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的素質高嗎?
“真沒素質!”這是許多北京人對外地人常掛在嘴邊的評價。那么北京人素質如何呢?
我,一個躲在北京屋檐下,低著頭謀生計的外地人想告訴北京人:我非常希望從你們的言行中看到高素質的光芒,然而卻不斷地遭遇失望。
且看警察。你到我家來查暫住證,你常常不是敲門,輕輕地;而是擂門,重重地。你總不能溫和地跟我說話,而是聲音高八度地訓話,以這種方式來顯示你作為警察的威嚴。你可以打心底瞧不順眼我們這些來自外鄉的窮苦人,但做人的起碼禮貌你該懂,該遵從一點。我知道,在首長視察時、在應付上級檢查時,你總是笑魘如花。
盡管誰都知道,你對待外地人的態度“不怎么的”,但你并不是對所有的外地人都那么不客氣:比如外國人,他們雖比我們“外”得更遠,你對他們的態度就大不一樣了。你知道如何做,能給來自外國的外地人留一個中國警察的好印象。你為什么不能也留給中國人一個好印象呢?
我想告訴你:不管你出入的場所多么豪華,著裝多么高檔,舉止多么高雅,英語多么流暢,只要你對接觸到的對象按三六九等進行排序,并以迥然不同的面孔區別對待,我會永遠拒絕承認你的素質高。
再看記者。誰都知道,獲得記者從業資格,通常要求是大學本科,按說素質不會太低,可不盡然。我常能從北京本埠的一些報紙的報道中感覺到一些人低劣的身影。
以前報上常有這種報道:某鳥園一只鳥飛走了,報紙發動所有讀者提供線索,并可抽出連續半個月時間,以及大量版面來追尋這只鳥的行蹤和下落。為此,不惜動用亢奮的語調敘述和評論,以示人這種高貴動物對大自然的親善與愛意。可是,對外地人,你們的同胞或同類—一個占全市人口1/4的群體—對他們為謀生所付出的艱辛與傷痛,以及遭受的侵害與不公,時常是表現出了令人驚訝的冷漠。
請看有一則這樣的報道:北京市某街道為了讓坐完十幾年牢獄的京籍重犯能得到迅速的就業安置,安撫他們,強行把原先由外地人經營的攤位收回(所謂“騰崗”)。依常識就能判斷:從法律角度講,這是非法的、違憲的行為;從道德上講,這是損人的、缺德的表現。而某報記者是如何報道這件事的呢?他該會作出一個批評性報道吧?不,他以完全贊揚的語氣表達了自己的意圖:這個街道的做法好,為維護首都社會穩定做了實事!
作為記者,如果你為了飯碗計而不愿指出街道決策者的過分、霸道或非法,那么,這個不怪你。但你把一種公然施行的暴力—權勢暴力當作榜樣來宣揚,這不能讓我佩服你的素質高。
且看市民。當許多國家的城市居民為自己的國家給每個人提供均等的發展機會而自豪、為非歧視原則在政治、經濟、社會各個領域得到實現而自豪時,我們許多的北京市民卻在為自己擁有特權、擁有排斥他人(主要是農村人)的發展機會而自得,為自己生為城里人的身份而竊喜。
我想說,依出身而萌生自豪,是可笑的,淺薄的。世界遍行法則是仰仗奮斗,而不是仰仗出身所取得的一切。
許多北京人還是不明白,他們享受到的繁榮來自哪里?在這里,我們看到更多的是行政性的資源優先調配。如果沒有外來因素—資本、智慧、勞力的流入,不知這里會是怎樣?
在貧富對比懸殊的情況下,如果你的孩子所在的班上進了一個外來賣菜者的孩子,一個拾破爛者的孩子,他們同處一室受教,你能教導你的孩子如何尊重窮人、你能阻止自己的孩子對貧弱者的欺侮或攻擊嗎?
如果不能,我會感嘆你“唉,就這素質”—就像你時常有事沒事搖著頭,感嘆我的素質一樣。
這里我說的“素質低”,與你接受學校教育年限的關聯不大。上述列舉,其共通之處在于:起碼的平等意識的欠缺。這是作為一個現代社會、一個立志成為國際化的城市、作為一個現代人最不應欠缺的一種素質。平等地對待任何人,可歸結為是一種善。你若做不到這一點,即使你用高音喇叭天天在我耳邊狂喊:“請記住,北京是中國的首善之區!”我也會堅定地認為:在這個被命名“首善之區”的地方,我并沒有看到太多的善!