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錢瑛聰穎剛烈

1903年5月14日清早,一個小生命在鄂南咸寧馬橋鎮肖橋村力稼莊降生了。父母為她取名“有生”,這個小孩兒就是日后的錢瑛。錢瑛出生時,家境興旺,在當地算是大戶人家。祖父錢蘭田坐貿沙市,伯父錢煥庭經營潛江,父親錢訓臣則在漢口轉接。他們以漢口為總匯,來往于荊襄——武漢——咸寧之間,商業上呼應靈通。當時武漢至咸寧尚有水運航線,小輪、帆船載運貨物,動輒租用二三十艘絡繹于武咸航線,在地方名聲很大,方圓數百里的商戶都與他們有業務來往。
人無百日好,花無千日紅。錢瑛一歲時,錢家突遭厄運。一個晚上,一只小小的蠟燭被風吹倒在床沿蚊帳上,熊熊大火很快漫延,把伯父經營的潛江周磯四店毀之一凈,并由此殃及到漢口和咸寧的連鎖生意。錢瑛的父親只好輟商改行,東渡日本東京學習紡織技術,兩年后學成回國卻沒人聘用。懷才不遇的錢訓臣,經在東京相識的、時任廣東新軍第一協統統領張熾錄用為籌辦糧秣的軍需官。當時,廣州革命烽火連天,錢瑛的祖父便以“年邁”為由電召兒子返鄉?;剜l后,錢訓臣拿起了鋤頭,在家務農。
聰明穎慧、秀麗端莊的錢瑛,很小的時候就幫著母親做家務,母親常常把她繡的圍裙、手帕、繡鞋之類拿出去賣,以補貼家用。錢瑛八歲入私塾念書,熟讀四書五經和唐詩宋詞。她酷愛吟詩作文,很得塾師稱贊。父親迫于生計,在潛江周磯重操舊業,將錢瑛母女接到周磯,她又來到潛江讀書。
“男子十八當家去,女子十八婆家去。”這是地方的俗話。漸漸的,錢瑛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慕名到錢家提親的人踏進錢家的大門。錢瑛的母親經過挑選,覓了個門當戶對的大戶人家,收下了人家的聘禮,為女兒訂下了親事。錢瑛知道后,想起同學們常常談論的由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這種包辦婚姻導致的種種悲劇,深為自己求知求學的前途即將被斷送痛苦不堪。她數次與母親爭論,但母親卻固執地認為女大當嫁,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更何況退婚勢必引起非議。母親拒不答應女兒的請求,還對她嚴加訓斥,并把她看管起來。性格剛烈的錢瑛,不愿就此屈從。某天深夜,她寫下一封絕筆信后,拿一把剪刀猛地刺向自己的咽喉,鮮血頓時汩汩流出。時刻留意著女兒房間動靜的母親聽到異常聲音,急急趕去查看,發現女兒的慘狀,立即請來大夫全力搶救。錢瑛的母親見她性子如此剛烈,只好為她退了婚,再不在她面前提這事了。
革命征途,幾次脫險
1922年,哥哥與兩個姐姐讀中學了,而父親的生意一般,經濟算不上寬裕。父親建議錢瑛輟學,她怎么也不同意,鬧著要上學念書,終于獲準進潛江職工女校學習。因她語文扎實,畢業后留校任教。永不滿足的錢瑛報考湖北女師,成績優異,沒想到體檢時發現她纏過足而不能錄取。如此不公正的結果,使錢瑛既失望又焦急,處于極度的痛苦之中。時任武昌中華大學博物教員,后被稱為中國共產黨“紅色理論家”的錢亦石,是錢瑛的族叔,對這位才華橫溢、富有反抗精神的侄女尤為器重。一方面多方開導、鼓勵她;一方面向校方交涉,據理力爭,使錢瑛如愿以償跨進了當時中國共產黨傳播革命思想基地之一的湖北女師大門。錢瑛深知學習機會來之不易,學習刻苦,各門功課名列前茅。同時,在湖北黨的早期領導人李漢俊、錢亦石等的影響下,漸漸傾向革命,終于從一名反抗包辦婚姻的叛逆者成為一名自覺的革命者,積極參加學生運動,投身轟轟烈烈的大革命洪流中。
