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從天降”與“西天取經”
1937年11月,王明、康生和陳云三位黨中央領導人,從蘇聯回延安,受到在延安的中央首長毛澤東主席、周恩來副主席、張聞天(洛甫)總書記、秦邦憲(博古)等黨政軍負責人、機關、學校、部隊及延安各界群眾的熱烈歡迎,并在機場上召開了極為隆重的群眾大會。
當時,我在延安抗日軍政大學第三期三大隊第八隊工作,率本隊一百多名學員,參加了這次規模盛大的歡迎集會。我站在隊前,對回延安同志下飛機的情況,中央首長們的一舉一動,毛澤東致歡迎詞時熱情洋溢的講話,都看得很清楚,聽得很仔細,留下的印象很深。
初冬的陜北黃土高原已相當寒冷,歡迎的隊伍整齊地排列在機場上。以毛澤東為首的黨中央首長們,騎馬到機場時,全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口號聲、歡呼聲,雄壯的歌聲,此起彼伏,響徹云霄。
嗡、嗡、嗡的聲響,自空際傳來,由遠而近,不多時,一架銀灰色的飛機,出現在延安城的上空,轉了一個大圈子,然后徐徐降落。隨著艙門打開,從舷梯上走下來四個人,除三位中央領導外,還有一位蘇聯朋友。他們身穿飛行員皮夾克,頭戴毛茸茸的黑色大皮帽。毛澤東神采奕奕,滿臉笑容,走上去和來者一一擁抱,互致問候,其他首長也都一擁而上。陳云特地把大皮帽摘下來,硬是給毛澤東戴在頭上,自己換了布棉帽。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熱烈的場面,也是第一次看到毛澤東如此高興。整個會場沉浸在歡樂的海洋中,領袖們的熱誠友愛,親密無間,顯示著黨中央領導人磐石般的團結,顯示著中國革命事業前程似錦,勝利在望。
陜甘寧邊區政府主席林伯渠主持了這次歡迎大會,毛澤東致歡迎詞,題目是《喜從天降》。他說:今天是我黨大喜的日子,中央三位領導同志,在日本發動侵略戰爭,國難當頭的關鍵時刻,騎著仙鶴,騰云駕霧,從昆侖山那邊飛回來了。久別重逢,家人團聚,共商抗日救國大計,這不是喜從天降嗎?同志們會問:他們去昆侖山那邊做什么呢?我的回答是:到西天取經。你們都知道中國有一部著名小說,叫做《西游記》,里面講唐僧師徒四人,歷盡艱苦,克服困難去西天取過經,卻不知中國共產黨也派人去西天取經,唐僧去的西天叫天竺國,就是現在的印度,他們取的經是佛經。咱們去的西天是蘇聯,取來的經是馬克思列寧主義。這本經可比唐僧的經用處大,它告訴全世界無產者和一切被壓迫民族聯合起來,推翻舊的社會制度,建立沒有壓迫、沒有剝削的共產主義美好新社會。我們要好好學習這本經,認真貫徹這本經,根據這本經的精神去干工作、鬧革命。真正精通了這本經,革命就一定能勝利,新社會就一定能建成。當然,精通可不是死記條條,而是會用,用經上講的立場、觀點、方法,去解決中國的實際問題,就是說,馬列主義要中國化……
在王明、康生講話之后,陳云同志第三個登臺致答詞。他表示:自己對這本經學得很不夠,取經不過起了通信員的作用,認真學習這本經,才是全黨的嚴肅政治任務,今后一定要繼續努力,和全黨同志一起,把馬列主義學好,研究通。我們學習馬列主義的目的,是為了在革命斗爭中使用,不是擺樣子看,這一點與和尚念經有根本性的不同。學了馬列主義之后,要結合自己國家的具體條件去工作、去鬧革命,決不能生搬硬套。馬列主義的理論,是革命運動的指南,學習掌握馬列主義理論確實十分重要,但是理論必須結合實際,按實際情況辦事,否則,革命事業就不能成功。
陳云同志致答詞以后,那位蘇聯朋友也登臺發表了熱情的講話,博古同志為他做翻譯。
毛澤東的歡迎詞和陳云的講話,時間都非常短,卻使我受益匪淺。“喜從天降”這個富有詩意的新鮮標題,極其形象化地表達了當時當地的情景,使我終生難忘。
是去是留,請發表高見
