東親切的感情。
蕭軍第一次到延安是1938年3月18日。那時蕭軍想到五臺山參加抗日游擊隊,直接投身前線的戰斗,為此途經延安。毛澤東聽說蕭軍到了延安,就派秘書邀請蕭軍見面。蕭軍卻以不便打擾為由辭謝了。想不到第二天毛澤東親自登門拜訪,并在招待所宴請了蕭軍。這下子把蕭軍深深地感動了。蕭軍晚年回憶這一往事時,還感到愧疚。他說:“毛主席當時真是禮賢下士,平易可親,氣度非凡。和毛主席相比,偉大的是毛主席,自己年輕氣傲就太渺小了。”
在延安逗留期間,蕭軍曾應邀參加了不少活動,又曾見到毛澤東。如在陜北公學開學典禮的會場上,毛澤東看見蕭軍時就把他介紹給在場的陳云、李富春、成仿吾等同志,拉著蕭軍一起在操場上會餐。在塵土飛揚的大風中,輪流地共喝了一個大碗里的酒,開懷暢飲,高談闊論,放聲大笑。那種“大風起兮云飛揚”的豪邁壯觀的場面,非常投合蕭軍的脾氣,使他激動萬分。直到晚年回想起來,仍然神采飛揚,心向往之。
蕭軍第二次去延安,是在1940年6月,從此生活和工作在延安,直到抗戰勝利。當然,這五年,蕭軍在延安并非一切如意,也碰到許多不愉快的事,但毛澤東對蕭軍卻始終是非常友好的。革命文藝隊伍從上海左聯時期就開始出現宗派主義傾向,在延安仍然存在。它困擾著蕭軍,使蕭軍苦惱、煩躁……如果不是毛澤東的開導、寬慰、批評和實際上的多方面幫助,蕭軍是不可能在延安堅持工作到抗戰勝利的。有兩件事蕭軍一直感念毛澤東。一件是1941年7月,蕭軍由于同一些同志處不來發生了一些矛盾和沖突。蕭軍認為這些同志有宗派主義和行幫作風,便要離開延安回重慶去了,以便直接與反動派進行短兵相接的斗爭。毛澤東誠懇地勸阻了他,推心置腹地指出他的缺點。毛澤東的友誼和深情,使蕭軍產生了知遇之感,他不但留下來,還積極幫助毛澤東籌備延安文藝座談會。另一件事是由周揚的文章《文學與生活漫談》引起的。周揚這篇文章發表在延安《解放日報》上。文章在論及當時延安文藝界情況時,指責了一些作家,說他們寫不出東西卻把原因歸之為沒有肉吃……蕭軍看了很反感,便與艾青、舒群、羅烽、白朗等作家開了一個座談會,由蕭軍執筆把大家的意見歸納為一篇文章,題目是《<文學與生活漫談>讀后漫談集錄并商榷于周揚同志》。這篇文章以嘲弄的口吻反駁周揚,說:人要吃肉,是生理需要,和吃飯、睡覺、結婚一樣都是正常的。只有三種人不想吃肉:一是發下了宏愿決心不吃肉……二是生理上有不能吃肉的毛病;三是像周揚同志那樣有自己的小廚房可以經常吃到肉……接著說,凡到延安來的都不是為了來吃肉,是為了來革命,就如周揚同志到延安來不僅僅是為了當院長、吃小廚房和出門有馬騎……一樣。這篇文章也寄給了《解放日報》,卻被退了回來。艾青、羅烽等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爭強好勝的蕭軍卻認為太不公平,太不民主,為什么反批評的文章得不到發表,因而非常憤怒,就去找毛澤東,請毛主席主持公道。毛澤東當時是非常繁忙的,但還是耐心友好地傾聽蕭軍的抱怨,勸慰了蕭軍并提出了一個妥善的辦法,讓蕭軍把文章登在延安的《文藝月報》上,調解了一場爭端。
當然,毛澤東對蕭軍當時的毛病也看得很清楚,也并沒有一味遷就和調和,經常坦率地給以批評,口頭上說,書信里也講。例如1941年8月2日毛澤東在給蕭軍的信中這樣說:“延安有無數的壞現象,你對我說的,都值得注意,都應改正。但我勸你同時注意自己方面的某些毛病,不要絕對地看問題,要有耐心,要注意調理人我關系,要故意強制地省察自己的弱點,方有出路,方能‘安心立命’。否則天天不安心,痛苦甚大。”對領袖的指教,蕭軍是心悅誠服的。無奈秉性難移以及許多復雜因素的制約,蕭軍后來還是屢遭挫折,命運非常坎坷。
卷入“王實味事件”
蕭軍與王實味素不相識。在延安,蕭軍工作在“文抗”,王實味任職在中央研究院(前身為馬列學院)。那么,蕭軍怎么攪到“王實味事件”里去了呢?說來話長。