1927年初,24歲的錢瑛在湖北女師經吳瑞芝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同年5月轉為中國共產黨黨員。從此她把整個身心都投入到革命的斗爭中,幾十年如一日,矢志不改。這年夏天,錢瑛結束了在湖北女師的學習,到勞動代表培訓班接受培訓后,被派往江西省九江市總工會組織部任干事,負責紗廠、火柴廠的婦女和工運工作。
由于蔣介石發動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九江的政治空氣也很緊張,黨組織通知錢瑛離開工作崗位。她對剛剛開辟的工作難舍難分,直到敵人前來搜捕,才跳窗逃走。隨后,組織決定讓她赴南昌參加“八一”起義,未及啟程,得悉起義失敗。錢瑛轉而趕赴廣州,在葉劍英領導下搞兵運工作,參加廣州起義。廣州起義也失敗了,錢瑛只得離開白色恐怖的廣州。
急于脫險,她見有一艘民船泊在江邊,便跳了上去。上船后發現艙里有許多女人,一個個愁眉苦臉,低頭不語。警覺的錢瑛悄悄問旁邊的一個女人,這是怎么回事。這是一條人販子以介紹工作為由,販賣女人的黑船。才出虎口,又入狼窩。為了免遭厄運,不致落到人販子手中,錢瑛決計不惜一切,逃離這條賊船。她趁船老板和打手不備,一頭扎進了洶涌的珠江。
滔滔江水,幾個浪頭便將錢瑛沖出數十米外,幸被一位好心的漁民救起,躲過一劫,又上了路。一天晚上,錢瑛到一家小客店投宿,由于語音不同,被隔壁房間的兩名住客盯上了。這兩個男人見她孤身一人,又長得比南粵女性更顯白皙靈秀,先是起了邪念,后又懷疑她是“赤匪”和“共黨”,打算抓她去領賞錢。他們鬼鬼祟祟的樣子,逃不過錢瑛的眼睛。她關緊房門,不敢入眠,在手帕上仿照《木蘭辭》寫了一首詩,詩中訴說自己是一個恪守舊禮教的節孝女子,不料在和父親外出投親的路上遇到土匪,父親被打死,隨身帶的錢物被搶走,處境艱難。第二天,錢瑛黎明即起,前往火車站混上了火車。孰料這兩個家伙不死心,一直盯到了車上?;疖囘€未啟動,警察即查票,發現錢瑛無票乘車,懷疑她是“共黨分子”,便對她搜查,結果搜出了那塊寫著詩的手帕。錢瑛被帶下火車,站長和印花稅局局長對這首仿《木蘭辭》詩大為贊賞,覺得這樣一個“節孝雙全”的女子不會是“共黨”,便把她放了。
輾轉南北,女失夫亡
錢瑛憑借文才與機智,再次躲過了危境。幾經輾轉,在香港找到了黨組織。1928年7月,組織派她到上海從事地下工作。在上海,錢瑛被分配到全國總工會秘書處做秘書和交通工作。由于工作的關系,錢瑛結識了大她七歲、任全國海員工會秘書長的譚壽林?!拔逅摹边\動時,譚壽林是廣西貴縣中小學生愛國聯合會會長,領導了當地學生愛國運動;在北大學習期間,創辦過進步刊物《桂光》;后回廣西擔任梧州特委書記,領導農民革命運動。譚壽林曾被反動軍閥及國民黨當局兩次逮捕,由于未查出他的真實身份而獲釋,到上海繼續從事革命工作。譚壽林的英勇斗爭經歷深深打動和吸引了錢瑛,加上他們都是堅定的革命者,志同道合,感情迅速發展。1928年10月,兩人在上海喜結伉儷。