1938年初,延安抗日軍政大學第三期學員畢業,要奔赴敵后開辟抗日根據地。這時,長期在抗大擔負教育工作的干部,許多人思想波動,也想到前線去轟轟烈烈一番,不做思想工作,將影響到抗大第四期開學。當時,主持抗大實際工作的羅瑞卿同志(先擔任教育長,后提升為副校長),就把這個情況報告了毛澤東,請他給大家做思想工作。
初春的一天上午,抗日軍政大學區隊長以上的干部共百余人,集合在延安城東門外的延水河畔。檢查一遍軍容風紀之后,羅瑞卿教育長把我們帶進城內西山(鳳凰山)腳下一所長條形的院落,那是毛澤東的住處。
我們排成四列橫隊,席地而坐,把院子擠得滿滿的,毛澤東站在院落中間講話時,連一張小桌子也沒有。恰巧那天我坐在對面,距離毛澤東不到一公尺,他的膝蓋正對著我的眼睛,破舊的棉褲上,有兩塊大補丁非常明顯,因而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毛澤東首先向大家表示問候,他稱贊說:“由于大家的辛勤勞動,學校已經培養出大批優秀骨干,很受部隊歡迎,前方不斷來電,要求盡量多派一些抗大畢業的學員到他們那里去,領導迅速發展的抗日隊伍和熱情高漲的人民群眾。”
接著,毛澤東就講起了當前的國內外政治形勢。那個時代沒有錄音機和擴音器,毛澤東放大嗓門高聲講話,我們每人都有一個小本子,依托自己的膝蓋,邊聽邊記。散會之后,大家進行討論,核對筆記,形成資料。
主席說:“抗日戰爭爆發后,我們黨在全國人民中的威信空前提高,各界一致擁護黨中央發布的抗日救國十大綱領。目前,迫切需要辦兩件大事:第一件是辦一份全國性的大報紙,宣傳我黨的政治主張,闡明抗日戰爭的路線、方針、政策。這件事已經辦了,在武漢出版了《新華日報》,面向全國發行;第二件是辦一個全軍性的大學校,培養抗日戰爭的領導骨干,就像中國第一次大革命時期,我黨幫助孫中山先生創辦黃埔軍校那樣,培養北伐軍的領導骨干。這個光榮而偉大的任務,就落在抗大全體干部的頭上。現在全國人心向延安,因為清涼山上有三面大旗:一曰堅定不移的政治方向;二曰靈活機動的戰略戰術;三曰艱苦樸素的工作作風。愛國的進步人士,追求真理渴望光明的男女青年,他們沖破國民黨的重重封鎖,跋山涉水,成群結隊向延安涌來,我們設在南門外的接待站,每天應接不暇。這些青年人要求來延安學習抗日救國的本領,學習中國革命的道理,我們應該怎樣對待呢?是拒之于門外,讓他們乘興而來、掃興而返呢?還是留下來辦學校,滿足他們的要求,把他們培養成革命骨干,畢業后去領導人民抗戰呢?
“你們都想到前方去,愿意拋頭顱灑熱血,挽救中華民族的危亡,這種精神可嘉,愿望甚好。但是要仔細想一想,抗大還辦不辦?如果大家都走,讓羅瑞卿同志一個人去辦抗大嗎?局部要服從整體,組織上該不該把學校關門停課,去滿足你們個人上前線的要求呢?
“抗日戰爭是長期的、持久的,必須動員全國的人民群眾,把人民組織起來,一齊去參加抗日戰爭,才能取得勝利。現在人民群眾的抗戰熱情很高,迫切需要干部去領導。究竟你們這一百多人到前方起的作用大,還是經過你們的努力工作,培養出成千上萬的干部去前方發揮的作用大?從革命事業的全局利益出發,你們做個比較,自己去回答該不該到前方去這個十分嚴肅的問題。請大家認真考慮一下,站在黨的立場,從黨性原則上做結論吧!”
稍微停頓了一會兒,毛澤東問:“怎么辦?請大家發表高見。”原來我們都覺得自己要求去打日本滿有道理,認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過去馳騁疆場,習慣了戎馬生活;現在前方炮火連天,硝煙彌漫,正需要我們去沖鋒陷陣。可是聽了毛澤東的講話,即刻便感到自己擔負的責任重大,局部要服從整體,沒有理由離開學校了,你瞧我,我瞅你,面面相覷,心里覺得內疚。有的人伸了伸舌頭,作個鬼臉。
毛澤東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接著講:看樣子你們沒有不同意見,這就很好,應該忠誠黨的教育事業,每個人都要下決心,在抗大工作四十年,死了就埋在清涼山,守衛這三面大旗,多光榮啊!