王實味于1937年從上海奔赴延安后,一直在馬列學院編譯室任特別研究員。四年間,他翻譯了近200萬字的馬列經典著作,為馬列主義在中國的傳播做出過貢獻。但王實味性格狂傲,好像只有不斷地向權威挑戰,才是他人生的樂趣。他在延安《解放日報》上先后發表了《野百合花》、《政治家·藝術家》等雜文,還辦了壁報《矢與的》。有幾期《矢與的》還貼在布上,掛在延安最熱鬧的地方,看的人像趕廟會一樣,一時出盡了風頭。王實味的文章對延安的社會生活和革命隊伍中的人際關系,進行了尖銳的指責和批評,相當片面和偏激。在整風中,當時文藝界一些寫了錯誤傾向的文章的同志,受到了批評,但他們很快都做了檢討,黨也寬恕了他們。惟獨王實味不肯承認自己有錯誤,因而批評也就不斷升級:由思想政治錯誤上升成“托派”、“國民黨特務”,最后加以逮捕。五年之后,王實味終于在山西興縣被殺頭。四十九年后,王實味得到平反昭雪……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在批判王實味不斷升級的時候,有一位既是王實味的朋友,又同蕭軍熟悉的作家跑來找蕭軍。這個人知道蕭軍同毛澤東的交往,懇請蕭軍去向毛澤東反映情況,幻想毛能看在蕭軍的面上對王實味從輕發落。蕭軍自恃與毛澤東的友情,便不假思索地答應,并登門說項,想不到碰了軟釘子。毛澤東雖然態度友好,但斷然拒絕了蕭軍的說項。毛說:這事你不要管,王實味的問題復雜。他不是一般思想意識錯誤,他有托派和國民黨特務嫌疑問題……蕭軍雖然聽從了毛澤東的話,不再過問這件事,但消息很快傳開了,說蕭軍到毛澤東那里替王實味告狀,引起一些人的強烈不滿。
過了不久,蕭軍隨同“文抗”的同志們到王實味所在的中央研究院參加批判王實味的大會。會場比較混亂,王實味每說句什么,立即招來一片怒吼和痛斥聲……蕭軍坐在會場后邊,聽不清前邊人們說些什么。他便煩躁起來,站起來大聲喊:“喂……讓他(指王實味)說嘛,為什么不讓他說話!”會場上人們目光一時間集中到蕭軍身上,蕭軍也毫不在乎。散會的時候,在路上蕭軍向同行的人們表示了自己的不滿,認為這種批判缺乏實事求是的說理態度,并以自己特有的語言方式說了幾句粗話,如“往腦袋上扣屎盆子”之類,被一位女同志向“文抗”黨組織匯報了,于是形勢嚴峻起來。
幾天后,中央研究院派了四名代表到了蕭軍住處,向他提出抗議,指責他破壞批判會,要他承認錯誤,賠禮道歉!蕭軍勃然大怒,不但拒絕了,簡直是把四名代表給轟出來。蕭軍怒氣未息,專門寫了一份書面材料上呈黨中央和毛澤東主席,說明事實經過,闡明了自己對這些問題的看法。他把這份材料取名為《備忘錄》。
1942年10月9日下午,延安召開了有兩千多人參加的“魯迅逝世六周年紀念大會”,蕭軍出人意料地在大會上宣讀了他的《備忘錄》。這一驚人之舉真像火上加油,立即展開了激烈論戰。黨內外七名作家輪番上陣,蕭軍孤身一人,奮戰群儒,毫不怯陣,越戰越勇。整個兩千人的會場鴉雀無聲,無一人退席,都想看個究竟。從晚上八點一直論戰到凌晨兩點,足足六個時辰也收不了場。大會主席吳玉章同志站起來勸解說:“蕭軍同志是我黨的好朋友,他今天發了這么大的火,一定是我們有什么方式方法上不對頭,大家以團結為重,互相多做自我批評吧!”吳老的話,使蕭軍感到溫暖,他又想起毛澤東叮囑的“要故意強制地省察自己的弱點”的話,便盡力壓下怒氣,盡力心平氣和地說:
“我先檢討檢討,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我的錯,行不行?你們是不是也應該考慮一下你們的百分之一……”
會上,有一位作家不顧吳老的調解和開導,盛氣凌人地說:
“我們一點也沒錯,你是百分之百的錯!告訴你,蕭軍,我們共產黨的朋友遍天下,丟掉你一個蕭軍,不過九牛一毛……”
蕭軍剛剛平息下去的怒氣,立即又爆發了。他騰地站起來,拍案大怒,說:“百分之九十九我都攬過來了,你連百分之一的錯都不肯認賬!那好吧,你們既然朋友遍天下,我這個‘毛’絕不去依附你那個‘牛’;你那個‘牛’也別來沾我這個‘毛’,從今后咱們就他媽的拉、蛋、倒!”蕭軍用手勢把最后三個字一頓一頓地喊完,拂袖而去。
這次會后,蕭軍無形中已被扣上“同情托派分子王實味”的罪名。待到1948年秋發生“文化報事件”時,這筆老賬就被重新翻出來了!對此,蕭軍晚年曾自嘲說:“這叫新賬老賬一齊算!好在我是債多不愁,虱子多不咬,哈……哈……哈……”
應當說,蕭軍在王實味問題上惹起的風波,并不是一個成熟革命者清醒的理智判斷,而是一種感情用事造成的糾紛,這給蕭軍后來的政治和文學生涯,蒙上一層濃重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