1929年初,新婚未滿百日,錢瑛接到中央組織部通知,前往蘇聯學習。兩人決定,錢瑛出國后,譚壽林用約定的格式、方法和時間寫信給錢瑛,使她能及時了解國內的形勢;而錢瑛,如沒重要的事情則不寫信給國內,以專心學習。他倆買了兩支同樣的筆,各帶一支在身邊,錢瑛還選購了信紙留給丈夫。
在莫斯科中國共產主義勞動大學學習一段時間后,錢瑛發現自己懷孕了。怕有了孩子耽誤學習和給革命帶來拖累,她千方百計造成人工流產,她站在桌子上往下跳,迫使孩子早產。女兒提前呱呱墜地,先天不足,瘦小得可憐,自己卻不能全心全意照料她。錢瑛狠狠心,把女兒送進了一家保育院代養。緊張的學習,使她幾乎沒有空閑去看望女兒。1931年春,學習期滿,錢瑛要回國工作了。這時國內斗爭的形勢異常嚴峻和殘酷,譚壽林整日為革命奔波,也不可能抽出時間照顧幼小的女兒。想到回國后等待自己的大量工作,錢瑛決定只身回國,把女兒留在蘇聯。作為母親,她同樣沒有理由不憐愛自己的孩子;作為革命者,她又不得不忍痛割愛與孩子別離。臨別前最后一次去看望女兒時,錢瑛摟抱著女兒久久不忍放下,女兒的一舉一動、一哭一笑都牽扯著她的心。她淚如雨下,心似刀絞,但仍義無反顧地踏上了歸途。直到解放后,才打聽到孩子在蘇聯夭折的消息,錢瑛不由聲淚俱下。
由于湖北洪湖地區急需干部,黨組織決定派他們夫婦去洪湖工作。正欲啟程,上海的工會組織遭到敵人的破壞,譚壽林主動提出留下來做善后和恢復工作,處理好上海的工作后再去洪湖與錢瑛會合,錢瑛再次與丈夫告別,只身赴洪湖。不料,這次分別竟成永別。4月22日清晨,譚壽林又一次被捕,轉至南京作為“重犯”嚴加關押和審訊。大義凜然、堅貞不屈的譚壽林,在獄中受盡酷刑,5月30日在雨花臺英勇就義,年僅35歲。譚的犧牲,錢瑛怎么也不相信。她悲痛、等待,期望重逢。但這一切成了永遠的夢,她的心里留下了永遠的傷痕,只有將全部精力投入到革命斗爭中去,以完成丈夫未竟的事業。
此后,錢瑛一直珍藏著譚壽林烈士的遺物,隨身帶著丈夫留給她的一塊懷表,房間里懸掛著丈夫的照片。她還寫了許多緬懷丈夫的詩詞,傾訴自己對丈夫的深切懷念。新中國成立10周年時,譚壽林所著《俘虜的生還》一書再版,錢瑛觸書生情,在《再讀〈俘虜的生還〉》時傾訴“三十一年生死別,遺篇再讀憶初逢”的真摯感情。
從“洪湖赤衛隊”到“模范監獄”
錢瑛到達洪湖地區后,參加了洪湖革命根據地和潛江縣委的領導工作。她忍住失去親人的巨大悲痛,積極組織和領導農民打土豪、分田地、反漁霸、抗洪水,建立游擊隊伍,消滅地主武裝“白極會”,還主持編輯和出版省總工會機關刊物《湘鄂西工人》。
1932年5月,正當紅三軍向襄河北岸行動時,川軍范紹增部一個旅占領了老龍口,企圖向新溝嘴、周老口、瞿家灣等洪湖中心地區進犯。當時我軍只有一個警衛團留守根據地,敵眾我寡,錢瑛聞訊率領一支游擊隊星夜趕到,機智地繞到敵后,給敵人以突然襲擊,打亂了敵人的部署。敵軍不明我軍虛實,不敢貿然進犯,畏縮不前,這時紅三軍主力緊急馳援,擊潰了敵人。