一句話引得全場哄堂大笑。毛澤東講完之后,掌聲雷動,群情振奮,原來愁眉不展的臉,一個個笑逐顏開,精神舒暢。毛澤東不論是即席講話,或是講課、作報告,從不照本宣科,他沒有寫好的講稿,只有一個簡要的提綱,每次除把預定的問題講完之外,還允許聽眾寫條子當場提問,誰有不明白的地方,寫個便條,交給坐在自己前邊的同志,迅速就傳遞到他面前。通常由值星員(抗大集會時,由各級指揮員輪流值星,負責調動隊伍,維持會場秩序)匯集起來,交給毛澤東作解答。有些學生采用新聞記者的手法,提的問題很古怪,也能得到圓滿解答。
關于“爬山主義”等等
毛澤東講話、作報告和上課一樣,每次是半天時間,中間有20分鐘休息。毛澤東往往利用這個機會和學生談話,問長問短,了解他們來延安前的情況,也詢問他們是否聽得懂講話內容。那時我的好奇心很強,幾次趁機趴在小桌上,仔細翻閱了講話提綱。
毛澤東喜歡用毛筆,寫在白毛邊紙上,字的大小不一,有的如同花生米粒,也有的像黃杏或紅棗那樣大,而且大小間隔配合,字體蒼勁有力,書法流利,涂改的地方也不謄清,看樣子準是一氣呵成。我們現在用的稿紙,每頁寫三四百字,同樣大的毛邊紙,他只寫七八十個字,甚至更少些。我特地數了一遍,這次講話提綱列出了十個問題,有的問題下面還分幾點,共用了六頁毛邊紙,可惜大部分內容沒有記錄好,都忘掉了,只剩下三個問題:“爬山主義”、“勞動大學”、“與工農兵結合”,記得很清楚。這些問題標題很簡單,只有寥寥幾個字,可是每個題都講出一大篇道理,整理出來就成一篇好文章。現在出版的《毛澤東選集》,其中有許多文章,就是毛主席在延安抗大和其他院校群眾集會上的講話,經過整理而成的。
“爬山主義”這句話是怎樣提出來的呢?原來抗大很重視爬山運動,每天出早操,經常有一個爬山項目,恰巧駐地附近又有這個方便條件。延安城處在群山環抱之中,西邊的城墻,就建在鳳凰山上,依山就勢,高低彎曲。城外東北有清涼山,東南有寶塔山(真名嘉嶺山,因上面建有一座高塔,人們習慣稱為寶塔山)。此外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山,都被抗大的學生爬遍了,有些學生身體弱,累得夠嗆,爬山老是掉隊;請假不去,又怕別人說落后,心里不高興。有的發牢騷,向隊里的領導提意見說:“學會馬列主義,懂得怎樣革命;搞爬山主義,究竟有啥用?”
毛澤東聽了匯報,就在大會上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說:我軍在華北作戰的方針是,獨立自主的游擊戰,山地是我們的依托。指戰員都應該練習爬山,成為能手,要求動作迅速而敏捷。你們知道侵占華北的日軍情況嗎?他們穿著大皮鞋,爬山相當快,都是平時練出來的;我們爬山的動作慢就會吃虧。經常練習爬山,能夠增強體質,提高戰斗力,這是作戰的需要,不能看作是無關緊要的小事。紅軍長征時,依靠兩條腿,爬山快,打了許多勝仗。甩掉了前堵后追的數十萬敵軍,終于順利地到達陜北。爬山是我軍的拿手好戲,今天仍要重視,可不能把老傳統丟掉了。至于某些身體弱的同學,要量力而行,循序漸進,開始練習爬山掉了隊,不算丟面子;慢慢來,跟上去,這需要一段時間,一個艱苦努力的過程,山還是要爬,但不要說成個什么主義。
“勞動大學”這個名詞,也是學生發牢騷講怪話反映出來的。當時延安的物質條件很差,生活十分艱苦,抗大的學生入校,第一課是打窯洞。因為學校擴大,每天都有大批學生涌進延安,沒有房子住,打好窯洞才能安家。吃小米飯,煮山藥蛋(即土豆),每人每天五分錢的菜金,包括油鹽菜和燒的柴炭。吃糧需要學生自己去糧庫領取,因為公家既沒有運輸力,也沒有麻袋。學生有的用自己的床單或毯子卷成一個筒,兩端用繩子扎緊;有的用自己的褲子,把褲腳和褲腰扎好,兩條褲腿成了米袋。燒柴需要自己去山上砍,曬些日子然后背回來。冬天取暖用的木炭,也是自己派人去燒。做飯的柴供不應求,有時用煤,學生到煤窯去背。這樣許許多多的勞動,占去不少時間。有的學生講怪話說:“什么軍政大學,干脆叫‘勞動大學’好了。”