1932年5月7日,湘鄂西中央分局書記夏曦發動了所謂反“改組派”斗爭,在洪湖蘇區搞“肅反”擴大化,兩個月制造了許多冤案、錯案。對這種“懷疑一切”的做法,錢瑛很是不解。她向夏曦表示自己的不同意見:“創造蘇維埃的人怎么會是反革命和‘改組派’呢?”夏曦竟回答:“這些創造蘇維埃的人正是為了消滅蘇維埃。”看到1600多名湘鄂西特區黨政軍各級干部和群眾領袖被捕,大批革命干部在“肅反”擴大化中倒下去,錢瑛的心情無比沉痛。
1932年秋,洪湖蘇區在敵人進攻和“肅反”擴大化影響下,革命力量受到很大削弱,大部地區失守。夏曦和中共湘鄂西省委書記楊光華決定派錢瑛去沔陽沙湖區,領導恢復該地的革命工作。錢瑛連夜趕到該區,沙湖區委也正準備撤退。錢瑛來不及多想,只能隨同區委一同撤退和轉移。途中,穿過了敵人幾道封鎖線。一路同行的人大都走散了,錢瑛最后孤身一人,終被白軍抓住。為了不讓敵人看出破綻,錢瑛借上廁所為由,悄悄將丈夫送給她的那塊懷表扔進草叢里。審訊中,錢瑛堅持說自己是由漢口來此地投親,遇上打仗,與親戚走散了。敵人死死追問,錢瑛便自稱陳秀英(錢瑛的姐夫有一側室姓陳),姐姐在漢口居住,姐夫是一家藥店老板。他們向漢口聯系,證實她的所說,只好把她放了。脫險后,錢瑛化裝成一個跛足的中年婦女,一路乞討到漢口,找到二姐錢王宣。此時,錢瑛心目中,只有黨才是自己的家,她決心即使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黨。稍事休息,又風塵仆仆趕往上海尋找黨組織。
錢瑛到上海后,住到錢亦石家,通過錢的關系,很快與上海黨組織取得了聯系。1933年初,黨派她到江蘇省委在婦委工作,因叛徒出賣,不幸再次被捕。7月,錢瑛被押解到被國民黨稱之為“模范監獄”的南京老虎橋監獄。她化名彭友姑,始終未承認自己的共產黨員身份。在這座“模范監獄”里,錢瑛利用各種形式做難友的思想工作,團結政治犯,組織她們學文化,學政治,并與帥孟奇、夏之栩等人一起成功領導了四次絕食斗爭。
1936年春,錢瑛與同監難友被押解到南京“反省院”。這是敵人的新花招,妄圖從生活上軟化、思想上感化共產黨人。把40名女政治犯編成甲、乙、丙三班,錢瑛被編在乙班,兩人一間住房,每日三餐,中午還有兩葷兩素的四菜一湯,每周要作總理紀念周,朗誦總理遺囑,向國民黨黨旗、國旗致敬,要唱國民黨黨歌、國歌。錢瑛對這些不予理睬,班主任認為她是“頑固分子”找她談話,遭到錢瑛的抵制。有一次,教官宣講三民主義,攻擊馬列主義,錢瑛提出質問:“你說三民主義好,馬列主義不好,可以把馬列主義的書拿出來比較嗎?”弄得院方難以下臺。在反省院,院方規定每天寫日記,錢瑛就和難友商量利用敵人發的紙和筆寫獄中斗爭日記,批駁敵人的誣蔑。這時傳聞綏遠抗戰發生,錢瑛向難友提議以此為題,提出釋放政治犯,開赴前線支援抗日戰士。敵人無奈,又把錢瑛和薛信等八人關進有鐵門的單人號里。錢瑛從小就會刺繡,在單人號里用頭發和拆下的襪子紗線在花布上繡獅子、梅、蘭、竹、菊送給難友,互相鼓勵;用指甲在墻壁上刻詩句砥礪志氣。
1937年“七七”事變后,國共兩黨實現第二次合作。周恩來到南京,要求國民黨當局釋放“政治犯”。因錢瑛被捕后化名“彭友姑”,沒被列入釋放名單。直到帥孟奇出獄后向周恩來匯報,第二批她才獲釋,結束了四年多的獄中生活。
深入白區,隱身化名肩重任
出獄后,錢瑛1937年10月任湖北省委委員,負責農運和婦運工作,后改任湖北省委常委、省委組織部部長、婦女部部長。繼而,出任中共湖北省委代理書記、中共鄂中區委員會書記,在正面戰場前沿敵我雙方對峙的夾縫中奮斗,領導鄂中人民開展抗日武裝斗爭。
1940年,錢瑛結束在湖北的工作,擔任中央南方局駐川康特委代表和川西工委書記,領導這一地區的地下工作?!巴钅鲜伦儭焙螅瑖顸h掀起第二次反共高潮,加緊了對國統區我黨的搜捕和迫害。在危急時刻,錢瑛采取果斷措施,轉移已“露紅”的黨員干部,改變“粉紅”的工作方式,長期埋伏“暗紅”的黨員干部,穩住了我黨在西南地區的陣地。
1943年,錢瑛到延安參加整風運動,并接受“搶救運動”中的“審查”。她親身感受過湘鄂西“肅反擴大化”惡果,她反對康生的一套作法,不避風險,為被冤屈的白區工作同志申辯和作證,兩次到中央社會部說明情況,保護了不少同志。
1945年冬,錢瑛擔任中央重慶局組織部部長,在周恩來、董必武、李克農等的領導下,做了大量工作,受到周恩來、董必武的器重。當時到紅巖匯報、聯系、接頭的同志,大都由她安排。第二年,中共代表團由重慶遷至南京梅園新村,重慶局也改為南京局。錢瑛化名“陳平”也來到南京,擔任中共中央南京局組織部部長。國民黨政府剛剛“還都”南京,情況非常險惡,梅園周圍每天都有國民黨特務監視,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意外,來梅園新村聯系、匯報工作的同志來往、安排、轉移都不允許留下只字片紙。錢瑛在沒有文字記載、更無檔案可查的情況下,就靠她堅強的毅力、對工作的認真和驚人記憶力,不但熟記這些同志的姓名和藉以掩護的職業,而且對他們的履歷、特點、家庭情況、社會關系等如數家珍。由于她的工作周密細致,在近半年的時間里,所有來中共代表團接關系、談工作的同志都沒出過問題。
這年7月,國共和談破裂,中共代表團撤退。錢瑛送中共代表團回延安后,只身轉道上海,繼續堅持白區斗爭。1947年,錢瑛擔任中共上海局組織部部長,在上海這個反動勢力最猖獗的城市,開辟第二條戰線,領導組織工作和學生運動。1948年9月,錢瑛到香港,秘密領導干部培訓工作,迎接全國解放。在她的具體安排下,南方各省經過挑選的進步學生被分批分期送到香港,接受培訓后,又被分派到各地開展工作。他們大都成為解放戰爭和社會主義建設的骨干。
1949年春,錢瑛擔任華中局委員、華中局組織部第一副部長。后華中局改為中南局,她就任中南局常委、組織部部長,兼任中南婦委書記、婦聯主任、中南局紀律檢查委員會副書記、中南軍政委員會人事部部長。
心系民心的“女包公”
1952年11月,錢瑛奉調到北京,先后擔任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副書記兼政務院人民監察委員會副主任、監察部部長、內務部部長。錢瑛身居高位,不忘群眾疾苦,每年都有一半時間下基層調查研究,檢查工作。60年代三年困難時期,她下基層,采取一竿子插到底的辦法,直接到公社、大隊和小隊,到群眾家中,同吃同住,訪貧問苦,調查研究,并將觀察和了解的情況向黨中央報告,請求調撥賑災糧款,并指導和協助當地領導整頓組織,整頓作風。