毛澤東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從勞動創造了人類、勞動創造世界和馬克思、恩格斯關于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等基本原理開始,講到抗日戰爭條件下陜甘寧邊區的現實情況。他說:學校要辦,又缺乏經費,生活必然要艱苦些。紅軍改編成八路軍以后,立即開赴前線去作戰,在敵人后方開辟了廣大的抗日根據地,紅軍中原來的戰士都當了指揮員。后方各機關、學校的伙夫、馬夫、勤務兵、司號員一到前方就提拔為干部。抗大的學生有數十個隊,好幾千人,吃的、穿的、住的、用的、燒的,處處都需要有人服務,現在每個隊都配備了必要的勤雜人員。但是由于編制限額,也不能再增加了。你們大家想一想,日常生活中還有大量事務性工作,應該叫誰來擔負呢?可不可以從前方調一些戰斗部隊回延安,代替抗大學生擔負這些繁重勞動?如果這樣做那是增加抗戰力量,還是減少抗戰力量?辦抗大是為了抗戰,減少抗戰的力量,咱們能干不能干?
毛澤東把情況一擺,問題放在桌面上,叫大家用主人翁的態度共同出主意,想辦法,商量應該怎樣做?事情說得如此清楚,學生們的思想很快就通了。原來講怪話的人,自知輸了理,在討論會上表示:下定決心,改造自己,丟掉知識分子的舊習慣,增強勞動觀念。
三條道路,我們走哪一條?
1939年春節過后不久,我們從柳樹店出發,經過橋兒溝飛機場,沿延水河北行,進了會場,已是人員滿座,我們沒有位置,主席臺上有人指揮,告訴說就在講臺下面第一排凳子前席地而坐。
中央組織部副部長李富春主持大會,簡單講了會議日程,作動員報告的是毛澤東。他從抗日戰爭的形勢,陜甘寧邊區的環境條件,講到擺在我們面前的巨大困難,提出克服困難的辦法,最后鼓勵大家堅定信心,超額完成生產任務。
毛澤東說:抗日戰爭爆發后,我紅軍改編為八路軍,開赴華北前線,首戰平型關,威名天下揚。接著又打了許多勝仗,開辟了廣大的抗日根據地,日本帝國主義者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現在我軍深入敵后方,各項工作都迫切需要干部,為了適應這種情況,延安辦了許多學校,培訓抗日戰爭的領導骨干。再加上黨中央各部門和邊區政府機關人員的充實,邊區部隊的擴大,各種人民團體的組織機構建立與健全,脫產人員越來越多。革命隊伍里的人,都需要吃飯穿衣,可是陜甘寧邊區的老百姓只有120萬,地瘠民貧,生產力很低,養活不了這樣龐大的革命隊伍。國民黨和他們的“委員長”,掌握著國家的軍權、政權、財權,高官厚祿,位據要津,“占著茅坑不拉屎”,不但不領導人民抗戰,而且暗地里積極反共,對戰功卓著的八路軍不發糧、不發餉、不給槍械彈藥,對陜甘寧邊區政府不補助一文錢,反倒實行經濟封鎖,在邊區周圍搞磨擦,進行蠶食。國民黨內有些人歷來就是靠反共起家的,他們吃的是“磨擦飯”,發的是“國難財”,處心積慮專門對付共產黨、八路軍。今天我們陜甘寧邊區的黨政軍民在經濟上遇到嚴重困難,吃不飽、穿不暖,生活用品奇缺,大家都有切身的感受,喝小米稀飯,鹽水泡野菜,都難以維持。“怎么辦呢?”毛澤東詼諧而風趣地笑著說:“現在和大家商量,究竟如何是好。擺在我們面前的有三條道路,應該選擇哪一條?第一條是把革命隊伍解散,都回家當老百姓。”這句話的話音剛落,就引得整個會場哄堂大笑。那時正處在抗日戰爭的高潮,革命隊伍里人歡馬躍,都想在戰場上和日本帝國主義者見個高低。
毛澤東也哈哈大笑:“看來你們不同意把革命隊伍解散。好吧,那么我提出第二條道路,叫做束手待斃,就是坐著不動,等候餓死”。講到這里,毛澤東雙臂交插,向胸前一抱,做個束手無策的形象,逗得我們捧腹大笑。