1959年仲秋的一天,天高氣爽,一輛黑色小轎車駛進了咸寧縣委大院,車上下來一位年約五十開外的婦女和一名青年人。縣委書記王秀生迎上前去,那位青年人指著剛下車的婦女介紹:“這是中央監委副書記錢瑛同志?!卞X瑛同縣委干部一一握手,操著咸寧口音微笑著說:“你們都是我的‘父母官’,你們在基層工作,辛苦了。我這次是從廣州回北京路過武漢,順便回家看看,你們都忙,就不必陪同了?!比缓笾钢砩系囊路f:“明天我回老家馬橋看看,想辦法給我借件大襟衣服。穿這種呢子回去,脫離群眾啊?!?/p>
錢瑛坐在轎車里,飽覽著家鄉秀麗的景色,深情地吮吸著家鄉泥土的芳香。久別的親人回來了,父老兄弟紛紛迎了上來,錢瑛緊緊握住鄉親們的手,一一問候,逐戶看望,親切交談。交談中,錢瑛了解到鄉親們對區里的一位副區長有些不滿。這位副區長外號“曹大炮”,作風惡劣,態度專橫,愛搞形式。錢瑛聽了,眉頭打結,默默無語,驅車直奔馬橋區公所。錢瑛看到一位30來歲、皮膚黝黑、心寬體胖的男同志翹腳坐在那里看報紙,便走上前問:“大哥,請問曹區長在家嗎?”那位看報紙的人連頭都沒抬?!按蟾?,那位姓曹的副區長在家嗎?”錢瑛提高聲調又問了一次??磮笕瞬荒蜔┑芈冻霭脒吥槪妴栐挼娜舜┲?,語音土,是個本地的老太婆,便粗聲大氣地喝斥:“找曹區長做么事?他不在家!”“我有急事,請你這位大哥幫我找找好不好?”錢瑛心平氣和地說。“跟你說了,曹區長不在,還羅嗦什么!明天早點來!”錢瑛見看報人態度如此惡劣,心里便明白了幾分。一打聽,正是赫赫有名的“曹大炮”。錢瑛找曹副區長,本意是想向他反映一下群眾意見,同他談談心,沒想到受到這般冷遇。
回到縣城,錢瑛同王秀生等縣委領導座談故鄉行的所見所想。當談到干部的素質、作風問題時,錢瑛的語調顯得既激憤又嚴厲:“我看到馬橋區那個曹區長,簡直不像人民的公仆,群眾對他的反映不好。你們要認真同他談談心,指出他的錯誤,幫助他轉變思想作風和工作作風?!卞X瑛走后,縣委對“曹大炮”的問題進行了調查,對他進行了嚴肅的批評教育,并給了處分。
1962年,錢瑛根據中央指示,帶領工作組到安徽、四川協助省委進行甄別工作,堅持真理,不避風險,甄別平反了被定為“鐵案”的原安徽省委書記李世民錯劃右派案和張凱帆“反黨反社會主義”案;對四川張西挺、劉結挺一案則堅持原則,不準翻案。錢瑛堅持真理、實事求是、鐵面無私的精神,受到中央領導的稱贊,被譽為黨內“女包公”。她在擔任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副書記時,曾到廣東省進行調查研究,并向中央報告了在廣東發生的官僚主義、命令主義和違法亂紀的嚴重情況。這份報告引起了黨中央和毛澤東的高度重視,毛澤東曾親筆起草了中共中央通知,轉發了錢瑛的報告。
“文化大革命”爆發后,林彪、江青一伙把中央監察、紀檢部門當作主要攻擊目標。錢瑛被隔離審查,受到殘酷迫害。1972年4月,錢瑛確診患了肺癌,住進北京日壇醫院,“監護治療”,不準任何人探視。在她生命垂危時,日壇醫院黨委書記、錢瑛在重慶、南京中央局工作時的上級李克農的兒子李冰去看望她,轉達同志們的問候。她泰然地說:“我朝前看”。由于李冰等人的關照,錢瑛的病情曾一度好轉,但“四人幫”一伙不準她繼續治療,11月被“監護”出院,導致病情急劇惡化。
1973年7月26日,鄂南女杰、革命先驅錢瑛含冤去世,享年70歲。
(責任編輯趙友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