毛澤東繼續講下去:“看來第二條路大家也不愿意走,你們既不想解散回家,又不想坐著等死,那就只剩下第三條路了,叫做自力更生,自己動手,全邊區各行各業一齊行動起來,參加農業生產。人人都有兩只手,勞動起來樣樣有,用我們的勞動,戰勝經濟困難,不但要完成自己本身的學習和業務工作,還要改善生活。豐衣足食,吃得飽、穿得暖,要滿面紅光,兵強馬壯,只有這樣,才能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接著毛澤東又把勞動改造世界的偉大意義和陜甘寧邊區搞生產的客觀條件,做了詳細的說明,告誡大家一定要實事求是,因地制宜,根據各單位具體情況,制訂出切實可行的生產計劃,多打糧食,多種蔬菜,真正收到好的效果,增加物質財富。
毛澤東還特別指出:現在各學校的學生,絕大多數不是土地革命時期的工農干部,而是全國各大城市跑來的知識分子,這些人過去是手不能提籃,肩不能挑擔;還有不少公子少爺,千金小姐,要讓他們走出課堂,上山開荒,掄镢頭、握鋤把不是簡單容易的問題,必須深入細致地做思想工作。知識分子要工農化,只有和工農兵結合,才能成為革命的知識分子。
毛澤東的講話,在雷鳴般的掌聲中結束。
副校長羅瑞卿是個非常活躍的領導人,他顯得特別忙,時而和其他首長打招呼,時而又湊到毛澤東身邊耳語,聽不清他說些什么,只聽到毛澤東的干脆回答:“行,可以,同意。”從此,一個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就在延安和陜甘寧邊區熱火朝天般地開展起來了。
憲政促進會上講申公豹
1940年2月20日,延安各界成立了憲政促進會。大會是在延安城北門外中央組織部的禮堂召開,有各界代表三百余人出席。會長吳玉章致開幕詞,毛澤東發表了重要演說。這篇演說后來整理成文章,題為《新民主主義的憲政》,編入《毛澤東選集》第二卷。事實上,在這次講演中,毛澤東講了一段精彩的插曲——關于申公豹的傳說,文中沒有收進去。
當時,毛澤東說:我們今天的會叫做“憲政促進會”,為什么要促呢?因為不經過人民的大力督促,國民政府就不會實行憲法政治。國民黨里面有一種人十分頑固,別人浴血抗戰,他們專門搗亂,發國難財,吃磨擦飯,以反共為職業,主張專制獨裁,鼓吹一個主義、一個政黨、一個領袖。他們頑固不化,躺著不動,不但不肯進步,而且向后倒退。這種人好有一比,就像是《封神演義》里面的申公豹。據說申公豹這個人真是奇形怪狀,他的后腦勺朝前,臉面朝后,專門向后看,走路時向后倒退。
毛澤東說到這里,故意模仿申公豹的動作,自己在臺上背著手后退了幾步,做了倒退的樣子,逗得我們哄堂大笑,有的笑得前俯后仰。
毛澤東繼續說下去,申公豹為什么腦袋長成這樣子呢?據傳他有割頭還項的本領,向姜子牙吹噓自己如何如何,并且勸姜子牙保商滅周,投奔紂王。姜子牙不信那一套,申公豹法場做表演,把自己的頭割下來拋在空中,他那種法術只能在很短時間內完成,過期就安不上了。恰巧一只仙鶴飛來,把申公豹的頭抓住不放,急得他就地轉圈,束手無策,苦苦哀求,等限定時間到了,仙鶴把頭放下來,在慌忙急迫之下,腦袋被安反了,前后顛倒,才變成如此怪狀。
今天的“申公豹”,死抱著“正統”觀念,時時刻刻想消滅共產黨和八路軍、新四軍,說是“異黨”“異軍”,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國民黨內的反共頑固派,是申公豹的化身,他們反對中國人民的正義事業、反對我們堅持抗戰、堅持團結、堅持進步的主張。他們從來不把人民放在眼里,從來不給一點權力。口頭上喊幾句口號,實際堅持過去一黨專政的老辦法。我們的任務,就是發動全國人民,起來爭取民主,要求實行新民主主義的憲政,延安召開憲政促進會,目的就是這樣,事情雖然困難,卻是大有希望。
(責任編輯 洛 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